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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长孙氏眉眼含笑,忙起身还礼,言语中三分郑重,三分愉悦,三分感动,一分娇俏灵动,她笑道:“得夫婿若此,妾此生亦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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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8]隋唐风云(44)二更

    隋唐风云(44)

    四爷坐在窦夫人身侧,窦夫人拉着儿子的手,低声问:“外面传言可真?”

    “真!”

    “林桐便是杨青鸟?”

    “正是!”

    窦夫人攥紧了儿子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有幸以那样的女子为知己,别的女子便是再好,只怕也无法入心。

    故而,你这婚姻难啊!

    心中做此想,抬眼想安慰儿子,可抬眼一看,这孩子宽大的袖口里面穿着个什么,他抬手撸起来,竟是将手臂套了起来。

    可看这针脚,竟不曾见过。做的极其素净,那针脚细密每一针都一模一样。

    再看腰上挂着的荷软皮荷包,一边是药丸子,一边是闻见颇为清凉的一味‘药丸’?

    四爷取了一刻递给窦夫人:“您尝尝!方子我有,我亲手配了给您送来。药味苦,服了药便含一颗。”

    甘酸为底味儿,竟是十分合用。

    窦夫人便心有所悟,非林公无心,而是而今这境况,不容她有心。既然如此,她便更放心了些:“娘不告诉你爹,亦不告知你兄长们。”

    天下局势到了如今,林公若与李家合,这于李家有利!可李家是三郎的吗?三郎有责任为李家,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哪怕李家不是三郎的,三郎身为李家子,为李家筹谋,本就应当。

    可林公呢?凭什么?若三郎是嫡长子,这自然不同。既然不是嫡长,又凭什么叫林公放弃唾手可得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如果真如此,那便不是林公了。

    她反倒是劝儿子:“人各有志,人皆有长,此不分男女。我与你父并非食古不化之人,若非如此,你家阿母何以能出于军中,掌管粮草事宜?若非如此,此番起兵,秀宁半途不会用了嫁妆招兵买马,联络各地响应你父起兵。

    林公这般之人,有其志向,身有所长,有儿女之私,却能不以此为羁绊。在我看来,实属难得!而我儿,为谋大事,从不在乎人言名声。在洛阳,周旋于炀帝身侧,遭人非议不怒不动。之后与林公,自是少不了闲言碎语,以我儿之心胸,亦不会放在心中。若此,必是和顺安泰,顺遂如意。”

    “借您吉言。”四爷认了这个话,“天下局势变化一日一变,儿不急。”

    不急好!不急甚好。

    窦夫人欢喜,精神也好。晚上李渊回来,她还陪着用了一顿晚膳。她劝道:“林公之事,我知夫君心中所想。”

    李渊:“”三郎美姿容,必能匹配。

    窦夫人笑了笑,一边用饭一边道:“林公再是林公,可终究是女子!女子择偶,与男子不同!男子择妻,在于门第家世,在于贤淑,在于容色。甚至于,只要容色足够,若非婚事长辈订,只怕容色该排在首位。”

    李渊哈哈就笑,这话原也无错!

    窦夫人给丈夫夹菜,而后才说:“而女子择婿,这不同!在于权势,在于地位,在才干,在品行,在于家世至于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渊的筷箸逐渐慢了起来,只觉得这话更有道理。

    窦夫人看李渊:“三郎有容貌,有家世,有品行,有才干”

    李渊:“”这都排在末尾,至少在权势地位之后。

    窦夫人又说:“世间缺容貌姣好,家世贵重,品行上佳,才干不俗的男子么?”

    李渊:“”倒也不缺!与之相比,权势与地位当然更加稀缺。

    窦夫人问说:“夫君欲以世所不缺之物,换得稀缺之物?”这是将林桐当傻子么?还是轻看了女子?

    李渊:“”懂了!我该给我家三郎权利地位,且一定得是实权!只有如此,方有与对方婚配的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窦夫人不再说了,又给夹菜:“尝尝这个,清爽。”

    李渊嚼着莲藕,好半晌才说:“林公这边,暂时不想!三郎与之为友,我们与她互为臂助。我们背后缺人防守,她需得关中粮草。”此为合作,友情为基,能叫彼此多些信任,这事好事。

    窦夫人跟着点头,本该如此。

    “不过,而今这般局势”李渊低声道,“咱们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朝中有意将公主许婚四郎,你以为如何?之前许给林公,此事不过一笑谈。而今,朝廷有此意,你以为如何?”

    让朝廷放心,咱还是尊着朝廷的,是这个意思!如此,便可不被征伐,也避开朝廷主力攻击。

    窦夫人以为‘可’,她转脸叫近侍,“去请四郎来一趟。”

    择妻首择门第,便是大隋摇摇欲坠,将被取而代之,可出身却高华,此便可!

    既然答应了,那便去忙吧!

    窦夫人未曾留丈夫:“去松散松散,我身上乏了,便不侍奉了。”

    李渊坐在窦夫人身边,叹了一声,“那你”

    “嗯!去吧。”窦夫人说着,便催促丈夫离开,神情不但不恼,还带着几分促狭与调侃。

    直到人走了,窦夫人才收了脸上的表情,躺下之后,又咳嗽了几声。

    大郎乃嫡长之子,二郎有军功在身,三郎此番有筹谋之功怎可不重用?四郎需得为局势而联姻。

    权柄在手,他是宠幸万氏还是千氏,身边是一人还是十人亦或是百人,又有何不同呢?

    窦夫人觉得:还是错了!想窄了。女子当如林公,可用情,但绝不因情而羁绊己身。若不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操劳一场,所得不过一‘贤妇’之名罢了。

    “公主必可为一贤妇,此事自当喝!”公孙氏听了这信儿,就这么说了一句。而后手里拿着三郎退回来的单子。

    此礼单是她为林公准备的,女子所需极多,她筹备的准备起来,而后将单子递给三郎,看是否可有补充。

    谁知道单子上密密麻麻写着禁忌,连果干需得以杏为上佳都有罗列。

    再翻一页,标注花蜜一定不能是槐花蜜。

    长孙氏展开长长的礼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不无所感:人所得之偏爱,往往与自身的价值有关。若你自身价值无限,别人给你的偏爱就无限;若你自身无价值,那别人随时都能将你弃如敝履。

    她将这些合上,而后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女子当如这树,扎根大地,傲然而立。莫要做这枝上叶,便是长在最高的枝头又如何,不过是随风而飘,应时而落。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新人换旧人,这便是树叶的命运。

    雁门关最后一片树叶掉落,关外草黄,将要落雪的时候,桐桐终于到达了雁门关。

    城头上,有人早去禀报,说是主公回来了。

    周法尚等人心中何等矛盾,那是别人一时无法理解的。但是将士们并没有因为主公是女人就有了什么别的声音。

    相反,他们呼号着,想看看女子模样的主公到底是何等样貌。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一身黑色劲装的装扮,黑发束起,民间流传着的女将军本该是这幅模样的。

    众人未从这陌生的装扮和容貌上回过神来,马上的人却笑了。

    只要一笑,嘴角就斜着勾起,眉毛微微一挑,带着几分不羁。

    而今这笑还是熟悉的笑,她从马上跳下来,对兵卒笑骂:“看什么?不认识了?你们一个个的,长着眼睛出气的?我在你们面前天天的晃荡,也没见你们瞧过呀?咋了?想娶媳妇了?好好练去,连成了本事,乱世里能活命,还愁没媳妇。”

    有人喊道:“主公,您在军中选婿么?”

    周法尚面色一变:这些混账东西!这是皇家女。

    桐桐摁住周法尚,一点也不恼,只笑道:“站出来!叫我看看是哪个给我出的主意?”

    还真有人战了出来,是个长的还不错的青年,这会子不好意思的咧嘴笑。

    桐桐把手搭在他肩头,然后脚下一绊,将其顺势举起,举过头顶。军中一片哄笑声,闹成一片!她高喊一声:“来接住了”

    抓着这青年的腰带,顺势往外一扔。以前也经常这么玩,并不会伤到人。

    这会子这青年也不恼,一骨碌爬起来,还跟着叫起了好。

    桐桐还顺势夸:“这小子的主意不错!行!回头搭个擂台,谁能将我打下擂,我还真就招赘了!先比划去吧。”

    然后是一声紧跟着一声的吆喝声,起哄声,打趣声。

    桐桐转脸跟周法尚说:“今儿加餐,一人二两羊肉,一碗羊汤,一个麦饼。”

    “喏!”

    “另外,财粮得接受!”桐桐往里走,“设宴,今晚款待程咬金大哥,这次多亏了他!今晚我得多敬他几杯。”

    周法尚:“”一肚子的话想问,一肚子的话想说,他觉得两人必须坐下好好沟通一下,结果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只一桩桩的事就这么安排下来了。

    桐桐再往前走,就看到了挡在道路中间的庾质。这老儿而今一身大隋的朝服,静静站着。

    她:“”她只能说,“庾公,新帝登基,我着人送你去江都,如何?”

    庾质:“”他大礼叩拜:“林公,新帝尚在江都,洛阳被王世充所辖!王世充枭雄儿,此时怕是已生二志。肯定林公以天下大局为重,出兵洛阳”

    看吧!这就是大隋的忠臣。此人对杨广失望以及,但是换个君王,他还是只认大隋。

    桐桐叹了一声,走过去,扶起这老者:“庾公,我出兵洛阳新君答应么?”

    庾质:“”

    “我此来镇守雁门,朝中将粮草之资拨付给我,这便是准我镇守雁门!而今,尚无诏书军令,我怎好擅自出兵洛阳?”桐桐说着,就一脸苦笑,“庾公何苦为难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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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0

    [1519]隋唐风云(45)三更

    隋唐风云(45)

    房舍是重新安排过的,当时杨广的圣驾在雁门关,走的时候是逃命。连带的勋贵大家的行李都扔下了,将这些记录而后入库了。

    之后知道主公的身份,又拿出来重新布置。

    这里是杨广和萧皇后曾住过的地方,铺陈一新。而走的时候许多宫中侍婢也都未曾带走,一同留在了雁门。宫中未曾对他们有交代,皇家与勋贵遗留的东西也被收缴了,这些人想走也没有盘缠。

    在城中还算安全,只要做工,还有饭食和热风挡雨的地方安身。可一旦离开,到处是流民,别在成了别人的刀下鬼。

    滞留人员何止千余,从中选出侍奉的人还是极其容易的。

    于是,等桐桐被带过来,看见安排的这么好的地方,她:“”不能推了周法尚的好意。那就只能先这么笑纳了!

    热水沐浴,处处有人安排的日子过的是极好的。只是准备的衣物皆不可用。她依旧用四爷提早准备的,叫人把箱子给搬进来。

    吩咐下去:“衣物以此为样儿。简朴、大方为上,不可奢靡。”

    “喏!”

    梳洗完,她转身就走。确实忙着呢!

    她先去看养伤的重伤员跟重病患,而后看了药材,叫列单子随后采买。

    等忙了一圈,想着宴席已经筹备完了,她又急匆匆去赴宴。果然,到的时候除了军中的将领,还有程咬金以及他的部下。

    桐桐便笑:“程兄,久侯久侯!”

    程咬金忙站起身来,看到一女子当真是有些尴尬的。

    桐桐只做不知,笑道:“小妹先罚酒三杯!对程兄有所隐瞒,不该!不该!实在不该。这是小妹之错。”

    程咬金忙道:“某莽汉,为人粗鄙!林公乃金枝玉叶某”

    桐桐摆摆手,叹了一声,将酒坛拎起来,筛了一排的酒:“程兄,听林某人说几句,可好?”

    “请!”

    桐桐先举起一杯酒,走到周法尚面前:“周公乃朝之重臣,乃军中擅筹谋之良将,青鸟钦佩至极!我知,若我父当朝,周公必可位列三公。公为军中良佐,其功至伟至大。”

    说着,她将酒举起来,“这杯酒替家父敬您。若无周公鼎力,青鸟便只是青鸟,成不了而今的林桐。青鸟年少,有许多不周之处!青鸟自幼丧父,骤然丧兄在青鸟心中,周公与仲父何异?

    祭奠亡父时,已经过往种种禀告父亲。以父亲之心性,如何能不感激周公!故而,请周公满饮此杯。今日之后,不论周公是去是留,青鸟绝无二话。不论周公身在何处,青鸟必舍命保周公无虞。不论周公如何待青鸟,青鸟终身视周公为仲父,敬字当先。”

    周法尚:“”话说到这份上,这杯酒怎么能不喝?话说到这份上,怎么说告老之事?话说到这份上,岂能轻易舍她而去。

    金枝玉叶,零落成泥,绝地而起,几死几生,私为下,公为上!这般之人,便是一介女流,亦顶天立地。考虑前程,自是另投他主更好;若考虑情分,又如何能舍?

    他接了这杯酒,一饮而下:“主公莫要再说此话,属下惶恐。”

    桐桐心里舒了一口气:此人要是走了,动摇的可是人心!只要不走,我把你当爹供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下一杯酒,桐桐端起来,看向来整。

    来整站起身来,“主公莫要客套,家书已至!若非主公,我父便已被算计身死!而今在朝,我父虽手握军权,然则朝中魑魅魍魉,此事下属甚是忧心”我在这里,朝廷上才更有顾虑,此时谁都能走,唯独自己不能走。

    因此,什么矫情的话都别说了。跟随主公,是来家的筹码。因此,来整必随主公!

    桐桐啥话也没说,请对方满饮此杯。

    再下一杯,桐桐端起来看向费青奴,费青奴:“”自己除了来家,并无强大靠山。当日,尚有千余兄弟跟随。而今,自己便是走,这些人也带不走了。

    这个天下,谁敢说能叫将士不饿肚子,可能除了林公,也再无他人。既然如此,那便走不得了。

    桐桐说:“费将军勇武过人”

    费青奴将杯子接过去,“主公,属下才干平常,能力平庸,只余勇气可用!您能善待,看重,属下感激不尽!愿随主公驻守雁门!”

    “好!”桐桐说着,另外取了一杯酒:“我陪饮一杯。”

    一杯酒进肚,转瞬酒气就上来了。要说王霸之气,那是真没有的。部下也是人,也都有自己的考量。当然了,不光自己的部下是这样,其他势力内部,也必然是这样的。

    各有各的思量,而后做出符合自己当下利益的选择!你能给部下更多的利益,叫他们看见更大的希望和更多的可能性,那他们就不会背弃!反之,今日能效忠你,他日也能效忠他。

    高大上的东西很动听,但是那对下层更有用。

    对在座的这些人,再高大上的东西也没用,你得告诉他们,他们能得到什么。

    把老部下尽皆留下了,这就算是把老底子夯实在了。也叫程咬金看看,自己这边并没有散。

    桐桐端了两杯酒,又命人给程咬金的属下斟酒,这才将其中一杯递给程咬金:“程兄,你我本是萍水相逢。然则,兄大义助我,此情难忘难报!而今酒水一杯,敬兄长。隐瞒兄长之事,实属无奈之举!我林青鸟并非巫蛊害人之辈,当日被追杀,被通缉,不得不化为林桐。

    昔年,我亦是满腹仇恨,恨不能手刃仇人!想我兄嫂在艰难之处,对我不离不弃,他们惨死,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可逃难于民间,见了那么多失家园,失亲人的百姓我才明白!我的仇人我能寻仇,可他们的仇人他们的仇人是谁?去哪里寻仇?又能怎么寻仇。

    我姓杨,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杨氏的血脉。可皇权倾轧,权利颠覆,昏君当道,害百姓至此我杨青鸟以杨氏子孙为耻!我常怀愧疚之心,甚至于对父兄也难免生出怨怼!”

    她说着,便将酒杯举起,对着程咬金的部署单膝跪了下去:“杨氏对不起诸位,诸位若可安生过活,谁又愿意流落此处!我杨青鸟待杨氏请罪。”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七手八脚,又不敢太过于亲密,这才将人扶起来。

    “昏君之罪,与主公有何干系?”

    “正是!主公难道不是被昏君所害?”

    “我们与主公乃是同病相怜,整改惺惺相惜才是”

    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是‘主公’。

    程咬金:“”林公乃是以磊落君子,在之前自己一直这么以为!可自从知道林公是女子,而今再看这女林公真是有些小女子的小性子的!

    她这一礼,这些莽汉子各个都自诩为英雄,心中难免怜惜,这会子恨不能刨出心肝来叫林公看,他们对林公绝无怨恨,不会因为林公是杨氏女便弃她而去。

    其实,这是将矛盾点转化了。问题的症结其实是她是女子,而今,不知道话怎么说的,矛盾的中心就成了‘杨氏’这个姓氏和血脉。

    然后,就这么‘主公’‘主公’这么的叫了。

    程咬金:“”我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砍头子,二愣子,傻不愣登的,把我也卖给人家了,知道么?

    桐桐一脸的苦笑,叫其他人先喝着酒,然后拉了程咬金,将一封举荐信递给他:“唐国公二公子李世民,乃当时豪杰,我所钦佩!我一女子,程兄乃堂堂汉子,心中必有难过之坎您要去,我必不敢留。此生,得以识得兄长,乃是三生有幸!兄之才,难得!若暂无安身之处,此处可去。”

    程咬金:“”看着手里的荐信,这还怎么走?她句句都是她是女子,女子难呐!在这最难的时候,正需稳定人心的时候,自己若离去,不是让她难上加难吗?

    便是心中有疑虑,也不好现在离开!此乃不义呀!

    信他退回去了,“林公何出此言?而今,尚有马匪掠劫于两国之间,程某不看到林公安稳,岂能离开?”

    说着,端了酒一饮而尽:放心!不走!

    桐桐跟对方碰了一下,跟着将这碗酒喝了: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只要现在不走,以后该是也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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