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高三洗脚城
夜晚的华灯初上，照不亮昏惑的包厢。江予舟没想到，在会所洗脚的时候，也能碰上高中时期的同学。
“技术不错嘛，得是你们店里的头牌了吧？”
“过奖了哥。”
“诶，都是老同学，什么哥不哥的。”
巧合之中，又带着些许的尴尬。
江予舟蹲在地上，双手按揉着盆里的脚，抬头看向西装笔挺的宋景辉，笑得很职业：“辉哥你说笑了，来店里消费的顾客，咱都得叫声哥。”
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从刚才的交谈中得知，宋景辉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年薪两百多万，公司给配了豪车，前两年又在沪城买了房。
人与人之间，真是越活越参差。
江予舟想起上学那会，他与宋景辉同组，他是组长，成绩好，也受老师欢迎。
而宋景辉是组员，对他言听计从。
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宋景辉成了公司高管，而自己却是蹲在对方脚边的技师。
不过江予舟也没多在意。
落差感确实有，但生活就是这样，被蹂躏了太久，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没有钱实在。
“对了江予舟，你现在结婚了没？”宋景辉突然开口提了一嘴。
结婚，似乎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江予舟摇摇头，满脸无奈：“我嘛，没车没房，存款只够自己生活，想结婚不容易。上个月相亲，女方比我大四岁，三婚带俩娃还要三十万彩礼，当真按人头算钱。”
逛洗脚城的多数都是爷们。
女技师们把领口拉低点，靠着卖卖萌、擦擦边，提供点特殊的小服务，能拿到不低的工资。
而男技师唯一的倚仗，就是更专业的按摩手法。
江予舟按脚很多年了，技术确实称得上会所一流，但即便如此，点的客人也很少，收入极其不稳定。
对于他来说，结婚很遥远。
“听说宋哥前两年结婚了，嫂子一定很漂亮吧？”
“还好还好，她马上过来，你可以见见，其实大家都认识。”
“我也认识？”
正当江予舟疑惑之际，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出现在门口。
宋景辉立马抬头：“澄澄你来了，快看，没想到咱在沪城也能遇到老同学。”
三十二岁的柳澄霜肤白胜雪，脸上少了几分青春稚嫩，却多了好些高贵优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迈步走进包厢，高傲的目光在江予舟身上轻轻一瞥。
江予舟默默低头。
是啊，他何止是认识。
当初喜欢了柳澄霜很多年，也追了很多年，只因高二开学的时候，他捡到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的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
【LCS想和JYZ做朋友，这是个秘密】
好惊人的秘密！
特地写下这句话的人，真正目的怎么可能只是做朋友？
江予舟翻开了全班的名册，唯有他的名字拼音是“JYZ”，而班花柳澄霜，也是唯一一个“LCS”。
那行字工整漂亮，像是刻印，而恰恰柳澄霜的字写得很好。
为了验证猜想，江予舟主动将笔记本送了回去。
柳澄霜欣然接受，还甜甜一笑，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一刻，江予舟仿佛看见了自己阴暗的天空，迎来了明亮的曙光。
于是他彻底坠入了孤独的爱河。
他开始关注柳澄霜的一切，开始想尽办法关心和讨好，满足她的任何需求。
但柳澄霜对他的态度，却始终若即若离。
礼物从来不拒，表白从来不应，约吃饭一定会带上三五闺蜜，大学四年的衣服包包化妆品，都会让江予舟包揽。
她说两个人之间，一定要有足够多的考验，才能确定关系，这样爱情才不会廉价。
江予舟信以为真。
直到柳澄霜大学毕业，带着新交的男朋友，同他划清界限。
她说她不可能和一个洗脚的在一起，连牵手都嫌脏。
可她花的，明明都是江予舟洗脚赚来的钱！
江予舟无法接受：“当年你笔记本后面写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笔记本根本不是我的。”
她只是觉得它好看，包装精美，似乎很值钱的样子，所以理所当然地收下了。
江予舟在那一刻认清了现实。
原来是自作多情了，或许那句话里的“JYZ”，也根本就不是他吧……
“我说得没错吧澄澄，咱们当初同班的，毕业以后都是人中龙凤，就算在洗脚城当技师，也能混个头牌！”
“尤其是予舟这种，洗了十多年的脚，技术更是一流！”
宋景辉竖起一根大拇指。
江予舟没有说话，当初他高调追求柳澄霜，人尽皆知，宋景辉也不例外。
他能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嘲讽，可那又如何呢？
因为这本就是真实的他啊。
卑微，且懦弱地活着……
“予舟啊，我脚后跟有些死皮，帮我清理一下，辛苦你了。”
宋景辉笑着，同时递来两张红色的钞票。
这是小费。
“好的辉哥。”
江予舟挤出一个笑容，将钱揣进衣兜。
空调吹出来一阵阵暖风，屋内的温度很高。
江予舟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将身体缩在一起。
他就这样蹲在床边，来来回回为宋景辉捏脚，照顾到每一个指甲和趾缝。
柳澄霜与宋景辉并排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仿佛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
江予舟觉得自己就应该在床底，而不是在他们的视线里。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江予舟下班时，误以为天都亮了。
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拦下。
那是会所新来的经理，姓蔡。
他收走了江予舟刚拿到的二百小费，理由是会所已经给技师发工资了，客人赏小费，那是对会所的认可，打工的凭什么收着？
江予舟很不甘，但无法反抗。
因为如果拒绝，他在这里混不下去。
离开会所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小出租屋。
提着酒瓶走在路边，越喝越醉。
路灯在身后照他，他在踩身前的影子，忘记自己踩到了哪里。
直到一声刺耳的笛鸣响起，抬头才发现，两盏炽亮的车灯已经来到跟前……
“砰！”
身体凌空的失重感传来，砸落地面之后，江予舟感觉大脑几乎被摇成了浆糊。
意识渐渐消散，原本就黑暗的天空，似乎一黑到底了。
他睡着了。
就这样睡在马路上，越睡越沉……
……
“睡！睡！还睡！”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江予舟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几声愤怒的咆哮，还有什么东西在连续拍打自己的脑袋。
“赶紧给我起来上钟，客人已经到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头顶的天花板。
“才几点啊？”
真特么把人当驴使。
江予舟烦得不行，一通胡乱摸索，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有些奇怪，各种老式家具似乎落后时代很多年，但偏偏又让他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里，好像不是他的出租屋。
对啊，昨晚喝了酒，好像根本没回家！
什么情况？
他带着疑惑转过头，很快便看见了站床边的女人。
四十来岁的模样，个头不高，身形微胖，一头棕色的大波浪，五官看起来凶气逼人，此刻眼中好像有煞火在燃烧。
不对……
江予舟愣了一下，接着猛地瞪大眼睛，大脑瞬间清醒了。
“婶……婶婶！”
“婶婶，你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还是缺什么东西，我去买来烧给你，别这样突然出现啊……”
江予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眼前的女人，正是他五年前出车祸去世的婶婶，周慧茹。
也是从他七岁开始，一直将他养到高中毕业的监护人。
“啪！”
话刚一说完，周慧茹扬起手中的一次性拖鞋，狠狠拍在他脑门上。
“狗东西，你就这样想我死！”
看着眼前愤怒的婶婶，感受着头顶的疼痛，江予舟整个人呆住了。
有痛感。
对方不是鬼，也不是他做梦。
难道说……
江予舟感觉心脏在突突直跳，他连忙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迈步来到墙边，看见了悬挂的年历。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当前年份——2010年。
十五年前？
他这是……重生了！
他回到了叔叔婶婶还没有出车祸，自己也还没有高考落榜，没有走上继承洗脚按摩不归路的时候！
一时间，震惊有如惊涛骇浪，将他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重生这种事，居然也能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