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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子轻在椅子上干坐了会,使劲抓着头回了宿舍,上午是个阴天,车间里要开灯,他老想困觉,算着去厕所洗把脸看能不能好点。

    刚走到厕所门口就被人迎面猛撞了一下。

    他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抬头看去。

    “小马?”陈子轻惊讶地发现撞他的人是马强强,“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哥!”

    让陈子轻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马强强竟比他还要激动。

    马强强嘴唇颤抖,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看见陈子轻,像是看见救星了一般,惊慌的目光顿时一亮,一把死死地抓住陈子轻的胳膊。

    “救……救……”马强强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的手却越抓越紧。

    陈子轻抬了抬胳膊,想要尝试挣脱,却发现对方力气很大,没能挣脱开,只能放轻声音,安慰着说道:“小马,你先保持冷静,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里……里面……”马强强惶恐地看了身后的厕所一眼,然后语气压低地说道:“厕所……厕所里面不对劲。”

    “厕所不对劲?”陈子轻一愣。

    “对!不……不信你自己去看。”见陈子轻有点怀疑自己,马强强顿时有点焦急。

    他指着一间隔间说道:“就是那间!”

    陈子轻不认为厕所里会什么东西,马强强的胆子还没芝麻大,比他还容易疑神疑鬼。

    厕所的灯泡坏了电工还没来修,马强强一个人上厕所,害怕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陈子轻走进厕所的时候,身后的马强强根本不敢进来。

    他只是躲在厕所外面,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向里面张望,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惊慌模样。

    陈子轻走到马强强所说的隔间门口,老旧的木门紧闭着,斑驳的有些褪色。他蹲身看向木门下的缝隙,隔间内黑洞洞的,看不清状况。

    又转头看向门口的马强强,只见他双手握拳,两眼瞪大地看着自己,显然此刻的他也紧张到了极点。

    “吱嘎……”

    陈子轻推开了厕所的门,走廊里的灯光勉强照了进来,隔间里的状况可以大致看清。

    地面脏兮兮的,位置上是空的,没有人,但陈子轻的脸上却满是震惊。

    因为在位置的旁边,隔间的角落里,有个人正缩作一团,埋头蹲在那里。

    “诶,同志,请问……”陈子轻关心地询问着,看这人是否需要帮助,因为他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那人这时缓缓抬起头,脸色惨白,惊惧的瞳孔死死盯着陈子轻的身后。

    看见对方的脸后,陈子轻一下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蹲着的这个人,正是马强强!

    陈子轻被眼前的状况震得好一会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发冷,霍地转头看向厕所门口。

    门口那里,一脸惊恐的马强强正望着自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陈子轻随即再转头,目光盯着隔间的角落,这个马强强也正看着自己,他眼神惊恐而无助,泪水禁不住的滑落。

    “哥……哥,快……快跑!”马强强的声音异常沙哑。

    “这个厕所……有鬼!”

    “快跑啊——”马强强嘶吼,“你快跑啊——”

    陈子轻因为无以复加的恐惧而开始反胃晕眩。

    哒……哒……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子轻无意识地转头。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厕所外的马强强竟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他的脸色灰白,瞳孔放大没有一丝表情。

    只见他的腿站得笔直,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向陈子轻贴了过来,他那没有一丝人色的脸庞,在陈子轻惊惧的目光中不断放大,再放大。

    嗵!

    陈子轻晕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轻轻啊。明天见宝宝们!

    ??23

    ?

    启明制造厂

    ◎我心态崩了◎

    陈子轻是被颠醒的,

    他心脏痛头顶心也痛,浑身每块骨头都仿佛被人一寸寸地敲击了几十遍,再浸泡进混着冰块的辣椒水里。

    惊恐过度带来的副作用强烈到让他痛得想死,找不出哪里最痛,

    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不痛。

    似乎又不是肉|体上的痛,

    整个灵魂都裂了,裂成了无数道细缝,

    每个缝里都长着一张死灰的脸,

    都在盯着他。

    他在现实世界出车祸被撞飞都没有这样。

    “眼睛动了!醒了!”

    “向宁!”

    “轻轻,

    轻轻!”

    “宗技术,向宁醒了。”

    “我知道。”

    在几道慌乱的叫喊声里,

    沉稳微喘的嗓音显得突兀,就在陈子轻耳边。

    陈子轻费力地撑了一下眼皮。

    “哥——”

    恐怖的幻听出现了,陈子轻又晕了过去。

    .

    陈子轻再次醒来没有了颠感,身子是被放平的,

    他的意识和神智在黑暗中挣扎了很久,

    才肯回到现实。

    嗅觉一恢复,消毒水的味道就扑上来咬紧。

    陈子轻的喉咙里有股子肿胀感,

    嘴里泛着苦腥,

    他难受地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慢慢打开眼帘。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阳气重的宗技术,

    就在他边上。

    陈子轻一下就流出了眼泪。

    宗怀棠正在擦手上的水,听到哭声就停下来了,

    他脸色漆黑地俯视一醒来就哭的人:“向宁,

    你到底是怎么……”

    陈子轻攥住他的衬衣爬起来,

    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背,

    死死抱住,

    全身抖成了筛子。

    宗怀棠大脑空了足足好几秒,他僵硬地沉沉吐了口气,欲要将人弄开,对方就先他一步躺回了病床上面,胳膊抱在怀里自己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还在抖,整个病床都在抖。

    宗怀棠眉头一皱,怕的?什么原因能怕成这副德行。

    他准备去叫医生进来看看,西裤被扯住了。

    “别走。”陈子轻的手指扣着那块布料,挂在床沿哆哆嗦嗦,“你别走。”

    宗怀棠眉间的皱痕更深:“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子轻牙齿打颤。

    “上个厕所把自己上晕了,本事可真大。”宗怀棠的西裤被陈子轻拉扯下去了一截,他烦躁地往上提了提,扎紧皮带:“不说我就走。”

    “我想想……”陈子轻的脸惨白冰冷,“我想想……我想想……”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怀棠哥,我请好假回来了,轻轻他……”

    “轻轻!”

    汤小光跑进来,小|炮|弹似的撞开宗怀棠凑到床边:“轻轻怎么在抖?”转脸就难以置信,“怀棠哥,你欺负他了?”

    宗怀棠收整神色,冷笑道:“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汤小光脸上的抱打不平凝了凝,他瞥瞥宗怀棠肩头那片被擦拭过留下的污印,嘴一撅:“你回厂里吧,医院有我就行了,我能照顾好轻轻的。”

    楠漨  宗怀棠没动。

    “怀棠哥。”汤小光古怪地说,“你不会是不想走吧?”

    宗怀棠扇扇紧扣着他裤子的那只手:“我走的了?”

    汤小光见那手抖个不停,就不高兴地说:“怀棠哥,你说就说,别扇啊。”

    根本没用什么力道的宗怀棠:“……”

    汤小光柔柔地趴在陈子轻耳边说悄悄话:“轻轻,你扯我的,我的裤子比他的面料好,还是今天才穿的裤子,香香的。”

    宗怀棠额角一抽,他的就臭?谁不是今天换的。

    “怀棠哥,你掰一下轻轻的手。”汤小光说,“掰掉了,你就可以走了。”

    宗怀棠斜眼:“你怎么不掰。”

    汤小光白皙的脸红红的,害羞地说:“我不想当恶人。”

    “反正你又不在乎轻轻对你的看法,你掰比较合适,我不行,我是要跟轻轻做好朋友的,我想和他深交。”汤小光说。

    宗怀棠伸了伸被陈子轻抓着裤子的那条腿:“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天换宿舍,搬去你的轻轻那里。”

    汤小光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们虽然是室友,住的却是两个屋子,又不会睡一张床。”

    宗怀棠没理睬汤小光,他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还称“轻轻”。

    怕不是失心疯的前兆。

    “算了啦,不掰了,我试试让他自己松开。”汤小光信心满满,但现实很残酷,不论他怎么哄,陈子轻都没有松手,几根手指头仿佛焊在了宗怀棠的裤子上面。

    很不对劲。

    病房里的气氛闷闷的。

    床边铁柜子向后移蹭到墙上,宗怀棠坐了上去,两条长腿抵着地面,他看手表:“向宁,我上午很忙,只给你五分钟。”

    “忙什么嘛,我们又不像车间的同志要考虑生产量跟件数,图下午也是能画的,今天交上不就好了。”

    汤小光唧唧歪歪了句,洁白的牙齿咬了咬软润的嘴角,伸手覆上陈子轻抓着宗怀棠的手,“轻轻,你怎么会在厕所晕倒啊,那里面的地上脏死了……怀棠哥背你出来的时候,我跟钟菇找毛巾帮你把衣服擦了擦……你的头上还磕了个大包。”

    “我们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怀棠哥的脖子里,胸口,全是你的呕吐物……”

    宗怀棠听到汤小光提起这件事,一击冷眼就盯向趴在床边发抖的人,没把他扔掉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功德。

    “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没有意识……怀棠哥把手伸到你嘴里给你抠你吐的东西……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汤小光心有余悸。

    宗怀棠觉得手上还有味道,等会再去打个十遍二十遍肥皂。他嫌恶地想着,手指没什么意义地动了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病床上的人被他清理出嘴里的呕吐物,脑袋歪在一边,身子是软的,却跟一块冰一样没有体温,像濒临在死亡边界,再过一会就要硬了。

    宗怀棠抹了把脸,拢住口鼻一语不发。

    用的是抠过嘴的手。

    妈的。

    宗怀棠猛然站起身,他箍住还扣着自己裤子的那只手,触及的是抖颤和冰凉。

    顿了顿,按了手腕两侧的哪里。

    陈子轻整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张嘴发出声音的时候,宗怀棠已经阔步离开了医院。

    “轻轻,我没走,我上午没事了,可以陪你。”汤小光化身老母亲,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陈子轻的脑袋,“我在呢,昂,不怕不怕。”

    陈子轻瑟瑟发抖:“窗户……把窗户都拉开……门也打开……”

    汤小光是真心待见他,不嫌麻烦地顺着他做了。

    窗外的暖风和明媚阳光都进来了,连同门外那些脚步谈话带出的人气。

    陈子轻抖动着坐起来让自己靠在床头,充血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树花人,他艰涩地问:“小马……”

    “他啊,他跟我们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只知道嚎嚎嚎,太影响其他病人修养,让钟菇给拖回去了。”汤小光坐在床上晃着腿,“中午下班应该会过来看你。”

    没有声响。

    汤小光见陈子轻一动不动,他把手放到对方面前摆了摆:“轻轻?”

    陈子轻的脑子里雾蒙蒙的,小马还活着的吗,他晕倒后厕所里发生了什么,小马又是怎么晕的呢。

    还有另一个“小马”,另一个。

    陈子轻的眼珠不安地转着,他被那种难以承受的恐惧刺激得在心里不断爆粗口,试图不去理会渗到骨子里的凉意。

    “轻轻,你是又要吐了吗?”汤小光紧张地问。

    陈子轻扯动脸上的肌肉想笑一下,扯不起来,草,谁来救救我。

    “轻轻,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我给你倒杯水咕咕嘴吧,刚倒要等一等,诶,杯子里有水,温的,怀棠哥倒的吧,省得我给你晾了。”

    汤小光一手拿搪瓷杯,一手端着盆过来。

    陈子轻喝了几口水,吐到印着牡丹花开的盆子里。

    他昨晚没睡,严重缺觉,在车间就困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又虚又冷又怕,神经颤巍巍随时都要绷断,他抓着窗框,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明亮的日光里中睡了过去,睡着了也时不时地抖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有刻意压抑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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