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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决定订婚后,乔初意要跟着薄昭浔去薄家老宅正式拜访父母。

    尽管认识了十多年,两家已经熟悉到不行,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一点都不能少,乔初意有空就在网上搜索——

    第一次跟男朋友见家长应该说什么?

    见男朋友的父母的注意事项。

    怎么从细节体现出自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

    ……

    她坐在椅子上,紧盯屏幕,笔记写了一行又一行。

    等到薄医生休假,和父母提前约好见面的时间,通知乔初意第二天带她回家。

    她一夜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着急地敷面膜化妆,薄昭浔做好早饭,发现她正对着铺了满床的衣服发呆。

    看见他出现,乔初意扑上去,薄昭浔顺势把她抱住。

    “薄昭浔,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看啊?”

    他反问:“你穿哪件不好看?”

    满分的男朋友,乔初意弯着眼睛,仰头去亲他的下巴。

    鼻息间都是独属于她的那种又甜又绵的味道,薄昭浔呼吸一紧,喉口发涩,有种蠢蠢欲动在心尖摇晃,为了配合她的高度,他低头,想去加深这个吻,被乔初意推开。

    “我想好了,穿衬衫配裙子好不好?”

    不等薄昭浔说话,她火速地找出想要的衣服,赶紧推他出去:“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紧贴着他的鼻尖,薄昭浔摸摸下巴,心想女人果然很善变。

    藕粉色长袖衬衫,娃娃领,袖口系带的设计,搭配高腰的百褶半身裙,庄重又不死板,把头发扎成家长们最喜欢的马尾,乔初意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终于决定就这么穿。

    快速吃完早餐,临出门,她打量着一身休闲打扮的薄昭浔:“你就穿成这样?”

    虽然很年轻很英俊,但他平时晨跑的时候不就这么穿吗?

    薄昭浔:“不然呢?”

    她暗示:“我给你买的那套西装就很好看。”

    薄昭浔无奈地笑了一声,揉揉她的脸:“我们是回家,不是去结婚,你不要那么紧张,随意点就好。”

    谁紧张?谁紧张了?!

    难得不堵车,一路通畅,很快到了薄家。

    车慢慢驶进车库,乔初意觉得心里直打鼓,磨磨蹭蹭不肯下来:“薄昭浔,我害怕。”

    “有什么怕的。”薄昭浔下车,拉开她这边的车门,“我爸妈天天催问什么时候娶你进门,拿你当宝贝似的。”

    “这种见面太正式了,万一我搞砸了,你爸妈有点后悔怎么办?”

    薄昭浔眼里带笑,俯过身,手撑在她耳边,靠过去,额头轻轻抵住她:“没有万一,我不后悔就可以了。”

    “可是……”乔初意还想再说什么,薄昭浔看着她那张小嘴在眼前一张一合,犹如诱人的糖果,干脆亲上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担心。

    柔软的触感压在嘴唇上,她唔了一声,想往后缩,可被薄昭浔固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乔初意忽闪忽闪地眨着眼,不知道亲了多久,他松开她,又移上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喑哑:“早上欠我的,你不会忘了吧。”

    “薄昭浔!”乔初意又羞又恼,推了他一下,“我要下车。”

    这会儿才觉得车内空气稀薄,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的心咚咚跳得好快,面如火燎,手脚麻利地下车。

    快速达到目的,薄医生有一百种方法。

    “你家亲戚多吗?”乔初意跟在他后面,又问,“如果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怎么办?”

    薄昭浔牵着她的手:“我叫什么你就叫什么。”

    对哦,乔初意点头,是个好办法。

    紧张到手心发潮的乔初意见到薄清儒和周稚,薄昭浔打招呼:“爸、妈。”

    乔初意想都没想,脆生生地跟着薄昭浔叫人:“爸、妈!”

    ……

    薄家爸妈高兴得连声答应,反应过来的乔初意躲在薄昭浔身后。

    丢死人了,还没订婚,哪有第一次正式拜访就叫人家爸妈的。

    薄昭浔噙着笑,只觉通体舒畅,赞赏地拍拍她的脑袋。

    还好没有别的亲戚,周稚怕人多吓坏她的儿媳妇,这次见面只有他们一家人。薄清章住在疗养院,最近身体刚刚略有好转,不便奔波,说着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薄家父母对乔初意一直很疼爱,对这段感情更是乐见其成,见家长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拘束,客厅里欢笑声不断,乔初意也渐渐放开了。

    聊得很开心,她还试图教两个长辈跳广场舞,刚蹦起来就被薄昭浔揽在怀里,阻止她发疯。

    说说笑笑间即将到正午,周稚特意带上乔初意开车去附近的市场买菜,见到熟人打招呼,乐呵呵地介绍乔初意:“这是我儿媳妇。”

    大家都夸周教授的儿媳妇漂亮。

    周稚客气地说:“还行,毕竟都说儿媳妇随婆婆。”

    乔初意叹为观止,其实周阿姨并不是骨子里就严厉的人,只是她对儿子寄予的期望高,总觉得男孩子必须严教,不能有丝毫娇惯,所以在薄昭浔的成长中,她鲜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这几年随着年纪渐长,她的想法也在慢慢改变,母子关系好了很多。

    周稚低头挑了两个圆溜溜的甘蓝:“你大哥爱吃这个,一会儿他来吃午饭,我给他做个甘蓝肉末卷。”

    方言修,乔初意恍然想,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今天他居然能答应和他们一起吃饭,她不是不惊讶。

    买菜归来该做午饭。

    头一次正式登门,乔初意铆足了劲想留个贤良淑德的好印象,非要亲自动手做菜,冲进厨房里正挑挑拣拣做什么菜,薄昭浔进来,把她拎了出去。

    “厨房油烟大,烟熏火燎的,等你做好饭肯定又要嚷着没胃口。”

    “可是……”乔初意犹豫着说,“我想好好表现一下,证明我也能把你照顾得很好。”

    薄昭浔卷起袖子,朝她看过来,眼睛里满是明晃晃的光:“不用证明,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好。”

    她帮他折好另一只袖口,低声说:“我也是。”

    薄昭浔掌勺,不让她待在厨房里,没有空间施展拳脚的乔初意只好到处走走。

    虽然入秋,但院子里的树木仍然泛着苍翠,薄清章喜欢养鸟,金翅雀在枝间鸣叫,满院子风起沙沙。

    没逛两处地方,她目光一定,突然看见了方言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穿着浅灰色开衫,站在偏厅的窗台前,正在给一只猫喂食,日光如波光粼粼的湖水,一圈一圈地漾开,浅淡的光线滑过他的眉眼,这个男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平和,早年间锋利的棱角已然消失殆尽。

    雪团子似的小猫叫得奶声奶气,娇娇地舔着牛奶。

    视而不见总归不好,乔初意慢慢走到他身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还是方言修打破僵局。

    他递给她一个首饰盒,打开,是一个玻璃种扁条的平安镯,方言修说:“这个是见面礼。”

    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乔初意刚要推辞,方言修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心意无关价钱,不用拒绝。”

    她只好收起来,向他道谢,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乔初意刚想借口去客厅,听见他淡淡地问:“皎皎还好吗?”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个问题,却不知道想了多久才忍不住问出口。

    “很好,已经开始新生活,很开心。”提起秦皎皎,乔初意心平气和地说,“我早就说过,没有你,她会过得更好。”

    “也是。”方言修自嘲地笑了笑,“那就好。”

    “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乔初意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他的答案。

    如果喜欢,心意坚定,任何阻碍都不是阻碍。

    “这世上多得是没结果和得不到。”方言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是我不配。”

    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乔初意,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谁?”

    没等她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说:“我羡慕周迟远,不管不顾,说放下就能放下,但是我不行。”

    很多事,旁人不会明白。

    每个人都以为瞒得很好,其实方言修早几年就已经知道了父母死亡的真相,多年含着的一口怨气,到头来是自己错得彻底。

    薄家良善,收养他,将他很好地抚养长大,对他曾经的戾气丝毫不计较,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方言修每周都要去疗养院看一次薄清章,他现在年纪渐长,两鬓泛起白丝,身体一日差过一日。

    每到晴日,温煦的阳光晒得人心头发软,方言修常推着他在花园里走走,薄清章笑着说:“你和昭浔每次都是前脚来后脚走,从不打照面,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

    临湖的草坪,绿意葱葱,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练太极,方言修将视线投过去,默不作声。

    薄清章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言修,如果有生之年能看见你定下来终身大事,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方言修皱眉:“叔叔,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薄清章目光温和:“言修,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但是我孤独了半生,所以,叔叔不希望你活得太锋利,这样不好。”

    第一次听到薄清章说这样的话,方言修愣了一下。

    和他那个搞了一辈子学术研究的教授兄长不同,薄清章年轻时张扬不服输,生意场上向来以铁腕著称,即使后来结婚生子,也不曾磨平一星半点。

    后来在儿子两岁大的时候,薄清章一家三口远行,出了一场车祸,妻子孩子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他虽然死里逃生,但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以至于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

    薄清章没有再娶,膝下无子,后来方言修来到薄家,薄清章待他如亲生,手把手地教他做人做事。薄昭浔无意从商,薄清章这辈子耗尽心血打拼下来的事业总要有人来接手。

    再者,少年时的阴影他一直都走不出来,敏感、多疑、易怒,看过心理医生,收效甚微。

    就像那一年,薄昭浔参加速算大赛,他知道薄昭浔是想远走国外读书,从而避免和他的争端,薄昭浔与父母关系淡淡,习惯了自己做主,薄家父母思想开明,尊重他的决定。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薄清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他希望余下的时间一家人不要远离,所以不同意薄昭浔出国。

    薄昭浔尚处于少年心性,不肯轻易妥协,于是才有了速算大赛夺冠就出国的约定。

    但是方言修知道薄清章的想法后,明明开口说清楚挽留下来就好了,可方言修还是采取了最坏的一种方式——破坏他的比赛。

    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病症,越是在乎,越要假装不在乎,不是没想过改变,但是改不了。

    就像后来,方言修明白薄昭浔无意进入娱乐圈,当时铺天盖地关于薄昭浔的八卦新闻,还有抹黑乔初意是小三上位的捕风捉影,都是他动用关系一一压下来,让薄昭浔过平静的生活。

    方言修从来没提起过。

    他怕别人对他好,怕收到温暖的善意,每次遇到都忍不住抽身避开,怕这种温暖只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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