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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一接出来,先贴到牡丹身上,怯怯的打量他。

    开颜之看着爸爸,然后抱着她大伯娘不撒手。金禄递了面包:“能给爸爸抱吗?”

    长缨往前一挡,伸开双臂,“不许欺负我姐姐。”

    小东西!还知道护着姐姐呢!

    他把侄儿猴在脖子上,然后抱了开颜,“走!回爷爷奶奶家。”

    这个行!孩子爱回去。

    沿路看着打蔫的庄稼,看着路上都有半尺厚的塘土金禄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他就说嘛,肯定是哪里有问题的。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便是风调雨顺,不饿肚子的年景就是好年景。哪就那么吃呢?

    学校的伙食,三月份的时候还是全白面馒头,可这个月已经成了苞米面了,这肯定就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孩子一进农场就撒欢的跑,农场进大门的这条路两边的树已经长大了,遮挡出一道儿阴凉。地面也是煤渣的路面,看着干净许多。

    他跺脚,一边追着孩子,一边看着树下种着的牧草。这农场可真是不浪费一寸土地,能种的地方都种着呢。

    只是牧草也旱了,割了一茬之后,上面干了,也没见再长第二茬。

    金禄心里下了个决定,不要想着去什么政府单位了,还是得想办法去粮食局吧!供应单位扫扫砖缝,都饿不着家里人的。

    这个点应该是上班时间,他带孩子先去饲养场。

    远远的,就看见妈妈蹲在地上,从一堆草料里,把野菜一样一样的挑出来,另外归置着。

    他一下子站住了脚: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您儿子读了这么几年书,如果到头来还叫您蹲在这里捡野菜,那这几年到底图了个什么?

    [1408]世俗烟火(77)一更

    世俗烟火(77)

    这野菜又不是我自己吃?

    桐桐一边往家走,一边跟金禄说这个:“要只我跟你爸,我俩是饿不着的。你们都有出息了,各有各的本事,养孩子这点事,你们也能照顾到。不过是好孬多寡的事。可这到底当着差事,干一件事,尽一份心。做不到尽善尽美,但也得无愧于心,不怕人指摘。”

    金禄慢慢的走,默默的听着。

    路上不管碰上谁,远远的人家就主动跟自家妈打招呼,一声一声都在喊大姐。自家妈也都应着,人家打趣一声:“大学生儿子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金禄跟人家问候一声,可等人走了,他跟自家妈打问:“叫啥?干嘛的?”

    “农场那么多职工跟家属,我哪里能认全?”桐桐笑道,“胡叫冒答应,热闹。”

    这可不是热闹,这是人事根基。

    金禄几次想说工作打算的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家妈只是看着年轻,可人是真的会慢慢变老的。只要想说去粮食部门,就自家爸妈爱操心的性子,必然是又要想法子去的。

    自来都是这样,他们宁肯自己作难,也怕自家兄弟姐妹在外面有难处。宁肯自己去看别人的脸,也舍不得他们的孩子去看人家的眉高眼低。

    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人,不是那个刚结婚养不了媳妇的小子了。

    因此,他提起实习的事都是:“开学去了之后,学校和老师会有考量了。也是建议我们听从学校的安排。在这一点上,我不执拗。怎么安排都好,其实相差不大。”

    “那将来工作是留在省城?还是?”

    “留省城的可能比较大。”金禄说着,“要是留下来了,润叶和孩子就得跟我去省城。你跟我爸”

    “你大姐和金喜就在我身边,我跟你爸又没老的必须要留子女身边照顾的程度。你只要考虑你小家的发展就行,别的就不要多想了。这几年呢,润叶在单位上也是很有长进的,她又这个上进心。这是好事!”

    金禄:“”还夸润叶?别人总说,老娘和媳妇放在一起,那是两边都跟他告状的,他回家像是受刑,向着老娘就得委屈媳妇,向着媳妇又怕伤了老娘的心。

    那真是像是在夹缝里求存,难着呢。

    可自家妈从没有把自己陷入两难之中,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句润叶的不是。

    他心里越想越难受,“这几年,其实多劳我大嫂了。”自己心里有数,“你跟爸爸给了那么些补贴”

    不止是养孩子那一点,大嫂和润叶也多受爸妈的照顾。

    他们总是体贴儿媳妇自己带孩子不容易,后来粮食上不用补贴了,但是其他方面呢?

    人情往来上,润叶不太会跟上面的领导打交代,自家大嫂也一样。这不是谁学就能学会的!她们自来的教育就欠缺这个,就是自己手把手交润叶,也难教成。

    其实,自己和大哥留下的一些关系,是爸妈帮着维系的。

    润叶和大嫂就没这根弦。去了人家家里,也聊不起来。这维系关系是平等交往,可润叶中的关系交往就是我需要的时候,拿着厚礼去巴结。

    他们是放在农村都能有不错人缘的人,润叶能交面子情的人缘;大嫂是能结好大部分乡邻的人。

    只是一跳出那个环境,向上结交,她们就不会了。是那种无法教会的不会!

    想到这里,他想说什么的,可跟自家妈说感谢那不是找抽吗?

    他就说:“以后,你跟我爸真的能少操些心了,紧着你们,别老顾着我们。”

    成!先想着我们。

    咱就说,儿子回来了,半年了,在家吃顿饭这原本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现在呢?哪有这个条件。

    回来就回来吧,回来了跟着一块吃食堂。

    一家子就能坐一桌了。

    小蝉来回的张罗,这几天的饭菜就不如前几天了。前几天还能吃到米粥,还是二合面的馒头。今天就是窝窝头,也没有米粥了,是嫩南瓜跟小米熬出来的稀饭。

    开颜喝了一口,就瘪嘴。然后扬起小脸看奶奶:不好吃!

    长缨抓窝窝头,把粥推给二叔。

    金喜才要把饭折到一个碗里,他自己给消灭了就算了。

    金禄没惯着,把俩孩子的碗都给放回来,然后把窝窝头揉碎到稀饭里,再把咸菜给夹到碗里,搅拌了搅拌,叫饭菜有点味儿,“听话!吃。”

    长缨看看碗,再看看二叔,然后朝小叔瘪嘴:难吃。

    金喜不忍心,但是不忍心也没法子!显见的大家的日子都难过起来了,咱留下的粮食也不能都是好粮食,顿顿把你们养的精细。

    所以,吃吧!乖乖的,好好吃吧。等熬过去了,小叔天天给你们炖肉,咱用肉汤泡烧饼吃。

    这饭菜吃到孩子眼泪汪汪的。

    桐桐:“”差点绷不住了!

    嫩南瓜,那个味儿,还熬成稀饭,汤水看着寡淡的很。老南瓜熬着好吃,这嫩的,做个馅儿呀,或是炒个菜呀,都能入口。就是熬饭不成,它是真难吃。

    两个大点的好能稍微好点,吃的好不委屈,但还在吃。

    可霜天就不是了!小蝉这个做妈的喂一口,她也不说不吃,就给你‘噗’出来。喂一口,她‘噗’一下!

    她妈黑着脸,她就那么睁着眼睛跟妈妈对视。她妈照样喂,她照样噗,一口都没有进肚子。

    噗的她自己身上,她妈妈衣服上,都溅上饭了。

    小蝉手扬起来,要照屁股上拍。

    金喜一把把孩子抱走了:嘛呀?打孩子干什么?就是难吃嘛!

    他把窝窝头的芯子扣下来,又掰下指甲盖大小,给孩子含在嘴里,含着含着她就咽下去了,要不然呢?

    自家这边孩子不爱吃,但好歹不哭闹。

    别的桌上可不是,孩子们之前吃的好。他们懂什么?明明就是米粥好吃,现在没得吃了。然后撒泼的打滚的,嚷嚷的:“要吃米粥要吃米粥”

    “这就是米粥”

    “这不是米粥!不吃小米,吃大米!”

    “大米!大米!你老子都没见过几粒大米,你吃啥大米。”

    然后捞起来就揍,这边哭那边闹。

    这个劝说:“干啥呀!打孩子干啥?娃说的是实话。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

    那个就又说:“咱们这伙食队是咋回事?”

    就是啊!搞伙食的,你们在搞啥鬼?明明粮食高产到吃不完,你们却非不拿出来叫大家吃,这是按的啥心?

    桐桐默默的吃饭,并不去看管这回事。见孩子们被这动静吸引,还想去看看热闹,她就催:“吃饭!吃饭!吃完饭回家。”

    金禄撞了金喜一下:怎么了?

    金喜一边吃,一边低声道:“最开始的时候,咱们就提议,说是粮食虽然大丰收了,但是应该保持勤俭朴素,大锅饭可以,但是需要规划饮食。意思是,配额给了,咱自己吃一部分,留一部分”

    金禄点着头,嘴里嚼着窝窝头,“在工会说的?”

    “嗯!开职工大会的时候说的!”金喜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但是,大家都信亩产动辄上万,认为咱妈是对经济发展没有信息,是没苦硬吃。因此,职工们不仅没有听从这个建议,还在这个事上,成立了自己的‘伙食队’。这是九成九的职工都同意的事,因此,谁都无权干涉。”

    金禄:“”算是收缴了农场管理粮食配给的权利。

    “苏大民就是被推举出来的伙食队的队长,这段时间风头正盛。”金喜的声音更小了,“白面馒头尽饱吃,那大家可不得拥护吗?”

    金禄说:“他是真信了,所以才”

    “知道!”不是这个人的人品出了问题了,而是他真的那么信了,但有些话又不能明着说,“他上家里来跟爸妈解释,说没想驳了妈的面子,只是他认为大家都应该尝一尝胜利的果实!妈夸他了,说他思想觉悟高。所以,一直关系还可以,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私交。”

    金禄:“”立场是立场,看法是看法,工作上难免有分歧。但与人相处,得摈弃这种分歧带来的各种影响,这其实挺难的。

    饭快吃完了,那边伙食队的来了。

    苏大民拿着个喇叭:“同志们同志们咱们的配额上级部门还没有给运输过来。夏天嘛,许是遇到暴雨,许是遇到了其他什么情况,大家耐心等待,只要配额到位,一定会大家恢复之前的伙食标准。”

    “那啥时候能到呀?催了吗?”

    “正在联络,正在催促。”苏大民解释说:“南瓜再长两个月,这可就能当粮食吃了。可咱们现在摘了嫩南瓜,大家就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但凡有办法,绝对不会采摘没成熟的庄稼”

    偶尔炒个小南瓜,那是有的。但大多数还是会等着长老,南瓜能放到第二年春天。

    桐桐没再听,等孩子们把饭菜扒拉完了,她一手牵一个,“走!回家。”

    周围还有人喊:“林大姐,你去哪呀?上哪催粮食,您倒是说句话呀?!”

    我说?我说个嘚啊!

    桐桐拉着孙子孙女:“有小苏很能干,你们问他。我这着急着呢?”

    “急着干啥呀?才吃完饭!”

    桐桐还没说话呢,长缨顺嘴回了一句:“我要拉屎!”

    开颜跟着说了一句:“我也要拉屎!”

    桐桐:“”对!人有三急嘛!我们急着呢。大家吃饭的地方哪怕是在户外,我们也办法在这个地方解手,对吧?

    金禄:“”这俩熊孩子!说的这是个啥?不过,苏大民是带着伙食队,真的给大家拉了一坨大的。

    [1409]世俗烟火(78)二更

    世俗烟火(78)

    四爷回来的时候,金禄正在房顶上掐南瓜尖。

    “爸”

    四爷抬头看,“小心着点。”

    “嗳!”

    孩子从屋里跑出来:“爷爷爷爷”

    争先恐后的叫,扑着要叫抱。

    四爷揽着孩子往里面走,“怎么了?”一听声儿就像是遭遇了天大的委屈。

    开颜开始哼哼:“饭难吃!”

    长缨低声道:“爷爷,我想吃肉肉。”

    四爷揉了揉孩子,朝里面指了指:“走!进去。”

    桐桐怀里正抱着霜天,这个一见爷爷,尖叫着要抱。

    四爷先把孩子接了,桐桐这才去了内室,上了顶棚,舀了半碗的肉松,全是用兔肉做的。端下来给孩子冲炒面的时候,一人两勺肉松,“来!吃饭。”

    要吃得端到东屋,东屋是住人的,堂屋和西屋都可能有客人进来,所以,避开人。

    俩孩子坐在炕桌边吃饭,桐桐喂霜天,这孩子刚才啥也没吃。这个饭倒是把嘴长的大大的,一口赶着一口吃,好似怕哥哥姐姐抢她的一样。

    润叶和牡丹来的时候就看见俩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这是又给开小灶了。

    牡丹低声说:“我接孩子回去,我们单位还好!”管水的嘛,他们单位的福利是真好!那就接吧,接回去吧。

    不好叫牡丹和孩子自己走,金禄和润叶两口子就没法留,等孩子吃完,也牵着孩子要走。

    金禄看着屋顶:“爸,这烟囱长时间不用,怕是得清理!回头等我哥回来,我俩弄。”这食堂大锅饭谁知道能吃多久,但肯定不能长久,“您别自己上去!”

    金喜:“”我是吃干饭的吗?就您干活那两下,咋好意思言语的?

    真说要走,有卡车的声音。

    金喜朝外走,“怕是大姐和姐夫回来了。”

    就是这两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小如又生了个儿子,取名南国,满地跑的年纪,小嘴叭叭叭的能说了:“姥姥姥爷”

    现在好些通往各个公社的公交车就是这种卡车,小海现在开的就是这种车。只要能搞到油票,下班之后,迟点交车也是可以的。

    小海赶着交车,急匆匆的:“快!搭把手。”他直接去了车厢,“弄了些木屑,冬天给妈烧炕用的。”

    金禄一搭手,一麻袋木屑这么沉?干的还是湿的?

    小海‘嘘’了一声,给使眼色:先往家里搬!快!

    刘南生回来,看人家这一家子热热闹闹:“哟!冬天烧炕的都给拉回来了?”

    小如就搭话:“我妈看着身子不差,可那些年到底是亏了根底了,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想法子弄些木屑,这个烧炕特别好!托人买的,还抢不到手。”

    那不是嘛!谁都知道这个烧炕好。

    小如还问:“您要么?我再问问去?”

    “我就一个人,冬天去烘干车间值班去,那地方暖和,就不费劲了。”

    也是啊!

    虚虚的搭着话,这才跟小蝉抬了往家里搬。

    到了屋里,小如才低声跟自家妈说:“麻袋中间藏着大的钢炭块。”她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道:“这连庄稼都长不起来,冬天烧啥?就算是因为烘干,批了煤炭。可那个东西是让搞生产的,不能拿回来烧。还是得咱自己想办法!”

    桐桐把水给递过去,“你喝了,给小海送出去。”

    小如一边说,一边撩开帘子朝里看,自家俩儿子已经在东屋吃开了,她放下帘子,朝外喊:“爸,你歇着呗,让他们抬!您那旧伤,腰能吃力不?”

    四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回来说小如:“有煤炭指标,回头没啥可烘干,难道还把煤炭存着?到底还是要分下去,用了的。”

    “那一家才能分多少?够你跟我妈用不?您别管了,我们有数呢!”

    四爷:“”行吧!谋划着过日子,总好过心里没成算。

    卸完了,孩子也吃完了,然后四口人也不停,刚好其他人要回县城,就都上车,一块拉回去得了。

    高迪在院子里听着人家的热闹,话能听见的少。人家这姑娘,不是惦记她妈不能受冷,就是担心她爸身上的伤。

    带着孩子前后呆了个十五分钟,这又走了。

    可就这十五分钟,爹妈心里的得多受用!总说老金和林大姐为了几个孩子,也是操碎了心!可谁家不为孩子操心?人家这操心都是有回报的,自家呢?

    那孽障!过的那叫个啥日子?

    正说着呢,外面门一响,她就赶紧往出走。

    鲁正儒喊她:“干啥去?”

    高迪指了指隔壁:“我去问问林大姐木屑的事。”

    鲁正儒:“”必是鲁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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