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桐桐跟着去了厨房,坐在灶膛前烧火。“大姐,昨晚冷吗?”
“不冷!炕暖了一晚上。”桐桐将炭塞到灶膛里,跟这个弟媳妇说话:“听宝墨说你在图书馆工作?”
“对!整理,登记,要说忙也不忙,闲着倒也真闲不下来。按时上下班,能照管孩子。他一走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两个月。平时都是我妈给看着孩子。”
桐桐只能说人家妈妈辛苦,带孩子是真的挺辛苦的!其实方娴没有工作,她挺清闲的,还不到五十岁。但她不能问,为啥你婆婆不给你看孩子,这不成了挑事吗?
饭还没做好呢,门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发动机一响,车停在门口。
林河东跟四爷说:“这是老谭,谭修年,四十岁了。比小书差不多大了十岁。”
然后是车门子开合的声音,紧跟着是沙哑的大笑声:“大姐,大姐夫回来了!”
桐桐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男人走了进来,一身军装,披着个大衣,胡子拉碴的。后面跟着长的清秀的林宝书。
林宝书抱着个孩子,牵着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个孩子。
再后面跟着个司机,手里拎着不少的东西。
林宝书先看见桐桐,大姐嫁人的时候她十岁了,宝墨更小。相对与宝墨而言,自己能记住的更多,姐俩自来是一个被窝里睡觉的。
她眼圈先红了:“大姐!”
[1359]世俗烟火(28)二更
世俗烟火(28)
四爷给了几个孩子压岁钱,就这个年龄,要是自家添了孙子,跟这些孩子的年纪是相仿的,整整差了一代人。
老谭这样的人,那可太会交际了。饭桌上边一坐,一盘白菜心,一碟油炸花生,一坛子酒,就能跟你聊的称兄道弟。
林河东看多少遍都还是瞧不上老谭这种女婿。桌上两个女婿一个儿子,大女婿说是农民吧,人家跟老谭聊的挺好,聊老谭感兴趣的这个战役那个战役,哪里什么地形,怎么行军的,当时都是怎么一个状况。
儿子在边上倒酒,并不太说话。
大女婿是言谈有度的,老谭是一句一个妈了个巴子。
大女婿吃饭喝酒一看就有教养,就是老话说的有规矩。
老谭呢?一会子咳嗽一声,轻轻嗓子,然后跑到院子里唾痰,用鞋底一蹭,这就完事了。
天知道每次这位来,他都在极力的忍耐。
方娴到厨房揽了半簸箕的灰,哪里脏里,倒上灰蹭干净,再扫起来。
林宝书在家也嫌,但是到娘家,自家妈这样是不是过分了?她就说:“您行了吧!用他的时候,他是香豆豆!不用他的时候,他咋都不对。”
方娴也不大声说话,收拾好,把灰倒到厕所,这才进了厨房,一块包饺子:“你爱英雄,找了个这样的,谁倒是叫你嫁了!你看看你大姐夫,你爸给你姐选的”
林宝书白了自家妈一眼,这才把擀好的皮递给大姐,“婆婆难缠的苦,大姐是解脱了!我还正受着呢!我家老谭把他老娘接来了。嫁给老谭,这日子过的像是掉到井里了。这婆婆一来,这是掉到寒潭里了,看不到头。”
桐桐就笑,“你一上班,不在家里,少些面对面。”
“哟!那老太太,啥都管。我三天洗一次头,说是浪费水;我开着灯,说我浪费电。我换件衣裳,说我不知道节俭,不是过日子的人。做饭得盯着我用油,多一滴就开始絮叨。烩面必须给他儿子捞稠的,而后是孩子,再然后是我,最后是她。我的碗里两片面,她的碗里没面,只一点白菜梆子,一碗面汤。”
桐桐更笑了,却没说话。
方娴也不说话,因为吃饭先紧着男人吃,给男人捞稠的。剩下的紧着孩子吃,一样吃饺子,给宝墨三个饺子一碗面汤,给宝书一个饺子一个面片一碗面汤,给自己一个饺子一碗面汤,她自己吃个面片一碗面汤。
林宝书估计也是想起来了,然后就说方娴:“看吧!报应到我身上了。”
方娴:“”也就你是亲生的!谁叫我摊上了呢。
所以,吃饭的时候,方娴捞饺子,给桐桐和四爷一人捞了一大碗,捞了就吃吧。
老谭喊着:“宝书呀,拿蒜来。”
林宝书又翻了老谭一眼,又不是在家里吃饭,也不是在你们部队上吃饭,你吃的什么蒜呀?但有大姐夫在,她还是取蒜了,放在中间:“姐夫,蒜。”
刷牙品是稀缺的,一般都是用桐桐用薄荷叶熬的药丸。再外面,吃什么蒜呀?
四爷拜了拜手,老谭不剥蒜,舀一口蒜,皮唾出来就行。真就是一个饺子半瓣蒜。喝酒的间歇,再跟四爷碰一个,喝口酒。
老谭说:“咱俩有长幼,但论年纪,我大你几岁!说实话,你这样的秀才要是当兵,那也真是个好兵。钱粮物资调配,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不吝夸赞,
四爷就笑,“所以,还是年轻的时候少了几分英雄气!”
老谭大笑出声,用筷子点着四爷:“你还别说,我还就喜欢听你说话!”这马屁拍的人贼舒服,这种人要谁帮忙?犯不上!只这个本事在哪都能混好。
反正老谭觉得这个连襟人不错,相见恨晚。
四爷呢?只要愿意,他可以很任何人相见恨晚。
因为相见恨晚,这老谭在老丈人家一呆就是一天,吃了上顿吃下顿,喝了上顿喝下顿,四爷尽量控制着划拳少输,还是喝了不少。
老谭更是喝多了,躺在西屋的炕上抬都抬不动。
等人都走了,还没走远,老谭又是一声屁震天响。林宝书扶额,然后上炕,把老谭一顿拍打:你可真给我长脸。
喝多了,今儿肯定也是走不了,再住一晚,明早早起就走。
林河东想叫都留几天,“孩子也大了,不用管了。”
“可还有工作。”桐桐就说,“来了一趟,知道您好好的,这就行了!我身边有子女,也都长大了,顶事了。您姑爷您没看错!这些年待我没差。”
要说原主受了多大苦,那真没有,就是频繁的生育,身体不好!也就是后来给孩子们成家,拮据了起来。要是金镇不出事,这两口子带着孩子,也能把日子过的不差。
林河东就点头,父女俩单独说话,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道:“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们大了,就算是熬出来了。”
是啊!
“你的事上报纸了,省城的报纸上连着报道了好几天,你舅舅来问过,问你的情况你看,要不要去看看?”
桐桐摇头:“算了!”看什么呀?亲舅舅跟林河东在一个粮店铺子里,自从没了亲娘,亲舅舅又怎么样?有余力了,回管吧!没余力了,谁管你?都是先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也无可厚非吧。
“你舅舅现在在粮食部门,大小是个领导。”你若是用得上这个关系,其实是可以走动的。无所谓亲近不亲近,成年人有多少的关系是纯粹的?你要是想用,他必是能给你用的。
“不去!”这个是真不能用。原主在林河东难得时候回来管了,在战乱之后,怕林河东出事,也回来专门来看望过,这是原主的意思。
但是,关于这个舅舅在原主的心里怕不是还不如方娴这个继母呢。
她就说,“我隐隐约约记得,我妈在世的时候,我舅舅是常来家里吃饭的。后来,你不是也说了,是你给我舅舅安排的伙计,后来没我妈了,我舅舅结婚,是不是你还帮着张罗了?”
嗯!
“我不记得我舅舅问过我一句!”所以,亲娘舅又怎么样?真要有心,早干嘛了?“我当年出嫁,我舅给啥了?”跟林家人情往来有,但私下没给过一碗饭,一尺布,一个大钱。
“他孩子多,一大家子人,就他一个人养家。”林河东说着就又叹气,“不想来往就不来往吧!”
“我妈的坟”
“我年年都修,年前还去了一次。”
“我明儿出城以后,去给我妈烧个纸,就走了。家里有个急事,给我拍电报。我的工作如果调动,地址更换,我会写信来的。”
“好!”林河东就说,“如果有需要的,你也告诉我!在省城到底更方便一些。要是因为公事来省城,回来住。”
桐桐都应承了,那就这样吧!算是了了一桩事。属于人家有人家的日子要过,咱有咱的日子要过。没事不咋来往,有事了来往来往也行。
总之,这种家庭大多都是如此,总有人慢慢的淡出,不可避免。要么总说家庭完整的重要性呢!
像是原主这种父母,这种家庭氛围,六个孩子就跑的再远,可能跟父母不联系吗?父母能忍住不联系吗?
但是林河东和林桐这对亲父女就可以,这种差别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是不能去细想,不能去比对。
人心嘛,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二天早起,秀荣早早做好了早饭。又给烤了几个花卷,煮了几个鸡蛋,把热水灌上,路上带着吃。
要走了,秀荣给三个成家的孩子捎带了礼,又拿了一捆子纸,都是图书馆库房里受过潮的,能用。再就是买了三捆铅笔,一捆得有二十支吧,给三个小的学习用的。
林宝书给捎带了六个暖水瓶,“一个孩子一个。”小的上学去得带。
这礼给的可都有些厚实了。
林宝书给往车上放,给孩子的也不是给您的,“小意要是考上卫校,读完你告诉我一声,医院跟医院的差别很大”有些医院有好的进修名额,有些医院,一年都分不到一个,“您记住,孩子考上了告诉我一声,毕业了得分配了,也得告诉我一声。”
再说吧,心意领了。
桐桐坐到车上,跟林家人摆手告别。骡车出了巷子走远了,老谭说老丈人,“我这个大姨子和连襟,可都是能耐人。”
嗯!是的。
老谭又说丈母娘,“我大姨子还是厚道,那么大的名声,报纸上登了那么长时间,她没有对外说过一句后妈的坏话。”这些你们都发现了没有?
方娴:“”自己到现在还没过五十岁的生日,跟女婿的年龄差还不到十岁。碰上这种老女婿,还总爱说些公道话,偏还位高权重的,真是啥滋味呀这是?
然后老谭又批判老丈人:“当然了,您的过错不小!有后娘就有后爹,您这后爹当的挺实在。”
林河东:“”我每次回家,我大姑娘穿的是新的,我二姑娘穿的是旧的算了,跟你掰扯这个做什么?!
老谭却觉得:“您呀,不过美人关!小娇妻大闺女,您只管您的小娇妻,没管您的大闺女。”
林宝书:“”这个人真是,“老谭,少说两句。”
老谭哈哈就笑,“实话!我这人好说公道话!”他还跟林宝书说,“在这一点上,我妈就很了不起!我妈二十四岁上守寡,拉扯我们兄弟四个,没再找个男人上门,怕我们受委屈”这么一比,你就知道你爸差在哪了。
[1360]世俗烟火(29)三更
世俗烟火(29)
去了一趟,带了些礼回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都给分了。
牡丹看了看,又递给婆婆:“妈,你给我收着!回头用的时候,我再从你拿。”暂时又用不上。
润叶:“”这个大嫂子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你的东西你收着,给婆婆收着干什么?你一给,我给不给婆婆收着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那妈也替我收着吧。”
桐桐把牡丹的收了:“这布别管叫谁看见,说借上三尺五尺的,她面嫩,不好回绝!你是能看住东西的,你管你的就行。”
说着,也把小如的收了,她暂时住宿舍,拿着是累赘。
润叶很高兴的收起来了,就又问其了省城的亲戚。
桐桐把能说的都说了,啥意思你们自己也该懂。
润叶赶紧说:“您放心!我们给妈争气,咱不求人。”
就是这个意思,别管人家有多大的本事,能自己解决的,咱就不求人。当然了,十分要紧的事除外。
借着去了一次省城,桐桐拿出了两张方子,把金福和牡丹单独叫到一边,取了其中一张,“这是我跟你爸去找老中医给开的方子”她递给金福,“是给牡丹的!她月月难受”
两人瞬间都红了脸。
“这有啥?”桐桐说牡丹:“不是催生的!就是知道你难受,回回难受好几天。孩子的事不急,多早晚生都行,你也不要急,先把自己顾好!”
然后才说金福,“回去以后,你在县城把药抓了,抓七付,连着喝七天。记下喝药的日子,每月的这一点开始,再喝七天。有三个月就调理过来了。”一般没有啥特别的感觉,再就是月经量不会多,前后一共三天就过去了。
金福接了方子,不好意思说话。
“那几天你包家务。”
“哦!”
“要学会心疼人。”
“知道了。”
给润叶和金禄,就直接给润叶,她是吃生冷吃出的毛病,“按时吃!吃完手脚也就不发凉了。”
润叶很重视自己,问的很细,啥时候吃,饭前还是饭后。然后说金禄:“听见了没?妈说叫你干点家务,不叫我碰冷水。”
金禄:“”行!不能碰就别碰。
给儿媳妇的得交代,给闺女的就不用,磨成药粉,做成丸药,已经叫吃上了。小如和小意也不问是啥,给了就吃了。倒是不苦,就是一股子发糊的酸枣核的味儿。
正月十五都没在家过,先是帮老二在城里安了家,再是把小如送过去,提前住进宿舍。
关小海也不能说不放心的话,县城的街道就这么两条,饭馆的后门跟润叶上班的布铺中间隔着三十米。金福上班的自来水公司就在这条路的路口,真就是抬脚就能到的地方。
金禄那街道办倒是不在街上,可拐进边上的巷子就是,真就是有事托人喊一声就能到的距离,就说这有什么要担心的。
一周给一天假,走着路上就得半天。来回也都不方便。
媳妇这一放出来,完了,两口子单独呆着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
可这也没法子了,自己肯定是有哪里做的不叫老丈人满意了。咋办?过了正月十五生产队也得开工了,他得回家住。得空了,他就去捡柴火,给老丈人那边送点,一天天的攒着,隔上半个月给县城送一回,把小舅子们巴结好吧!要不然,该咋办呢?
关家父母真的是能愁死,别真叫媳妇给飞了。
关母拎着攒的鸡蛋去收购站,咱跟亲家母套套近乎。
以前吧,两人还能搭上话。现在一来,还真就搭不上话。亲家母怕是得了公家的重用了,这会子正在这里管事呢。
别看单位不大,但是接触的人杂,啥样的人都能遇上。
昨儿有人拿了两个鸡蛋来,交付鸡蛋的时候,鸡蛋一碰撞,完了,裂了一个。就为这一个鸡蛋的,两边谁都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
桐桐给弄了个浅筐子,筐子里铺上柔软的干草,要卖鸡蛋,就自己先放进去,然后离手。再由工作人员记个数,看鸡蛋的完整程度。钱款交付清楚了,再把鸡蛋收到放鸡蛋的大筐子里。
今儿呢,又有人担了两桶的小鱼,像是小拇指那么大,这玩意怎么收呀?收购的小鱼至少是巴掌大小的鲫鱼吧。两桶子这种鱼,没法弄呀。
可这大娘赖着不走,家里有人病了,实在没法子了。
负责收购的王大妮跟大娘说,“你回去之后,把鱼肚子里的东西一挤,剩下的洗干净放在锅里,把锅烧热,塞两把麦秆,烘干成鱼干,你可以拿来。那个收购价高,不吃亏。”
“我万一弄糊了呢?”
“锅是热锅,一把麦秆能把啥炒糊。”
结果人家‘不’,就呆在这里,认死理,说不通。
忘
忧
草
整
理 坑的人没法子,王大妮说:“你等着,我叫人喊我们领导。”
过了年,桐桐被安排负责收购站的收购,因为她之前做的足够的细致。她能完善规章制度,总比在那里用簸箩挑黄豆绿豆强吧。
这一负责事吧,活倒是不用干了,琐碎事特别多。
王大妮一喊,她一点都没敢停留,叫人规整鸡笼子,就到前面去。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又出事了。有人撞倒了这大娘的一只桶,小鱼倒了一地,被挣脱了捆绑绳的大鹅,跑去吃小鱼了。
然后抓鱼的,扶桶子的,乱成一片。小鱼被吃的被吃,被踩的被踩。
大娘抓住撞了桶子的人,撞了桶子的人抓住来卖鹅的人,三个人谁也不放开谁。
咋弄?
桐桐说那个撞了桶子:“是你撞的?”
对!我撞的,但我愿意捡,可不等我捡鱼,被卖鹅的跟他的鹅给祸祸了。
桐桐说卖鹅的:“就是一桶子小鱼,河沟里有,你捞一桶,赔了了事。”
“我哪有时间?忙着呢。”
“那折价!你卖了鹅,这个价折算给人家,这事就了了。”
“你们都不收这个小鱼,咋折价。”
桐桐说那个撞桶:“我给你找个旧锅,路边都是干柴,你在这边上,给大娘把这一锅小鱼给烘干,我们一收,回头从卖鹅的钱里给大娘赔这个钱。你的过错,你出力!他有过错,他出钱。”
这才给把三个犟种说通,搁在路边烘干鱼去了。
大家瞧热闹,但也热心的帮忙。一桶子鱼一会子就弄好了,称重之后,也就一斤的小鱼干。这边一收,那边一赔,看热闹的人群着才散了。
又有卖鸡的,前脚把鸡卖了,后脚一转身,发现鸡在人家那柜台后面就下了个蛋。他不乐意了,认为那个蛋应该是他的。
桐桐问他:“鸡蛋在鸡肚子里,称重是不是算鸡的价格给你算了!现在下出来了,鸡的份量就少了,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