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牡丹妈看懂了,她急忙解释:“你也别怪你爸,你看咱都是一家人,你咋能一点都不顾念娘家呢?你都不知道人家咋说我跟你爸的!你要是在婆家得脸,你婆婆不能这么不给咱家面子。你婆家要是看得起我跟你爸,就不能这么办事”牡丹都愣住了,这说的是啥?我婆婆怎么不给面子了?我婆家咋看不起你跟我爸了?
她一把霍开金福,冲着她妈就嚷嚷,“我婆婆对我好不好,长眼睛的都看得见!你对我好不好,长眼睛也都看得见。你们作践我,拿我不当个人遇到好人家,人人都拿我当人了,你们反而上门作践我”
她气的眼睛红了,浑身哆嗦着,嘴唇哆嗦着,然后抓了瓷片就往弟弟妹妹身上扔:“滚都给我滚”
哪些孩子才不管你们怎么吵呢,牡丹晒在外面的地瓜干,他们抓了就往嘴里塞。
那东西不值啥,是牡丹去周末去河滩地,跟同时一块捡的。这事特别小个的,里面都是丝,有勤快的人去捡了回去喂猪。
牡丹不喂猪,她把那玩意洗干净,蒸熟,然后晒干,再用磨给磨成粉,收拾好了这也是粮食。只这一秋,她觉得磨成面怎么不得一二百斤呢。
还有捡回来的烂菜叶子,挖回来的野菜,也都腌上了。
这都是放不坏的,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把这些给娘家带去,应该是能成的。
她从没想过拿婆家得贴补娘家,世人都知道,嫁到谁家就是谁家得人。进了金家得门,自己就是金家的人。补贴娘家的媳妇,婆家要是不高兴就能不要。
婆家很好,老天就开着一次眼,给她安排了这个婚事。她不敢把家给拆散了!所以,挣的钱都拿回家。
有时候想想弟弟妹妹,也心里过不去!周末一点时间,我勤快点,我想办法找些吃的,别管好坏,也别挑,饿不死就算了。
所以,她便是再累,都去捡去。又是淘又是洗,又是晒,回头还得磨。
结果呢?闹的这叫啥事?!
她委屈的趴在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倒是她妈不敢再说话了。拎着孩子站在外面面色讪讪的。
金福冷着脸,去炕沿边拍了拍吴光生。之前的鼾声那么大,刚才却没鼾声了,这是睡着了?
拍了两下,人家没起来。
他抬手一拽,将人拉了起来。吴光生还装呢,金福也不戳破,不是嗳装吗?他就这么拖拽着把人往出送。地上的瓷片碎渣它不扎呀?
这些东西叫赔偿?那犯不上!得顾着媳妇的脸面。
他先把人给送过去,扔给丈母娘:“回去吧!家里的都砸了,也招待不了了。”
牡丹妈:“”这女婿一拉下脸,她气虚,叫几个小的拖拽着男人回去了。
那么些看热闹的,也就都缩回去了。
金福把门口打扫干净,把晒着的红薯干都给收回去。然后回屋,见牡丹还在哭,也没言语,把门带上,自己出去了。
他去找了供销社认识的人,有那种带着豁口的碗碟罐子,真的是残次品,就在库房后头放着呢。
他花了点钱,挑了一些不妨碍用的,塞给对方点钱。
这人不要:“就这点东西。”
“你拿着!你不收我可不敢要。”
行!拿着就拿着。
从供销社出来,又有公私合营的点心铺子还开着门,他进去买了两斤点心,叫人分开包,一包一斤。
这才拎着回家,把买来的碗碟罐子给放在筐子里,然后把点心包拆开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看还躺在炕上没起身的牡丹,“嗯咋坏了?”
牡丹睁开眼,“啥还坏了?”
金福把咬了一口的点心塞给牡丹:“一股子发霉的味儿,白糟践钱了。”
牡丹咬了一口,甜的,没啥别的味儿,又香又苏。她含混道:“没坏!”
“没吃出来?啥舌头呀?你再尝尝一口那么一点能尝出啥来?”
牡丹准备大口咬,金福一推她的手,剩下的全到嘴里了。
一个点心才多大?剩下的也就是一大口:还是甜的!没啥怪味。
金福把拆开的那一包剩下的都给放到炕桌上,“你吃不出来好坏那就都吃了,别糟践。”然后把另一包一拿,就往出走。
“干啥去?”
“坏了!我把这个退了去。”要出门了,说牡丹,“别剩,招老鼠!”他指了指筐子,“吃饱了别躺着了,把这些洗干净,煮一煮上面都有点豁口,别划了手,回头耽搁上班。”
牡丹闷闷的应着,一边吃着一边去看那些东西。
连着吃了三块了,她反应过来了,这点心就没坏。这样的天,点心咋能搁坏了。
这么想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却又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过去把点心包好放在桌上。自己去洗碗碟,然后煮着,捞出来擦干净了,她才用碗把点心扣住:不怕老鼠的。
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以为金福拿着点心去看公婆了,一会子就回来了,可其实并没有。
金福拿着点心去了领导家,一边往领导家走,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家里的事。
自家爸妈与人绝交,并不会跟人翻脸。这就说书上说的,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就像是与祖父母,与二叔姑姑他们,没有剧烈的冲突。他们是怎么做的?从村上到公社,从公社到县里。
距离拉开之后,对方就会消失在生活里和视野里。是好是歹,跟自家的关系就小多了。
县里要建水库,是全县吃水的水源地,自来水公司和水利部门当然会参与其中。如果修建水库,选址之后,西山大队就有可能被移民。
而且,在好几个移民大队的选项中,这次西山大队出事了,还是宗族的原因,那么,考虑到这种情况,一定会选择拆散西山大队,把宗族全给拆了,东一家西一家,这个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可移民的地方有很多,可能会分散在县里的各个公社里重新安排。
金福选了个地方河滩一公社。
河滩一共三个公社,都是解放后移民过来的,各个省的都有,口音也五花八门。那里是大河决口的泛滥区,报纸上说,要复兴这样的地方,要把这些地方改造成良田。所以,从土地少的地方移了一部分百姓过来。
那里的地是真宽,一个大队,人均土地面积在七八亩,而且,土地肥沃。有些适合建造牧场,有些适合农耕。
人不愿意离开故土,但并不意味着迁过去就是坏事。
金福想把人支远,但因着是牡丹的家人,他去找人,希望把老丈人那一户,分到一公社去。去了就给分小院一套,土坯房三间。只要勤快,这几个大队可以说是人均口粮最多的几个大队。
是去办事的,所以,金福回来的就很迟了。
牡丹一直坐在炕上编草盖子,金福一回来她急忙问:“今儿的事你告诉爸妈了?”
“没有!”
“那你干啥去了?”
金福坐在边上,跟牡丹好好说这里面的事:“因为照顾移民,还会分一些移民口粮。遇到大灾,先救济移民!土地广,人口少你后面这些弟弟妹妹也都大了,十八、十六、十五当个大人用了,挣下来的口粮,不至于活不下去。”
就是远,离县城特别远,走一天都未必走得到。
牡丹只‘哦’了一声,就把点心推过去,“吃吧!”晚上都没吃饭。
金福拿了点心,看她:“离得近了,你爸还得闹!别人你挑拨他就闹,一闹就打你,我又不总在家”
牡丹给他倒水:“那你明儿再买一包点心,给爸妈送农场去。”说着,声音就小了,“我爸闹到家里的事,别叫咱爸咱妈知道成么?”
成!
[1372]世俗烟火(41)三更
世俗烟火(41)
屠宰场有桐桐的熟人,要不是关系实在,牡丹咋可能进得去?
农场距离县城不远,四爷管后勤,关于采购,这是要跟屠宰场协商沟通的。这么多人吃饭呢,这肉食哪怕半月一次,该有的保障得有。
他一去,啥不知道呀?
但是金福没说,牡丹没回家说,四爷也只回来跟桐桐提了一句,桐桐只当不知道。
金福送了点心来,啥也没说,那四爷和桐桐也不问。
孩子成家,那人家就是两口子。不聋不瞎不做家翁,不用问的那么清楚,他们的事能处理就自己去处理,好也罢歹也罢,都是他们的事。真要是处理不了了,他们在后面接着就是了。
儿子不提,那就不提!这是咱的儿子,可也是人家的媳妇的男人。没有这个心态,啥都管,谁都不舒服。
不知道啥原因,反正就是来了,拉着做好的小板凳,拉了几麻袋的木屑给烧炕,再带了一包点心来那买了就买了吧!
秋兔子肥了,那就炖兔子。他在这边吃了晚饭,走的时候叫她给牡丹带一碗,这就成了。
没单独给兔子,谁赶上了谁吃,顺手给带。
下次金禄来也是这个待遇,也别说当公婆的偏心了谁。谁来的勤快,谁多吃一口;谁来的少,谁少吃一口。
怨不到公婆身上。
金福又看了看这屋子,“看着几天的天,怕是有雨。要是潮的话,就回我那边住。”
地势这么高,下雨也没事,“去吧!别惦记。”
“我爸那伤下雨要是难受,您别瞒着,打发人叫我,咱去医院。”
行!知道了。
“盖水塔,那工地上别叫我爸亲自干。”
你爸又不傻!忙你的去吧。
可不就是有雨吗?雨说下就下,秋雨连绵,户外的活干不成了,那就忙其他的。这运输土方,需要工具!像是筐子,架子车后面的围挡,当要用荆条割。
会编织的编织,不会编织的都去割荆棘条。
桐桐所谓的参加一线劳动,就是在‘办公室’离编织这个东西。
她的工作相对来说真的很清闲,这段时间忙,但其实是忙在陆续有家属前来,但给家属办人事档案,之后再帮着转户口过来。
农场的女职工多是军属,另外就是专家组的女眷了。这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的!
天一下雨,有些安家安到一半的人家,就比较狼狈了。
桐桐做着饭呢,鲁正儒在外面喊:“老金老金”
四爷在灶膛前,搓着麻绳。绳索也得自行解决,买的不是成品麻绳,而是供销社提供的麻,得自己给搓成麻绳,一股一股合起来,这才能合成大绳索。
他带着手套一边看着火,一边干这个。
有人喊了,他就应了一声,“在呢!进来吧。”
地面湿滑,鲁正儒戴着眼镜,眼镜片上都是水,在外面喊着:“我就不进去了!来借点柴火用”
四爷起身,把摞着的柴火取了,塞到一个破麻袋里,这么着好拿,然后给递出去:“柴火湿了?”
“可别提了!你忙着吧。”
接了柴火扛着走了,这人原来在研究所里工作,是分配来的专家。妻子叫高迪,是老师!两人只一个女儿,在省城上学。
在省城生活惯了,到这地方那真是适应不了。
两家挨着呢,能听见那边的咳嗽声。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这才说:“高迪没办手续,她应该是不想来。”
鲁正儒是少数的能跟四爷坐而论道的人,两人走动的比较频繁。
四爷就说:“条件好的不急着来,条件差的急着想要这个商品粮户口,这点艰难也就不在乎。”
是的!农场来了很多带着孩子的妇女,全国各地都有。军属也都是在农村,能来做工人,没有人犹豫。
饭得了,两人正要吃饭。外间传来高迪的声音:“林大姐林大姐”
桐桐:“”这个农场,年纪轻的见了自己叫林大姐,年纪差不多的,见了自己也叫林大姐。
然后,这个农场里那么多人,提起‘林大姐’那都找不错,这就是个代号,有事找林大姐。
桐桐在里面应着:“高老师?”她探出头去,见高迪披着个麻袋片,皮鞋上都是泥,“这是咋了?”
“我们家鲁工,去接设备去了我家那火不成呀,挂面煮了一半,熟不了。”
桐桐要出去,四爷起身从灶膛里抽出一跟还燃烧着的木头棒子,塞给桐桐,把这个递出去,自然就引燃了。你出去干啥?再给淋湿了。
桐桐只能递了这个出去:“灭不了,你赶紧回,塞到灶膛里就成了。”光是上面半燃烧的木炭,也能把挂面煮熟了。
高迪接了火种,转身就走。
桐桐也没再管,回来吃饭了。
却不知道地滑,高迪下她家那么坡的时候,滑了一跤,火把扔了,她自己摔的浑身脏了,也确实是疼。
桐桐确实没听见,结果人刚睡着,雨声中夹杂着抽抽噎噎的哭声和激烈的争吵声。
四爷把被子给桐桐蒙头上,睡你的吧!别啥事都管。别真给整成啥事都管的林大姐。
林大姐真挺忙的,她也不知道为啥大家有事都找她,又是谁让找她的。反正认识的不认识的,就都来了。
早上一起来,到了临时的办公地点,就有一位真正的大姐,叫钱小娥的,揪着她男人的耳朵来了,“林大姐,你得我评评理”
桐桐手里是报名册子,身后事档案柜子,脚下是昨儿编到一半的筐子,我这又有本职工作,又参加一线劳动。人事管理不包括调节夫妻矛盾!
她看两人:“先避避雨呀!这淋的,浑身湿透了,不冷呀?”
两人湿哒哒的进来,钱小娥揪着男人没放手:“林大姐,我这可都来三天了,是不?”
不是!你是大姐!你是真大姐,别总叫我大姐呗。
她一脸无奈:“咋了?吵架了?为啥的?”
“这瘪犊子,生了外心了!我来三天,他三天没搭理我,没碰我!我俩三年没见,他啥意思?”
桐桐:“”不是这个事不是那么个事!
一个办公室的小年轻,吭哧一声给笑出来,背过身去了,想点盆火来取暖。
钱小娥的男人嫌弃丢人,红着一张脸:“干啥玩意呀?回去!不嫌丢人呀。”
“我不嫌弃!”钱小娥说着,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给哭开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我容易妈?一听说能来投奔他,我是高高兴兴,我拾掇的利利索索的,我带着孩子就来了!结果可好,他倒下就睡”
这大嗓门的控诉,把人都招来了。
老朱一看,躲了!几个领导在帐篷里悄悄的呆着,夫妻这种事,咋管呀?臊死人了。
桐桐被哭闹的心烦,呵斥她:“得了啊!嘛呢?这不是下雨,歇着了!你倒是容他歇两天呀!那牲口到了农忙的时候,你也不能拉去配种去!不得是好吃好喝的养一段时间?”
钱小娥一听,不哭了,用袖子一擦脸:“这么个意思呀?”
“那要不然呢?”桐桐摆手打发人:“去去去!回去歇着去吧。咱自己养的那些马,都是老马了,能跟马驹子比吗?”
钱小娥:“”男人三十五六,跟四十岁上下差这么多吗?她撒手了,改拉男人的胳膊,还摩挲的拍了两下,然后拽着走了。
隔壁帐篷的四爷:“”
他坐的端正,迎接诡异的安静之后,哄堂大笑声。
是的!笑声震天,在静了片刻之后如期爆发!
四爷:“”我就知道!我想慢慢的改变原身留给大众的印象,咱怎么着也得文雅一点,高雅一点吧!
可只要有桐桐,这个发展方向往往难以预料。
就像是她好端端的,就把她自己经营成了林大姐!怎么来的这个称呼呢?她管的多呀!
第一件事,不能喝生水,必须得开水。
第二件事,虱子是个大问题,农场必须消灭虱子。
第三件事,讲卫生,谁不洗脸,手上脸上脖子上污垢糊满了,谁就在回去重新洗去!
这是她在会议上提议的,大家通过了。
因为人手短缺,她就兼职盯这个事情。好些小伙子年纪小,十六七岁,还是孩子的样子。渴急了喝生水,怎么说都不改。她拿着荆条满工地的撵着抽屁股,现在这医疗条件,肠胃问题也能要人命。
虱子呢?喷洒药水,严格执行。
于是,几点供应热水找她,虱子要是杀不死找她,拿啥东西能洗漱干净还找她哪种是官威,哪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人心透亮,是分得清的。
这不,才几天的时间,见了她的不是喊‘大姐’,就是喊‘林大姐’。
没有人给她官,她把她自己混成了这么多人的‘婆婆妈’,凡是婆婆妈该管的事,都找她。
就像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两口子闹腾开了,年纪也都不小了,拉来找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