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在太阳系外？”“对，她流亡后就借由当时的技术开启了宇宙旅途，而且是当时看来的单向旅程。”克拉肯蓝灰的矩形异瞳撒发着荧光，这种状况杨烨只有在他开启高频精神能力的时候才见过，“诺亚正在将莉莉丝的有效信息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共享给我。”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交换？”杨烨问，“用什么？”
“……我共享给了他我们在这个世界刚认识的记忆。”克拉肯不太愉快的说，“他对你很感兴趣。”
待克拉肯结束精神链接，才整理了信息与杨烨分享：“这个世界的人……云英爱她们正在不断的探索这颗星球外的世界，她们在进行宇宙航行，但是范围有限，技术上遇到了瓶颈。她们发现了莉莉丝曾经留下过单程航行的痕迹，便试图寻找更多的相关线索，希望能够有新的发现。”
“就为了如此虚无缥缈的线索吗？”杨烨问，“这都过去了一百年了。”
“如此执着的人也并不多。”克拉肯说，“和莉莉丝最后有过接触并且还存活于世的就是诺亚，所以云英爱才会冒险来到这里。不过，这还真是歪打正着，诺亚的确有莉莉丝的下落。”
“莉莉丝和她的团队并没有迷失在宇宙中，而就在陨石显示的坐标星球上。现在，云英爱希望能够通过诺亚联系莉莉丝，诺亚同意了。”
“怎么联系，这个时代还没有解决跨星域的通讯技术吧？也没有划分时间区域。”
杨烨说的内容克拉肯并不完全明白，但也可以大致猜到：“诺亚和莉莉丝已经掌握了基础的星际跳频技术，可以实现部分通讯。不过虽然尽可能通过空间扭曲缩短了，时差也确实存在，所以只能是延时信息的模式，比如文字或留存好的音频、视频。”
“莉莉丝也和诺亚一样进行了逆生长实验吗？”
“不，尽管这颗星球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但是她所处的星球，时间只过去三年。”克拉肯说，“所以诺亚说得没错，对话完全可以实现。”
“那云英爱就不必再踏上星际航行了吧？”杨烨说，“原结局已经彻底失效了。”
克拉肯点头：“接下去就看龙旭阳怎么做了。”
“他今天有动静吗？”
“还没有。”克拉肯搂上了杨烨的腰，“你就这么着急吗？慢点也好，我们也可以多待一会儿。”
杨烨睨他：“待着干嘛？”
“把之前还没做过的事都做一遍啊……”克拉肯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好想你啊，杨烨，我们昨天也没有……”
另外几个人回来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挨在一起的亲密姿势，瞬间吸引来了诺亚与云英爱好奇的目光，旖旎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晚餐时，龙旭阳仍旧有些食不知味，虽还记挂着同伴们，比起昨夜的焦躁，却要好多了。
他们已经确认了诺亚确实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毕竟于诺亚而言，这显然已经毫无必要了。
晚餐后，见龙旭阳并未离席，诺亚刻意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龙旭阳踟躇了片刻，还是神情复杂的问：“我想与我的同伴们直接对话，你会提供帮助吗？”
诺亚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如先前一样，通过桌上的虚拟面板，派出了自己的ai，这回是一只足以以假乱真的小鸟。
它很快就飞到了龙旭阳的同伴们驻扎的地区，捕捉到那里的画面，这里确实带着经历过战乱的痕迹，显然从昨夜到到现在，已经发生了一些冲突。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有发生太大的伤亡，龙旭阳通过这只小鸟的眼睛投影出通讯画面，找到了负责事务的同伴，招聚他们展开会议。
他已经顾不得餐桌上的旁人，直接让他们告知聚落现在的情况。
与龙旭阳想象的不同，基地看似重掌了大权，但人心却并不会这么快稳定，已经滋生的仇恨与不满也不会轻易消散，也有许多基地住民转而投奔了他们。
尽管四分五裂的基地由于张栋和文森特破镜重圆的临时合作，续上了一口气，但也已衰败，恰好与正不断吸纳新鲜血液的聚落形成对抗。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无法再相信基地方的求和谈判，目前看来只有以战斗的方式来争夺生存权了。
龙旭阳听完了具体情况，沉默了半晌，并没有给出指示，或是讨论后续的反感，而是突兀的问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你们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战？”
被问到的那些人都愣了一瞬，有人回答“自由”，有人回答“生活”，也有人回答“家人”，还有人根本给不出答案，毕竟，他们中不少也只是被逼迫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并非抱着坚定的目标和信念。
“你们呢？”龙旭阳问会议上自由互助会的几位代表。
那是几个被转化为了beta的原omega，他们的身份无论是在基地，还是在这个聚落，都无疑是尴尬的，因为他们要争取的权利，恰恰便是在扼杀这里的男人繁衍的生机。
他们迟疑了一会儿，其中一位说道：“……自己。我们为自己而战。”
“你们不担心吗？”龙旭阳平静又直白的问，“你们的做法看似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权益，但却会使人类的延续被断绝。如果我利用你们赢得了这场战争之后，也像基地现在一样，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要怎么办？”
他鲜少会对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身为队长，一向都是替他人解决问题的那一个。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他思考后的结果之一。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对这个问题心照不宣，只是现在不是当务之急，便很少提出罢了。
自由互助会的人显然也知道，神情立刻冰冷了几分，刚刚回答的那位代表制止了其他同伴，坚定的回答道：“那我们也会再度反抗。就像反抗这个基地这样，反抗你！”
他的回答如此的冷硬又不留余地，公然顶撞得又是他们一致认同的首领，令许多人都开始心生反感，气氛一度紧绷起来。
“是吗？”龙旭阳有些恍然的看着他，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只看着自己，他确实看似在带领他们、照顾他们，保护所有人、为所有人而战，但却从没有真正的听过他们的声音。
他总是一厢情愿的贯彻自己的“正确”，这样的做法对于他自己来说自然可行，可他又有什么资格用自己的“正确”去规范别人的人生道路呢？
杨烨的那一拳打醒了他，杨烨并不是个好人，他仍旧不认同上午那场争论中杨烨偏激的看法。
可他却有一点没有说错，就像他身为alpha却试图干涉omega，将自己的“正确”强加给他们。用自己的“正确”去强求他人，那本质上又与文森特这些基地首领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有那么多不同的声音，又有那么多不同的答案，为什么一定要被囚困在自己的“正确”里呢？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正确”，或许也正是他人的地狱。
就像这个基地一直以来所作的一切，都是打着“正确”、“正义”、“为全人类”的旗号，这里的生活也确实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安稳，甚至也曾经麻痹过他自己。
但若真是个绝对“正确”的乌托邦，又怎么会从中诞生出他们这些人呢？
龙旭阳终于松懈下来，长久以来压在他肩头的重担似乎都尽数消失了，他终于畅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他从来都不需要背负这么多，这即是拴住他的枷锁，也是囚禁所有人的牢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个如此简单，却也如此难以领悟的道理：他根本不需要成为一个领袖；根本不需要指挥他人怎么做；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解决一切的万全之策！因为所有人，根本无须被他人所代表，本就都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这么多日以来，他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他对自由互助会的人说：“这样就够了。”
“我们所有人的答案都和基地的不一样。”龙旭阳的神色重新变得坚定，就像是枯木被不断抽枝的新芽所破除，再度焕发出曾经的生机与光彩，“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模样！”
他认真的看着影像里的所有人，诚恳道：“我请求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要忘记自己今天的答案，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选择！即使没有我，你们也依旧可以为自己的理由而战！”
“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激荡的心绪显然也感染了影像那头的人，他们开始从没有他的不安氛围中抽离，因备受鼓舞而爆发出了洪亮的欢呼，划破了这片沉寂的黑夜。
杨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龙旭阳确实一直如他所想，是深受基地熏陶的顽固分子，他从一开始就一直以“正确”的姿态管理着所有人。
这让杨烨十分的反感，他深以为：一个极权的牢笼，只会孕育出与他一样的子嗣，这种根植于灵魂最深处的刻印无论如何都难以被改变，所以龙旭阳，最终也只会屠龙者终成恶龙。
可他想错了，因为龙旭阳同时也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能力，他经受了挫折、磨难、困境，却从不会被轻易压垮；他一贯的信仰崩塌、信念被击溃、所相信的一切都受到质疑，却从未放弃过接纳新的思想。
哪怕破茧而出的新生是如此痛苦、挣扎，他也从没有放弃过他人的心，就像他身边的人也从未放弃过他那样。
这一刻，就连杨烨都多少理解了，为何即便看起来并未擦出爱情的火花，云英爱也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边。
一如当初在研究所里的那次探望，尽管有再多的不喜与成见，杨烨也不得不承认：龙旭阳再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没有做出选择，却也做出了选择。于是，这个世界即将走向终点。
影像切断后，桌上的人悄无声息，这回，就连杨烨都哑口无言。
龙旭阳却不再有任何顾虑，他看向了诺亚，直言道：“你说过，你‘乐于助人’，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出手吗？”
诺亚看着他，莞尔一笑：“悉听尊便。”
“我希望能够终结这场战争。”龙旭阳说，“这片土地上，无意义的死亡已经发生过太多，我请求你，与我一起阻止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诺亚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想怎么做？”
“行使你的力量，罢免文森特，去除他们的政权合理性，我也会带着我的人平息动乱。”龙旭阳因为自我怀疑而停摆了许久的大脑再度飞快的运转了起来，“这些你都可以做到吧？”
诺亚轻笑了一声，傲慢道：“我能让他们在这里成立，自然也能让他们在这里终结。”
“之后呢？”他问道，“让你成为新的领袖吗？”
龙旭阳摇了摇头：“我们不会再有新的领袖了。”
“我会释放研究所的人体受试者，推翻高耸入云的围墙，也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重新联通外界。”
“所有第二性别也会按照个人意愿被逐步废止，我希望你也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热情却并未因此而消减半分。
“这样真的好吗？”诺亚轻慢道，“这会使你们彻底失去繁衍能力，很快灭绝。”
“如果这是我们的选择，那就接受这个答案。”龙旭阳的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行动力也就强了，“如果有人想要，也可以部分授权你曾经的第一份计划。”
“还有联通外界？”诺亚双手交叉，浅笑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技术上并不困难，但外面的人能够接受这里吗？这里的人又真的能够接受那些真相吗？”
“……我不知道。”龙旭阳自然不会猜不到这会造成多大的混乱，但他仍旧坚定的说，“未来不应该被任何人选择，当所有的可能性都展现在面前时，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即便如此……”诺亚慢吞吞的说，“所有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你所说的一切，都天真又幼稚。”
这仿佛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令龙旭阳的心都沉下去了几分。
但诺亚却话锋一转，笑道：“但邪恶都可行，天真又如何呢？”
他敲了敲桌面，拉出了一个全息面板：“我需要一份计划。”
龙旭阳眼前一亮，云英爱见状也加入了讨论：“第一步是要拆分基地的权利，权利被凝聚在一起时会变成怪物，碾压所有人；可拆分归还给每一个人后，就会变成所有人的护身符，不再具备伤害他人的攻击性。所以‘国家’概念必须被解构，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做法……”
……
得到了结果，杨烨和克拉肯对这些不再感兴趣，径自上了楼。
一回房，克拉肯冷着的脸便垮了下来，恨声埋怨道：“龙旭阳怎么突然开窍得这么快？！”
“……”杨烨说，“这不好吗，也别拖拖拉拉了。”
“不好！”克拉肯受伤的看着杨烨，“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哪怕只是几天。”
“我没这么想。”眼看着克拉肯又要陷入怨妇问责模式，杨烨便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哄他的话。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克拉肯显然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安慰了。
他直接抱住了杨烨：“我们抓紧时间吧！”
“……”杨烨自然毫不怀疑他想做什么。
艹，真是头牲口！
他们的计划当然还未完成，但龙旭阳却已不再焦躁，难得睡到了天色大亮。
伴随着昨夜的蜕变，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再如之前那样紧绷，他提出要回到他的同伴们身边。而云英爱则要留在这里，在与她们的同伴商议后，保持与莉莉丝的通讯，这可能将会迎来新的突破。
他们在午后的花园中辞行分别，龙旭阳对这个同伴多少有些不舍：“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云英爱。”
他想了想才艰涩道：“保重。”
“我就在这里，以后也会经常见面。”云英爱向他伸出手。
龙旭阳愣了一下，尽管他们彼此都认为是朋友，可却从未有过这样有仪式感的行为。
双手交握的那一刻，云英爱用力的捏了捏他的手，首次面对他展露出一个全然发自内心的笑容：“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将会是什么意思。
……
诺亚站在花园的最高处的天文台上，静静的俯视着下面一切。
经过了一百年多的休整，这颗星球已经代谢了人类曾经造成的许多污染，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感受着清风带来的草木香，树叶的沙沙声，动物们的啼鸣……
人类已经拥有了神所馈赠的最好的一切，却从来都不懂得珍惜，将自然仙境锻造为硫磺火湖。
这一次……
他的手边是远在星系外的回信：
……
诺亚：太天真了，不过，你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莉莉丝？
……
莉莉丝：我很喜欢，天真难道是一种错误吗？
……
错误吗？
诺亚扫了一眼，轻笑着回复道：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是非对错，光与夜皆是人心。人类既好又坏，即善又恶。
阳光沐浴在龙旭阳身上，泛起淡淡的光，当他转身离去，消失在花园的那道木栅栏外，外面的黑暗便已不再是黑暗。
明明人类早已跨越了星辰大海，但这一方阴沉的地，却折断了人们的双翼，刺瞎了人们的双眼，用坚固的围墙将人们牢牢囚困。
人们的呐喊被堵在口中，人们的书写被白纸替代，人们的反抗被鲜血淹没。
肉体被奴役，思想被控制，灵魂被禁锢。
沉沦于硫磺火湖，仿佛永无止境的煎熬。
直到看见那道星光，滑过幽暗难眠的永夜，撕破深重浓稠的黑暗，照亮渊面，点亮每一颗被熄灭的种子。
那是独属于这片黑夜的、真正的——曙光新星。
【第二阶段测试：结束】
【作家想说的话：】
终于！这个主要篇章终于结束了！！！自由畅快的写了末世题材，也算圆梦了吧
其实这个篇章一直在不断的推翻前文，不论是角色们的观点、成长，还是世界观设定
所以我一直说没有一个角色能代表我的想法，我只是能够按照他们站的位置去推演，根本无所谓什么好恶，就像诺亚说的：是非对错本就无绝对
再次叠盾：通篇完全无关任何具体地域，所有事件都可以在世界史上找到许多各地各时代雷同
末世文推翻极权、反乌托邦也不是什么新鲜题材了
如果有少部分人觉得影射，那就应该引起警惕了，因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说明周而复始的历史轨迹又开始重合罢了……
所以，真的是非常感谢能够追到这里的各位！！！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支持！！！
各位的留言与陪伴，甚至还有些非常深入的讨论，都会是我回顾自己这段时光时珍贵的精神食粮！！！
这已经是我写过的最长一个文了，我每天打开都想要快点完结！快点完结！！！毕竟后面还有好多想整的脑洞！！！
终于完结这个篇章，别的都好说，有没有点评论慰问一下寂寞的我呢…＿（：3 」∠ ）＿
感谢送礼的朋友们，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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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谢亭瞳芊眠的别墅、催更鞭、宝石钻戒！！！感谢大佬一直以来的支持，追到这里真是太不容易了！！！真的非常感谢喜欢呜呜呜
感谢张有钱嘿嘿的游艇、鲑鱼餐！！！感谢眼熟的大佬一路陪伴到这里呜呜呜谢谢大佬喜欢！！！
感谢桃子酒的酷炫跑车！！！感谢大佬的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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