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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不要!我不要带孙子。

    四爷一下子就笑起来了,多大年纪了,这会子还会嘟嘴了,“赶紧吃饭!”别做怪样子,叫孩子们看去了。

    桐桐一再询问:“不带?”

    不带!不带!你就是想带,人家父母也不一定乐意。情况一好转,工作都有了变化,都有自己的事业前程,还能围着爹妈呀?这一走,能不带孩子走?

    情况说好转,那就是真的好转了。

    十月份,天冷了了,雨慢慢的停了,而后拨乱反正,天晴了。

    大街上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又是锣鼓喧天,又是鞭炮齐鸣润叶看着这洪流,闭了闭眼睛。她看了看她的办公室,心里也知道,这里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浑浑噩噩的,觉得整个人在虚无中飘着,但却也知道,她内心是特别清明的。

    看着微微颤抖的手,这不是害怕,还是心疼:拥有的再次失去,谁能舍得?这是吃亏吗?好像也不是!这像是偷来了十年扬眉吐气的日子,然后等来了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可还是会留恋吧!

    要清算吗?谈不上!自己又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得交回去,但还有当年的筒子楼可以容身。

    这里竟然有十年未回了。

    稍后见

    [1465]世俗烟火(135)二更

    世俗烟火(135)

    离开的时候,这楼上的人躲着她。现在回来了,这楼上的人还躲着她。

    掏出那把藏了十年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

    衣服,书籍,凡是日常用的,都没有了。

    润叶吸了吸鼻子,看向蒙尘的镜子。用袖子将镜子擦干净,上面映照出自出一个中年女人的面庞来。齐耳短发,干部装,齐齐整整的。这是脸上的纹路眼角、嘴角,这么多纹路,长的再好到了年纪也就那样了。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然后出去打水,重新擦洗,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把她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归置好。

    金禄会回来吗?回吗?

    直到落雪了,这边的筒子楼里睡被窝都开始冻耳朵了,也没见金禄回来。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吗?不是老领导平反了吗?

    这一年的冬天,金禄被平反了。老领导关照他,亲自派车过来接他去体检,结果是很健康!当年误诊了,得的并不是肺结核。

    身体健康,这就意味着能担重担了。

    一周之后,他被任命为北县县长,他需要去上任了。

    领导认为,他这十年在基层看到的都是最真实的,对基层的情况足够了解,又正年富力强,可以胜任。

    要去上任了,又在隔壁县,坐火车三十分钟就到了,他得去报到了。

    十年的光阴呀,太过于漫长了。

    要走了,他又哭了:“过两年,等我爸也退休了,我接你跟我爸过去。”

    桐桐:“”四十岁的人,干啥呀?哭起来好看吗?我俩退休了也不要你们管,赶紧的,走远吧。他打岔问:“带开颜吗?”

    这牵扯到孩子的工作调动。

    “我不去了吧!”开颜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给爸爸放到包里,“我爸去还得安顿!再说了,您和我爷爷不是叫我准备考试吗?”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考试,但是,并不是很想跟着爸爸走,“去了还得调研,整天的下乡,留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金禄也是这么想的,“我先不带她!她也大了,叫她留在您跟前吧。跑腿的活儿叫她干。”

    看吧!单亲爸爸带闺女,就是这样的。闺女大了,在那边情况不太了解的情况下,那是不愿意带孩子的。

    “偏选了个冬天上任!”开颜一边收拾一边嘟囔:“是不是还得烧煤!用煤小心煤气”

    “行!知道了!”

    桐桐带开颜去厨房,给做点干粮,储备一些,有备无患嘛。

    四爷跟金禄单独说话:“这一变,变的就多了。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第一,钱不能碰!如果需要钱,你打电话回来。”

    我知道!

    “第二,色!你要再婚,我跟你妈都不反对!开颜也都二十多了,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需要你照看的也不多。慎重的选择再婚对象,要处就正正经经的处,不要乱来。世代的洪流,人力不可抗,但只要过去了,就都过去了;但如果你染了恶习,那便再无翻身可能。”

    记住了!耽搁了十年,蹉跎了十年,再不奋起一博,这辈子就真的这么过去了。

    要走了,开颜送她爸到火车站,把包塞过去,这才说:“您这一走,身边也没有人照顾。要是碰上合适的,我不反对!只要人好,能照顾你,就行。”

    金禄外头看闺女:“随缘!碰上合适的,我不抗拒;碰不到合适的,我也不强求;反正老了也有你养老,我闺女比人家的小子强的多,我不怕老来没靠!再说了,照顾起居你爸好歹一县父母官,有人照顾。”

    “嗯!”

    “乖乖听你爷爷奶奶安排!你奶奶精神看着还好,但是体力活干不动了。”

    开颜就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四叔昨儿才说,前儿牛犊子生病了,我奶奶过去,抱住牛犊子就给翻面”那牛犊子可不是刚出生的牛犊子!刚出生的一般在五十斤到八十斤,这个重量一个老太太抱着翻面就很叫人吃惊了!可我奶奶呢?她抱着给翻面的是两个多月的牛犊子。

    您说我爷爷的身体不行了,那是真不如以前了。可要说起我奶奶那真是,身体倍棒。

    金禄:“”他只能说:“那是一股子劲儿,力气使完了,半月都缓不过来。”

    开颜:“”她也不顶嘴了!从小到大,爸爸都在说,你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怎么怎么样的其实,我都没见过爷爷奶奶生病!

    交代了,她就应着!也确实是,奔着六十的老头老太太了,身边是不能离人。

    金禄低声交代:“爸爸我呢,补发了这十年欠缺的工资和补贴,数量还不少,八成都在你奶奶那里收着呢!还有两成,给你放枕头下面了。想买什么自己去买,想吃什么自己去吃!”

    好嘞!

    父女俩都挺高兴,一个摆手,一个上了火车,朝隔壁县去了。

    开颜蹦跶回来,“四叔,咱回家。”然后蹦到驴车上,把驴惊的尥蹶子叫了起来,她自己则哈哈大笑。

    金喜:“”这熊孩子!多大的人了还闹?还是别嫁吧,不是能容人的婆婆都受不了你。

    他赶着车走,问开颜:“昨儿长缨挨揍了,你知道为啥的?”

    “我大伯打了?”

    嗯!

    “打长缨干嘛呀?是那姑娘心眼太多,回头我找那姑娘去,嘛玩意呀?她要是再纠缠,我收拾她。”

    “咋就非看上长缨了?是这小子在外面不端正?”

    “不是!听人说听人家说的,您别问谁说的”

    行!不问。

    “我是听人说,那姑娘跟一个什么领导好过,那领导要跟她结婚,她不想跟人结婚了,就想找个挡枪的!这不是贼上咱家长缨了吗?”

    “哪个领导呀?县上哪些哪个咱家不认识?”

    开颜嘿嘿的笑:“我就知道,苏大民他闺女,从台上把那姑娘扯下来过!”

    谁?

    “苏大民。”

    金喜愕然回头,再问一遍:“你说谁?”

    “就是那个苏大民!不是去县上工作了吗?这些年还总偷着送个信回来,其他的时候也不咋来往!那也是实权派,人五人六了七八年了。”

    “那姑娘才二十出头吧。”

    “对!跟我们一般大。”

    “苏大民的年纪可比我跟你爸的年纪大。”

    开颜‘嗯’了一声,“您这一天天的,被我四婶管啥了?许是别人都以为您跟苏大民有交情,都背着您说话。可多人都知道,苏大民挺那啥的。”

    那啥?

    “他早前跟一个知青好过,后来他给那知青弄了招工名额,人家被招工以后,跟省城一个什么厂的车间主任结婚了,工作直接被调动走了。后来,又跟一个离婚的老师相好,好了两年那老师的儿子长到十四五了,成半大小伙子了,把他给撵走了。再后来,才又跟这个姑娘好上了”

    金喜:“”你这说的:“是苏大民吗?”

    这能瞎说吗?“估计那姑娘知道我爷爷我奶奶的名讳,直到苏大民忌惮他们,这才贴长缨有事直接找我奶奶,我奶奶都不能不管!她贴长缨肯定是又干啥了,我大伯才打了长缨!”这姑娘太坏,心眼太多,我收拾她。

    “你老实呆着!”金喜熊了这丫头一句,一路上都没想通,“那可是苏大民呀!你们不知道,苏大民是有名的正人。”

    开颜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心说:权利能叫人变的面目全非!苏大民是如此,我妈又何尝不是如此。

    回来的时候,门房喊着:“开颜,你的信。”

    “嗳!”开颜没下车,伸手接了,果然,是省城来的信。信上的字体还是老样子,写的歪歪扭扭的。

    “你妈的信?”

    “嗯!”

    “她的情况估计不太好。”

    一正一反,自然是不得好的。拆开信,信不长,她认的字还是不多,也写不长。主要就是问爸爸的情况,问他们父女啥时候回省城。

    开颜把信塞到信封里,回家后就塞到抽屉里,没打算回复。然后去给爷爷奶奶烧炕,把热水烧好,粥在锅里焖着,她自己拿了书,坐在灶膛前看着。

    看不进去,她就合上书,那烧焦的柴火棍在地上画画,画树、画草,画不远处那条河。正画着呢,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叫声。

    她跑出去,门口那可枣树上停着一只长尾巴喜鹊,见了她也不害怕,喳喳喳的叫着。

    隔壁的美美跑出来,也跟着看:“开颜姐,是喜鹊!”

    是!是喜鹊!喜鹊叫,好事到。

    果然,不等天黑,大伯、大伯娘,三叔和三婶都回来了,脸上都带着小意。

    大伯拿着电报:“我的老师被叫去京城开会,走的时候我去送了!银行总行正在恢复,这是调令。”

    当年各个高校的相关专业高材生,在这十年里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又有人提携的,一调动,这就要走了。

    “过完年,正月十五前后报到。”这就是要拖家带口走的。而长缨的工作可能会迟几天,要想在银行内部的话,应该会很快就能调动走。

    金福看着父亲:“爸,您已经过了五十五岁了,按照技工算,您可以申请退休!您和我妈跟我走吧!”

    “是啊!跟我们走吧。”金寿拿到的是高校的调令,他被调到农业大学,做学术和科研。

    四爷:“”我退休啥呀退休,退休了跟着子女,一天天的闲着遛弯?他可不答应,“你们先走你们的,得先去看看情况。要是暂时各方面跟不上,我们去干啥?”

    不到真不能动了,绝对不依赖子女。

    稍后见

    [1466]世俗烟火(136)三更

    世俗烟火(136)

    更晚些时候,小意和顾艇回来了。

    这两人不仅带回了孩子,还带着一个花白了头发,戴着一副黑框近视镜,十分严肃的女人,身后跟了好几个人,来了四辆车。

    顾艇恢复的不错,几乎用了三年时间,走路才看不出大问题。也就是这两三年,才算是真的恢复了。这几年,他一直在军械所,在钻研机械。

    在他看来,自家老丈人几乎没有受过现代的系统教育,他也在研究用机械代替人工,且一点点的在实践和应用。

    看完了史书,老丈人又送了一套王阳明,什么是知行合一,在那样的人生境遇里,几乎走到绝境之下,怎么一直往前走。

    这些东西,撑着他走了过来。

    父亲在京城,还没有完全自由。但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自由!在这十年间,家人离散,姐姐去世了,哥哥的精神受了打击,嫂子跟他离婚之后改嫁了,幸而还没有孩子,没有太大的牵绊。

    姐姐去世的时候自己在病床上,这消息是三年之后,自己在手术恢复期,小意打听来的。后来,才知道哥哥的情况也不好,先安排了‘意外走失’,然后带回这边医院,又设法给安排到医院的精神科做治疗。

    其实,距离亲人近了,情况就好转了。确定好转了之后,还是小意帮着安排的,就放在医院的资料室,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再后来,便是自己不能远行,每年她都借着学习的机会,出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今儿,父亲没来,母亲说不论如何得来金家一趟。顾家娶了人家的姑娘回来,必须郑重的上门。

    所以,顾母一见四爷和桐桐,就鞠躬:“亲家谢谢!”情太厚,这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桐桐赶紧拦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快屋里坐。”

    郑重招待新亲,这也就意味着,家里要接顾艇和小意回京城。正好,金福、金寿也都要走。顾母就说:“那就一起!”坐飞机两小时就到了。

    这两口子真的了不起,把孩子们教养的都很好。

    临走了,顾母一再说:“来京城一定要去家里,盼着你们到京城,咱们好常见面。”

    京城总是要去的,但绝不是现在。

    相互客气着,把人送到车上。

    小意过来抱了爸爸抱妈妈:“我调过去会分房子,家里这情况,我跟顾艇又不能单独住!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们想去就去,我把分的房子装修好,你们随时去”也不用跟儿子媳妇挤着住,顾家绝对没有一个人说一句‘不’字!

    再说了,“我的级别高了,能给你们养老。”

    桐桐:“”用不上!你们好好的就行。

    小意轻哼一声:“您一辈子争气,老了不麻烦我嫂子们就算了,亲娘俩你还跟我争气?”

    “不用你养老,我有你大姐呢!”

    小意撇嘴:“你就是想偷摸补贴我大姐!你们的私房钱全贴给我大姐那可不行呀”

    娘俩搁那又开始斗嘴,直到桐桐把小意塞进去,“自己顾好自己!”

    小意这才哭了,车一动,在车上哭的更可怜。

    能走的都走了之后,金喜在边上小声道:“看!还是我靠谱吧。”老了,只我守在您跟我爸身边。

    所以呢?

    “所以”小蝉拉了金喜一下,“妈,去年冬咱做的熏猪头还没吃呢!他们都走完了,没人抢了,咱明儿吃熏猪头肉吧。”

    对!您藏着的肉,趁着没人抢,咱偷摸吃了吧。

    桐桐:“”一对没正行的。

    中间隔了一周,长缨的工作也调动了,上了去京城的火车。不管这纠缠里谁对谁错,这一走谁都联系不上了,自然就没有那些是非了。

    只是在清算的节骨眼上,这个姑娘把苏大民给告了。

    在这种时候,苏大民涉嫌强迫妇女这事重罪呀!公审之后判了一个死刑。

    农场这边熟悉苏大民的人谁不惊讶?都不敢相信这是苏大民办下的事。

    真的是变的面目全非了。

    刘南生说退休就真的彻底退休了,她也到了退的年龄了。只是拨乱反正之后,因为农场庇护了太多的人,整个领导层在陆续的被提拔,没退的还能去别的地方任职一年。退了的,也因为各种原因,去REN大发光发热去了。

    刘南生临走的时候还在说苏大民:可惜了!可惜了!

    桐桐把刘南生往出送,一出门,就碰见被门口的门卫送进来的润叶。

    “妈”润叶站在外面,叫了一声,便低了头。

    刘南生看了桐桐一眼,叹了一声,拍了桐桐的手,“那我走了!别送了。”

    桐桐就说润叶:“把给你刘婶儿把东西抬到车上去!”

    润叶麻利的应了,跟鲁立一起把东西抬到了骡车上放好。等骡车走远了,桐桐才往回走,“回屋吧,怪冷的。”

    润叶跟着进去了,桐桐这才指了指开颜的屋子:“去洗把脸,屋里有热水。”

    好!

    润叶进了小屋,这屋子是他们当年住的,除了东西是闺女的东西,其他的都没变。这小屋布置的,一看就知道开颜过的有多好,这么大的姑娘了,不倒翁放了一大排,上了发条就能蹦跶的小青蛙,她有好几种颜色的,都在书桌上放着。炕上还有一个新的布娃娃,在商场挺贵的,怕是她小姑给她买的。

    洗了脸出去,婆婆在厨房,正下面条。

    面条,卧了三个鸡蛋,舀了一大勺的肉臊子,“吃饭!”

    润叶坐过去,桐桐又取了苹果,在边上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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