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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你行不行呀?别给我弄的狗啃似得?要不,你还是叫陈排长来一趟,他的手艺好”

    所以,车停在楼下。四爷和桐桐去小意的住处,上了二楼,听到了屋里咚咚咚的剁馅儿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桐桐上前敲了门,里面是小意欢快的声音:“来了”

    脚步轻盈,心情愉悦。

    门打开了,是笑的眉眼弯弯的小意,以及身后坐在轮椅上,局促不安的小伙子。

    “爸妈”小意说着,就回头指着小意,“这是顾艇!本来打算带他回家的。他受伤了,回家不方便”

    意料之中!

    桐桐朝着顾艇一笑:“开颜给我比划,说那个叔叔眼睛很大我心说,这眼睛长的鸡蛋那么大,这得是个啥模样呀!如今一瞧,嗐!也没鸡蛋大呀!”

    顾艇愣了一下,然后挠头:“叔、婶,失礼了!”

    小意让开位置叫父母进来,四爷把围巾摘下来,递给小意,这才走过去:“顾艇?咱们见过?”

    “是!上次冒失了。”

    四爷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我听小意说了,那段时间流行说媒,你是在给小意解围。不过,我也确实是对你印象深刻。”

    顾艇心里是真的很意外,再次见面,才真正的明白为啥小意与众不同。

    他推着轮椅过去,倒茶去了。

    桐桐洗了手,摸了暖气片:“供暖气了?”

    “是!供暖气了。”

    “这是想包饺子?”

    “嗯!”

    桐桐就往厨房去:“咱俩包吧!这一路还真颠簸饿了。”

    小意跟到了厨房,把顾艇和爸爸留在了客厅里。然后不时的朝客厅看,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顾艇没瞒着,他的手放在左腿上:“叔,我不瞒你!我的腰上有弹片,导致了我的左腿迄今为止,没有直觉,站起来的希望渺茫!之前,家里本来安排我去SU联做手术,可家里又出了变故,我父母亲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我回京城都不太容易了。”

    所以,其实我有多大决心,她有多大决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下作为女方的父母,你们怎么想?

    便是不同意,那也是应该的这事不能勉强!

    稍后见

    [1441]世俗烟火(111)三更

    世俗烟火(111)

    坦诚相告,没有隐瞒。

    顾艇紧张的看着小意的父亲,像是等着等到死刑的囚犯。

    却没有想到,对方开口先问:“你是怎么想的?”

    顾艇沉默了良久,对上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还是毫无遮拦的把心刨开叫对方看,也把心里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一股脑的都倒出来:“我害怕!我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我也不敢拉着她一起往下走。但是,拒绝的话我说出第二次!感动、感激、侥幸、窃喜都有吧!”

    “结婚之后呢?”

    顾艇看向厨房的方向:“叔,我其实不太懂了,这段时间也在思考,可是越想越想不通!我真的看不见前路在哪里。小意说,靠她,相信她!我想靠她一段时间,我努力去在大雾里找路走!或许她带我去哪,我就应该在哪。如果这对她是有意义的,那我至少还有价值。”

    四爷问了一句:“她要撑不住了呢?”

    顾艇就笑了,拍了拍他的左腿:“我就是瘸着,瘫着,我也得想法子撑起来!没有腿,还有手,还有脑子就是爬着,我也得给我们蹚出一条路来。”

    四爷沉默了,朝厨房喊:“你俩包的过来吗?拿出来一起包吧,快些。”

    桐桐看了小意一眼,把小案板和面盆、馅儿都塞过去:“去吧!包饺子去吧。我再做两个菜。”

    小意愣了一下:“妈?”

    “去吧!”桐桐看了看白菜、萝卜和粉皮,问说:“拌个白菜丝和大拉皮,成吗?”

    “成啊!”

    小意指着柜子:“妈!妈!还有半斤花生豆。”

    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凉拌的白菜切的细如发丝,拌出来的味道堪称一绝。花生豆在热锅里自炸了一下,火候刚好,跟粉皮拌在一起,滋味极好。

    桐桐给盛了面汤,一人一碗。她端起面汤:“你爸要开车,不能喝酒。顾艇呢?要吃药,最好也是不要碰酒。那今儿就用面汤代酒,敬烈士,也敬劫后余生。”

    顾艇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没有责骂,没有难堪,就这么接受了?

    他端起碗,想站起身来真心实意的敬长辈一个都不成。

    桐桐主动站起来,将碗端起来跟他碰了一下:“不要埋怨命运,这自来祸福是相依的。小意在后方,可以想象她看着你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是什么心情。她高高兴兴、开开心心,都是真的!那时候她想的只能是,只要你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这个人还活在世上,还能想见就见,想说话就说话这就足够了。你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意的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自从顾艇从战场上被抬下来,她没掉过的眼泪在这一刻掉了下来,终于给哭出来了。

    这么长时间,怎么熬过来的?

    是的!这个人活着,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看的见摸得着,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也是最好的结果。

    桐桐拍了拍小意,然后才说:“我提一个要求。”

    “您说!”

    桐桐看两人:“回家办婚礼!你们一个要养伤,一个也该有几个月的探亲假,再加上婚假,这个冬天应该能在家呆着。我跟你爸来京城还有别的事办,给你们两天时间,该把打报告打报告,该请假请假。走的时候,一起走。咱回家!”

    小意:“妈?”这是啥意思?

    桐桐没办法呀,伤还是要尽快处理。手术不能动,自己也没法子。但是,中医针灸有法子让弹片移动位置,如果位置移动的避开要害,就有手术的可能。手术哪怕是损伤了神经,中医的汤药也能让人恢复,只是稍微慢一些而已。

    家里有很多搜罗来的医书,有些是真搜罗来的,有些是自己和四爷伪造出来的。大不了再伪造一本,试一试。农场的医院就有老中医,老中医带小意入门,认穴位,下针就足够了。

    让小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去‘试’,这是唯一一个现阶段来说,靠谱的法子了。

    小意不懂这意思,顾艇也不懂这意思,但是四爷懂。

    他说小意:“这上上下下的楼,并不方便。你不能总把顾艇放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他需要适应,你也不能上手就能照顾好!回家去,家里有屋子住,院子平平展展,适合于适应性活动。家里人也多,能帮忙照看,叫你有个适应的时间。

    况且,你出门的时间太久了。从十五六上中专开始,出门都十年了。回过家几次,在家才呆了几天?这一成家,想让你回家就更难了。趁着这次机会,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我跟你妈,叫我跟你妈看着你们能独立生活了,我们才好放心。”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小意看顾艇,顾艇点头:“好!我们回去。”

    “吃饭!”桐桐给夹菜:“粉皮难消化,吃白菜吧!”

    白菜酸辣口的,味道格外清爽。

    不知道是菜的味道合适,还是人的心情好,总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顺口的饭菜。

    小意还问说:“那是不是要跟我二哥三哥说一声,都回去呀!”

    四爷和桐桐对视了一眼,还是如实相告。

    桐桐把花生豆夹给小意:“今儿也接到你二哥的电报。”

    “咋了?”

    “你二哥说,跟你二嫂分开了,我们这次来,还要接开颜。”

    小意愣住了:“分开是什么意思?”她看向爸爸,“离婚了?不会的!我二嫂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不可能跟我二哥离婚的。是不是我二哥”

    “不知道!”桐桐催促她吃饭:“吃完饭你们俩收拾,我跟你爸得去一趟你二哥那边。车也不开了,就在楼下放着。”

    顾艇赶紧说:“自行车在,能骑自行车吗?”

    行!骑自行车。

    顾艇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是等天黑透了再走吧。”

    四爷看了这小子一眼,他是真的很机灵。知道金禄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晚上去避着点人才是对的。

    黑透了,四爷和桐桐就出门了。

    桐桐告诉他们:“我们晚上不一定还回来,去看你二哥的情况,要是时间还早,再去看看你三哥。回头,可能歇在林家,也可能歇在你小姨家。”

    “好!知道了。”

    小意目送父母离开,这才关上门,看顾艇。

    顾艇指了指厨房:“我去收拾。”

    小意拦了,不习惯没有腿,不急着干什么。她推他去卧室,从书架上取了史书下来:“这几年,除了看专业书,看的最多的就是它。我爸找来的书,叫我们兄弟姐妹读。我觉得,你看不见的路应该在这里。”

    她点了点书,把台灯给打开:“我去收拾,你慢慢看。”

    顾艇拿着书挑了挑眉,门关上了。屋里是干净清爽的味道,小碎花的窗帘遮挡住了窗户的寒气,一盏晕黄的灯光照着方寸之地,没原由的,竟然看进去了。

    不知道多久,手边放了一杯热水,纸张上放着药片。

    他这才抬起头来,小意已经在边上了。

    “温水,不烫。”

    顾艇把药喝了,然后嘴里被塞了一块冰糖。

    小意抿着嘴笑,他突然伸出手,抱着她的药,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小意一下一下的拍着他:“你别怕,家里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只要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我也在琢磨这个事,寻思着哪里能有消息。咱们不能慌,不能乱!我能够着的就是医院,年纪大的首长,多半都有自己的大夫,且是长期吃药。

    那么,能不叫看大夫?能不叫吃药吗?我不知道!但是京城的一些医院一定有消息。如果不叫看大夫,本来固定去向的进口药品暂停了,那是一种处境;如果大夫还出诊,药品还照样消耗,那又是一种处境。

    这一阵是刚刚开始,得观望风向,暂时不能冒头。上面的事,咱们插不上手。真要是有什么决定,咱们谁也改变不了。这种时候,我觉得保全你,保全咱们自己最重要。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趋于常态了,再找机会。”

    所以,你别怕!我真的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不是敷衍,我是认真的。

    顾艇用胳膊揽着这纤细的腰肢,不敢叫她看见他的眼泪:风雨飘摇里,一叶孤舟,彷徨无措里,灯塔亮着灯,有港湾可停靠。

    说不出誓言,任何一句誓言在而今都是苍白的。

    生死与共,命运一体,需要什么言语吗?

    憂

    愺

    獨

    鎵

    有一个这样的人得多幸运,怎么会有人选择离婚呢?这世上最难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得之,必不离不弃。

    寒风凛冽,月光清冷,好似透着彻骨的寒意。

    家里没办法说话,四个人站在外面。白渗渗的月光照在压的瓷实的土路上,更显的苍白。

    润叶包着绿头巾,这个头巾还是那一年在公社的供销社买的,钱带的不够,找婆婆借了钱凑够了买来的。

    这么一戴,这都十数年了。

    “爸,妈,我俩不是真离婚的。”润叶急切的解释着:“都别操心!我俩肯定都好好的!那就是个证,不领证就不是两口子了?我俩不管啥时候都是两口子。他是孩子爸,我是孩子妈。要不然,咱咋办呀?既不能忘恩负义,又不能把而今的好日子撇下。”

    桐桐说润叶:“世上的人都一样,没有人爱吃亏。谁都想既要这样的好处,又要那样的好处。可这是不现实的!有舍才有得,只想得不想舍会怎么样?”终是会失去点什么的。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后悔吗?

    明天见!PS:明天更新或许会很晚,我的咳嗽又反复了,还是得再去检查,看看是不是还要继续挂针。

    [1442]世俗烟火(112)一更

    世俗烟火(112)

    后悔吗?

    咱怎么算都不会吃亏的事,为什么要后悔?一招打到解放前那才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润叶往下一跪:“爸,妈,这辈子,我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进了金家的门,我一辈子就没想出过!就是将来死了,我也得葬到金家的坟里。我不认结婚证不结婚证,我就认三媒六聘。反正我是金家明媒正娶进门的,我就是金家的媳妇,这辈子都不变。”

    桐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能说点什么?

    她沉默了,四爷看金禄:“你呢?想好了?不后悔了?”

    金禄:“”成家不容易,拆一个家这个决定也难下。其实,说一句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这话是合适的。自己跟润叶两个人,不像是爸妈过日子,恩爱非常;也不想大哥大嫂过日子,相互体谅;更跟老三家两口子不一样,不是人家那样的讲个情情爱爱的。

    可要说过的不好,那也不尽然。只是说,自己跟润叶的日子,过的跟世上大部分夫妻的日子一样,不是贴心贴肺,相濡以沫。但也磕磕绊绊,烟火夫妻过了十多年。

    少年夫妻,刚至中年,骤然离散。要说一点都不可惜,那又怎么可能。

    可就算是可惜,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变故来的突然,我拿这大势无可奈何,在这个大势里,我不能背弃原则,更不能给予润叶想要的。

    她自来就是那样的人,她这么去想,这么去打算,至少她此刻的心里,并不是要抛弃丈夫,更不是要抛弃女儿。她从没吃过亏,不容许小家在这大势里倾覆。她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做选择,我既然不能给她想要的,那我有什么立场拖累她?

    或许,她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这么些年了,她克制着占便宜的欲望,却从未吃过亏。她可以少占便宜,不占便宜,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占自家的便宜,绝不允许吃亏。

    爸妈当面,一再问询,自己能怎么说呢?

    他点头:“我同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说?

    四爷问说:“既然离婚了,那你们现在怎么住?”

    润叶忙道:“我搬到单位的女工宿舍了,他带着开颜在家里。最近他得被安排去学习班学习,开颜我带着不方便。她也长成大姑娘了”

    桐桐打断了她:“孩子一个人在家,那就带孩子下来吧!我们今晚就带走孩子。”

    四爷催金禄:“去吧!把孩子带下来,我跟你妈在这里等着。回头把孩子的户口落在我农场”虽然是独生子女,可城里一直不安置工作,一样会有人上门做工作,叫孩子去插队的。

    别说十三岁的年纪了,就是十二岁的知青也有。其实自从六二年开始,就已经有下乡的知识青年了。

    放到农场,要是没学上,就在农场参加劳动去,这是自家可以做主的。

    金禄‘嗯’了一声,转身先走了。润叶紧随其后,在金禄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襟。

    四爷和桐桐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不无叹息:人无完人,能结为夫妻,烟火生活过了十多年,若无变故,他们能一直过下去,跟大多数夫妻一样,磕磕绊绊一生,却也能相伴白头。

    可而今呢?十年的时间,太多的变故。

    两人的人生有了交点,重合并行了一段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各有各的路,虽然交缠交织,但终归不是同一条路了,十年之后,是否真能再重合并行,只有天知道。

    润叶跟金禄只跟到楼后的小树林边上,就不能再跟了。大家都知道他们离婚了,她就不好再上去。

    金禄感觉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脚步顿了一下,习惯性的想回头看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去看,只上了楼,打开了门,看向女儿。

    开颜坐在窗边的书桌边,桌边放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

    然后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金禄走过去,揉了揉女儿的头,伸手拎了大包:“走吧。”

    开颜看看这间小屋,然后把小背包挂在身上。要走了,突然伸手拉开衣柜的门:衣柜里空空荡荡,自从妈妈带走了她的行李,这家就不是以前的家了。

    她瘪嘴:“衣柜空了。”我们的衣服一拿,衣柜就空了。爸爸的衣服最少,放在包里,塞在床下。她跟妈妈经常争衣柜,总说谁的衣服压了谁的衣服,找衣服不方便了。

    现在,再没有人争衣柜用了。

    她想起楼里这些婶子大娘说的话,她们说:“开颜成了小可怜了!将来你爸给你找后妈,你妈再嫁也不能带你这个拖油瓶,从香饽饽变成小可怜了。”

    她一下子拽着爸爸的手,固执的指着衣柜:“这里面只能放我跟我妈的衣服。”

    金禄愣了一下,安抚道:“你妈说的话你忘了?”

    没忘!是假离婚。

    “别听别人瞎说!咱家还跟以前一样。就算是爸妈不离婚,爸爸还得去学习班,还是不能在家里住。你妈一个人还是带不了你,不是把你给大伯娘送去,就是给奶奶送去。跟现在有啥不一样?

    你大伯娘就在县城,回去你乐意住农场就住农场,乐意住县城,就跟你大伯娘住县城。我跟你妈有空了就回去看你,或是你爷爷你大伯要来省城办事,顺手把你带来。想写信能写信,想打电话只要有条件就能打电话。要是有急事,还能发电报。”

    开颜‘嗯’了一声,红着眼圈却没有哭。

    “我跟你妈都会给家里寄钱,寄粮票。你也要懂事,想你这么大的,好些都准备下乡了。你守在爷爷奶奶身边,是因为你是女孩子,爷爷奶奶身边最安全。但是,你也要懂事,替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奶奶。”

    “我记住了!我勤快点,我常跑腿。家里能干的活我会学着干。”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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