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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宗怀棠扯扯唇角,能不高吗,他都成其次了。

    还骗他说他是首选。

    越想越气人。

    汤小光打了个哈欠:“怀棠哥,你就答应了呗。”

    宗怀棠突兀道:“如果你的宿舍不是厂里安排的,要你自己选室友,我跟钟明,你选谁?”

    汤小光脱口而出:“那当然是钟明。”

    屋子里一片死寂。

    汤小光揪了揪自己这张讨欠的嘴,察觉宗怀棠脸色难看像吃了碗苍蝇吐不出来,他有点暗爽,于是他干脆不道歉了,直接破罐子破摔:“钟明那么壮,胳膊比我大腿都要粗,一看就很能干,做他室友肯定很轻松。”

    宗怀棠睨他一眼:“我干不了?”

    汤小光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嘴,又闭上,最后也来了个无声胜有声。

    宗怀棠让他滚,他嘀嘀咕咕:“我又没进你屋。”

    松了手上的帘子,汤小光抱着胳膊踢了踢墙壁,把大脚趾踢疼了,他单脚蹦到床边坐下来,抬起哪条腿吹脚趾头,男人的胜负欲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起来就不好下去。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推波助澜,把宗大爷送到向宁那儿供着去。

    汤小光第二天就开始全力监视向宁的一举一动。

    说起来,向宁的变化非常大,之前总是讨好他,受伤以后就不那样了,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当他不存在。

    找都不找他。

    不过,昨晚又崇拜上他了。

    真情实意的那种。

    汤小光花了大半天时间,带着收获去办公室:“怀棠哥,向师傅一直在各车间串门,估计是在挑室友!”

    宗怀棠在给草龟喂米饭,一不留神就喂多了,他把放多的米饭捞出来,甩在水泥桶里。

    还各个车间的挑上了,选妃呢?

    宗怀棠大步出去。

    “怀棠哥,你干嘛去呀?怀棠哥?”汤小光假装很焦急,其实一步都没迈开只在原地嚷,他等人走了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宗怀棠去车间的时候,陈子轻站在钟菇身边,和她说找室友的事。

    钟菇戴着手套操作机器:“先前你跟我哥一个宿舍,你写了约法三章规矩不少,我以为你更喜欢一个人住。”

    陈子轻唉声叹气:“我这次受伤,心境变了不少。”

    “确实,小马那脑袋瓜子都感觉出来了。”钟菇问道,“复查怎么样?”

    陈子轻把手插进蓝色背带裤前面的兜里:“挺好的。”

    钟菇瞧见了宗怀棠,爽朗地笑喊:“宗技术,出来活动啊。”

    陈子轻抬头。

    宗怀棠没什么表情地跟他对视。

    气氛有些不对头,钟菇调整站位,仗义地挡在陈子轻面前,冲宗怀棠问:“有事吗?”

    宗怀棠的目光没有偏移,他那双眼生得实在是好,盯一个人超过十秒,就会显得深情显得专注,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比如现在。

    他在走神,不说出来谁知道。

    陈子轻垂眼安抚钟菇:“你忙吧,我到外面跟宗技术说说话。”

    钟菇迟疑了一下:“那成,你们聊。”

    陈子轻拍拍她的肩膀,跟宗怀棠一前一后出了车间。

    一到外面,陈子轻就试探地问:“你愿意和我一个宿舍了是吗?”

    宗怀棠好笑:“我脸上写了?”

    “那你来找我。”陈子轻抿抿嘴,失落地说,“害我白高兴了。”

    宗怀棠一言不发地盯了他片刻,撇下他回了车间。

    陈子轻莫名其妙,他没有后脚回到车间,而是蹲下来啃着指甲发呆。

    早上陈子轻在打卡的时候等马强强,说想上他家住两天。

    马强强的反应不对,眼睛都不看他。

    陈子轻就知道这事成不了了,马强强问他是不是在宿舍住着不舒服。

    陈子轻说没事,心里想着大不了开灯睡。

    想得倒是轻松,实际上有没有灯光,室友多不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让自己踏实的伴儿。

    而且他有任务在身,说白了,别人遇到危险会跑,他得钻进去。

    “哎……”

    陈子轻听到了脚步声,是从办公区回来的钟明,他不说话,就那么幽怨地仰头看着对方。

    把所有车间找了个遍,没有哪个比钟明阳气更重。

    钟明眉间拧出“川”字:“昨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搬回去。”

    陈子轻慎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钟师傅,我知道你讨厌我的根本原因是我言而无信,把你耍得团团转,你觉得我是小人,我人品不行,我配不上你妹。”

    “耍过你是事实,这我不为自己辩解,我伤了头在鬼门关走一回明白了许多事,对不起。”

    他对钟明深深鞠躬。

    钟明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意料之外的手足无措。

    “但有一点我还是要说一下,我和你妹真的是纯洁的友谊。”

    陈子轻站了起来:“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就知道我没说假了。”

    钟明摆正面色,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铁石心肠表情。

    “这个秘密关系到我的工作,职位,甚至我的声誉,我的后半生,现在我把它分享给你。”

    话讲得太重了,结婚证词似的,钟明迈开的腿停了下来。

    就这么点犹豫的功夫,陈子轻已经走近了他,跟他面对面,踮脚凑到他耳边。

    “其实我不喜欢……”

    陈子轻嘴里的“女”字只做了口型,没出声就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他顺着声音望去。

    “向师傅。”

    宗怀棠站在车间门口,两指捏着四脚乱蹬的草龟,白衬衣袖子跟身前都有水迹,他满脸笑意地对陈子轻招了招手。

    “不是要给我参谋换到你宿舍的申请报告吗,还不快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后半句若有似无地加重了语气,咬着牙说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14

    ?

    启明制造厂

    ◎这么多人◎

    陈子轻激动地小跑到宗怀棠面前。

    宗怀棠掉头进车间,陈子轻也跟着,期间一点注意力都没分到别的人身上。

    完全把钟明抛在了脑后。

    陈子轻一路跟在宗怀棠后面进了办公室,雀跃地说:“宗技术,你的申请报告呢,写了个开头还是进行到一半了,我参谋参谋。”

    宗怀棠站定:“看不出我是骗你的?”

    陈子轻嘴唇嗫嚅:“看不出。”

    宗怀棠眯了眯眼,什么报告什么参谋都是没提过的事,钟明不清楚,这家伙心知肚明,知道他在逗弄,却装傻充愣。

    故意装不知道,在这和稀泥,企图实现目标。

    宗怀棠不惯着:“现在看出来了?”

    陈子轻的眼尾眉梢嘴角都耷拉了下去,活脱脱就是一只前一刻还在欢快地摇着尾巴,下一刻就遭丢弃的小狗。

    宗怀棠眉头紧锁,他骗我,我骗他属于礼尚往来,心里怎么就冒出了点负罪感?

    “让让。”宗怀棠不打算处理稀奇古怪的感觉。

    陈子轻小幅度地挪了一步,又在宗怀棠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挪了回去。

    宗怀棠弯腰:“赖上了?”

    陈子轻抿着嘴看他一眼,垂下了头。

    “哪凉快哪呆着去。”宗怀棠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扯到一边。

    “宗技术,你跟向师傅说好了没,我这有个地方的数据没搞懂,你帮我看看。”技术员举着手上的材料晃摆。

    宗怀棠不管陈子轻了,他闲散地走到同事办公桌旁,一手捏着草龟,一手拿过材料扫了扫:“笔。”

    技术员扒拉桌上的东西,找到钢笔递给他。

    宗怀棠把材料翻过去,在背面唰唰写了几个数字就干断了:“没墨水了,你先打上。”

    他丢下钢笔,余光一瞥门口,人还在那站着,还是那副模样。

    搞什么,真的赖上他了?

    宗怀棠不耐烦地去到那边,驱赶的话刚到嘴边,就让对方先他一步开了口。

    “宗技术,你这次骗我,就当是我昨晚忽悠你说你是首选的赔罪,还你了。”陈子轻看起来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整装待发,不气馁了,脸上挂起笑容,左边嘴角那颗虎牙若隐若现,“我再去找钟师傅说说,我想跟他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尾音浮在半空没落下来,就有个东西向陈子轻扔来,他用双手捧住。

    草龟在他手里缩起脑袋跟四条小腿。

    他听到宗怀棠说:“我搬到你宿舍的好处。”

    宗怀棠的态度转变生硬,让人捉摸不透心思,有再次逗弄的嫌疑,陈子轻却依然热情积极道:“宿舍的卫生我做,你暖水瓶的水我打,早饭我也可以帮你买,我还能给你讲故事,关于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时代变化。”

    末了补充道:“那都是我后脑勺磕破昏迷了做梦,梦到的。”

    宗怀棠不满意:“没了?”

    陈子轻蹙了蹙眉心,那还想怎样啊。

    钟明在的时候,卫生是他做的,原主的约法三章让他很不痛快,却也没有因此大吵大闹弄得人尽皆知,虽然只是不想争,没那个脸让其他同志看笑话。

    哪像宗怀棠,没住进去就开始讲条件,龟毛嘴巴毒。

    宗怀棠没错过眼前人的细微表情起伏,他的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又比较上了是吧,他妈的,他又成其次了。

    一回接一回的,都要成他心结了。

    陈子轻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有点后悔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要不算了吧。

    一只手拽住他背带裤前面的带子,把他提起来些,他不得不脚尖抵地,仰脸对上阴云密布的眉眼。

    陈子轻的舌尖掠了下发干泛红的嘴角,可是这尊大佛比钟明长得好看,身上也没什么汗味。

    不像钟明体毛重,还有胸毛,成天一股子燥意。

    一番比较下来……

    陈子轻的眼里流露出真挚:“当然不止那几点,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我又能做得到,那我就会做。”

    宗怀棠的面上无动于衷:“说得比黄鹂鸟唱得还好听。”

    陈子轻很沉着很自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宗怀棠松开指间的带子直起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陈子轻又想去钟明那边的时候,宗怀棠拿走刚才扔给他的草龟,力气不小,近似从他手心抠出来的。

    他不悦地揉揉手,耳边落下宗怀棠轻飘飘的嗓音:“我那帆船少了帆,你要是能给我,我就去跟你住。”

    船帆?

    陈子轻生怕宗怀棠后悔,马上说:“没问题,我今天就能给你把帆弄出来!”

    宗怀棠掐着草龟,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手指从里向外,冲着陈子轻摆了摆,让他走。

    陈子轻期期艾艾:“宗技术,报告审核,嗯,审核要时间,你能不能今晚先搬过去,边住着边等审核结果下来?”

    宗怀棠怪异地看向他:“这么急着让我搬进去,是让我给你当替死鬼?”

    陈子轻脸上血色一空,心惊胆战地说:“不是啊,没有鬼啊。”

    宗怀棠嫌弃,这才多大点胆子。

    陈子轻摸摸指尖烫伤的地方,轻声说:“我就是想你早点搬到我那里。”

    “申请通过了再搬。”宗怀棠冷冷淡淡的,没商量的余地,“我不可能为了你去破坏厂里的规定,挨处分扣工资。”

    陈子轻蔫蔫的。

    “十五天都等不了?”宗怀棠鄙夷道,“新婚之夜的丈夫爬床都没你急。”

    陈子轻无语,大哥,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

    “等得了等得了,我去想想船帆怎么搞。”陈子轻挤出笑脸,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停了下,手指指被宗怀棠掐捏着的草龟,“宗技术,你的麻花壳都干了。”

    “洗了澡,自然风干,不懂?”宗怀棠不承认是自己忽略了草龟。

    “哦哦哦,懂了。”陈子轻往外走。

    宗怀棠等他出去了,才慢慢悠悠地踏出一步,用离得近的工人能听见的音量,亲和地叫住他:“向师傅,船在我桌上,你不拿走,怎么装帆?”

    “……”陈子轻笑着给同志们解释了几句,返回抱走宗怀棠的帆船。

    .

    陈子轻不会制作帆,钟菇在这上面给不了参考,马强强双手托腮蹲边上看他们交流,冷不防地说:“棉布跟纸都可以啊。”

    “对对对!”钟菇拍脑门,“我家有艘船,我哥就是拿布做的,还刷了蓝油漆。”

    陈子轻发愁:“我没有那个手艺。”

    钟菇刚想拿给她哥做,马强强就说:“我来吧。”

    “小马你真的可以吗?”钟菇不确定地问。

    马强强犹犹豫豫,没什么底气。

    陈子轻鼓舞道:“小马可以的,是吧小马。”

    “我试试。”马强强挠挠头,屁颠屁颠地去找材料,一个人动手。

    陈子轻全程只需要动嘴。

    “原来是这样剪的,我想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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