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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金禄拎着包往出走,不敢叫孩子看见他的眼泪。对孩子的不舍,对父母的歉疚。他记得那一年回家,看到自家妈蹲在那里捡野菜。那时候就发誓,不叫父母受这样的艰难。

    可而今呢,父母渐老,孩子还未成年。已经而立之年的自己,不能成为父母和孩子的依靠,叫孩子少庇护,给父母增加负担。

    在外面受多少委屈,多少屈辱,他从不怕,这些东西是把人打不倒的。但是,面对父母和孩子,这种愧疚内疚,几乎压的人透不过气。

    每每想起这些,他在心里都摇摆:所谓的将来重要吗?所谓的仁义良心重要吗?也许润叶是对的呢?

    别人是好是坏,跟我有啥关系。我只知道,我或者,我没叫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孩子受恓惶,这就足够了。

    心里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

    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真要是这么干了,我爸妈能不认我!真要是这么干了,我便是死了,我的孩子都得被千夫所指。

    人活到这个份上,竟然无力的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住!

    润叶等到了父女俩,她拉了女儿的手,一路走一路叮嘱:“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犟着!不许挑嘴,不许总提要求,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许动不动就跟人干仗,你不是小姑娘了,长大了容易吃亏”

    开颜应着,并不反驳。爸妈都说,跟之前是一样的,没有啥不同。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以前回老家,或是去大伯家,他们从不会叮嘱那么些话。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可这次呢?他们不停的叮嘱,有机会了就叮嘱,这些叮嘱的话从打算送自己回去开始,几乎天天说,说了几个月了,还在说,说的自己都会背了。

    所以,跟之前一样吗?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叫她害怕。

    爷爷奶奶站在那里,妈妈撒开了她的手:“去吧!找爷爷奶奶去。”

    开颜一把抱住妈妈,搂紧妈妈的腰:“你们啥时候接我回来?”

    “”

    桐桐过去,喊开颜:“走了!有空了你爸你妈就回家。长缨也在农场,你大伯和你大伯娘也忙的顾不上长缨都一样。”

    润叶拉开孩子的胳膊:“去吧!跟奶奶回家,不许跟弟弟吵架。”

    开颜拽着妈妈的衣服,润叶咬紧牙关,撕开孩子拉扯的手:“这孩子,不是总嚷着要回去住吗?”

    桐桐拍了拍开颜:“你小姑要结婚,你爸妈顾不上,你得代表你爸妈吧?”

    开颜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姑要结婚了?是那个大眼睛高个子不?”

    “是啊!”

    到底只是孩子,马上乐了:“妈,那个叔叔长的可好看了。”

    润叶:“”她赶紧问:“订的是哪一天呀?”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来不来及准备嫁妆。她急忙看金禄:“你咋不早说?”

    金禄:“我也才知道。咋不早说呢?”

    “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四爷说着,就拍着自行车横梁:“来!上来坐。”

    金禄赶紧把孩子的包往车子上放,桐桐一手接过来了:“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四爷叫孩子坐好,叫骑在车上,桐桐拎着包,坐在了后座上,说孩子:“跟爸爸妈妈再见。”

    “爸妈再见。”

    “再见”

    车子一蹬,顺着马路走远了。

    金禄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父母孩子,那是最亲近的人!本该他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如今寒夜里,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就这么走了。

    润叶猛地朝地上一蹲,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可到底在哭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稍后见

    整理人:

    Annh,

    17:55

    [1443]世俗烟火(113)二更

    世俗烟火(113)

    很晚了,可金寿和枝芳都不在家。他们不在乎,俩个孩子也都不在。

    敲他们的门,周围的邻居出来看了一下,然后又把门关上了,并没有打招呼。

    桐桐回头看推着自行车的四爷:“”怕是出事了。

    四爷安抚的摸了摸开颜的头,然后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咱先走,去打听打听。

    去打听只能去找看门的大爷打听,经历世事多的人,反而最容易保持初心,不会因为社会的变化,而改变自身接人待物的原则。

    桐桐把包放在后座上,两人走着出门。桐桐接了自行车推着,在路边静静的等待。四爷一个人返回去,敲响了门房的窗户。

    敲了两声,窗户没开,大爷披着大衣打开了门,招手叫:“金场长?快进来,外面多冷的?林主任呢?刚才看见你们进去了。”

    四爷进去了,却没去喊桐桐:“怕给您惹麻烦。”

    “嗐!我怕啥麻烦?”大爷低声道:“小金和小乔两口子去试验站了,带着孩子都去试验站了。那边偏僻一些,没人爱去。这次小金主动去了。”

    “我跟您打听一下,乔教授他们还都好么?”

    “闹起来的时候乔教授正在京城开会,没有回来。两口子都去了,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也没听小乔提过。”

    “那您看试验站暂时还安全吗?”

    “我没有听到旁的什么消息,你放心,要是有啥动静,我肯定想办法给小金和小乔送消息。”

    四爷拿了粮票给大爷塞过去,里面夹了办公室的电话和地址:“真要是有啥事了,麻烦您给我送个消息。”

    “不值啥这咋还这么客气。”

    “打电话发电报都是要钱的,我出门没带钱,您要不收,我又怎么好意思。这以后咱们常来常往的”

    大爷心里叹气,点头收下了:“这么晚了,我给你取小乔放到这里的备用钥匙吧。”

    “不用了,我们有地方去。”四爷又给大爷留下了两包烟,这才出了人家的门。

    开颜坐在横梁上,问奶奶:“三叔和三婶会不会也离婚了?”

    桐桐:“”

    “我以前来,邻居家得阿姨还给我枣子吃。今儿就没理咱们!我们家也一样,以前都跟我们说话,突然就不理我了。我不管问谁,谁都不搭理我。我还当我身上是脏了臭了,他们对我避之不及。”

    桐桐叫孩子贴在怀里,替她遮挡住今晚的大风。

    四爷来啥也没说,只接了车子骑了上去,等桐桐坐好了,他蹬出不短的距离,这才把情况说了。

    桐桐:“”那只能,“明儿你办正事,我去一趟试验站。”

    “好!”

    路上只有风声,脸被冷风吹的生疼生疼。

    桐桐叮嘱开颜:“把围巾拉好,不许把脸露出来。”

    开颜从下巴那里扒拉了一下,将嘴露了出来:“爷爷,咱们今晚去哪住?”

    “有地方容身,别怕。”

    很晚了,桐桐敲响了林家的大门。

    紧跟着,院子里的灯亮了,传来了继母方娴的声音:“来了来了”

    不大功夫,大门打开。

    方娴愣了一下,就把大门彻底的打开:“快!快进来。”

    她把门槛取下来,方便自行车推进去。

    桐桐顺手接了门槛,又给放回去,然后把大门关严实:“都睡了吧?”

    “你爸觉少,还没睡呢。”说着,就拉开颜:“手冻成冰疙瘩了,炉子开着呢,暖着去!炉子窑里有饼子”

    进了门,先取了饼子,拿了猪油罐子和盐罐子,“夹猪油,撒点盐,可香了。”

    开颜看了奶奶一眼,见奶奶点头了,这才拿了:“谢谢太姥姥。”

    “咋这么俊呢。”说着话,又去倒热水叫洗把脸。

    林河东披着大衣从卧室出来,应该是进了被窝了,下身只穿着秋裤,“这么晚了,是出啥事了?”

    桐桐就问说:“给宝墨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这乱糟糟的,我来问问,看是个啥情况。宝书在军区,就是有啥变故也有尺度,我怕宝墨这边有情况。”

    “去工地上了。”林河东叹了一声,“修路去了!修路工,说是要改造思想还是啥的”

    道路设计师,工程师,成了修路工。

    “秀荣呢?几个孩子呢?”

    “孩子在西屋炕上。秀荣跟着宝墨走了。”林河东坐在边上,叹了一声:“只是修修路,其实也没啥。当年他们跟着闹G命,还不是东跑西颠的。要是不上学,能当个修路工,这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方娴又拿了几个饼子,放在炉子边烤着。然后拿了个鸡蛋,磕到碗里,用开水一冲,撒了盐,点了香油,给开颜放到边上:“趁热喝完,把孩子都冻透了。”

    四爷看了一眼,就主动问说:“知道是哪个路段吗?您把地址给我,我来想办法。”

    林河东没犹豫,起身去拿了地址,递给大女婿:“老谭的电话都打不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也只有大姑娘和大女婿可以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照应一二。

    自己嘴上说的轻松,可其实咱心里都知道,修路是个危险的活。大女婿当年不就是修水利工程,差点没把人折了。啥工程都是靠人力扛呢,都一样。

    炉子将饼子烤的焦黄了,两人取了饼子,一人吃了一个。

    太晚了,说什么呀?

    方娴把炕给烧起来了,屋子里的炉子也引燃了,四爷和桐桐带着开颜在林家住了一晚,但是天不亮,没吃早饭,两人就带着孩子要走。

    “怎么着急?”

    “还有急事。”桐桐叫林河东放心,“宝墨的事,我们会打听。只要知道地方,办法总是能想到的。这事今冬必有消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发电报回来。”

    “只要人好好的,别管啥世道,活着最要紧。”

    “嗳!”

    出了门,先把开颜安顿好。

    在小意出门之前,把开颜送过去。

    小意拉着开颜,“熬了小米粥,吃饭!先吃饭。”

    顾艇回病房了,小意做好了饭要带去的:“我做的多,想着办事带着开颜不方便。”

    也没想着马上就要带走开颜,谁知道两口子的境况是那样的。只能暂时把开颜放在小意这里。

    桐桐叮嘱孩子:“你小姑还得出门,你自己在家。千万不要出去,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咱先乖乖的呆着。”

    “我不跑!在家等着。”

    那就行了。

    两人匆匆的吃了一口,四爷开车去找老谭,桐桐骑着自行车得去试验站看看情况。

    实验站里,低矮的土坯房,茅草顶。

    有一间最为特别,用泥浆抹过,墙上贴着河边捡来的鹅卵石,贴成了棉花植株的样子,叫整个房子看起来颇有趣味。

    走近一些,能看到篱笆扎起来的小院。篱笆不凌乱,扎的整整齐齐的。全是用棉花杆扎成的。

    小院特别的小,用鹅卵石铺成了盛开花朵的样子做庭院和小路,五瓣花,是活动区域,连接花瓣的躯干就是路。

    花瓣之外的地方,应该是菜地。菜地里盖着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洒水,风吹不起这样的灰。

    早起,小屋的烟囱里冒出了烟,青烟袅袅。

    屋里传来轻快的声音来:“看看爸爸多了不起!咱家的烟囱最好了,一点也不回烟。要不要给爸爸鼓掌?”

    “要!”稚嫩的声音透着无线的欢喜,还在被窝里躺着呢,就伸出小爪子拍起手来。

    金寿过去咬了四只小爪子,枝芳伸出了她的手:“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看着呢。”

    看着怕什么:“快快快!给你咬一下。我洗手了。”

    金寿长大了嘴,枝芳伸着手,却闭上了眼睛,一副怕疼的样子。他到了跟前,用嘴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再拉她:“快起来!娘儿几个起床怎么那么磨蹭,再磨蹭饭就好了。”

    枝芳咯咯咯的笑,过去给孩子穿衣服,然后给女儿梳小辫子:“我们长大了也会跟大姐姐一样好看的。”

    揽月对着小镜子,眨着单眼皮的眼睛,笃定的点头:“嗯!我会变成最好看的。”

    金寿把蛋羹一分为二,一个孩子一小份,笑着说:“让爸爸看看。”

    “我会变好看的。”

    “你现在就最好看!不用变也好看。”

    “真的?”

    “真的!”

    枝芳从炕上下去,取了红萝卜,然后切了一节,给孩子切成漂亮的形状。金寿先把这么几片用开水给焯了,捞出来放在盘子里。这才去焯‘下脚料萝卜’。

    枝芳把自以为漂亮的萝卜片给孩子摆在蛋羹上:“今天,我们吃的是兔子蛋羹。”

    飞舟嘟嘴:“不爱吃萝卜。”

    “这是兔子!”枝芳特别认真,“你尝尝,不是萝卜的味道,你想着这是兔子,这就是兔子。”

    孩子用勺子舀了一勺,塞到嘴里:“”委屈的瘪嘴,告诉爸爸:“还是萝卜。”

    金寿:“”从哪给你弄兔子吃去!自从回老家吃了一次奶奶做的兔子肉肉末蛋羹,就念念不忘,总是念叨着要吃兔子蛋。

    他哄着孩子:“那爸爸去”

    枝芳一把给拦住了,认真的看孩子:“你没有认真想,只要认真想,这就是兔子味道的!兔子在不同的季节是不同的味道!只要过年的时候才是肉味儿,冬天就是萝卜味的兔子。”

    “那春天呢?”

    “春天是荠菜和菠菜的味道。”

    “夏天呢?”

    “夏天是菜瓜和黄瓜的味道。”

    揽月表示明白了:“秋天的兔子是南瓜味的!”

    真聪明!你可说对了。

    飞舟嘟着嘴吃:“我喜欢过年的兔子味儿。”

    枝芳认真的点头:“是的!过年的兔子味最鲜美。”说完,朝着金寿眨眼:“对吧,爸爸?”

    金寿:“”对!你说的都对!

    明天见!PS:扛不住了,咳嗽止不住,今天两更吧。

    [1444]世俗烟火(114)一更

    世俗烟火(114)

    试验站的位置,可以说是四六不靠。一片农田的中间,被用土墙围起来一片。在外面,能看见一排排茅草平房。

    从大路上转过去,是一条能容拖拉机开过去的乡间小路。路边石一排掉光了树叶的杨树,杨树后面是灌溉的小渠,深度只能到大人的小腿肚为止。小渠的另一边就是看不到头的麦田。

    这个时节的麦田绿油油的,却也看着干巴巴的。它们等到着春天的到来,才能返青。

    这一条路得有一里多,她放缓了速度,慢慢骑着。到了跟前,看见了两扇铁栅栏门。此时门已经打开了,门口的也已经清扫过了,地面上留着扫帚划过的痕迹。

    她下了自行车,推着朝里面去。

    在两排房舍中,几乎一眼她就能看出金寿和枝芳住在哪里。

    别家的院子是凌乱的柴火垛,是乱七八糟放置的小板凳,农具,以及麻袋装起来的干柴草,各有各的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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