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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最近和小伙伴一起玩么?”

    “不知道。”……碧泽被老婆婆用拄杖打了。

    但他总回答不知道并非对小孩不上心,而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会让小孩生气,伤心。他不明白,只觉得这几天和从前几年都过得没什么区别,没什么特别。

    老婆婆叫他把最近做了什么细细讲来。其实不过是些琐碎事: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同他讲自己得了第一名,碧泽没有夸奖他。午饭吃的是小孩喜欢的,晚饭不是。大妖集会他去了一天半留小孩自己在家……碧泽刨去妖怪,尽数讲了。

    老婆婆放下手里的茶盏,陶瓷碰出脆响。

    “你把他晾在家里一个人,他恼你呢!”

    “……恼我?”

    “喔!对头。”老婆婆嚼嚼嘴里茶叶,“也是跟你撒娇呢。”

    “撒娇?”

    “喜欢你才跟你撒娇,小孩子么,多哄,多上心。懂事的孩子要多夸,不懂事的要多骂。”

    “哄他?夸他?”

    “哄小孩子总该是会的喔!”

    老婆婆一边说着:“不要在老婆子这里傻问,回去多哄哄自己小孩。”一边把碧泽赶出去了。

    少泽早上是板着脸出门的,并且没有跟他道别。碧泽琢磨一会儿,觉得小崽崽在久违地撒娇。

    因为早上的事,少泽听学回来也板着脸。大约是因为还没哄。碧泽想: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喜欢撒娇。

    少泽放东西的时候,碧泽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抱住少泽,摸摸他的头,凑近脑袋,鼻尖抵着鼻尖,轻声说:

    “不生气了。乖崽崽。”

    少泽小时候不常与他生气,每次这样哄一哄就好了,也许会再用一些食物。少泽总是不会气很久的。

    少泽不知怎么又红了脸,语气果然软化了些:

    “我没有。”

    碧泽捏捏他的脸:

    “你说没有就没有。”说完笑了一声,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少泽忽然别过头,有点别扭地说:

    “我去做晚饭了。”

    碧泽大方地放开他:“去吧,乖崽崽。”

    少泽把手背贴在唇边,有些难为情,闷闷地说:“不要叫我乖崽崽,我已经不小了。”

    男人不应他,笑得愉快。

    第11章

    邱华宗和少泽的友情,始于他第五次向少泽借作业抄的时候少泽同意了,在持续一年后,止于他试图给少泽分享美妙的春宫图。

    唉,也怪他猪油蒙了心,想着好东西好一起分享。明明少泽看上去就不是会看春宫的人。邱华宗想着自己可能从此失去了抄少泽作业的机会,叹了今天第五口气。

    在一干青春躁动的狐朋狗友里,少泽简直鹤立鸡群。他们下巴冒胡茬跟猴子似的,少泽还是白得反光,光洁温润,像块玉,生得隽秀,又天生一副不近人的冷面皮,活脱脱一抹白月光成精。十个姑娘八个爱,剩下一个已经许了人,一个压根不喜欢男人。

    然而,就因为他的愚蠢,可能失去这么一个带出去长面子的朋友。邱华宗叹了第八口气。

    但是事情有了转机。少泽在冷脸一天之后,第二天居然主动找他说话。

    他们之间的友情果然还是很牢靠。邱华宗激动地想。

    少泽忽然冲他伸手。邱华宗不明所以,犹豫一下,掏出了钱袋,被他拍开。掏出草蚂蚱,被拍开。邱华宗沉默一会儿,沉痛地掏出他还没抄完的少泽的作业。少泽仍然拍开,有点不耐烦:“那本书。”

    邱华宗迟疑着,悄没声从书袋里摸出小黄书递过去。少泽认出来,拿在手里转身就走。

    邱华宗呆在原地,一时之间,他想到他们的友情依旧,又想到少泽居然看春宫,是不是他带坏了好学生……种种念头一起涌上来,纷乱繁杂,你来我往,让本就不太好使的脑子雪上加霜。

    散学后,少泽坐在一棵大黄葛树下看春宫,面不改色,与看孔孟无异。

    春宫图略有些粗糙烂制,除了主人公绘得稍仔细,其余背景乱七八糟。颜色有些晕开,简直是大写的艳俗。图旁解说也狗屁不通,遣词造句毫不讲究。

    少泽耐着性子看完,胯下二两肉没有动静,他舒一口气。想来昨晚梦遗与邱华宗给他看春宫没有关系。

    一想起昨晚梦遗,看春宫时毫无波动的心跳得快了些。恼人。

    自从那天早晨,他晚上睡觉就不再脱亵裤。一日黎明醒来,觉得腿间黏腻,连忙悄悄下床,果然是在梦中泄了。幸好穿着亵裤。趁男人没醒,少泽在后院搓裤子,又不免觉得懊恼。

    如果和碧泽分床睡呢?算了。少泽马上就否定这个想法。男人问他为什么的话他怎么说,而且,天气一冷大蛇肯定钻他被窝。

    邱华宗第二天终于忍不住问了:

    “少泽,你觉得那个、那个……怎么样?”

    少泽冷眼乜他,把书丢在他怀里:

    “实在不怎么样。”

    说话间夫子走进来了。邱华宗连忙把淫书往衣襟里塞,往自己座位走,寻思着要不要整本贵点的,名家名画。

    众所周知,一起看小黄书是维持友情的最佳方法。

    第12章

    碧泽拢上衣襟,脸上带着点潮红,往门外走。他发情期第一天睡过去了,还是忍不住,现在难受得很。

    正巧在门口碰见回来的少泽。少泽伸手拦住他,犹豫一下,豁出去:

    “碧泽,你去找小倌?”

    男人倦怠地点头。

    “我想和你一起,我们一起去……”

    “不行。”男人打断他。

    “为什么?”

    “你还是个崽崽呢。”男人懒洋洋的。

    “我不是,”少泽长大许多,不大撒娇了,学了一肚子墨水,改为讲道理,“碧泽,我已经长大了。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可以去了。”

    “你还没长大。”男人很笃定地说,“小崽崽,不交配。”

    男人想起人类的说法,改口道:“不行房。”

    还补充道:“不生小崽崽。”

    “不是!我……你……”在讲学时能言善辩的夫子第一爱徒哑了嘴,不知是不是气的,脸上一层薄红。

    少泽准备好一肚子的说辞没派上用场,心下忿忿,在院子里板着脸转了两圈才走进书房。作为报复,少泽把他桌上玩到一半的九连环解开了。

    碧泽晚上一身慵懒地晃回来,看见自己解了好几天正到关键时刻的九连环散在桌上。前两天少泽多次表示要帮他,他都拒绝了,结果他前脚走,小崽崽转头就自己玩了!

    碧泽看一眼床上睡得熟的少泽,把自己抽屉里前几天一起买的玩具一股脑放在桌上。然后才打个哈欠变成大蛇钻进被窝,寻了舒服的位置安安心心睡觉。

    ……当然,那些小玩意儿最后还是碧泽玩的,在少泽的亲情帮助下。

    发情期最后一天,大蛇泡在冷水里睡过去了。少泽知道他发情期不交合难受,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不去找小倌。少泽踟蹰一会儿,既没能问出口,也没能把劝他跟别人交合的话说出口。

    晚上。

    少泽回来时,大蛇盘在床上,不知睡没睡着。他拍拍蛇尾把蛇叫醒,大蛇吐吐蛇信,抬头看他。

    “明天我要去主城参加菁英集会,来回要八九天。”

    大蛇的蛇信轻轻擦过他手腕,意思是知道了。

    “你在家不要担心我,也要小心不要被人发现。”

    蛇头放在少泽掌心,依旧用蛇信碰一下他腕子。

    少泽拇指摩挲大蛇下巴,鳞片入手光滑冰凉,他笑一下:

    “好啦,睡觉吧。”

    吹灭灯,少泽躺上床,闭着眼睛却不太睡得着。

    菁英会是附近的青年学子秀才都会去的盛事,夫子对他青睐有加,点名要带他去。他不是没跟碧泽分开过,只是第一次离开碧泽这样久。

    但他却不是为这个失落,而是为了大蛇恹恹的模样。

    他小时候不懂,在山林中常常见动物交配,也不觉稀奇,好奇过后,便当寻常。后来学了四书五经,知晓了伦理道德,也知了羞耻。

    他隐约明白,碧泽是看出来自己不乐意他跟人做那事,才压抑兽性,忍了开头,也忍过结尾。

    大蛇发情,交合未必多快乐,不做却痛苦,痛苦难耐。

    少泽觉得空落落的,不知究竟。

    第13章

    一眨眼少泽就二十岁,到了加冠的年纪,他家里只有一个哥哥,无父母长辈。十里八乡都敬仰的老夫子为他行加冠礼,为他取字。

    几天前少泽就同碧泽讲了,约定好碧泽一定要去参加他的冠礼。碧泽啃着梨子应声,听少泽跟他强调:

    “行过冠礼我就真的成人了,什么都可以做,就算你是家长也不可以拦。”

    重音放在“什么”上。碧泽嚼着梨子,眼里盛一些笑意对他点头。

    少泽身着黑底红领的衣裳,庄重非常。头发用发带束着,簪着一根玉簪。

    夫子取下他发簪,为他把头发绾上,固定。

    夫子为少泽三次加冠,三唱祝词。

    一加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碧泽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十几年好像一瞬间,在少泽起身的须臾片刻便过完了,小小的孩子已高挑隽秀,脸庞也有了锋利棱角。

    幼虎长得爪牙具全,雏鸟变得羽毛丰满,羔羊头上生出双角坚硬。

    少泽如芝兰玉树,站得笔直,目光与碧泽相遇的一瞬微微一笑,眼里也自信从容。

    碧泽不由想到:这就是长大了吗?

    冠礼完成后,一干同学纷纷围拢祝贺,送上贺礼。邱华宗作为代表,率先问道:

    “少泽兄,今后该叫松霖兄啦!今年秋试你该是要去吧?你可是夫子最得意的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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