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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守山人

    “反了天了你!”

    陈德忠暴怒,指着灵位道:“我为了你们家的事跑前跑后图个啥?当着我大哥的面,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吕青禾,还不让你的傻儿子撒手!”

    吕青禾委屈不已,慌忙去拽儿子衣角:“然然,今天是你爹的白事,别让大伙看了笑话……”

    母亲冲着自己不断摇头,眼神中尽是央求,陈然心中一软,这才撒开了近乎休克的陈铁柱。

    陈德忠见儿子得救,连忙就将人给扶了起来。

    口中还不忘骂骂咧咧道:“行啊?还怀疑上我了?从今天开始,我陈德忠要再管你们家的破事,我就是狗!”

    全程都没敢去看陈然那双淬火般的眼睛,这个与父亲同父异母的二叔带上宝贝儿子,匆匆就离开了现场。

    最终,在一众街坊邻居的帮忙下,那口装着陈然父亲生前几件衣裳的棺材才草草下了葬。

    忙完这一切已是暮色四合,张罗着给两个娃做饭,吕青禾将粮缸最底层浅浅的一层陈米全都倒了出来,这才勉强熬了点稀粥。

    梁上挂着的熏肉早就只剩下了一截麻绳,柴火泛起的烟气熏得吕青禾眼眶直发红。

    丈夫的抚恤金只剩下了两斤粮票,儿子还要继任守山人这份危险的工作,接连的打击,已经让吕青禾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到了极限。

    见陈然抱着劈好的柴火进了灶房,她才勉强止住了啜泣。

    “娘。”

    以为母亲是在担心抚恤金的事,陈然一边将柴火垒好,一边就劝慰道:“抚恤金的事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向您保证,我爹的抚恤金,不出三天,我就让陈德忠连本带利吐出来。”

    “然然,别胡说!他怎么着也是你二叔,一家人怎么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丧事结束后,屯子里就已经有人在讨论了,说是陈会计家的铁柱已经当上了公社的仓库管理员,可生性善良的吕青禾依旧是不愿意相信。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儿子的未来,在一番考虑后,便吩咐道:“然然,明天你亲自上你二叔家给他赔礼道歉。”

    “记住了,抚恤金什么的我们都不要了,只要公社能改变主意,换个人当守山人就成。”

    嫁到陈家这么多年,吕青禾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当初陈然的爷爷退位,丈夫接任守山人一职她忍了,后来老爷子过世,老太太主持分家,她与丈夫被逼着从祖宅搬出也忍了。

    天真的她,总觉得让人一步,对方就能给自己留条活路,可陈然又怎会抱这样的幻想?

    就陈德忠那个狗东西,怕是连自家的大粪都想装进他家的大酱缸里去,对付这种人,就得采取最强硬的措施!

    母亲的想法陈然不赞同,但究其根本,她一味退让也是在为自己这个儿子谋出路。

    陈然只得换着法子劝道:“娘,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守山人好歹也是份工作,我不干活,咱家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就是去喝西北风,娘也不能让你再走了绝路!”

    守山人作为公社唯一合法的猎人,仅有的报酬就是能够自由上山打猎。

    这工作既不吃公粮,又不挣工分,在鹰嘴屯也就只有自己那个老实憨厚的丈夫肯去干了。

    吕青禾坚决不愿让儿子走了丈夫的绝路,她甚至已经在心底下定了决心,只要公社能够撤销命令,她就是去卖血,也要帮儿子换一份能吃大锅饭的工作。

    她期盼着陈德忠能够念及亲情,让公社撤销儿子继任守山人的命令,而陈然则是截然相反。

    来自2025年的他,深知这守山人的工作有多香!

    现在就是陈德忠跪在面前求自己,让自己去当那个仓库管理员,他也绝不会换!

    此时是1958年,很快,新中国就会迎来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到那时,粮食短缺,饿殍满地,人们为了活下去,会将墙根下的观音土都挖空!

    那些能赚公分的工作会彻底成为笑话,反倒是能合法上山打猎的守山人,会成为唯一的香馍馍。

    到了那个艰难的时候,深山里奔跑的獐子野兔才是真正的粮仓!

    知道一时半会很难改变母亲的观念,但陈然相信,以自己一名王牌特种兵的丰富野外生存经验,很快就能让母亲放下对自己的担忧。

    假意答应了母亲的计划,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陈然就被妹妹的抽泣声给吵醒了。

    “哥,老鼠把松子都偷走了。”

    昨晚就喝了点稀粥,小丫头脸都泛着白,可依旧是死死抱着这个豁口的陶罐子。

    在她眼里,这是哥哥能够娶媳妇的希望,哪怕是明知已经被老鼠啃穿了,也很难放手。

    陈然蹲下身,用掌心暖着妹妹冻红的脸颊,哄道:“傻丫头,回头哥陪你一块,再把这陶罐给捡满。”

    “哥,你听,嘿嘿!芸丫的肚子在咕咕叫。”

    七岁大的女孩情绪来去都很快,被陈然一阵哄,立马就分享起自己肚子咕咕叫的新鲜事了。

    她能把肚子叫当做好玩的事,陈然可不能,家里已经要断粮了,他必须上山去猎点野味才行!

    独自在灶房里磨着柴刀,青石蹭着铁刃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吕青禾。

    母亲踉跄着扑过来就要夺刀:“然然,你可不许上山胡来!娘可就指着你和芸丫活下去了!”

    “娘,你想啥呢。”陈然憨笑着,就跟没猜到吕青禾在担心什么一样,他晃了晃手中锋利的柴刀,就解释道:“我打算去二叔家,给他们家干点活。”

    “到时候求求奶奶,看能不能让她开口,让二叔帮我解决一下工作的事情。”

    “带上芸丫!”

    始终还是担心陈然会上山走了丈夫的老路,吕青禾强硬地要求陈然带着芸丫一块上二叔家去。

    陈然不得已之下,只得带着这个小跟班一块出发。

    拎着柴刀和妹妹一块出了门,没走多远两人就遇到了往公社方向去的陈铁柱,这家伙昨天挨了陈然一顿毒打,显然是有了心理阴影,见陈然手里拎着把柴刀,都没等陈然开口,撒丫子就跑了个没影。

    公社仓库的钥匙叮当作响,被陈铁柱连滚带爬的滑稽模样逗得咯咯直乐,陈芸瞬间就忘记母亲临出门前叮嘱,千万不能让哥哥上山的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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