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知这事?”“尚不知呢。”
“算我老头话多,不让他知道的好。”老张头费力咳嗽了两声,说道。
谢长安停下手头动作,始是思量。他本觉傅望之无所畏生死,亦从未见傅望之因万物命数而伤情,淡漠得像是红尘过客。便以为他也不会介怀区区一口棺材。且也听老范提过,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摆家中有吉意。
但傅望之,当真淡漠到无所畏自己生死?
“你说得对。”谢长安摆了摆手,又推起推车闷头走去。
老张头开口还想问人要把这么大口棺木置于何处,却见人转瞬消失于视野,仿若方才从未出现。
那谢长安是摇身一晃,来到了某青山腰的一座废弃小庙中。
谢长安将棺木一寸寸抬进石像下的空地上,竟是正正好好。他起身正了神色朝石像拜了一拜,启唇道。“大仙,我并无意冒犯之意。多年来世人早把你遗去,独我年年探望,为你奉上鲜果趣事。今日欲借宝地养口棺材于此,还请莫要罪怪。”
说罢又是一拜,便掀起衣摆,一屁股坐于冰凉地上,扬手划出把利刃来。然后认认真真地在棺内的某个几不可察的角落里,刻了一只大尾巴狐狸。谢长安的手不甚灵巧,那狐狸是刻得歪歪斜斜,勉强有三分神韵,一分形态,便再难瞧出什么了。
可偏偏他还要附一行字“俊朗夫君谢长安,慰汝百忧,伴汝长安。”
谢长安满意地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欲走,转念又想起什么,折回身又在棺尾凿了个丑陋的洞。
“傅望之,万一以后我还想陪你呢”
我便也可从此洞中悄悄钻去,以体暖你,同你黄土下共眠。
你可莫要惧蛇鼠叨扰,我定觅个风水宝地,无虫无蛇鼠,叫你安心长眠。
忙好后,谢长安彻底放心离去,此时已是暮色将至,狗吠息宁,乌雀回巢。
饭香从家中隐隐约约蔓出来,他便加急了脚步推门入庭院,声音沙哑苍老却又捺不住兴奋地叫道“傅望之,傅望之!”
“回来了?洗手吃饭。”傅望之大老远瞧人一眼,便顺手掀开木头锅盖,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粗茶淡饭,一菜一汤,吃得有滋有味,月光将二人的影拉长。
饭桌上,傅望之随口关怀道“今日如何?”
谢长安粲齿一笑,笑得满脸褶,对人说道“我有好多事要给你讲。你瞧,今夜月亮比昨夜的圆,星辰要比昨夜稀疏,隔壁老范关铺不干了,铺里的当归又卖光。”
“可最重要的是。”谢长安停下手中碗筷,顿了顿,字字清晰“我还是很爱你。”
满天星汉闻语应笑却无声,不问岁月隔百年,但求二人百年如初见。
番外二
修仙
小暑悄过,红霞晚惊,逐日热三分。
谢长安摇身换了轻薄长衫,闲慢逛于街头,遥闻声声吆喝,瞧见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堆人去。
眼瞧着那里热火朝天,他不由心生好奇,也探着脑袋朝里看,只见一道士模样的老头儿正在人群里耍宝,好似在展现甚么穿墙术。
谢长安仔细瞧了两眼,很快就瞧出来个中猫腻,不屑地哼了声,心说改明儿狐爷爷穿个真墙,吓死你。
他振了振被人群挤乱的衣冠,正欲扭头往外走,却被个头戴青纱帽巾的男子拉住了衣袖,那人硬是挤开人群塞过几本蓝皮书来,满是谄媚道“小公子,大老远就瞧你清隽不凡,天生仙骨,不修仙可说不过去呀!”
仙?
谢长安瞄了眼那些蓝皮书,心思一动,反拉住了推销的青纱帽巾男子,直走到街巷无人处去,朝人道“这个我们细谈。”
“好,好。”那男子忙不迭地点头,哗啦啦从宽袖口里抖落出一堆蓝皮书来,一本本详尽介绍道“小公子你看,这本儿是《天道藏》,主论静坐观想,智慧圆满。这本儿叫《十大神通》,里边儿内容可威风着呐,穿墙术都是小菜一碟。还有这本,《大洞经》,噢,佛门的咱也有,佛道不分家嘛你瞅瞅。”
那男子将书一本一本地在地上细细摆去,谢长安蹲在地上认真地一本一本看去,青纱帽巾男子一见有戏,连忙在旁补充道“买三赠一,买五赠二,加量不加价,绝无二家。”
谢长安心里乐呵呵,想着修成个风神迥异的大狐仙儿给傅望之看,随即忍不住又是一乐,埋下头去郑重其事、熟虑深思地挑了三本儿,还顺理成章获赠一本儿。
青纱帽巾男子见这小公子大方,嘴上就来了劲,又叭叭说道“修仙后,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可厉害啦。”
却不想那小公子猛地抬起头来,原本带笑的眉眼反携了愠气“你说甚么?”
“我,我没说什么呀”
“以后不许撺掇别人斩妖,否则有你好看。”谢长安将书卷成一个桶,在那男子面前气势汹汹地点了点,留下银子便离开了。
夏溪声碎,惊鸿照影。
谢长安一路踏着草色与蹊径还了家,肚子里鼓鼓囊囊揣着四本书,见到傅望之后表现出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偷摸将那四本书藏与枕下,转而进院里去喂鸡。
那鸡本吃得正香,抬头一见又是这位小祖宗,只好钻进角落缩成一团,怨声载道的。
傅望之看了眼在院里喂得兴起的谢长安,不动声色地掀开枕头,翻开那些书瞧了好几页。
中午谢长安如愿以偿地喝了鸡汤,兴冲冲对傅望之说道“傅望之,我想修仙。从此呼风唤云,壶天日月,妙啊。”
“当真?”
“当真。”
谢长安话至半截还未叨叨完,就见傅望之拿出那四本书来,先放一本到谢长安眼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修仙当断荤食。”
“”谢长安话语一顿,严肃地端起鸡汤碗,咽了口。
傅望之不紧不慢又掏出一本,放至谢长安面前“当空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