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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肉咽下去了。

    “饭吃完没?”

    “完!”

    “饱了没?”

    “饱!”

    “把勺子放回去。吃完饭不许拿着勺子跑。”

    霜天乖乖的放下了勺子,又蹲过去:“啊”

    然后被塞了一个奶糖,也可乖了,坐到边上看姐姐和哥哥玩。

    小意一边吃一边笑:“开颜可会当姐姐了。”然后就嚷着:“二嫂,今晚叫开颜跟我睡。”

    “给你都行!”润叶一边吃饭,一边说开颜:“倔脾气,不服软。那是宁愿挨打,都不气弱的性子。牛劲上来,恨不能一天打八回。”

    “我觉得好!”牡丹就说:“女娃的脾气弱了挨欺负!在家里倔,气气家里人,这有啥呢?出了门不受别人的气,多放心的。”然后问开颜:“还有炖的土豆,给你留一碗不?”

    “留!”

    人多了就是这样,吃饭的人多,吃完收拾的人也多。

    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吃完饭了,女人们上炕坐针线,说话去了。

    男人们围着炉子,在堂屋里烤火,喝茶。

    金喜把簸箩里的炒花生拿过来,“下雪了”聊着吃着吧!只有这种的天气,围着火炉最有气氛了。

    金福一边剥花生,一边说工作的事:“学生处的事也不多,组织一些学生活动,按时上下班。时间算是清闲的!暂时没想着动地方,至少呆够三年。”

    学校的职位好升,三年就是一级,他是这样一种打算。

    四爷看金禄,金禄:“”他也说实话,“我暂时就是服务好领导,在领导身边多看看,长长见识。”毕竟,之前接触的有限。

    而且,在领导身边不用担责,只要对领导负责就行。要真是叫自己拿大事,自己也怕没经验干不好。

    所以,不能猴屁股尖,跟着领导,三五年之后,听领导的安排。

    四爷点头,也算是中规中矩,知道他自己的优劣在哪里。

    金寿最简单:“科研没谱,只有耕耘,不敢问收获。”

    四爷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时间不早了,要散的时候,四爷说金喜,去东屋柜顶上,取三套书下来。

    啥书?

    “《二十四史》和《清史稿》。”竟然凑齐了三套。

    金寿拿过来翻一翻,没明白什么意思。

    四爷说:“还有一套,是给小意的。”

    然后呢?

    “用几年的时间,把书看完。”

    为啥?

    四爷却没解释,只叫他们照办,“回头我要问的。”

    就是得好好看。

    很晚了,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桐桐看着空了的柜顶,心里叹了一口气:在特殊年月里,好些人寻死觅活,觉得活不下去了。还有人疯了,不正常了。但是有一种人是不会走入这种死胡同的,那就是精通史书的人。

    读史的人能从王朝的更迭中看透太多的东西,能知道有些东西是阶段性的,熬过去就雨过天晴的道理。

    越是读书多,越是书生意气的人,越是痛苦,越是钻牛角尖。

    这不行!叫你们读那么多书,不是为了叫你们看不透的。

    尤其是金寿,一门心思只在科研上,把自己变的特别的纯粹。当大浪打下来,扛过去的才是英雄。

    所以,这几年四爷搜集史书,除了小如和金喜,其他一人一套。

    小如是工人阶级,金喜是技术工人。但其他四个,他们都属于知识分子。

    桐桐捏了捏四爷的手,“没事的”能扛过去!肯定能扛过去。

    “爸给书”枝芳翻了翻:“为什么?”

    金寿摇摇头:“不知道!但找这个不容易的,辛苦的找来,郑重的给我们,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他把灯挑亮:“你先睡,我看一会子书。”

    “我陪你。”她从里面抽了一本出来,坐在了炕桌的这边,看了半页,看不进去了,低声问说:“大嫂给爸妈、给几个孩子都做了鞋,回来塞了羊毛,一纳就行了。还跟咱们俩一人准备了一双新鞋”

    “嗯!怎么了?”

    “我只给妈塞了一个信封,就是你说的,粮票和一些钱。给我爸妈多少,就给你爸妈多少,别的我没准备。”是不是不太好。

    金寿就笑:“这个不用攀比!你有心就行。”

    “二嫂给爸妈和几个孩子勾了毛线袜子,毛线是拼凑来的,啥颜色都有小蝉就住对面,家里的事肯定搭把手”就咱们,准备的东西一看就没用心,“我当时都不好意思了。”

    金寿合上书:“结婚了,这就是家!在家里就是要舒服。你按照你的习惯,用你的表达方式表达,这就可以了。不用非要变的跟这个一样,跟那个一样,不需要。你就是你,回娘家是家,回婆家也是家。”

    枝芳才不信呢:“我在家还睡懒觉呢。”

    “那你明天也睡懒觉!”金寿就说,“不过大嫂她们起来早,肯定要做饭、打扫你起来迟了,那就刷锅洗碗我跟你一块。”

    “妈要是不高兴”

    “妈不会不高兴。”金寿拍了拍枕头:“去睡!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正说着话呢,听见嚷嚷声,像是二嫂和开颜的声音。

    这是又怎么了?

    枝芳披着大衣趴在窗户上问:“这是咋了?”

    小如在檐台上站着呢,朝枝芳摆摆手:“没啥!你二嫂抱了南国去他们那边睡了。”

    “啊?为啥呀?”

    金寿把窗户关上,‘嘘’了一声,拉枝芳回来:“赶紧睡吧!”

    “为啥呀?”

    “想给他们家带个小子!之前带长缨睡,到底没带个小子。北国跟长缨在大哥那边睡了,二嫂抱了南国引小子去了。”

    枝芳又窜起来,推开窗户:“二嫂,没用的!”

    “有用!”润叶在她那边回了一声,“都睡吧,我有数。”

    枝芳喊说:“那叫开颜跟我们吧!给我们引个姑娘,要好看的!要是长的没有开颜好看,二嫂把开颜赔给我吧。”

    润叶:“”

    金寿就笑,把枝芳嘴捂住了:别闹!来劲了!

    枝芳咯咯咯的就笑,那么好看的姑娘再生三个五个都不够,干啥非要个小子呢?

    润叶哄南国:“跟二舅和二舅妈住一晚,二舅妈明儿给你买炮。”

    南国不想要炮了:“要吃肉。”

    行!吃肉。

    金禄看着被窝里塞进来的大外甥,跟这种臭小子睡一个被窝啥滋味,被窝里跟栓了一头驴似得,踢腾个没完,被窝里有点热乎气全跑了。

    “咱不折腾了,成不?”

    “你不搂,我搂!”润叶把南国拉到自己被窝:“来!舅妈搂着睡。”

    开颜穿着秋衣秋裤站在炕头,手叉腰,气呼呼的。

    润叶躺好,看着姑娘:“你睡不睡?不睡我吹灯了。”

    开颜脸一扭,转身就下炕,把金禄急的,赶紧就拽:“这么出去不得着凉呀?”

    熊孩子真生气了,就是摁不到被窝里。

    桐桐还没睡呢,这么大的动静听不见吗?

    她穿了大衣,去了那边屋里。

    一进去,开颜可委屈了:“奶奶”

    行吧!大衣把孩子一裹,抱着走吧:“跟你小姑睡还是跟爷爷奶奶睡?”

    “跟爷爷奶奶睡。”

    润叶喊说:“妈,你别惯她!都给惯坏了。”

    [1433]世俗烟火(103)一更

    世俗烟火(103)

    “妈,这事您得管。”

    大年下的,润叶被金禄给气哭了。

    桐桐:“”你们两口子商量你们生孩子的事去呗,我能摁着他?咋管?

    “都说我魔怔了,我咋魔怔了?您听听外面的话去,说的多难听呀。在单位上我啥都能干到人前,就是没儿子,背后多少人笑话呢?”润叶擦了眼泪,“我是长的不如人呀,还是嫁的不如人?是跟您处的不好,还是跟妯娌三天一吵五天一争?或是跟大姐小妹有个嫌隙,闹的不和睦?”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静静的听她说她的委屈。

    “我就是娘家不如人意,可他们有对不住我的,没有我对不住他们的。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爸我妈有积攒,根本用不上我救!我姐自来也没盼着我好过,不管是我在娘家还是我嫁人之后,都一个样,我凭啥要搭救她?叫她来恶心我?在这事上谁爱指摘谁指摘去?”

    牡丹把帕子递过去:“快别哭了。”

    “我生了个姑娘,谁不说把妮子生的体面?我想要小子,或是我苛待开颜了?”还不是要啥给啥,打扮的体体面面、整整齐齐的,要吃包子不给花卷的,“我就是只生了姑娘,生的姑娘也比旁人家强些。咱家也没人因这个下眼看我。可人总得在世上活,背后嚼舌的人多了去了。”

    说着,就问小蝉:“我就不信没人说你?”

    小蝉:“”肯定是有人说呢!这不是刚好赶上这几年日子不好过,不生也都能理解。但说实话,“我妈跟我嫂子都催呢!说好歹有个小子,顶门立户的。生不生小子,我倒是也不在乎,就是看见鲁立是独生女,结果呢?遇到点糟心事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这事要是搁在自家大姑姐小姑子身上,试试去?不给把王家的锅砸了才算怪。

    就像是自己,要是跟金喜吵几句,那哥嫂来不得捶金喜一顿这事都不能过去。

    所以,再生两个,不管姑娘还是小子,她和金喜都是想再生的。

    润叶指着小蝉:“看吧!有儿子的人根本不懂我到底是啥意思。”说着,就问小如,“大姐,你说,是不是背后有人嚼咕没儿子的人,说是要断子绝孙,要绝户。”

    小如:“”肯定有人讲究没儿子的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住在那一片的,谁家要是儿子多,那真能欺负没儿子的人家。

    冬天的柴火垛,都想办法弄了柴火过冬。可儿子多的那一家,半夜把没儿子的那一家的柴火全给抱走了,你有啥办法?

    欺负的就是你!

    就是报警,能是多大的事?回头结仇了,处处给你为难。给你门口泼水,冻成冰进出不方便;晒在外面的衣服给你划个口子类似的事天天能有。

    你不忍着能有啥办法?还怕人家把家里的姑娘怎么着那真的是有气没处撒去的。

    这种时候真的就觉得年轻的时候哪怕是生十个八个,也该生出个儿子来。

    她不否认这种情况,只叹了一声。要是这么说,也不是不能理解润叶的执拗。

    润叶看牡丹:“大嫂,你说!长缨要是个姑娘,你还生不生?”

    “生!”牡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道:“但要是生了两个妮子,还是没有就看当家的咋想。他要是觉得非要儿子,那就再生一个试试。多的我就不想生了。我离婚自己带姑娘过,叫他找人生去!要是命里有儿子,那就是有!要是一直生,一直没有辛苦一辈子到头来,儿子也未必指望的上。”

    “我命里肯定是有儿子的。”润叶就擦了眼泪,“但金禄连第二个都不生”

    枝芳问说:“那要是老二也是姑娘呢?还要生老三?”

    润叶气的拍被子:“呸呸呸!哪就能一直生姑娘?”

    小意皱眉:“二嫂,生男生女,是男方决定的。要是命里没儿子,那也是我二哥挂累了你,不是你没有给他生儿子。生了孩子也不随你姓,你这么执拗干啥?谁要说就让她们背后说去吧!不是啥话都要往耳朵里听的。咋还能为别人活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润叶就道:“能不能生儿子,不全是男人的事!我们单位上就有一个,她是跟前夫生了五个丫头,就是生不来个儿子。最后两口子离婚了,分别成家了,结果她也生了个小子,那边后娶的也生了个小子”

    小意白眼翻她:“咋?我二哥不愿意要老二,你还离婚去呀?”

    “我又不是彪子,离啥婚?就说这个事,肯定是有契机的!”润叶说着就摆手,“我跟你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说这个,也是闲的。”

    她看向低头正在做针线的婆婆,“妈,您跟我爸说说您家老二呀!他浑上来就不讲道理。”

    桐桐说她:“金禄不是不喜欢孩子,是怕你一碗水端不平。咱们这家里,对你大姐和小妹啥样,你看见了。你理解不?”

    润叶:“”不太理解,但是公婆定下的事,确实变不了!不理解也得理解。

    事实上,大姑子很孝顺,其实对这家里比他们这几个在省城工作的儿子和媳妇更孝顺。要说贴心,还是大姑姐对公婆更贴心。

    小姑子呢,很出息!出息的比人家的儿子都顶事。

    她就说:“将来开颜不敢跟她小姑比,要是能给她姑妈似得,我都阿弥陀佛了。”

    桐桐看了她一眼,承认姑娘养的好,跟小子是一样的,这算是进步了,“你再想想你在娘家,必是斧子偏着砍,一碗水永远端不平。”

    润叶用手揪被子上的绳子,不言语了。

    桐桐这才说:“金禄怕把开颜变成第二个你!回头嫁人了,对你和她满腹怨气。”

    润叶:“”她低着头,“姑娘也是我生的,要是没惯着她,她能那么一副倔臭倔臭的脾气?”看看那散漫的性子,手里有吃的就往出散,这是克扣她了?

    不过自己就是这脾气,不会乖乖亲亲的哄就是了。

    桐桐没说她对开颜不好,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咋可能不好?她是说:“要是老二是小子呢?你的水端得平不?所以,问题不在金禄身上,在你身上。

    你要是像是小蝉的想法,只是觉得一个孩子孤单,再想生一个两个的,没问题;要是非就一心想着是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你多难多难,生下来那就是宝贝蛋蛋

    那金禄就得寻思,这个结果是开颜受了委屈,老二还得被惯坏。等将来,大的对父母有怨言,小的溺爱过分一样指望不上。俩孩子也因为父母的偏心难以融洽。

    你也别往世上去看,单就回头看看你娘家。你心里的怨气不散,你姐是想从娘家捞点是点,没翻脸;你爸妈手里要是还有积攒,他们要是还能帮上你哥嫂,日子看着还算是和顺。但再过些年,你爸妈年纪大了,你哥嫂的孩子也大了,用你父母的时候不多了,你觉得你嫂子能伺候你父母,还是你哥回伺候你父母?”

    润叶:“”

    “人呀,最怕的是活了一辈子,活成自己最怨恨的那种人。”桐桐给润叶把话往透的说,“你自来对父母有怨言,可他们的思想和想法却左右了你的人生;你自来不喜你姐,可你身上真的没有跟你姐相似的地方?”

    润叶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心都跟着颤了颤。

    桐桐继续给润叶敲着鼓槌:“你想想金家得事!我跟你爸要是受那老两口的影响,想法顺着他们的走,而今二房的日子就是咱们家得日子。我们不敢把我们活成他们那样,所以,你们才有机会改命。相反,二房你二叔二婶活的,像是那老两口的翻版,结果如何呢?他们的孩子又是怎么一个遭遇呢?”

    润叶的手都攥紧了,微微有些颤抖。

    “你再想想林家,我娘家!我那后妈不算是恶毒的,她就是一个最一般的后妈。不是好的,但也不算是恶的。我出嫁的时候,我弟弟妹妹年纪也还小,都是孩子。但是他们长大之后,知道父母,尤其是他们母亲在我身上是有亏欠的。所以,他们没有受他们母亲的影响,处处待人以宽厚。你到省城之后,也是接触了的。你就说,有哪里可指摘的?”

    润叶:“”

    “我也有舅舅,我妈活着的时候,很照顾我舅舅。结果我妈死后,我舅舅没有照看过我!哪怕去家里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被后妈苛待了没有!从来没有!这还是跟我妈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舅舅呢,又如何?而今省城你舅你小姨,别人不说,谁敢说他们不是你们嫡亲的?”

    润叶:“”

    “父母要是活成功了,那身上一定有值的借鉴的地方;要是父母自己都没活明白,那就该规避!警惕自己活成那个样子。这不是咱自家的活例子吗?咋你那么灵性的人,这么些年了,还没看懂?”

    润叶不哭了,也不言语了,这话显见的是一下子戳到心里去了。

    枝芳就蹭着往婆婆身上靠,以前只觉得婆婆很能干很明智很开明,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家婆婆是睿智。

    她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说的:“妈,你跟我爸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人!我爸妈只是专于业,但这不算是睿智。真的!”

    她一脸笃定的点头:“我发现,我爱您跟我爸,不是因为我爱金寿所以才爱您跟我爸的”

    一屋子人愕然,这说的是啥,臊死了。

    桐桐:“”被儿媳妇这么表白,还属于第一次。这么一个看上去特别普通的姑娘,其实很可爱!现在很少有人会这么直白又热烈的表达感情,当然了,家庭和教育的不同,也会导致这种差别。

    她父母都是留洋回来的人,在民国时期是洋派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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