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饭菜端上来了,那么一大碗,里面是荷包蛋。荷包蛋上撒着香菜叶子,点着香油,香味扑鼻。桌上的菜色是大盘装的:酸豆角炒肉末,红烧豆腐,红烧肉炖土豆,豆芽炒粉条。
汤用大盆,是用骨头熬的高汤,煨着干猪皮、木耳、干黄花菜,菠菜,一人能有一大碗的量。
只新女婿的面前多了六个荷包蛋。
饭桌上又是孩子,又是长辈的,这鸡蛋哪里能自己吃?
顾艇看小意:分了吧。
小意端了碗要分,牡丹一把拦住了:“啥时候都能谦让,只新姑爷的荷包蛋不能谦让。我记得大姐说过,大姐夫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妈给煮了六个荷包蛋。顾艇也一样,都是六的。必须吃完。”
不是非得遵守这个习俗吧!
桐桐就笑,当地确实有这个讲究。原身给大女婿准备了六个,牡丹记着呢,给小女婿也准备六个:“听你们大嫂的!都吃了。”
鸡蛋吃多了可以少上厕所,顾艇是个体面人,一路上几乎都不沾水。坐在饭桌上,六个鸡蛋就说吃饱了,真的一点也吃不了了。
家里人吃了饭,桐桐悄悄的交代了长缨,叫他推着顾艇转转,路过后院的厕所,问他是不是要顺道上个厕所。
长缨是男孩子,又是晚辈,年纪不大,又不算是小了,是可以叫他没那么尴尬的。
这个安排真的太过于贴心,顾艇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医院有战友轮流着照看,回来小意偷着问了,可自己是好意思叫小意带着去,还是好意思叫她哥哥和姐夫帮忙。
打算结婚是一码事,真等面对的时候,生活中所有的琐碎都叫人尴尬又难堪。
上了厕所,安置到屋里,金福和金寿以及小海就过去跟顾艇聊去了。
四爷得出去值班后天婚礼需要的东西,家里当然也就来不及准备什么嫁妆,一切从简。
西屋剩下家里的女人,长缨守着小姑父,听奶奶的话帮忙照顾一下,开颜带着弟弟妹妹去堂屋玩去了,不打搅大人说话。
小意坐在炕沿上,看着大姐、大嫂和四嫂,而后低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本来想跟爸妈说一声,我们在部队把婚礼办了就好”
小蝉直接打断了:“就算是爸妈同意,我也得说一句,慎重!孩子小,需要把屎把尿的伺候照顾,这是一种心态;等父母老了,不能自理了,需要伺候,这又是一种心态。
说一句不怕咱妈见怪的话,咱心里都知道,照顾孩子就是三年,三冬三夏成个人,孩子能自己吃自己喝,会自己上厕所,需要大人手把手的时候很少。熬过去了,孩子就大了,希望在后头;
伺候老人,那是因为咱知道,老人的寿数都有数的。这种日子是能看见头的,可饶是这样,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你现在这样,既不是照顾孩子,也不是照顾父母。本来是需要依靠的男人,偏还得依靠你。小意,日子太长了,非得这么选?”
小意:“”她摇头,“他也能靠我呀!为啥非得女人依靠男人,男人就不能依靠女人呢?四嫂不了解他,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就是坐在那里不能动,也会比大部分男人像个男人,比他们更可靠。”
小蝉:“”你要这么说,可叫我怎么说?
“到什么山头咱唱什么歌!”顾艇给大姐夫斟酒,扭脸跟大哥说话:“既然活着,就万万不能死。上过战场的就知道,能活着,就比躺在那里的战友强。凭啥求死?活,爷们当然要往好的活。手术这事,难料!恢复的跟以前一样,我都不敢想。哪怕是瘸着,拄拐,只要能动弹,不要人伺候,我就觉得是老天有眼。
可要万一,连这个也不行,那这辈子怕是真能在轮椅上。我也就得想,万一这辈子都在轮椅上,咋办?如果没有改善,一年之后,我会申请去后勤部门。既然要养家糊口,那就得工作。哪怕是伤残安置办或是服务中心,我都去。
地方不在于大小,部门不在于是不是热门先安生的呆着!以后,找机会往军械、武器理论方面努力努力如果能去哪个研究所做相关的工作,哪怕只是新武器的实验检测,我觉得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他认真的说着,诚恳的分析里面的利弊和可行性。
金福和金寿就对视了一眼:“”说实话,小意看上这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天见!PS: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做了各项检查,什么肺部支原体,甲流乙流,心肺拍片,不知道为啥还让我做了个头部的核磁共振,抽血抽了七管,然后除了支气管炎,啥也没查出来。一切都没啥毛病,但就是咳嗽的不行!挂针好像效果也不明显了,明天再去看看中医怎么说吧。
[1448]世俗烟火(117)一更
世俗烟火(118)
晚上时间都不早了,孙平来了。饲养场那边的安保工作是四班倒,因为要巡逻,长时间在室外,因此,他们一天上六个小时。
孙平上的第二组,晚上八点下班。
“师傅师傅”
桐桐在里面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咋的了?胳膊不舒坦?”
“不是!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师傅,听说小意带对象回来了?那我今晚可住过来了,跟他挤一晚。”
小意就跟着出去:“孙平哥?”
“嗯!我这复员以后难得有人能聊聊部队的事,我俩有共同语言,我回去抱被褥了,今晚住这边了。”
小意:“”这是住过来照顾顾艇吧。
她正不知道怎么接话,顾艇在里面喊:“哥,我在这屋呢,可快着些,酒场子还没散呢。”
“好嘞!马上就来。”
桐桐拍了拍小意,“回屋去,外面冷。”本来想叫长缨今晚跟顾艇住的,没想到孙平听说了,然后想到了顾艇的难处,主动过来了。
在隔壁听见的刘南生已经给儿子把被褥枕头放好了,又拿了几个咸鸭蛋塞到他兜里,“还喝酒着呢,下酒去吧。”
“那您把门关好。”
好!
刘南生把儿子送出门,就把大门关了。老金和林,这两人也是真不容易。她回去翻家里的糖票,看还有多少,先紧着林家用吧!他家剩下这最后一件喜事要办了。
四爷也是在糖厂,找关系买糖。
糖厂的生产几乎都是半停滞了,管事的跟四爷关系熟,这人就是典型的好人中的滑头,随着风向摆,调子唱的很高,但永远不得罪人。
有些人下台了,他口口声声嚷着划清界限。可转脸就悄悄的把人安排去甜菜清洗车间了。咱就说生产都不搞了,甜菜清洗这又能多累?
四爷跟这人有交情,那是因为干菜烘干之前也是需要清洗的,蔬菜需要切片,但是甜菜是需要粉碎的。在这一部分上是相似的。
而清洗的半自动化机械设备是四爷搞的,跟这边也搞了一台,他们用的是四爷的专利,四爷是做技术顾问的。
蔬菜切片也能做到半自动化,只要换了刀头甜菜就能捣碎。这又占了一部分。
每月都拿福利,自家本身就不缺糖吃。四爷找去,这点后门走不了吗?
这边也做硬块糖,就是那种糖浆进入磨具,然后就是硬块糖。这种糖呢,生产过程中当然会有那种脱模不干脆,叫糖块看看上去不完整。
这种重新融了,还能再加工。所以,不能说是废品。只是这个过程难免有正常损耗,这就给有办法人有钻孔子的机会。
对方说:“你老金说话了,这有啥说的。”
打发人足足给四爷装了一布口袋那种糖块的碎渣。这种口袋平时装粮食,能装一百二十斤。
“这么多?”桐桐看着这糖渣:“这好办,在锅里融了,咱自己切。”
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就喊小蝉:“取花生跟核桃”
嗳!
把花生仁和核桃仁剥出来炒制之后,可以做成花生糖和核桃糖。
桐桐又喊牡丹:“拿冬瓜!”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冬瓜。
牡丹问说:“取几个?”
“取十个冬瓜,却拇指大小的长条。”
嗳!
家里这么多人,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孩子也舍不得睡觉,想第一时间吃到糖。大的小的都挤在西屋,院子里飘的都是香甜的味道。
惹得周围闻见的孩子都在家里念叨:“我明早去看新娘子和新郎。”
行!
“会给糖吗?”
“只许拿一个。”
可真就是天一亮,家里就人潮不断。
把糖裹在冬瓜条上之后,果然量就更大了。
新簸箩里放着糖,糖块上盖着大红喜字,就这么放在院子里。
小意站在院子里,每个人都说着宽人心的话:“看看孙平,当时胳膊脱衣服穿衣服都费劲,你看现在,棉鞋的鞋带都是自己寄的。”
最近听的最多的就是拿这个话宽慰她。
还有人说:“还真别不信,你妈这养殖搞的好,她这兽医的手艺可不光是繁育。整天给牛羊接生上回那谁家的媳妇把孩子生到地里,就是你妈给接生的。当时给我们吓坏了,你妈说,咋生不是生,瓜熟蒂自然就落了!怕啥?生。结果人家那小子三四岁了,皮实的跟啥一样,又机灵,有啥问题?”
“有那羊腿被摔坏的,你妈舍不得那母羊,说是品种好,还怀着崽子呢,不叫杀!非给羊治腿,按着羊在池子里泡嘿!人家一走一瘸的,确实是能走了。拿那方子给孙平治了,孙平那胳膊好的多了。”
顾艇也听孙平聊了,他的胳膊是咋受的伤,伤到啥程度,当时大夫咋说的,结果回来之后怎么治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孙平还展示给顾艇看,以前抬不起来梳头,现在还是梳不了头,抬不了那么高,但是能用左手揉到眼睛了:“以前摸不到自己的下巴,后来能左手刷牙,再后来能左右擤鼻子,现在是能揉到眼睛了!要是费劲一点,给摸到眉毛,不过是有点吃力。”
顾艇都不可置信:“兽医的方子?”
“嗯!治羊给治好了,试了试,有效的!我还转门再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其他方面没出啥问题。药没害!”
顾艇:“”就是有点小损伤,这个代价都是值的的。
小意就想起父母房里那两架子书,很多都是脏兮兮的,像是从废品收购站找来的。家里的地窖里还存着几箱子,有些有破损,有些只有半本,全都没有书名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中医?
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中医是真有用的。
她重新留意起这些书来。桐桐知道小意注意到了,她把想叫小意看的放在容易碰掉的位置,等着小意自己发现。
是的!小意才说抽黄帝内经,结果一本书页看起来很脆的书掉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年月,全是繁体字和图。
她读繁体字不吃力,她从上学开始学的就是繁体字。书本拿到手里,看到了里面的书签。
书签是用杨树叶做的,应该是爸爸做的吧,撕了叶面,留下了树叶的脉络,挺特别的。她不由的会心一笑,要把书签夹回去,却看到这一页是人体背后的脉络。有一处穴位的位置就在顾艇身上弹片的位置。
她拿着书出去找忙着的妈妈:“妈!”
“嗳!”桐桐扭脸看她:“棉袄试了么?合身不?”
“妈,我是问现在饲养场用的是中药还是西药做饲药?”
这个呀:“出的饲药都是西药,但是饲药只要人畜共用,那咱能分到的指标就很少。饲养的时候注意用草药搭配饲料,几乎很少用到饲药。连猫猫狗狗的都会自己找草吃,牛羊就更会了。只要对症,这种搭配好的饲料,牛羊吃的最好。”
这一点比养孩子容易,孩子得哄着才肯吃药,牛羊是主动配合的大吃特吃。
小意把书递过去:“您看了这本书?”
“上个星期,有头牛下崽了。那天我干啥去了?”桐桐一副要想一想的样子,“哦去河滩那边看看,那边入冬有十几只羊出现了一样的症状,他们说怕传染,叫我去看看结果那牛犊子生下来,一天一夜了,自己站不起来。”
小意看看那书:“这是人的穴位图。”牛咋用?
“那你是没懂中医!只要辩证对了,在人身上跟在牛身上是一样的。”
辩证?
小意朝后翻了一页,这全是文言文,讲的是痹症。
她小心的问说:“妈,您觉得中医对顾艇有没有效?”
桐桐停下手里的活,问说:“我不太懂,毕竟你是大夫。我就问你,这身体了有了东西,只要不是卡死了,它就不移动吗?”
移动呀!只是会很缓慢而已。
“既然本身能移动,那有没有什么放下,推着它移动。要是避开你们说的最要害的神经,手术的难度是不是就降低了?”
小意再次看向书:“推着它移动?”那必然会很遭罪的!身体里有弹片,弹片随着时间移动,那种痛苦,见的病人多了就知道了,再说了,这怎么推?
按摩?针灸?
她不了解中医,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无疑,这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因为这件事,她对婚礼的过程反而不怎么在心了。找到独处的机会,小意就蹲在顾艇的身边,拿着书低声说着跟母亲的对话:“我想试试!”
“那就试试嘛!”顾艇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两天接触了很多人,也听到了很多的消息。比如农场军事化管理,比如劳改办到这些很难,但是岳父办到了。办到了却不张扬,所有的人都在关注婚礼,把对于农场来说最重要的两件事给忽略了。
绝大部分工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当然,现在越是没人关注这个,越是好事。所以,他才觉得自家这岳父深不可测!
而自家这岳母呢,她性格里更像是将帅,敢想敢干,绝不拖泥带水。考虑什么成不成,想那个没用,干就完了。只要觉得有成的可能性,哪怕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不干就没机会,干了就有机会。
战场上也是,小代价可以减少整体的伤亡,那自己也会去干。风险大,这不是咱考虑的问题。
然后,以自己双腿为代价,减少了我方的伤亡。再叫自己选一次,还会这么选择。
他看着小意,见她攥着书犹豫不决,就再次肯定:“学学咱妈,敢想就敢干。”怕什么?
打算给两人送馄饨的桐桐:“”长的好看的人,连嘴都这么乖!
稍后见
整理人:
u
15:44
[1449]世俗烟火(119)二更
世俗烟火(119)
桐桐一再跟四爷说:“顾艇这小子行!是个好小子。”
敢打敢杀的都是好小子!要是长的好,那就是好小子中的好小子。
可敢打敢杀,这叫莽子。
没本事长的好的,叫小白脸;有本事还长的好的,这就有本事的小白脸。
这个反应,桐桐:“”她问说:“今晚上的馄饨怎么样?”
“还行!六个吃了也能顶点事。”
桐桐:“”不是你说吃三五个就行,想喝汤吗?结果家里就顾艇吃了十二个,比旁人多了几个。
她说:“要不是想着降温,你想吃点暖和的,都不费这个事了。”听着外面的风声,桐桐挤过去,“生姜放了,咱也不缺。就是胡椒放的有点少!从省城好容易找来二两,剩咱俩吃饭的时候,再给你做酸辣汤。”
四爷呵她,两口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音一会子高一会子低,一会子就传来男人厚重的笑声。
小意的婚礼办完了,两口子住了下来,住在小意的房间里。
一铺小炕,一个衣柜,一个泥炉,炕上一个小桌,墙角放着脸盆架子,上下放下两个崭新的脸盆。这就是全部。
但此刻,这里安生。外面狂风怒号,带着呼哨。屋里炉子、热炕,半截的火墙,叫屋子里暖意融融。
屋里的靠角落的地方,放着窄窄的木槽。木槽子里是木屑和土混合,种着大蒜。蒜苗绿油油的,有些大的被掐了,小的还正长,一茬一茬的。
农场还是不通生活用电,晚上点的依旧是煤油灯。而今煤油灯一盏,小意靠在侧面的墙上,手里拿的是中医入门的穴位图,认真的看着,记着。
顾艇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书。这是岳父今天刚送给自己的,是一套明史。
两人就着一盏灯,也不说话,就这么各自看着书。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响着,小意没抬头,只说,“别管,叫蒸汽熏着,屋子里太干了。暖水瓶是满的。”
炉子就在炕下,顾艇伸手就能够到。他抬手提了小水壶,给桌上的杯子里添了热水,这才又放回去。
水杯里是菊花,睡热炕怕燥,自己又吃药不能喝茶,所以,一直给喝的是菊花。
外面的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笑声,他朝外看了一眼,不由的嘴角翘起。
小意跟着一笑,然后抬手摁在他的胳膊上:“什么感觉?”
“麻了!”
“问你真的呢!啥感觉?”
“真麻了!”
小意拍了他一下:“正经的!是肌肉觉得麻了?”
“哦!那你以为我说的是哪麻了?”
小意拿着书朝他一拍: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