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关小海瞪了小如一眼,转身走了,把门摔的震天的响。润叶在豆腐坊替大姑姐顶了半晌工,得了一碗豆腐渣。本来都想着,直接端回家算了。想了想,还是先给大姑姐送过去吧。她要不收,我再端回去。或是我俩一人一半也成。要是她都留下,我就在她家混一顿饭再回去。
反正,我给她顶了半晌工。
结果到的时候,这家好热闹呀!
关大嫂说着劝和的黏糊话:“一个锅里搅,谁跟谁呢?一家子人,分啥你的我的,有了就穿嘛!”说着,还大笑起来,“我还说过两天回娘家的时候咱俩错开时间,叫我也借着穿一回,回去体面体面。初六我小妹子出嫁,少不得跟你借一借。”
关大娘还拉着来劝和的三五个婆娘一起:“你看看这是多大的事?就是相亲穿了那么一天,又是闹到大队,又是闹的家宅不安或是我是那打儿媳妇骂儿媳妇的人,当老人的还要咋当?本来怪高兴的事一有事她就生事”
小如坐在炕上,抓了剪刀,才要起身下炕,就听见润叶的声音:“你可别放你妈的屁了!”
然后把豆渣往窗台上一放,上去就抓了关大嫂的头发,大耳刮子往脸上扇:想打那老太太的,可打长辈事就不对了!想打这家得姑娘的,可那一身新衣服还在她身上了,弄脏了犯不上。
就这个关大嫂,跟大姐夫又没有血缘关系,打了就打了!
揪住头发,打了耳刮子,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拽倒,揪着头发,关大嫂挣扎的时候被扭的趴下。才一趴下,润叶骑在对方身上。
一个趴着,还被人骑在腰上,那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润叶那手指甲留的那么长,直接往人脸上挠,三两下给人抓出了个大花脸来。
关大嫂嘴上骂,越是骂,越是狠命的挠你。
这婆婆屁股一拍,坐在地上大哭叫骂了起来。关小梅想上手帮忙,还有边上的人想拉架,小如拿着剪子出来,指着一群人:“谁敢动一指头试试”她挥舞着剪刀,只在高处比划,谁的脸碰上去,谁倒霉。
“小如,不至于,一家人”
润叶可着关大嫂打:“你们谁在这家里过日子,咋欺负人才能把人逼的活不成了?”
她不知道是打了多少架,都弄出门道了,骑在人脊背上,对方一挣扎,衣服的扣子就开了,那都是盘口,或是脸盘口都没有,就是两根带着绑着。这一挣扎,就开了。
那她就拉衣服,大襟棉袄从愣是给扯下来,露出光身子来。又冷又羞,她还不撒手,扯着对方的裤腰,裤子都是一根腰带绑着呢,还得是活结,她一拉扯,裤带抽走了,裤子往下掉,露出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头来。
这还怎么在外面?慌的往屋里跑。
润叶直接跑到门口,在门口高声叫骂,骂老虔婆学的都是地主婆的做派,欺压儿媳妇,反正我婆婆在公社大概是这么说的吧。对不对的,反正就这么骂了。
说关家那大嫂子,最不是个东西,欺负妯娌,管小叔子的屋里事,不要脸。
连关家得男人一并骂,说你们都是活死人呀,窝囊,挣不来还要死要面子这关家愣是没有一个好的,被她挨个的骂了个遍。
说他们家娶不起的时候巴巴的要娶,娶回来不当个人。
关小海的兄弟要搭腔,润叶直接呸回去:“你或许不是个坏的,可就你妈这磋磨的儿媳妇活不下去的能耐,谁嫁到你家是不想活了?我把你看到底了,你也就配得起八点子、不够称的”
这么叫骂,有损名声。尤其是婚嫁的时候,人家考量的可多了。
以前都说关家公婆和善,结婚就很有优势,名声好嘛。
现在这么叫骂,那传出去,公婆不慈善,好人家是不乐意结亲的。
润叶说:“我家也是倒霉,这假慈悲的可都叫我们遇上了!金大财和王翠枝还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呢,看看那办的事”
金大财和王翠枝的名头可响亮了,这么一类比,还了得?
金禄来的时候,就见围了半村人,自家媳妇站在人群中间,那真是唱念做打,关家愣是没有一个能招架的。
他挤进去,先问:“咋了?”
谁知道润叶那架势一收,哭的比关家老太太的声音太大:“你可算是来了!关家要逼死大姐呀!大姐拿着剪子说是活不成了”
金禄:“”胡说!我大姐捅人的可能比捅她自己的可能大。
小时候爸爸出远门,妈的身体不好,自家姐那性子泼着呢!她要是真生气了,拿着棍子真敢往人脑袋上敲,不是虚张声势。
但你说我大姐被逼的活不成了,那一定是你对。
他黑了脸,往关家走,看见大姐拿着剪刀站在那里,指着其他人,一副谁上前弄死谁,今儿跟你们拼命的架势,他:“”把大姐的手摁下去,“姐,外面怪冷的,你跟润叶回屋里去,这事我处理!咱不生气。”
小如这才放下手臂,拉着润叶回屋里去了。
金禄就问说:“亲家大叔,结亲咱是结两姓之好的,你们这是干啥?”
“家务事,都是些口水官司。”
“叔,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姐我还不知道吗?吃苦耐劳,闲不下来。家里家外一把抓!谁不知道我姐能干?自从我姐进了你家的门,那身上穿的有一件是你家给置办的?嫁到你们家,身上的衣裳还都是出嫁前穿的。
我爸身体不好,要吃药要瞧病,可就是这样,我爸妈还是省出来,给我家里里外外换了新的,为啥?疼我姐呀!我们家省吃俭用就为了我姐能穿暖,不受凉的!你们倒是不客气,说穿就穿!借着穿一天也行,不言语是啥意思?这是没把我姐当人看呀?作践人没这么作践的。”
金禄就说:“叔,今儿这事不是一件衣裳的事,这是不尊重人,不拿人当人看的事。”
所以,事很大,不能糊弄。
周围的人都劝,两个村子这么近,田都是挨着的,真的是相互都认识,甚至于熟悉。有些甚至于是亲戚套亲戚,又有本村嫁过来的姑娘:这话重了,真不到那份上吧。
肯定是关家不对,但咱要考虑你姐以后得日子,对吧?
就有个大娘是村里的老姑奶奶,嫁过来几十年了,她说和:“这样叫小梅把衣裳还回去,另外,在给你姐取三斤棉花,拿一匹老粗布,还能另外再做一身”
关大妈不乐意了,那是给小儿子结婚用的,给了拿啥给新媳妇。
这大娘就劝:“别小的没娶,再把小海的媳妇折腾没了。”
可人家就是死活不拿,只把小如的还回去了。
四爷和桐桐来的时候,正僵持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这才知道怎么个事。
小如从屋里出来,低着头:“爸,妈。”
桐桐过去抱着小如轻轻的摩挲脊背,小如本不觉得啥的,可不知道为啥这一抱,她的委屈就来了,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四爷揉了揉大姑娘的头:“去收拾你的东西,把你的东西都带上,咱回。”
[1354]世俗烟火(23)三更
世俗烟火(23)
收拾就是真收拾!
桐桐低声跟小如说:“都带走,不留!”
不留?
“你爸给你安排好了,过了年就去上班,在县里。”桐桐捏了捏闺女的手,“收拾!”这地方可以再不回来。
润叶看着这收拾的东西,不像是吓唬关家,就看金禄:啥意思?
金禄跟她耳语:“爸给你和大姐都找到工作了,在县城。妈说,你会打扮,爱美,爱说话,不管多不高兴都能笑脸相迎,把你放到合营的布庄很合适。”
啊?
金禄‘嘘’了一声,别说话。
润叶脱鞋上炕,“大姐,把席子卷走吧。”咱们这边是芦苇编的席,这种用竹篾子编的席子得花钱买的,带走!
关小海被关系好的伙计喊回来,“你老丈人、丈母娘来了,要接你媳妇回去。”
这一接走,怕是再接回来,不拿出点啥是不行的。
关小海急了,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那本事大,气性也大。小舅子两口子那工作怎么来的?人家不说,但肯定有他们的办法。
再加上省城还有助力,这接回去还能接回来不?
他麻溜的往回跑,一见堂屋坐着那么多人,老丈人坐在上面,大队的队长陪着,说事了。自己才一进去,队长就说:“看!这小子回来了。”
关小海很利索,走到老丈人跟前,噗通往下一跪:“爸,我没照看好小如。”
这一跪呀,关家老两口像是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一样,脸红透了!倒真是会给老丈人当孝子贤孙,叫人瞧不上。
老关说:“分家!亲家在呢,正好,把老二家两口子分出去。”
“分家好!树大分枝,分了叫小两口学着过日子去。”边上的人这么劝。
四爷只说:“关家得家务事,外人也插不上话。我今儿过来就是接我姑娘回家的,别的事我不干涉。”
都提出分家了,这诚意可以了,咋还是坚持接闺女回去。这就有人小题大做,欺负人了。
关小海是真觉得老丈人生气了,他赶紧道:“爸,那我这就是收拾,你跟我妈肯定是想小如了”说着,起来转身就走,然后还去借了个架子车回来,回屋见了丈母娘就喊‘妈’,然后说小如:“你叫我滚,躲的远远的,我才躲的!你可别害的咱妈再骂我,说我不管你。”
然后抱了他自己的被子就要走,小如问说:“你干啥?”
“爸说接你回家,又没说不叫我跟!你走了,我咋办?我跟你回去”嘴上说着,胳膊一挣,抱着被褥枕头就出去,往架子车上放。
然后去地窖:“妈,我过去住一段时间,拿些粮食。”然后把白菜萝卜红薯土豆,收拾了一麻袋就往出扛。
他妈几次三番的想骂他,可这么多人在,愣是没敢言语。
放了一麻袋,又去厨房挖了七八斤苞米面:“妈,麦面我就不拿了。”
老丈人没拦,丈母娘也没说,小舅子们也都没言语,只要不撵我,我就跟着。
装的都差不多了,关小海回屋一看,除了结婚时做的桌椅板凳,连陪嫁的箱子都拿走了。这是:“”没打算回来吧。
其他人都出去了,一副要走的架势。
屋里只剩下小如,看看还有啥要拿。他这才说:“干嘛呀?”
小如不说实话,“回家!你跟啥?”
“这话说的。”关小海低声说,“我又不傻!你家给你贴,我家我挣公分得贴家里”回头分家分不上啥,还得给我分点债务来。再搭上这几年的时间,我得贴进去多少。
咱不说谁好谁不好,都是亲生父母,钱不能量心。咱只说多寡的事,我还是知道哪边多哪边少的。
小如白了他一眼就先出去了,“没啥了,走吧。”
金福喊:“爸,好了!能走了。”
关小海看看这屋子,叹了一口气,赶紧跟出去,自己拉一辆架子车,拉着他的铺盖、衣裳,还有他自带的口粮。
人家金家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就老实的跟着。
看热闹的人都笑着打趣:这小子也算是能耐!
人一出门,关大妈委屈的放声大哭,可才一哭,就看见金家那老二媳妇又折返了:这还没完?
润叶没理人,去窗台上端了那一碗豆渣,然后赶紧跑了。
豆渣都冻成冰疙瘩了,她嫌冻手,塞给金禄。金禄差点没给扔了,一看是啥,给放在架子车的夹缝里:得亏你还记得这一碗豆腐渣。
金福说:“爸,你跟我妈坐上去,我拉着走。”又不重。
“不坐!坐着冷,走着还好点。”
“那走慢点。”
好!
桐桐搀着四爷的胳膊,怎么说呢,这三个孩子的婚事都是他们自己挑的。在这一点上,原身两口子算是开明的人。
小如跟这个关小海两人是扫盲班认识的!小如不是文盲,她认识字,能算账,私塾不收女娃娃,但家里人都识字,她可能写字少,但是肯定是认识字的。算账更不要提了,有数着呢。
她是跟村里的姑娘们一起去的,都是年轻人,凑到一块,自己谈的这个关小海。
当时为啥原身两口子就答应了呢?人肯定是有缺点的,甚至缺点还很明显。但是这小子有个优点有手艺!
不光是有手艺,还学啥都快。这也是在十里八村有名的!小如又不傻,她选对象自然有她的标准。
人家盖个房,打了几个月的小工,瓦匠的活就能拿起来。
人家做个门窗,得闲了他就去给人帮忙,眼里有活,然后就把木匠学会了。做的不是太高明,手艺不是很精湛,但也是一般木匠的能耐。
有多少人学瓦匠,学木匠,都是要认师傅的。跟着师傅干活,被认训来训去,可关小海没有师傅,都是偷师学来了。
别的生产大队弄个手扶拖拉机,他跑去看,听人家开拖拉机的吹牛,他把操作看在眼里,等他们大队买回来了,他坐上去就能开。
他是这么一个人。
金镇看上这一点了,在农村这一点很重要,老话说‘饿不死手艺人’,这女婿能保证他闺女饿不着!
解放前,金圆券不值钱,粮食买不到,多少人挨饿!挨过饿的人就都知道,啥缺点都不重要,能叫不饿肚子的本事能盖过所有的缺点。
所以,小如谈了关小海,两口子同意了婚事。
正如人家介绍了牡丹给金福,金福考量的是,家里的弟弟妹妹小,妈妈的身体不好,就得有个能干且能容人的媳妇,认为牡丹其他的缺点就都能包容。所以,回来说看上了,婚事可以。他做了选择,做父母答应了,就是这样。
也因为如此,四爷和桐桐从不在他们的婚事上过多的干涉。婚姻是自己的,冷暖自知。不管是过下去还是过不下去,他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做父母的,给了你们婚姻自由的权利。
那我们现在也是亲生的,也以那样的心态对待你们:婚姻自由的权利在你们。你们不是没有退路,看你们自己的。
在小如没有拦着关小海,不叫她跟的情况下,就没有人拦。
对于这个女婿,四爷不是没有安排。学的快,能开拖拉机,就能开其他车。司机是个技术活,很吃香。但一般人你没有关系,就把你安排不了。
现在这司机一般也得有个师傅,先跟着师傅打下手,慢慢的自己接手,得先拿一年的学徒工资。
可小县城,拢共也就那么几辆吉普,他做司机是赶不上趟了。而今小县城也没有什么公交车,只有以前的黄包车,现在公私合营统一管理,成了人力三轮拉客。
人力三轮,车带得换,得补带,车轱辘不圆了,这都是需要修的。更有后面座位的订做,得遮风挡雨,所有后面是有车棚子的,带着门子,还镶嵌着玻璃。
四爷就想把女婿放进去,有木匠的手艺,学啥都快,放进去要不了半个月,他啥活都能干。过几年,自行车多了,也会有公交车,他靠这个技术能混一辈子饭。
但还是那话,两口子就算是能过,也得把女婿暂时压一压,不把关家得气焰彻底的压下去,他都不打算安排关小海。
事虽然不高兴,但难得的是,家里人齐齐整整的聚齐了。
这边的房子很小,人都挤满了,但确实是热闹。
四爷说吃挂面,那咱今晚就吃挂面。炒了大葱鸡蛋做臊子,能香死个人。
吃完饭了,都不回去。金禄和润叶也不回去,就这两铺炕,桐桐带着姑娘儿媳妇睡里间,四爷跟儿子女婿住外间。
桐桐把小意的铺盖拿出来,把四爷的还进去。小意这边好歹还有个隔断,也没人挤着他,就睡里面凑活凑活吧。
晚上要睡下了,桐桐才看见小如和牡丹的内衣。小如一直在农村,大家都不讲究,这也没啥。但是牡丹上班了,那活儿又脏,她几乎天天得洗澡,这内衣咋还没换呢?
润叶的也不是买来的,但是她用红包袱皮给她自己做了个红肚兜,还绣绿叶黄花,可见是很讲究的。
她当晚没言语,第二天却去找同事,她在前面柜台上,“你家这两天热闹,要点啥?”
桐桐说:“小背心。”
“不是给小意买了吗?”
“大姑娘,两个儿媳妇给我拿六个。”一人分两个,总得换洗吧。稿酬几乎全花在买这个的上面了。
同事就笑:“给儿媳妇买?”
“农村长大的姑娘,也都是啥都不懂。”
同事从柜台下取货,都是纯白的,也没啥可挑的:“你这个婆婆呀,当的真是”她竖起了大拇指!
[1355]世俗烟火(24)一更
世俗烟火(24)
婆婆给买内衣,牡丹的脸都红透了:“妈,不用”
桐桐‘嘘’了一声,外面都是男人,给了就收着。回头洗了再穿。
牡丹:“”她细细的摸了一遍,跟同事们穿的那个是一样的。
润叶也没见过,接触的女性就这么些,真没见过这个东西。做姑娘的时候,胸大就得用裹胸布给裹上,要是不裹就会被骂的。
但是裹着是真的不舒服,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裹着那玩意都觉得像是要喘不过气了一样。那时候奶奶还在世,奶奶就骂,说不裹的都是浪,是下贱,是不要脸。
那时候她和姐姐跟奶奶一个屋子睡,白天裹了,夜里能解开吧。可没被子盖,都是跟奶奶一个被窝的。一解开奶奶就又骂,骂自己是浪蹄子,不要个脸。
她气的牙痒痒,可后来同村的小姐妹说,大家都裹着呢!长的小的就算了,大起来就得裹着。等到结婚嫁人了就不用了,生了娃娃之后就更不用了。
果然,结了婚之后就再不用裹了。她自己做了肚兜穿上,十一二岁的时候穿的就是肚兜。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专门给‘它们’穿的衣裳呢?
她急着想换,婆婆却摆手:“以后新买的小衣裳,都必须洗一遍再穿。这是贴身的,得干净。洗了,晾干,再上身。”
然后又把存着的棉布拿出来,给三个人分了,这是做内裤的,“不能凑活”妇科病特别麻烦,尴尬又不好意思看大夫,来例假都是用草木灰,而今的卫生纸的产量是非常低的。一般在外面很难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