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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士在外绕着小院走,怎么瞧都像是寻常住家,只好打算先登门拜访此家问清状况,却不想次日俩人恰好谁都不在家,一整天未归。

    傅望之早在道士入城时便察到内股气息,加之昨夜格外浓厚,这事他心底也是明亮得很。

    道士吃了个闭门羹,四处打听得知这院子里是住了两个男人,多年来并未闹过什么怪事,也未出过命案,心里隐约有了个七八分猜测。

    谢长安在城里闲晃了好几圈,本是想找个地歇脚,但回想起刚住之始自己妖气重的肉眼都可见,怕堆在何处又引出事端,只好不停地溜达,还碰见了无所事事的傅望之。

    俩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有多说多问,便又各自做各自的去了。

    那天谢长安琢磨了一天,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主动去寻了那道士,找一家小茶肆,转了转脑袋瞅见四下无人,便偷偷地对人说道“我是妖。”

    道士啜了口茶,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长安又说“我不曾害人。”

    道士又喝了口茶,又点头“我知道。”

    谢长安沉吟片刻,难得认真地说道“停留人间自有我的原因。内人是凡人,只守他过完此生我便走。”

    轮到道士惊讶了,把眉一挑,反问道“凡人?”

    谢长安点点头,“对,他最近气血不足,身子弱,又总嗜睡,我得照顾他。”

    道士心说,那是因为他是条蛇,他得冬眠。

    近乎一样的说辞道士在一天内听了两次,也不知该不该笑。

    “我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只要你一心向善,我便不会做多余之事。”道士最终没有道破,此缘有趣,便让他有趣下去。

    谢长安双手一抱拳: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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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由衷道“多谢。”

    第八章

    不觉间数十载已过,朝夕之间缓缓踏过了晓风残月,是岁月静好。

    这日有人在街头同谢长安打招呼,谢长安愣是没认出来,直到人家说了大半天的话才想起这是婚宴那天做菜的厨子,竟是已此般老态。

    “兄弟,你咋白了?”谢长安指了指厨子的发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纳闷道。

    “小公子,已是过去三十多载啦,不服老不行啊。”厨子摸了摸自己满面的胡茬,连带鬓角都染了雪色。

    “已是三十多载了?”谢长安心底如遭雷劈,三十多载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隐约见到傅望之生了白发,谢长安顿时走神,心头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

    “倒是小公子神奇得紧,这么多年了不见半丝变化。”厨子抬起眼睛来和蔼地打量着高挑的谢长安,念着童颜这种事还竟真存在。

    “咳咳咳没有没咳最近身子骨也不大好。”谢长安立刻低头咳嗽,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心里手忙脚乱地算着自己该多少岁了。

    “公子这咳得也太厉害了,可别是肺痨。”

    “没有没有,岁数大了。”谢长安的搪塞漏洞百出,要搁平日他那机灵劲儿断不会出这种事,只是三十多载的岁月,他竟消化不来。

    谢长安闷着头往家走,心里头盘算着自个得五十了,这意味着傅望之也有五十了,想着想着就难受得不行。

    他一脚蹬开家门,指着凳子瞅着傅望之,颐指气使道“你坐下。”

    傅望之一头雾水的撩起袍子,坐于红木交椅上,只见谢长安伸手拨开傅望之的长发便仔细瞅。

    傅望之心里头咯噔一下,忙借法力展出几缕白发,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谢长安瞅了一会便瞅不下去了,坐在傅望之对面,把脸埋在桌子上,傅望之谨慎而静默地端详着谢长安,心里五味杂陈。

    “傅望之,为何人要有生老病死?”谢长安抬起头来与傅望之四目相对,见到眸还是那双深沉清冷的墨眸,眼角却有了细纹。

    傅望之沉默不语,这是他最不愿思量的事。若是有朝谢长安离他而去,他怕是要陪谢长安一同下三尺黄土,共入轮回。

    谢长安一面忧心傅望之的生命,一面兢兢业业地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观摩过往老人,按照相同的白发和皱纹把自己变老。

    不知不觉就又是一轮三十载。

    俩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秋风萧瑟而过,卷起庭中落叶,吹老了岁月千千重。

    傅望之真的老了,不能陪他上山采药,也不能常鸣琴与他听。

    谢长安也老了,鸡都不养了,一天到晚也不上蹿下跳,除了那双明亮的眸,已难再见韶华模样。

    谢长安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望着九霄碧落,想着若是他修为再强些修成了狐仙,修成了上神,能不能为傅望之续命,他什么都不要,只挽一条命。

    良久,傅望之突然探手勾上了谢长安的指尖,随后两只爬上皱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所谓白首不相离,所谓相伴共蹉跎,怕是此生最长情的浪漫。

    这夜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嚎哭,傅老大爷和谢老大爷裹着毛外套走出来瞧,见着竟是那老张头过世了,悄无声息地就没气了,尸体蒙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老张头的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花白的头发狼狈的四处散落,抱着老张头的尸体险些哭抽过去。

    这悲烈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两个老妖怪的心灵。

    回院以后谢长安如何也睡不下去,他偷偷地起床踩着鞋,坐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望着地面出神,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一颗豆大的眼泪就突然掉下来了,谢长安抹了抹,又一颗豆大泪珠掉在手背上,随后一发不可收拾。谢长安不敢哭出声,咬着嘴唇强忍着哭腔,不停地拿手和衣袖抹着眼泪,抹得脸都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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