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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没钱,这会子身体又不好,那就按照没钱没力的法子过日子呗。

    按照小锅的大小,给做了篦子、笼屉、馍盘,锅盖,牡丹干出力的活可以,干这种灵巧的活儿手就没那么巧了。

    她是放下笤帚抓簸箕,得一点点空就在纳鞋底,一大家子的鞋底她都纳。小意的鞋最好做,一是小,二是小女孩鞋底薄一点也没啥。她给小意先做了一双棉鞋,三天抽空给小意做了一双,“坐到学堂里脚不冻。”

    小意试穿,翘着脚:“我过年穿。”

    “过年另外给你做,再不穿就小了。可着你的脚做的,穿吧。”

    桐桐看的叹气,再等等,容我身子好了,好出去想办法去。

    三天的时间,四爷能下炕了。

    下炕了,在屋子里溜达溜达,甚至于扶着他,他自己上厕所问题都不大。

    从后院回来,有人从门口过,看见四爷能动了,就问说:“这好多了。”

    是啊!好多了。

    好多了,然后金大财和王翠枝这老两口上门了。

    小意背着书包急匆匆的跑回来,准备去河滩里捞鱼去的,结果碰见爷爷奶奶了。她脸一拉,嘴一撅,低声问候了一句,就先跑进去放了书包,然后去拿水桶:“大嫂,河滩里捞小鱼了”

    牡丹换了一双草鞋,拎了个筐子:“摸些泥鳅去,泥鳅养人。”

    然后喊金福:“下游放水了,能摸鱼了快些!”

    金福撂下手里的活就走:“走走走!”说着喊小意,“你别去了,在家呆着,水凉,不许你去。”

    小意急的跺脚,低声跟大嫂说:“爷奶来家了,我不爱在家呆。”

    “嘘!别瞎说。”

    “就是!爸没好的时候咋不来呢?来了一次,还是分家,妈让请来的。为啥不来呢?不还是怕咱家借钱么?这是亲儿子呢。”

    牡丹拉着小意赶紧往出走,这话可不敢胡说,咱不兴说这个。

    这边还没出门呢,牡丹就听见自家婆婆跟太婆婆说:“哪里好了?大夫说了,一天得一个鸡蛋,半斤细粮,半两肉,半斤蔬果我大伯家那边送了十个鸡蛋,还能扛几天!这吃完了,可就没有了!

    妈,你那边的鸡还下着蛋呢吧?一会子等金寿和金喜回来,叫他们哥俩去那边抓鸡吧,公鸡母鸡我都要!母鸡下蛋,公鸡杀了吃肉,养养。细粮和蔬果不用你跟我爸管,我自己想办法。您可是亲的,不至于不舍得给亲儿子吃吧。”

    王翠枝:“”你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你刁钻成这样子,咋可能给你儿子娶到好媳妇!叫你遇上两个像你一样的儿媳妇,你就知道啥滋味了!

    [1337]世俗烟火(6)一更

    世俗烟火(6)

    遇到刁钻的媳妇怎么办呢?

    当婆婆的在儿子面前哭了:“我跟你爹咋能不想守着你?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我跟你爸也老了,得看人脸色吃饭”

    这是说罗宝琴不孝顺,怕老当家补贴这边,所以,不叫他们来?甚至于吃饭都得看脸色。

    桐桐也不言语,就叫她哭她的。她是看见老二带着媳妇回来了,一脚都迈进来,又退回去,不知道拉着他媳妇说啥去了。

    “奶又来哭了!”金禄跟李润叶说着,朝里指了指,“奶还养着二三十的鸡”

    养着鸡咋了?

    “我去哄奶去,你去二叔家,就说奶让你抓鸡,给爸养身体的。”

    “我去?”

    “爸这么重的伤,爷奶心疼,给爸补一补怎么了?他们能说不乐意不?你傻呀?二叔二婶要面子,不会叫嚷的你只管抓,一路你见谁都说爷奶让抓的”

    李润叶拍了金禄一下:“你的坏心眼咋这么多的?”

    “快去!”

    李润叶蹬蹬蹬给跑了,一路走一路问候人:“婶儿,这是干啥去我刚从我娘家回来!我爷奶说给我爸抓鸡补身体,我去抓鸡去呀”

    金禄嘴一撇,哼笑一声,朝里走,一副做贼的样子。

    桐桐看见这小子在外面招手,叫自己出去。

    这边老太太还在给她儿子哭恓惶呢,她拎着水壶出去,一副要去烧热水的样子。

    才一出去,金禄一把就拉了自家妈,朝大门外看了一眼,就又拉着去后院,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妈,看病的钱。”

    桐桐很意外,看这老二:“从哪弄的?”这孩子长的文质彬彬的,斯斯文文的,特别像个好人。

    “彩礼钱,要回来了!”

    你把彩礼钱要回来了?

    “昂!”金禄嘿笑了两声,“我叫润叶去要的,润叶缠了她爸妈几天,寻死觅活的,这才要下。要不然我们早回来了。”除了这个钱,咱还能从哪弄钱去?

    “那也是给了你媳妇了!”咋能在你手里?

    金禄摸了摸鼻子:“我能当家!您先用。”

    “你说实话!”

    “您拿着就行了,先看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问那么多干啥,“您儿子又不是窝囊废,真能当家。”

    “你瞒着你媳妇的吧?”

    肯定得瞒着呀!谈了两个月就结婚,光看长的好看了,谁知道是个厉害都放在面上,“也不是瞒她!我给她说,这钱给她的彩礼就是她的,为了不叫家里沾光,咱把这钱花出去,买个手表戴我跟她说,买表得找关系,去省城买,说不定得个一年半载的”

    这钱咱不是就能挪用挪用,先救命呀!回头就说钱不够或是没指标,反正没买成,再把钱还她不就完了。要是实在还不起,就说委托的人不靠谱,钱没了。她最多哭一场,骂一场,能把我怎么样?

    金禄把钱塞到自家妈的手里:“咱不是急着用嘛!我哥娶我嫂子才花了多少?我娶她花了多少?给她花的够我哥娶三回了。她陪嫁过来也行呀,嘿!陪嫁的都是啥?这钱肯定还是她的,回头我挣了,给她补上,翻倍补上没事!”

    桐桐把钱又给塞回去:“有心就行了!用不上,吃了三天中药,你爸能自己下炕了。”她点着点这个孩子:“跟你媳妇你藏那么些心眼”都是什么混账东西!你老丈人遇上你这种女婿,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金禄把钱又塞回来:“又不是真去买手表,我拿着钱干啥?妈,你收着。我爸不是想把老三塞到公社嘛,不送礼不行。”

    “那是我跟你爸的事”桐桐把钱给塞到这孩子的裤兜:“回去给你媳妇收着!”爱咋花咋花,是人家的自由,“但是,买手表的事还是往回劝劝,哪怕花在你们吃喝穿戴上呢。”

    说完,桐桐抽了柴火垛上的树枝,抡起来想打,这小子脖子一缩,她也没真打,吓唬了吓唬转身就走了。

    金禄摸着衣服兜里的钱,蹲在地上抹眼泪,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无能又窝囊。

    哭了一会子,把脸用袖子一抹,回屋把钱用油纸包了,塞到柜子里藏好,这才又偷偷的跑了,爷奶养了那么些鸡,润叶一个人拿不上。

    二叔金安家,这会子鸡飞狗不叫,狗吃的多还不下蛋,所以,家里不养狗,没有狗叫声。

    可罗宝琴恨不能养条狗!有了狗,这土匪也不能这么横呀!

    来了就嚷嚷:“二叔、二婶,我爷我奶让我来抓鸡。”

    抓鸡?抓啥鸡?我家养的鸡,跟你们家有啥关系?

    “我奶都哭了,说想去看我爸,你不让,还给她脸色看”

    罗宝琴气的咬牙切齿的,这么多人凑热闹,朝这边看,这不是败坏名声么?

    她只能说:“你奶多心了!你说遇到这事,我跟你二叔愁的呀,睡都睡不着,紧着想办法呢。这又不是啥高兴事,我咋还能笑的出来?这一犯愁,你奶咋就这么想呢?”

    “我奶说养的鸡再要紧,能有我爸要紧?”

    罗宝琴:“”她快气哭了,只能说:“我才还跟你二叔商量着,说看家里的啥能卖,先卖了给你爸瞧病”

    “那肯定是我奶想多了,回去我就给奶说去!”

    罗宝琴应承着,嘴上却道:“鸡一受惊就不爱下蛋了,你先回下了蛋我给送过去”

    “到处跑的鸡又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鸡,咋就能受惊了?哪天不被人撵?”李润叶嘴上说着,手上可利索了,逮鸡一逮一个准,可抓了放哪呢?

    然后金禄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奶叫你抓,你也不说带个啥”他拿了两个麻袋,“塞进来!”这玩意孔那么大,塞进来是闷不死的。

    李润叶乐了,抓了就塞麻袋,二十三只鸡,全逮住了。

    可金禄说:“二婶,我记得是二十八只,那五只怕是溜达出去还没回来,就不要了!养着给我爷我奶下蛋,别舍不得叫吃。”

    罗宝琴:“”你真是会大方!大方的真是个地方。

    两口子跟得胜的将军似得往回走。

    遇到问的人,金禄就说:“这不得养吗?人家医院都不收的人,谁知道累着了,营养跟不上了会不会旧伤复发”

    反正是,队上别给我爸派重活了,累着了会要命的,这可是因公负伤的。

    大家也认同这个话,确实是不好说呀。

    等到碰不到人了,李润叶问金禄:“队上该给咱家补些粮食,爸白受伤了?”

    金禄‘嘘’了一声,“别找队里去。”

    “咋了?”

    “这是修渠才负伤的,那这就是水利局的事。”

    啥意思?

    金禄没解释,只催她:“走走走!”反正别去找就对了!找队上最多能换一袋粮食,找水利局,可说不定了!反正伤不能白受!

    两人拖着两麻袋进门,润叶一进门就喊:“妈我把鸡抓回来了。”

    王翠枝正哭着,才说到金镇三岁的时候生病,她一晚上一晚上抱着结果外面来了这么一嗓子,然后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小脚倒腾着,桐桐都怕路不平把人给摔了。一出去,可能是看见真把鸡抓了。她当时就真哭了:“孽障啊不孝子啊我老天拔地的”

    金禄就说润叶:“你看!我说都抓了,你非说给奶留五只下蛋养身体,奶都骂我不孝子你先去把鸡安置了,我这就去把那五只也抓来”

    老太太抬脚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哭哭嚷嚷的出了大门了。

    金大财:“”这孙子真是个好孙子!奸懒馋滑,一样好的都没沾上。

    结果这孙子进来了,挨着老爷子坐:“爷,我想进粮站。”

    你这话说的,谁不想?

    “那时候您在粮食铺子!后来公私合营,归了公家,原来在粮食铺子干活的伙计,都成了粮站的工人了,你还托关系把金开跟金泰送去当学徒去了我也想当学徒”

    金开和金泰是二叔家得儿子,是堂兄弟,一个十七了,一个十五了,就在镇上的粮站里。那天拉着自家爸回来,从镇子上过的时候,金开还跟回来了,请的都是奔丧的假。

    二叔家二子一女,自家这边兄弟姐妹六个。

    金禄气的就是这个:你有两个名额,给大伯家一个,给我们这一房一个怎么了?两边的孙子,一家一个名额,不偏不倚不挺好的。

    家里的是是非非,以前咋样,那是老黄历了,这件事你要是给办了,以前的事就翻过再不提。

    可这件事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于改变这一房命运,可你就是想不起我们来。

    这不是我妈对你们不满,这是我们兄弟姐妹对你们不满!

    果然,金禄一说这话,老爷子就不坐了,“养着吧!我先回了。”

    金禄还殷勤的去送:“爷,哪怕是给人家送礼,送礼的钱不要你出,我想办法弄钱去!哪怕是个临时工呢,叫我先干着”

    金大财越走越快,蹭蹭蹭的离开了。

    桐桐看着这个孩子的背影,跟四爷对视一眼:这个看着最窝囊,一身臭毛病的,是个蔫坏蔫坏的坏怂!

    这小子跟老大是双棒,老大长了体格子,这个坏怂光长心眼了。

    果然,两人在里面听见这坏怂又糊弄他媳妇:“钱咱先不买表了,看看哪里有机会,咱找找人”

    “当工人?”

    “嗯!我当了工人,就能带家属,咱就都去吃商品粮去了。你说买个手表好?还是到城里,拿工资,吃商品粮好?”

    我又不傻,那肯定是吃商品粮好。可真能成吗?别把钱白花了!

    金禄:“你放心吧!”反正钱先捏到自己手里,这会子心不慌了!家里救急的钱是有的!

    [1338]世俗烟火(7)二更

    世俗烟火(7)

    今天的收获不错,‘抢’来了那么些鸡,还捞了好些的小鱼、泥鳅,大大小小的,整整一瓮。这瓮有些漏,但暂时把这些鱼和泥鳅放进去,问题不大。

    润叶说:“妈,杀鸡吗?”病人吃肉,咱喝口汤也行呀。

    “逢凶化吉,大喜事!杀鸡。”桐桐指了最肥的大公鸡,“就这个了。”

    牡丹抬手一拎:“我去杀,不浪费鸡血。”

    “去吧!”虽说分家了,有好吃的聚一块吃也是应该的。桐桐又说润叶:“你去捞一盆小杂鱼,放些辣椒花椒和鸡油,蒸一盆杂鱼。”

    “嗳”

    难得的贴了苞米面的饼子,端了两盆来。

    四爷和桐桐在炕桌上,小方桌摆在地上。牡丹和润叶端了饭菜来,小意摆筷子。

    牡丹先给公婆盛饭,说小意:“你先坐,别管我。”

    润叶也站在边上,推着金禄:“坐去呀!”

    桐桐起身了,说牡丹和润叶:“都坐!不管你们以前在娘家是啥样,咱家没这规矩。”有好饭了,儿媳妇都不上桌,怕男人吃不够。

    “没事,妈!”

    “坐去!都去坐。”桐桐从牡丹手里接了勺子:“我跟你爸,得养,肉吃了不太克化。这鸡翅烂糊,我跟你爸一人一个。”她盛了汤,一个碗里放了一个鸡翅。

    然后又把两个鸡腿给撕下来,撕的大大的,先给润叶:“今儿润叶是功臣,吃个鸡腿。”

    润叶就高兴了,用肩膀怼了金禄一下,接了碗:“嗳!妈再多给我一勺汤。”

    行!给你把汤舀满。

    还有个鸡腿,桐桐端给牡丹:“你最辛苦,早起你起的最早,晚上你睡的最迟,这个鸡腿你吃”

    “不用!妈,不用!给小意吃”

    “你吃!不许让。”桐桐给牡丹也一大碗汤,“快吃!”

    剩下的鸡肉分成了五份,再就是一块煮出来的鸡杂,给他们兄弟姐妹五个分了,一人一碗,不偏不倚。

    金禄看着他哥的:“咱俩换!”

    不是一样的吗?

    “你碗里有鸡胗。”

    金福把鸡胗夹给金禄:这总行了吧!汤汤水水的,换啥呀?

    金禄满意了,看润叶碗里的鸡腿,润叶朝边上一挪:少惦记我的。

    牡丹把肉撕下来,给了金福一块,还要给小意,桐桐给拦了:“好好吃你的!他们长嘴了,你也长嘴了。”

    这饭吃的,牡丹回屋就躲在一边哭去了。

    金福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练着打算盘,这是小时候跟爸爸学的,后来就打的少了,这东西打的少了手就生了。

    爷爷是粮食铺子的掌柜的,这算账记账的本事是有的。爸爸和二叔都学了,爸爸要是不会算账,那些年也没办法来回的倒腾赚个差价。技多不压身,总是能用上的。

    正练着呢,听不见纳鞋底的声,一看,牡丹面朝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

    “咋了?谁咋你了?哭啥嘛?”

    “我在我家,我妈都不疼我!总说我把弟弟妹妹管不好,多吃一口饭,我妈就说我自私,不管别人死活我咋做都不对,天天挨骂!我进了咱家,爸妈没骂过我一句,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我又没有润叶长的好,也没有润叶会说话妈还是偏我!处处都抬举我”

    金福叫她:“过来!”

    牡丹把眼泪擦了,问说:“要点煤油?”

    两人借着月光,朦朦胧胧的能看见些。一个打算盘熟练,只是练习手感。一个纳鞋底熟练,不用看。

    金福把手塞到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冰糖塞到她嘴里。

    牡丹一愣,赶紧吐出来:“爸妈吃药呢,吃完了苦”给我干啥?

    金福拿了又给塞到她嘴里,“不准吐!含着。”

    牡丹:“”她不敢吐,搓着衣角,问说:“从哪弄的?给小意留着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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