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绿灯转变，温月澄听到身边的男人轻哧了一声。“有你什么事儿。”迟誉浅浅掀了下眼皮，透过后视镜，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笑意渐淡。
“伤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裴奕安瞬间乖乖坐了回去，但下一秒，他响亮转移话题的嗓音里透着些心虚，”舅舅，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来接我！还好我碰到了月澄姐姐，有她帮我。”
“帮你什么？帮你打架？”
裴奕安脱口否认：“姐姐怎么可能会打架！”
“哦，那就是你打架。”
“......”
裴奕安甚至下意识地瞥向了副驾驶座的温月澄，黑白剔透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求助。
这一举一动自然是被迟誉尽收眼底，他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温月澄，嗓音淡淡，“看在你月澄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男人松散拽调的四个字使温月澄的心跳骤然加速，坐在后头的裴奕安表情一松，但下一秒，男人的话使他的包子脸再次皱在了一起。
“等回去，舅舅亲自帮你看伤口，顺便，再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打的。”
“......”
裴奕安早就饿得不行，在车上吵着闹着想吃肯德基。
温月澄和迟誉都不挑，这个点的肯德基人不多，三人挑了一个位置，裴奕安直接抱着迟誉的手机开始点餐。
“舅舅，我想吃这个！”
裴奕安兴冲冲地指着一个套餐，迟誉就这么轻飘飘地睨了一眼，“你是想要这个玩具吧。”
这套餐里有一款联名动漫手办，裴奕安巴巴点了点头，迟誉没办法只好依他。
只是还未下单，店里突然响起一道提示——
“再次提醒各位小朋友及家长们，联名款【间谍过家家】套餐的手办需要一家人来前台认证才可以领取哦。”
哄闹的环境里，裴奕安的包子脸欲哭无泪。
迟誉耸肩，正准备取消订单，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制止他的动作。
“我神通广大帅气聪明天下第一牛的舅舅——”
“你能不能现在临时去找个老婆来呀？”
“....我是你舅舅，不是阿拉丁神灯。”
一道轻笑声随之响起，两人的视线一转，温月澄瞬间止住了笑，只是那弯起的眉眼里还透着些藏不住的笑意。
迟誉眉心突突一跳，“裴奕安，要玩具不要舅舅？”
小包子巴巴眨了眨眼，“手办是限量限时款！”
行。
“我上哪给你找舅妈去？”迟誉像是气笑了，本还想说点什么，只见裴奕安乌溜溜的眼正巴巴看向了温月澄。
“......”
温月澄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那要不——”
“不行。”
“......”
两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温月澄张了张嘴，迟誉的视线从她有些不解的面庞上移开。
裴奕安抗议：“就是假装一下！”
“假装也不行，况且。”他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柜台处，“男孩子要尊重女生，你这是让我占人家便宜？”
证明一家人的方法无非是大人抱一下，稍稍大胆点的，有家长在工作人员面前亲了下脸。
温月澄倒是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一时间，她的脸颊也稍稍有些发烫。
裴奕安也意识到了这个方法的不妥，“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有这个想法的。”
小孩儿看上去有些蔫蔫儿的，温月澄本身也没怪他，“没关系的。”
迟誉漫不经心地点着单，闻言，他懒懒睨了眼那颗垂头丧气的脑袋，“知道不对就行，等会允许你喝杯可乐。”
裴奕安一双眼蹭地亮了起来，瞬间扫除了烦闷的模样，又开始叽叽喳喳不停。
出来时，商场外的人已经不多。
裴奕安上了一天的课早就筋疲力尽，温月澄抬眼，只见后视镜里一团隆起的东西正趴在后座熟睡。
没了裴奕安的吵闹，一路上车内都是安安静静的。
温月澄没玩手机，她脚边放着一个购物袋。
吃完肯德基迟誉就带着裴奕安去专卖店买了手办，小孩儿高兴地使劲对着人拍马屁，温月澄也顺手买了一个给妹妹。
“你的脚好点了吗？”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温月澄先是慢半拍地昂了一声，“已经差不多了。”
“嗯。”迟誉单手转着方向盘，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这几天恢复跳舞的话，强度不要太大。”
温月澄说了一声好，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安全带，像是纠结般悄悄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
“迟医生——”
“叫迟誉就可以了。”他淡声打断，温月澄先是顿了顿，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尖。
“迟誉。”
“嗯。”他应了一声，温月澄的手抓紧了安全带，好似随意地问着，“我前两天去医院复查，你没在呀？”
迟誉没觉得不对，他淡淡嗯了一声，“去外地参加了一个研讨会，前两天才回来。”
温月澄哦了一声，心底的失落却越放越大。
因为她的沉默，车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今天谢谢你。”
他再度开口，温月澄放空的思绪还没收回来，便下意识地反问，“怎么谢？”
“......”
看着男人挑起的眉眼，温月澄瞬间有些窘迫，“....我的意思是，举手之劳，不用谢。”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好似看见男人轻轻牵了下嘴角。
“应该谢的。”
迟誉的话让温月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趁着红灯，他侧眼看向有些怔愣的人。
“你别看那小子没心没肺，其实有很多怕的。”
“怕黑，怕一个人，怕饿，却总是故作勇敢，喜欢装大人。”
温月澄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裴奕安瘪着嘴忍眼泪的模样，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今天，很感谢你。”
他的每一个字如同低醇动听的音符，温月澄只是顿了一秒，“那能加个微信吗？”
空气似乎停顿了一秒，温月澄心底懊恼着冲动，可心跳却是骤然加速，砰砰不停。
她只好鼓着勇气继续，“谢礼的话，想加一下微信可以吗？”
迟誉漆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两秒，温月澄觉得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cy11111。”
他就这么淡声报出了一个号码，温月澄却是听懂了。
她垂眼点开微信，冷白的光线落在鼻梁处，在输入微信号时，手指却微不可察地轻轻颤了下。
“对了，5个1。”
温月澄没觉得不对地嗯了一声，以往报微信号时，总有人会重复问迟誉几个1，他下意识地和温月澄又说了一遍，“cy是——”
小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迟誉便见她输完最后一个1，而cy正好是小写。
她没有像别人般，会下意识地问cy是大写还是小写。
像是，早就知道。
温月澄点了发送，几年前她就从同学那得知了迟誉的微信。
微信号她早已倒背如流，却从来不敢鼓起勇气添加。
对于她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陌生同学，迟誉指不定会将她当成来路不明的骗子。
温月澄没注意到迟誉的停顿，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小区门口的灯光昏黄。
她松开安全带，一回头，便撞进迟誉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温月澄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她拎起脚边的袋子，“那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车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迟誉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他视线淡淡，女人的背影窈窕而纤细。
只是很快，那道背影僵了僵，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夜晚的冷风像是要往骨头里钻，温月澄重新回到了车前，车窗被摇下，触上那抹漆黑深浓的视线，她鼓起勇气，“迟誉，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他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只见女人抬手将碎发捋到了耳后，许是因为光线，将她倩丽的面庞衬得愈发柔和。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她漂亮而清明的眸子里似乎透出了一丝紧张，红唇也紧抿着。
“在医院的时候。”
迟誉不疾不徐的嗓音低磁，一开始，他确实没有认出温月澄。
眼前的人愣了下，似乎还有些不解。
好像记忆中，她总是这样紧张。
不知想到了什么，迟誉轻勾了下嘴角，那双狭长勾人的桃花眼让她心跳如擂。
“温月澄，你这样优秀的人，还挺难让人记不住的。”
背影
温月澄是高二转去江夏中学的，报道的第一天她就在学校迷路了。
许是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诺大的校园里竟看不见一人。
不知走到了哪一个校区，迎面总算出现了几个男生。
温月澄惯来是个内敛的性子，往日里能不麻烦别人就不会主动朝人开口。
彼时她就快要迟到，一时间有些着急。
“请问——”她硬着头皮上前，“你们知道综合大楼在哪吗？”
几个少年勾肩搭背的，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篮球，浓密的黑发搭在额前，那双黑浓的桃花眼就这么懒懒朝她看了过来。
他身侧的一个浓眉少年笑嘻嘻地指了一个方向，“就前面。”
温月澄瞬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照着他指的方向走，一道懒散的嗓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等下。”
温月澄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男生倒着退了两步到她面前，随后歪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上挑，“转学生？”
眼前的人点了点头，男生瞬间将篮球扔向浓眉少年。
“谭顷越，尽干缺德事儿。”
名叫谭顷越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想着综合大楼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还以为又是来跟你搭讪的呢。”
“不好意思啊同学。”谭顷越自知理亏地道歉，温月澄也明白过来了眼下的情况。
“不过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转学生？”
“听老程提起过，有个很厉害的艺术生会转来，还获过省芭蕾舞金奖。”
老程是他们的教导主任，谭顷越像是恍然大悟般，“我靠同学！你好牛啊。”
温月澄被他的语气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手指蜷了蜷，“没那么夸张。”
“行了，别耽误人家。”站在她身边的人抬手给她指着方向，“穿过那边的a楼再往左拐就可以看到红色的一幢，就是综合大楼。”
温月澄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谢谢。”
少年瞬间勾唇，眉眼间尽是肆意与张扬：“不客气。”
“走了，再不走要点名了。”
走之前，几个少年随意而张扬的谈话声传入温月澄耳中。
“不过你怎么把人家记得这么清楚？”
那少年懒懒散散地哼笑了一声，“优秀的人总是会被记着的。”
“这倒是。”
“就像我一样，太优秀，走哪都能听到我名字。”说着，他好似很为难地轻啧了一声，“真没办法。”
“....迟誉你他妈要不要这么自恋！骚得没边儿了！”
温月澄莫名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去，只见走在中间的少年似乎侧了下头，弯唇勾起了明朗的笑意。
迟，誉。
温月澄下意识地默念他的名字，那人的背影颀长，双手懒懒散散地插在兜里，一身干净的白短袖，阳光镀下，少年的背影意气风发。
也牢牢刻在了温月澄的记忆里。
......
“所以，你是一见钟情？”
温月澄先是愣了下，随后从手机里抬起头。
界面正好停留在和迟誉的聊天界面，他的头像正是少爷，那张厌世矜贵的狗脸淡淡看着镜头，唯独灰白的脑袋上还搭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温月澄认了出来，是迟誉的手。
“算吧。”温月澄迟疑着，但对于那时心跳澎湃的心情，她依旧记得清晰。
连书舒还敷着面膜，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还挺好奇这人的，到底有什么本领，能让你放在心底这么多年。”
温月澄思顿了两秒，刚想开口，只见连书舒躺在沙发上倏地睁开了眼，“这么多年，你这暗恋对象应该没长残吧？”
“......”温月澄有些好笑地看向她，“没有。”
但是要说变化，还是有的。
曾经的迟誉毫不掩饰他的光芒，行事张扬而肆意，眉眼间总是透着意气风发。
而温月澄脑海中陡然出现再次遇见他的场景，敛眉，冷淡而疏离。
尤其是那双曾经总是含笑的桃花眼。
他的双眼皮很深，将那双漆黑的桃花眼衬得更加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