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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季夏扬苦笑不说话,半晌他骂了句“草”,眼眶里都是泪,义愤填膺:“以前他妈的说你睡了十个八个,最多说你风流,现在他妈的开始造谣精神病?这事情闹大了不让你退赛?你现在积分那么高,这是哪一家的畜生没有竞技精神……我操他妈的。”

    季夏扬平时不怎么说脏话,现在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谈靳失笑,“骂人有意思?”

    “骂人就是他妈的有意思,老子已经气死了!”

    谈靳不在意,眸光一聚,笑说:“夺冠才有意思。”

    季夏扬被呛到,直觉谈靳做不到,这么大的压力,换个人该垮了,他骂:“谈靳我草你大爷,你他妈这么理智!”

    江岁宜听到季夏扬骂谈靳,着急上去,怕季夏扬再扰乱谈靳的心态,严厉劝导:“季先生,马上就比赛了,准备要紧。”

    江岁宜说不出反对的话。

    一愣一愣的,突然,谈靳一个矿泉水瓶扔在地上。

    啪嗒。

    季夏扬想说“谁他妈发疯”,看谈靳,欲言又止,骂了句“草”,扭头走了。

    江岁宜知道季夏扬也是担心谈靳,又觉得难受,她看向谈靳,不知道怎么哄人。

    男人没有什么表情,就冷清着,黑色的碎发遮住了漆黑的眼,眸光之中仿若有黑色火焰在烧。

    江岁宜着急:“阿靳……”

    安慰的话没机会说出口,被打断,“没事。”

    谈靳轻松道:“小瞧你男朋友了?”

    江岁宜眼眶本来就红,被他这么意气风发的一句话堵得心动又心慌,只觉得难受到心脏都在发胀发酸,心疼他心疼得厉害,本该她安慰谈靳,到头来反倒是他安慰她。

    这叫什么?

    比赛即将开始。

    赛车手分别就位,江岁宜站在车队的观赛区。

    她发消息问那个匿名人。

    【你到底是谁?】

    【你要毁了谈靳是不是?】

    【你完蛋了!】

    已经有人去查了。

    对方没有回。

    屏幕上,赛前车手巡游仪式。

    谈靳跟观赛区打招呼,可显然大家也都知道了方才的事,议论纷纷。

    没人欢呼。

    甚至有一片嘘声和同情目光。

    有那么几个其他国家的观众甚至向谈靳扔垃圾,被现场的安保人员警告,还强词夺理。

    谈靳没什么异常。

    抵达起点时,最后做确认的设备员离开前问:“靳神,真的没事吗?”

    “小意思。”谈靳轻松坐到了驾驶位,按下头盔挡风玻璃时,赛道清晰出现在眼前。

    莫斯科时间,索佩,14点10分。

    比赛开始。

    共计六十二圈的比赛,时长约为两个小时。

    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方程式宛如闪电般依次从起点发出。

    江岁宜一直关注着比赛的动向,谈靳的排名保持在前五,排位赛角逐出的第一个发车的美国选手在前十圈保住了第一的位置。

    ……就是那个说“谈靳拿不稳方向盘,又同情谈靳能够克服病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赛车手。

    江岁宜憎恶地盯着那个第一的位置,只觉得刺眼。

    纵然是低纬度的夏天,也在长时间的比赛后显得炎热。

    谈靳出了一身热汗,集中注意力,耳畔是一片发动机嗡声,快把人震聋。

    方程式在几百公里时速狂飙时视野极差、坐姿不舒服,极高的速度世界的一切都成为迅即变化的幻影。

    那是一种和死亡擦肩的快感,刺激到要把人麻痹。

    老先生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他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抗美援朝,原来是汽车兵,后来左腿粉碎性骨折,又当了医疗兵。

    老先生说:“感受不到刺激,那就找点刺激的东西来满足自己,但要正道,阿靳。”

    他带谈靳玩了许多极限运动,包括赛车。

    后来风雨兼程。

    卢周平先生看到谈靳拿次级赛事的世界冠军后与世长辞。

    这十一年来,谈靳从未后悔过选择赛车。

    第49圈,谈靳超过第二名的巴西选手来到第二。

    第50圈,和落后的第三名,原本的第二名陷入缠斗。

    第54圈,谈靳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保持好第二,追至第一名身后2.7秒的距离。

    第55圈,已经追到了2秒以内!

    第56圈,1.7秒!

    第57圈,1.3秒!

    比赛还在持续,不少观赛席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江岁宜往外走,到露天处等比赛结果。

    倒数第二圈,谈靳超过了第一!

    第62圈,第一名!*

    ……

    所有的人都在尖叫欢呼。

    解说已经激动到无以复加,语速快到难以听清,中国的翻译更是激情转播。

    不少人在说:“这不可能是躁郁症患者的情况!”

    谈靳亲手粉碎了谣言。

    男人下来时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摘下头盔后,轻微缺水,笑起来嘴唇微干。

    冷淡笑时仿若睥睨。

    好像发生的一切事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江岁宜着急又感动,眼眶泛红,等他下来才说:“太好了。”

    她着急地想哭,担心了太久。

    少女不住喃喃:“真是太好了……”

    谈靳看到江岁宜红着的眼一怔,后知后觉。

    他在高速的世界一次次感受与死亡追赶的快感,而他的小姑娘为他抱不平,又为他忧心。

    谈靳抱着头盔,偏头撸起额前濡湿的碎发,道:“走吧,等会儿是颁奖了。”

    江岁宜像是没听到,还沉浸在刚刚的担忧里,带着哭腔扑进他的怀里,还在说:“太好了,阿靳,你是第一……”

    “那个造谣的人太该死了,恨死他了,这究竟是怎样阴暗的、可恶的人……”江岁宜不想哭,仰着头止住眼泪,把谈靳的腰身环紧了,都怪她,她没有早点注意到,江岁宜忿恨,“他那么造谣你……”

    谈靳止住了脚步。

    造谣的人已经查到了。

    谈靳刚刚接到电话收到消息,他对调查结果没有意外,可听到江岁宜的话,还在猛烈跳动的心脏一抽,猛然把她的脸捧住了。

    谈公子一生名利不尽,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的一次胜利而这样喜极而泣。

    谈靳在看她。

    江岁宜一怔问:“怎么了?”

    谈靳静静观察江岁宜的神色,她没嫌弃他,还是很信任。

    谈靳淡淡道:“其实也不算造谣。”

    “什么?”

    男人抿唇,低头时语气如常:“江岁宜,如果我说住院证明是真的……”

    江岁宜懵懂睁大眼睛。

    谈靳盯着她问:“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51

    ?

    Freedom

    ◎意料之外的巴掌。◎

    谈靳七八岁时挺躁动。

    钟鸣鼎食出生的小公子,

    生来吃过最大的苦可能是李绍齐往他嘴里塞的参片。

    李绍齐父亲港城富绅李佑铭在苏富比拍卖会拍的千年野山参,半根,三千来万。

    谈靳脸色都没变,

    懒洋洋把那参片吐出来,直接崩到李绍齐脸上。

    那时候谁人都知道,

    京市谈家的小公子是个散漫又顽劣的主。

    他对天文物理感兴趣,

    别人还在玩玩具小火车的年纪,他已经有了私人飞机和专门的一对一驾驶员,旅居各国观测行星,

    没事儿还去玩沙漠流浪,

    投钱跟朋友在京市最大的天文馆办了青少年天文社,

    这个由他投资的天文社团发现过七颗未被观测过的小行星,拥有十二台全世界限量的天文望远镜。

    那时候不少人以为谈小公子会投身物理,

    跟他太爷爷一样成为天体物理学家。

    可没想到去美国交换一年,归国后性情大变,谈靳性子变得冷,

    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也不碰物理数学这些东西。

    这些事,

    季夏扬认识谈靳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在说。

    时间过去太久了,只隐约记得一开始认识谈靳时,这人傲得很、难相处,

    也不爱笑,刀枪不入得跟没有心似的。

    他一度以为李绍齐跟他说的那些放浪散懒活泼都是假的,直到这人又慢慢浪起来。

    “我还真不知道……”季夏扬是不需要去领奖的,

    站在战队的备赛区,

    插着腰听江岁宜问谈靳的事还有些烦。他刚刚把这位小嫂子骂了一顿,

    季夏扬心烦之余又悻悻,摸鼻子,闷声道歉说:“还有刚刚那事……”

    江岁宜并非完全不介意,可是她也理解季夏扬的心情,打断说:“没事。”

    车队这边的公关稿已经在发,力证那条匿名短信是P图造谣,鉴于谈靳在比赛时表现卓越,大家都在议论他的成绩,没人信谈靳生过病,那时的采访和谣言都权当笑话来看。

    可江岁宜想起谈靳那句坦白就心慌,直觉这里头有隐情。

    再追问时谈靳已经被赛事组喊走了。

    江岁宜参与的课题组在探究躁郁症相关的蛋白质药物模型。

    她太清楚躁郁症患者该是什么样,谈靳冷静自持,情绪波动不大,几次生气都是因为她。

    他没有那样的症状。

    “那个发短信的,人我带过来了!”

    正思量,屋外传来一道男声。

    少见陈经理一脸恼意的模样,江岁宜着急,目光从陈经理身上划过去,只看到女孩带着微笑的脸。

    季夏扬都想挥拳头了,可是看到是谁的一瞬瞳孔放大,手生生止住,骂了句:“草。”

    Lilith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没有看任何人,除了江岁宜。

    “江岁宜,你也在。”Lilith平静地看向江岁宜,好像是来做客的。

    江岁宜看到Lilith的一瞬间,脑子里有东西炸开似的。

    陈经理在问在场的人:“谈靳呢?我现在、立刻就要开发布会。”

    季夏扬烦躁地在撕拉赛车手套,盯着Lilith敷衍道:“去颁奖了。”

    他们都客客气气的,憋着火,知道Lilith是谈靳的妹妹,拿她没办法。

    但江岁宜毫不畏惧,直截了当上前质问:“你干的?”

    Lilith一顿,没想到江岁宜敢跟她横,笑眯眯问:“怎么啦,江岁宜,你心疼了?”

    江岁宜梗在心头的恼意被这一句轻飘飘的“怎么啦”弄得星火四溅,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给谈靳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她的语气太重,脸色太严厉,和平时温和迥异。

    屋内的人都一震。

    江岁宜恼怒:“在赛前搞人心态,坏他名声,这么严重的事情,Lilith,你作为妹妹怎么做得出来的?”

    “作为妹妹?”Lilith稍怔,听到这个表述甚至觉得恶心,颇为神经质地笑了,问,“江岁宜,关你什么事?再怎么说谈靳也是我哥哥,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是说你破防了?”

    江岁宜冷笑:“你还知道自己是谈靳的妹妹,挺骄傲?”

    Lilith说得太骄傲了,以至于像是一场声情并茂的演讲,江岁宜听那得意的描述,只觉得手脚发凉、呼吸急促,她的心脏被一点点撕裂,抽筋伐髓的疼几乎要将人溺毙。

    她在发抖,纤细的肩膀轻轻地颤动,眼眶泛红,甚至吸不上气,呼吸声断断续续。

    这么强大的,像是英雄一样的她爱的人,经历过什么。

    这些年,她把谈靳当作力量之源,却从未想过,被她当作信仰的人为何如此坚定。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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