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怎么不动筷子？”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我依旧没回头，而是开口答说：
“大尊尊亲。父母恩师长俱为亲。恩师不入席，弟子怎敢持筷？”
身后传来一声感叹声。
“七岁那年，只和你说过一次，你竟然还记得！”
一句七岁那年，让我鼻子一酸，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但我却没擦，依旧目视前方，答说：
“六爷教导，初六句句铭记于心，不敢忘了半句！”
身后的六爷沉默了，他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
而我则转过头，四目相对。
这一瞬，我们两人同时笑了。
只是彼此的眼神中，都有泪花闪烁。
将近两年的时间未见，六爷似乎又苍老了些。
只是眼神中的坚毅与深邃，和从前并不两样。
看着我头顶上的伤，六爷叹息一声，问道：
“疼吗？”
“疼！但是能见六爷，就不再疼了！”
“哎！”
六爷摇了摇头，又问说：
“为什么会输？”
我沉默。
“你虽没学过鱼虾蟹，但世间骰宝，万变不离其宗。以你的底子，如果输给听骰党的魁头我还可以相信。可输给一个小小代师，我怎么可能相信？”
说着，六爷看着我额头上的伤疤，继续道：
“你以自已为饵，不惜把这一年多积攒的名气毁于一旦，甚至不惜被断手。就是为了见我一面？”
我还是没说话。
六爷脸色陡然一变，冲着我怒喝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已很聪明，竟敢以自已为棋。我问你，我从前怎么教你的？”
“藏拙于千，险地留白！”
我恭敬的回答着。
“亏你还记得。今天如果不是张家丫头及时赶到，你难道还真把这双手白白送人了？”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的确是我做的局。因为秦四海说过，有人以我为棋子。别人也曾说过，有人在暗中助我。我自已也曾经感觉到，我总是生活在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之下。
于是，我便做下了这个险局。
至于我和洪爷打不通的电话，都是事先做的准备。
如果最后一刻，还是没人能帮我。洪爷的电话，就会打通了。
见我不说话，六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坐吧！我们爷俩也两年未见了，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我们慢慢聊！”
说着，六爷拿起酒瓶，他亲自给我倒了酒。
端着碗，我们两人轻轻的碰了下，各自喝了一大口。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放下酒碗，六爷直接说道。
“六爷，你认识我父亲梅洛？”
六爷点头。
“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到底败给了谁？”
我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六爷拿出一支烟，点着后，抽了一口。
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皱着眉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我在一个牌局上，认识了梅洛。那时候的梅洛，意气风发，无往不胜。多少千门好手，都曾败在他的手下。而他的性格也颇为豪爽，从来不把金钱利益当做一回事。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从那以后，我们两人便经常把酒言欢，交流千术。这中间，还有一个朋友加入了进来。在一次的酒后，我便提议。我们三人歃血为盟，成为结义兄弟。我行大，你父亲行三……”
第889章
命运
结义兄弟？
和六爷在一起十几年，我竟不知道他居然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
“那排行第二的是谁？”
我追问了一句。
六爷摇了摇头。
“他不是千门中人，不提他也罢。我的千术，有很多都是在那个时候，梅洛教我的。后来，我回了巴蜀。梅洛继续行走江湖。而他在千门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那时候，我们兄弟三人每年都要聚上一回……”
说着，六爷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有一年，我们三人喝了一个通宵。老二大醉，先行睡了。而我和梅洛坐在房顶，看着日出。当时梅洛忽然和我说，他妻子怀孕了……”
六爷的一句话，说的我心里一颤。
要知道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只像是个虚幻的词汇一般。
没有半点印象不说，更没有半点消息。
“我母亲叫什么名字？”
六爷看了我一眼，再次摇头。
“不知道。其实我当时，一直以为梅洛未曾结婚。这也不怪他，作为江湖人，尤其是走千门的。都是人面狼心，利益为上。像梅洛这般名气，仇家自然不少。他为了不连累家人，隐瞒这些事，倒也是正常……”
六爷说着，端着酒碗，自酌了一口。
哈了口酒气，他继续说道：
“我还记得，当梅洛和我说这番话时，脸上那种幸福的神情。他还说，要办一件大事。时间可能会长。这件事情办完后，他便改头换面，带着妻儿远离江湖。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
说到此处，六爷忍不住摇了摇头。
“什么大事？”
我追问一句。
“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他只和我说，这个世界上值得他信赖的人很少，但想除掉他的人却很多。我是他值得信赖的人之一。他说万一有一天，他有个什么闪失。希望我能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帮我照顾一下你……”
“哎！”
六爷再次叹息。
“后来他果然出事了。我和他兄弟一场，自然不能看着。我便远赴云滇，想要查明真相。可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于是，我又想起了你。便去关东找到你，收你为徒，传你千术！”
六爷说这番话时，两眼盯着我，我也同样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我便问道：
“六爷，这些事，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你江湖阅历太浅，早告诉你等于害了你。还记得你刚入江湖时，我让你三年成爷吗？”
我点了点头。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我教你的千术中，就有梅洛当年自创的千术。你三年成爷，名气传遍千门时。我想那个时候，当年害你父亲的人，一定会根据你的千术，猜到你是梅洛的儿子。只要他出现，一切便可以天下大白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三年成爷的原因……”
六爷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可我觉得，好像哪里又有那么一些不对。
见我沉默，六爷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初六！”
我抬头，他继续道：
“你为父报仇的心切我懂。但世间之事，不可不急，又不可太急。太急则方寸乱。你眼下要做的事，是积攒实力。等待摘星榜重排，只要你能名列前几位。到时候对方一定会现身……”
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摘星榜要重拍。
当时我并没当回事，但现在却不同了。
“什么时候？有什么要求吗？”
“南粤摘星张说了，最迟一年半。至于要求，推荐制和邀请制。但无论是哪一种，必须要交三千万的保证金！”
“这么多？”
我惊讶的问了一句。
六爷却笑了。
“你这哪像是一个千门高手说的话。三千万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生都不敢想象的数字。但对于一个千门高手来说，还做不到吗？对了，我今天给你出了两千万。你要还我，听到了吗？”
六爷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我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六爷，你对秦四海熟吗？”
“见过，不熟！”
“他当年在云滇，曾给哈北邹家打电话，让他们接我父亲。你知道吗？”
“知道！”
“秦四海似乎很怕您？”
六爷再次的笑了下。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任何人。包括你。所以，他才像一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你继续盯着他，把他揪出来。看看他对当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我微微点头，但马上又问了一句：
“他说，我是别人的棋子，他同样也是别人的棋子！”
六爷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
“世事如棋局，人人皆棋子。你是，他是，我也是！”
“那谁是执棋的人呢？”
六爷看着我，严肃的说了两个字：
“命运！”
第890章
执念
命运？
我相信命运，命运掌握在我手中。
这是我在影视剧中，曾看到过的一句话。
我羡慕可以掌握自已命运的人。而我的命运，又被谁掌握呢？
我知道，六爷这里似乎再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端着酒碗，冲着六爷说道：
“六爷，敬您！”
酒碗一碰，酒花便在碗中翻滚着。
这将近半斤的竹叶青，被我一口干掉。
带着几分酒意，我冲着六爷说道：
“六爷，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您到底叫什么名字？”
六爷淡然一笑，他起身站在窗边，莞城灯红酒绿的夜色尽收眼底。
“叫什么并不重要，它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就像你父亲，他可以叫初长风，也可以叫梅洛……”
六爷说着，轻叹了口气。
“小六，这段江湖的淬炼，也让你更加成熟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已了。记得，以后不要再做今天这种蠢事。即使做了，也再没人会帮助你了。今天一早，我便回去了……”
看着六爷的背影，我忍住不住问了一句：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
当我问这句话时，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十几年跟随六爷，我早把他当成我的至亲。
“登顶摘星，千门成爷。那就是我们爷俩再见面的时候……”
说这番话时，六爷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我起身走到门口，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六爷依旧看着窗外。
我默默的跪了下来，冲着六爷的背影，规矩的磕了三个头。
传道授业，抚养成人。
六爷对我的再造之恩，不是这三个头可以回报的。
楼下，张凡的车依旧在。
开门上车，我和她道了谢，又寒暄了几句。
此时的张凡，正无聊的摆弄着一枚游戏币。
话一说完，便把游戏币放到一旁，准备开车。
我拿着游戏币，轻轻一抛，扣在手里，转头问她说：
“人头还是字？”
张凡正启动汽车，她微微一笑，头也不转的说道：
“你是想让我猜中几局后，然后再和我打个赌，是吗？”
我没吭声。
“赌注是关于梅洛，还是问我今天见你的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