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嗯!不敢想象那玩意一咬一口油,得多香。她追着问:“啥时候?”“秋里吧!”秋里咱养的羊就能供屠宰场了,换点猪油吃。
一夏的雨,秋里倒是没大雨了,但是今年这情况,红薯长的可大可大了,一个个的跟人脑袋似得,长的都裂开口子,没法储存了。这就意味着得赶紧切片烘干。
抢收的时节,谁能歇着。
自从农场开始收庄稼,天不亮外面就围着可多的人,想去收过庄稼的地里拾荒。这红薯地,要拾荒能拾不少的粮食。
保卫科看的严,得自家的职工先拾一拨,然后才能放其他人进来。
桐桐都不能免俗,拎着麻袋就往地里去了。
金喜往出挑,小蝉带着霜天往袋子里捡。桐桐手脚麻利,用小耙子往出刨。像是巴拉子红薯,扎根比较深的红薯,一晌能弄三四麻袋。这玩意都是自家烘干好磨粉,或是做粉条的。
人家吆喝:“林大姐,你们补贴那么高,还缺红薯吃。”
“我家人口多呀!”桐桐手底下不停,跟人搭着话。
这么过一遍,才放了外面的人进来拾荒。这种的就很难找到完整的红薯了,都是一些细跟,或是半掩埋起来的红薯藤,这都是好东西。
桐桐捡完了这边的庄稼,又忙着在家烘干红薯片,真没有啥闲心管其他事。
结果都晚上了,金雀来了:“婶儿,金花在你们农场出事了。”
金巧跟江洪被调到河滩去了,现在不在这边。桐桐就很少听外面的八卦,尤其是原先金家得,或是村里的八卦。
金雀一来,就说金花出事了,那必是事不小。
小蝉从自家的烤炉里取了半干不干的红薯片给金雀:“尝尝。”
不甜,正劲道。
金雀一边吃着一边道:“金花大着肚子,八个多月吧!也不知道到底几个月了跑出来拾庄稼,说是把正拾着呢,羊水破了,要生人在你们农场的医院。”
“那应该没事,我们这边的医院接生的多了。八九个月,也不算是早产。”桐桐一边切着红薯片,一边跟金雀说话,“去看过了?”
“没有。”金雀吃完了,帮忙往烤炉里放,“你们单位的刘场长打发人,请了我们单位的领导,说是妇女工作没做好!都什么年底了,怎么能这么欺压媳妇,欺压儿媳妇。张主任您是认识的,她知道咱们的关系,叫我千万请一下您。说是刘场长请了县里主管妇女工作的孙县Z。”
桐桐切红薯的手一顿,红薯太大,刀卡住了。
她一用力,红薯被成块的剁了下来。她这才放下了刀:“现在在医院?”
嗯!
“那我过去一趟。”
金雀:“婶儿,事闹的不小。您要是为难,就不过去了。我就说在外面摔了一跤,耽搁了时间。”
桐桐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去,我去一趟。”
金花生了个姑娘,生的特别的艰难。小脚改变的不仅是脚的大小,她会导致女性的生殖通道变窄,这对于男性来说,可能会有更多的愉悦感。但对于女性来说,太遭罪了,尤其是生育。
桐桐先去看金花,大夫陪在边上:“产妇严重的营养不良”
其实营养不良很难怀上的,不过是之前受伤了,罗宝琴接回去伺候,到底是觉得闺女高嫁,养了三个月,养的精心些,这才怀上了这一胎。
大夫把被子掀开叫桐桐看金花的脚:“双脚走路走的多了,磨破了。接连下雨,她不忌讳,整天泡在水里,伤口感染了。伤口又不能很好的处理,总是用裹脚布缠着裹脚布又不消毒,阴干也干不好,更滋生细菌”
桐桐都不忍心看,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这种疼痛一天天的出来找粮食的。
难怪刘南生怒了,孕妇感染会影响孩子,产妇这种情况若是治疗,孩子必然就不能吃奶。而今啥年月了,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转脸看刚生下来的孩子,孩子其实并不大,还不到五斤的重量,可饶是这样,生的也艰难。
孩子皱皱巴巴的,那么大一点点。
桐桐再出来,面色就不好看。她说张主任:“你去看过了没有?”
张主任也一脸的一言难尽,看向王友。
王友也很委屈:“没有人叫她出来干活!但谁也拦不住她。她的脚向来也不给人看,真不知道咋成了那样了。”
刘南生一拍桌子:“触目惊心呀!你们是夫妻,这是一句你不知道就能推脱的?”
“我真不知!”王友挠头:“因为上次摔断腿的事,我已经跟我妈分开过了。”在单位找了一间杂物房,只五六个平方大,盘了个炕,“我妈现在一个人住,自己做饭自己吃。我吃的是单位食堂!金花的粮食没人克扣,也没人要求她干啥?这也是我的错吗?这要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了。”
张主任可以作证:“不是我偏袒。上次摔伤,单位就重视了。我也说了,如果再出现什么问题,王友就背处分。”然后也分家另过了,“金花给老太太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个事有!但是粮食上,我敢担保,没有人克扣。”
桐桐叹气,而今感染很麻烦,现在抗生素特别贵,唯一能用的还是饲用的!可这是产妇,饲用有忌讳。
大夫只说:“想办法给转院吧!县医院也不行,往省城去吧。”
桐桐就看刘南生,刘南生把事闹大,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救金花一命的。若不然,这种情况放弃,任其自生自灭也没人指摘。
但现在,王友不敢不送去就医。
[1428]世俗烟火(98)二更
世俗烟火(98)
金花被送到省城,一样找不来抗生素。但是老中医用中药给治好了,一个月之后,就能下地了。
老中医是刘南生找的,还是林宝书之前给她介绍的,给她婆婆开过药的老大夫。
罗宝琴跟金花说:“是刘大姐救了你一命。”
金花不言语,好半晌才说:“闹的那么大,把我家当家的脸往哪里搁?”
罗宝琴拍了金花一下:“这话糊涂!你得活着,那才是你的当家人。要是没了你,人家转头还能娶个黄花大闺女。刘大姐不光是救了你,还救了你生的那个妞子。”
金花又不言语了。
罗宝琴叹了一声:“你住院了,你婆婆说心口疼,妞子我让你大嫂抱回去了!你大嫂咋咋呼呼的,没坏心眼,好好养着呢。”
“怀个她,能把我坑死。”金花靠在病床上:“三个堂姐出嫁就生小子,我咋就那么倒霉?谁倒是叫她来投胎来的?我大嫂愿意要,给她都行。我见了就不自在!”
罗宝琴:“”
“之前都好好的!生了个她,啥都恶化了!她命里克我。我大嫂要是不要,你就给找个妥当的人家,看谁愿意养就叫养着去反正我不管!我婆婆要是也不管,指望我当家的一个大男人管?那还不如远远的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罗宝琴:“”那么弱一个妮,养也难养活的小东西,“但现在自家的孩子都难养活,谁能要别人家得孩子?再说了,这事得跟王友商量”
王友来接的时候,金花小小声的说养不了孩子,想把姑娘送人的事,“你一份工资号几个人话”又配额粮食,可粮食也得花钱买,还有美美的生活费,“不是我舍得,是咱们买不起奶粉。那就不如找一户能养起的人家”
“没有奶粉也有米汤!不会养不起。”
金花就说:“在农场找,农场能保育肯定比咱自己养的好。”
王友犹豫了一瞬,看金花:“确实照顾不了?”
“大夫说我这个脚真的得小心。”
“那容再想想办法,看看我姐能来不?”叫我姐照看一二,熬一熬就出来了。
金花:“”
不等她再说啥,王友就催促了:“收拾东西走吧。”
金花连忙下床,背着包袱往出走。
从二楼下去,在一楼的就诊大厅。王友叫金花和罗宝琴先等着,他自己去办出院手续。结果一转弯,碰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他才要避让,就瞧见一个面熟的人:“小意?”
小意看了一眼,就站住脚,跟同行的几个同事说了一声,就过去了:“这是?谁住院了?”
“出院了。”王友指了指大厅:“你堂姐在那边。”
小意就过去了,看见了金花。
金花也很惊讶:“小意?你你从京城回来了?”
“前儿才回来,还没顾上回家呢!”小意说着就客气了问了一句:“你这是”
“我出院了。”
“都出院了!”小意就不问了,正不知道说什么,远处同事喊了:“金大夫,看一下片子。”
小意朝那边指了指,“会诊!我得去忙。”
“去忙!去忙。”
小意转身就走了,远远的就有护士递了片子过去。小意对着光,看着片子:“这么明显的错位”
再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罗宝琴艳羡的:“到底是世道不一样了!你大伯和你大伯娘愣是把小意给抬起来了。这得找个啥样条件的女婿才配得上!你爸爸就没有你大伯有心眼!这要不配个县长家得儿子,只怕都对不住在小意身上花销出去的。”
金花:“县长的儿子也未必有能耐?县长的儿子也不都是功臣。”
娘俩正说着呢,王友来了,问说:“小意呢?”
“忙去了。”
“没说她回去不回去?马车顺路”
“不回去!”金花忙道:“她忙着呢,顾不上回去。”
那咱就回吧。
小意第二天就往回赶了,坐火车一个来小时就到了。从回车站走回去也不过半个来小时。
回来的时候稍微有些晚,风挺大的。
可谁知道一出车站,就看见四哥驾着骡车,等着呢:“小哥!”
金喜就笑:“一打电话就知道这几天你要回来,可算是等着了。”小意跑过去,跳到车上,“爸妈好着没?”
“好着呢!”
“我四嫂和霜天呢?”
“都好着呢!坐好,回家!妈正包饺子呢。”
小意坐在车辕上,腿踢腾着。兄妹俩正说话呢,远远的似乎能听到婴孩的哭声,她前后的看,路上也没旁人呀,哪里来的孩子的哭声。
“小哥,你听见了吗?”
金喜没停骡车,“人没走远,等着看谁抱孩子呢。你想啊,能来往这一条路的,必是能坐起火车的。而今坐着火车跑的,都是有工作的。有些人就是赌呢,万一把孩子塞出去呢?”
这样啊!
小意就低声催:“快点走!”自家不管,那自然会有人管。问题是,自家管不了。谁家也没多余的!何必找这个麻烦呢。
金喜一甩鞭子,骡车哒哒哒的走远了。
躲在一边的罗宝琴把孩子往起一抱,就叹气:“真是个丧门星!啥好运道都交不上。”
这孩子没敢抱着给闺女家两口子送去,金花死活不想要,非说这个孩子克她。王友又说找他姐来看孩子,那金花更不乐意了。
送人也不是那么好送的,她估摸着小意得回来,其实放到大房最合适了,日子好过,对孩子也好,咱心里知道,随时也能看看孩子。
像是小如,她只有两小子。她想着,小如半夜上班,孩子给放到半路上,她能发现。谁知道小如脚步就没停,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走了。
她想着把孩子给放到小海开的公交车上,谁知道小海的眼睛利的很,一上车就被认出来了,这就不成了。
听说小意这两天会回来,她在自家那表妹家接住,给了两块钱叫帮着弄点热糊糊喂孩子,就为了等机会把孩子送走,可结果了,等来了,大房这些人却都是铁石心肠,管都不管,直接走了。
“今年的情况都好多了,咋还能有人丢孩子呢?”小如一边包饺子,一边跟小蝉说,“我们那一片,就我半夜上班。这肯定是知根知底的人,专门把孩子扔到路口。我出大门的时候都没听见孩子哭,结果我一出来孩子就哭了。人肯定没走远,我是傻了还是呆了,去给自己找麻烦!我家得我都养不好,哪还敢再捡别人的孩子?”
小蝉擀皮:“肯定是女娃娃,知道你跟我姐夫有俩小子没姑娘,想给娃找个好人家。”
小如哼笑,低头逗小侄女:“姑妈有多的,给我们家霜天多好,养人家的算怎么回事?”现在这年月,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了别人?
霜天四岁的年纪了,乖的不得了,坐在灶膛前吃老糖呢。吃的嘴角、手上都是的。
小如就笑:“你爷爷奶奶也不嫌麻烦,年年都给你们做这么些糖。”
四爷和桐桐还在外面收尾呢,用红薯给孩子做糖,这玩意得熬制两天才算是成了。几百斤的红薯也就出十来斤糖。给几个孙子一分,也就不剩下啥了。
才收好,就听到外面欢快的声音:“爸妈我回来了!”
可算是回来了。
从大门外进来一个又瘦又高,身穿干部装的女军官。
“金意报到”她站端正,敬军礼,一脸灿烂的笑。
四爷和桐桐上下的打量,当年那个不愿意去上学的小可怜的影子早不见了,这孩子彻底长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家里欢腾了起来,喊‘小姨’的,喊‘小姑’的,大人逗孩子的声音,孩子笑闹的声音。
一会子,鲁立端了酱豆来,“知道小意爱吃,今年咱们这边的天不好,婶儿没晒。这是老家寄来的,给小意炒辣椒吃。”
不大功夫刘大姐也来了,她拿了十几个柿子来。在部队提干了,这是大喜事。
等没有外人了,说起工作,小意才说:“全省就一台设备。我不仅要兼顾医院的工作,另外还在学校担任影像学的任课老师。”
说着,她把各种票拿出来,给了大姐一份,给了小哥一份:“给孩子用吧!我也用不上。”
小如推回去,金喜也没要:“你自己留着。”
“给孩子的。”
“你大了,也要成家。”小如不要,非给推搡回去:“我们日子过的还行。”
小意就给自家妈:“那您收着吧!我又不要”
正说着呢,大门被拍响了,鲁立在外面喊:“婶儿,家里还有奶粉没有?”
咋了这是?
金喜出去开门,看见鲁立拎着个篮子:“这是?”
“不知道,就搁在门口。”
啊?
“这会子飘雨了,再不管能要了小命!爹妈也是个狠心的,咋这样的天出来扔孩子呢。”
金喜用手电筒照:“我的天啊”篮子里是干草,孩子光溜溜的放在干草里,冻的紫青紫青的,这会子身上盖的是鲁立的外套,“你先回!你先回。我家这边还没烧炕!”
言下之意,暖不了孩子。
“没有奶粉我给你挤奶去,马上给你送过去。”
鲁立赶紧就走,“快些!这娃子我瞧着悬!”
“嗳!”金喜应着,扭脸喊小蝉拿奶粉,然后举着手电筒把这一片都找了,就是没见到其他人的影子,再回来雨都大了。
自家妈拿着小衣裳,小意跟在后面:“我们过去看看。”
金喜给举着手电,到那边的时候鲁立正把孩子贴在胸口贴身暖着,小意就去摸孩子:“我检查检查”摸了之后就问说:“这是不是早产呀?心肺弱!”
桐桐看了,确实是心肺弱,得特别小心的喂养。孩子身上啥胎记都没有,连个包被都没有,更不要提纸条之类了。像是才出生一个来月的早产儿。
[1429]世俗烟火(99)三更
世俗烟火(99)
桐桐看了鲁正儒一眼,直接说了一句:“这孩子应该是熟人家得孩子。”
鲁正儒愣了一下,看那孩子,想不起谁家最近添孩子,“可能是人家认识咱,咱不一定认识人家。”
桐桐摇头:“首先得肯定,这不是农场内部的!咱们得孩子带保育,生下来别管男女,放在保育所,没饿着任何一个孩子。这几年,没夭折过一个孩子。之后是托儿所,单位还给补贴。”有单位养,为啥要遗弃?
女青工意外怀孕?这是瞒不住人的。何况,这是养了一段时间的孩子,绝不是才生下来的。怎么可能藏得住?
所以,农场内部可以排除。
鲁正儒就沉默了,若是这样,那自家跟外面的人没太多的交集。想不到谁能放到自家门口。
桐桐问鲁立:“孩子是放在哪里的?”
鲁立指了指大门外,“咱门口的枣树下。”
枣树?
枣树在两家的当中间长着呢,说不好偏谁家多些。这枣树是野生的,不知道怎么就窜起了个酸枣树苗子。四爷给嫁接了,也别管谁家的,既然冒出来了,就叫长着吧。现在也不过才大人的大拇指粗细,有个一人多高。长的慢,接的枣也不多。没等枣红,不知道被哪个孩子给摘去吃了,也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