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过话说回来,”段辞眨着他小鹿似的眼睛,语气纯真地问,“老大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理想型!先前因为插不上话,一直在埋头苦吃的乔初意顿时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让我说!”徐?d激动地拍桌,终于等到他能侃侃而谈的机会。
“我们浔哥最喜欢小仙女那款,漂亮又可爱,既伶牙俐齿又特别会见风使舵,黏人撒娇一把抓。”
小仙女,嗯,薄昭浔的余光瞟到旁边的她,乔初意正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形容她的话,这个比喻还算恰当。
快乐、善良、正义、有趣,懂得包容。
这样想想,她的优点还很多。
和他分享她的开心,包容他冷漠的坏脾气,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冲在最前面维护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天真赤诚,无忧无虑。
这样想着,薄昭浔的眼神柔软许多,如敲碎了最后一块冰的潺潺春水。
心非磐石,怎么会不动容。
又怎么能不动容。
至于撒娇,他低笑,真是没见过比她更擅长的。
刚开始对她的黏人不胜其烦,后来渐渐习惯了,再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每次她只要可怜巴巴地跟着他,脆生生地喊“薄昭浔薄昭浔”,他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自觉地顺着她,让她开心,星星都恨不能给她摘下来。
等你真正遇到了那个人才会明白,所谓深情,翻来覆去不过一言,曾经沧海难为水。
秋水长天也好,小楼春雨也罢,最深得我意的那个,世间唯有她。
老大那么春心荡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霍均和段辞对视一眼,酸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乔初意认真琢磨刚才徐?d说的那句话,漂亮会撒娇,这不是白莲花标配吗?果然直男都喜欢这种,肤浅!
她于是抬头,冲薄昭浔冷笑:“真没看出来,你的口味挺特别啊。”
薄昭浔痛快地承认:“我也这么觉得。”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击,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乔初意蒙住,耳朵有点热,她抬手摸了摸,心里纳闷,谁在骂我?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散场,先前还拘束不已的乔初意,一个小时后已经和段辞划起拳来,比比手势的游戏还能让两个小孩儿玩得不亦乐乎,要走了还有点恋恋不舍。
临走前,薄昭浔状似不经意地说:“小叔安排了一个聚会,我没兴趣,又不好直接推辞,老四你去牺牲一下色相,具体的时间、地点回去发给你。”
刚才还高喊着“小乔,赢你一百次没商量”“小乔好可爱,我们最近再约一起吃饭”的段辞傻眼了:“为什么是我?浔哥!老大!”
他可不想去啊,什么聚会,根本就是相亲鸿门宴,各家的公子小姐聚一处,吃吃喝喝聊聊,跟待价而沽的商品似的,一个比一个没劲。
再说以他这张脸,很容易被纠缠的好吗!
“你不去?那……”
“去去去。”段辞怕他想出什么更损的招来,硬着头皮答应了。
徐?d幸灾乐祸地看着段辞,呵呵,让你能!
虽然老大这个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似乎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可一旦铁树开花,其心眼之小,简直令人发指。
只有段辞这个傻蛋没眼色,摇着大尾巴一再往上凑。
高考成绩出来了,乔初意和秦皎皎发挥出色,最后都如愿地报了s大,两个人又同选了法学专业,均被顺利录取。
好消息接二连三,有个餐厅很看重秦皎皎爸妈的厨艺,八月份为他们投资开了一家小餐馆,秦家爸妈再也不用早出晚归走街串巷,而是专心打理餐馆。他们勤快热情,东西美味可口,环境干净卫生,生意很好,初营业一个月,几乎每天都爆满。
家里的负担减轻很多,为了开阔一下眼界,秦皎皎在假期里找了份兼职,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薄昭浔暑假也只在清淮待了一周,导师极喜欢这个拔尖的学生,帮他联系了c市的一家医院实习。
唯独乔初意闲得发慌,也打算自力更生,找份兼职打发时间,斟酌着投了两份简历出去,没过两天,周迟深消息倒是很灵通,主动找上门来。
“听说你在找工作?要不要考虑做我的私人助理,薪水可观,赶紧抓住机会。”周迟深轻佻地冲她勾勾手指。
乔初意警惕地问:“私人到什么程度?”
周迟深逗她,凑过脸来,眉骨上挑,眼波里泛着桃花:“这个好商量,你想私人到什么程度,咱们就能到什么程度。”
“多私人我是不知道,但我认为再过不久,这里可能会有一个死人。”居然调戏她,乔初意活动了一下手腕。
周迟深立刻和她拉开距离。
“我是说真的。”周迟深不再和她贫嘴,说话正经起来,“最近我在弄一个温泉小镇的项目,要过去实地考察,那个地方的风景没得挑,你就当散散心,还有钱拿,傻子才会拒绝。”
看出她的犹豫,周迟深开始打苦情牌:“你看看我这样,总得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跑腿吧。”
他指了指手杖。
好吧,乔初意太容易心软,听起来似乎没办法拒绝,她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
吃喝玩住所衍生的开销全都由周迟深承担,乔初意只负责“人到了”和“好好玩”。
温泉小镇已经投建得差不多,还没对外开放,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乔初意可以说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游客,还有周少亲自陪着。
周迟深果然没说空话,这里的风景的确没得挑。
中国风的概念久盛不衰,小镇整体被打造成古城风格,莲池曲桥,荷香袅袅,天空碧蓝如洗,将翠柏的叶子染得发亮。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乔初意本来还有点疲倦,到了这里,清甜的空气涌入胸腔,她立刻觉得精神起来。
铺得平整的石板路、雅致的亭台楼榭、朱瓦青墙,向远处眺望,可以看见蜿蜒的小河道,到了傍晚,被夕阳披上一层绯红色。
“真没想到会这么美啊,有点避世的感觉。”乔初意感叹,“周迟深,你的审美还可以啊,相信你这次肯定能大展身手,赚得盆满钵满。”
周迟深一脸“这不是废话吗”的傲骄。
晚饭后,周迟深带她到一栋角楼上,木柱廊檐,四周檐角飞翘,温柔的风轻轻游走。周迟深倚在栏杆上,俊朗的面容在半暗半明的光线里更显出众。
或许是这一小段时光轻易就能触动人心,周迟深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乔初意,忽然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小乔,自从我哥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同别人讲过心里话了,有时候觉得明明世界上那么多人,可为什么我还会那么孤独。”
周迟深低低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惆怅。
乔初意安静地听他倾诉。
因为生在那样的家庭,他自小便被捧到云里,骨子里总带点纨绔,横冲直撞不知收敛。
外人看着光鲜,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得并不快乐。
父母是因媒妁之言而结为夫妻的,结婚虽已二十余年,但感情一直不太好。
父亲年轻时一心向着艺术,后来爷爷病重,临终前多番恳求,他不得不弃文从商,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
周柏山的心里有一片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有彻底忘记,大小姐似的母亲强势惯了,无法再忍受这种屈辱,在周迟深成年那一天,选择了离婚。
在周迟深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滋味。
自从哥哥掌了权,周柏山更是无心生意,深居简出,甚少出席什么活动,周迟深也特别依赖这个大哥,可是事业正盛的周迟远遇到了爱情,对方只想要简单的生活,不愿嫁进这样复杂的家庭,于是周迟远抛下了一切。
好像是一场梦,梦里以为拥有一切,黎明将起,才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周迟深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和那些狐朋狗友整日沉迷在纸醉金迷里,任周柏山怎么打骂也不愿清醒。
“后来,我喜欢上一个女生。”周迟深陷入悠远的沉思,语气幽然,“跳芭蕾的,很漂亮,那天我在台下看她跳舞,她眉眼这么一展,向我看过来,那一刻,我觉得我对她一见钟情了,想为她变得更好。”
乔初意没想到周迟深还挺浪漫,忍不住问:“那她现在呢?我怎么没见过?”
他自嘲一笑:“想我周迟深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居然看走了眼,她一边对我欲拒还迎,却又暗地里搭上别人。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后来为了发泄怒气去飙车,摔伤了腿,知道我有可能成为残废,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人啊!”乔初意火冒三丈,替他抱不平,“周迟深,你的眼光可真够差的。”
周迟深不太在意:“那是以前,都过去了。”
“现在一切都要好起来,”他舒口气,语气变得轻快,听起来是真的开心,“我爸妈在考虑复婚的事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有家了。”
乔初意也由衷地为他高兴。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周迟深问她,“以前我觉得一见钟情是喜欢,现在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乍见觉欢,久处仍怦然,”他眼里闪着星光,似乎想看到她心底,“这才是喜欢。”
初见乔初意,只觉得她直率有趣,明明并非拔尖的漂亮,却总是神采飞扬,令人移不开眼,和她待在一起,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变得开心。
她表面上看起来柔弱,不爱较真,但其实又有着强大坚韧的内心。
无论看多少眼,都觉得心动。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乔初意惊叹地抱拳,感同身受,“今天的你简直是个诗人。”
周迟深淡淡地笑了。
他知道,乔初意的那个“略同”,来自薄昭浔。
夜色里有隐隐约约的光影,清脆的虫鸣此起彼伏,周迟深的声音似乎裹了一层雾气,他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小心翼翼,心里就此藏着一个秘密,怕别人看穿,却又想让人看穿。”
“如果她会开心,我就会对她表白;如果她觉得是负担,那我就只暗恋她。”
乔初意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拍他的肩膀:“老哥,太悲伤了啊。”
周迟深看着挤眉弄眼的乔初意,像个女流氓,忍不住笑:“小乔,希望你永远不要变。”
不要变。
不要尝到生活中太多的苦。
“当然了。”乔初意漂亮的眉眼飞扬,“奇变偶不变,小乔不会变。”
两人相视而笑。
远处响起钟声,长鸣击破寂静的夜晚,周迟深突然伸手,把她的头扳正,让她目视前方:“送给你的惊喜。”
三响钟声落,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古镇蓦地亮起近千盏灯笼,到处是光芒点点,闪闪涌动,宛如璀璨的星河倾覆,天地也黯然。
那光温柔,那星缱绻,那景难忘。
乔初意看着周迟深为她准备的惊喜,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周迟深靠过来,拉过她的手臂,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极君子又克制的拥抱,如蜻蜓点水。
“小乔,谢谢你,我今天特别开心。”
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开心过。
“周迟深,”乔初意仰头,目光澄澈,“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很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