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张志勇就问:“你给叔个底,你要问啥?”“我想打听煤矿的事!那边不是开始承包了嘛,我这个老板呀,在晋省有煤矿,现在还四处承包煤矿,钱是不缺的”
问这个呀!嗐!还当多大的事呢。
直到啥事了,那就吃吧!有啥客气的。该吃吃,该划拳的划拳。
张志勇就说煤矿上的事,咱村上的谁谁谁在煤矿上,谁谁谁家得亲戚跟矿上的谁谁谁是什么关系。就说这煤矿出煤,又是出过啥事故,杂七杂八的,想到哪里是哪里。边上谁想起个啥,插嘴说一句。
四爷都认真听着,好像这就是今天的重点。
他起身给倒酒:“这些我都不知道!小学在村里上,咱村上照看困难家庭,不叫孩子辍学,我把小学念完了。志强叔这村长当的好,知道我家不叫我上学了,供不起,他找到镇上,找了镇上的教育组,叫初中免了我三年学杂费这些侄儿心里都记着呢。”
张志勇点头,但又叹气:“娃子,听叔一句话,大学还是要上的。挣上这一年钱,再考一年。可不能不上学。你看咱市里的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全县一年也特招不去五个人,你就在其中。”
特招的学生说是啥竞赛生,人家学校免学杂费,免住宿费,考试前十名还给发钱。娃不容易,人家要啥有啥,这娃有啥?开学拉些粮食给食堂,换成粮票,就把高中念完了。
咱这地方种粮,不缺那几百斤粮食!当时老尹那狗怂不叫娃去上学,村里好些人都去找了,说叫娃去了,不就是几百斤粮食吗?一家舀几碗,都给娃凑出来了。
老尹一看,惹了众怒了,这才应承了。供孩子念书?可羞了他先人咧,一学期就那三五百斤粮食而已。娃放假干的那些活儿,不值那点粮食?
“你要考,肯定能考上。只要考上了,娃子,这以后得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四爷虚应着,话题又扯回来:“不懂事的时候在村里镇里,也不听个闲话,煤矿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等长大了些了,又去市里上学了,再后来就出门了,真是啥也不知道。只听说那边有煤矿,寒假的时候还想着去捡些煤,可家里非不让去,那边有能干的活”
有那村上的‘酒串子’,见了酒就把不住。酒桌上,猜拳输了的喝,这位不是,只要有机会,自斟自饮。所以,才这么一会子,人就有了几分醉意,话也不受理智控制。
他就说:“你爸就是个混球!最没人情的就是他。”
边上的人拉他:瞎说啥呢!当着人家孩子的面。
这人一把霍开,声音更高了:“这有啥吗?他能做,咱还不能说了?”说着,还专门换位置,换到四爷的身边。
四爷给他倒酒:“没事,都不是外人。你跟我爸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
“嗳!对嘛!”‘酒串子’就说:“你爸小时候呀,爱得病。都六七岁了,那脑袋都是耷拉着,像是脖子挺不起脑袋。人家老人就说,这是叫啥给缠上了,得认个干爹,命硬的那种,克着些就好了。
你爷爷就带着你爸,出门‘撞’去了,刚好碰上从大路上过的煤矿的那些人。当时是冬天,也没有这车那车的坐,去县城都是走着的。
这一撞,就撞上要去县城的煤矿工人。有个四十七八,快五十岁的独眼光棍,他是临时工,命不好,就认了这么个干爹。
这老头是个实心眼,把干儿子当亲儿子,有点细粮都从煤矿上走来,给你爸送来!后来你爸娶你妈,盖你家那两间厦房,都是老头出的钱,骗老头说,将来给老头养老。
后来呢?后来老头瘫了,不能动弹了,你爸连去看一眼都不去。现在要是活着,这老头都得有八十多岁了,估计该是早都死了吧。”
说着,就把酒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你就说,你爸干的这是不是人事!他往煤矿去?他有啥脸去?”
四爷:“”所以,尹厚禄果然跟煤矿那边是有关系的!如果那边能抱养孩子,那他这个干爹或是他干爹周围的人就是那个‘中介’!
张志勇一眼一眼的偷着剜‘酒串子’,您个狗怂东西,灌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你他M的说的这是啥?
边上有人赶紧岔开了话题,四爷也就顺着说下去了,并不纠缠这个煤矿和独眼干爹的问题。
酒席散了,有人喝的醉的不像个样子了,有人还好,张志勇要开车,没喝。
四爷取了五百块钱给张志勇:“您把这钱捎给我爸妈,叫他们好好过年。我这端着人家的饭碗,不自由,就不回去了。估摸着这两天还得去煤矿,回头得去晋省,机票都买好了。”
说着,把用过的机票拿出来展示了一下,对方连看清都没有就又收了,但张志勇没见过机票,却看见了‘机场’两个字,也认识那不是车票。
看人家这孩子:出息!
“行!你忙,肯定给你捎到。”
四爷好说好话的把人都给送走了,心说,这里不能住了,换个地方吧。
从县里又辗转去市里,市里有直达煤矿的火车,先去打听打听再说
[1216]归途漫漫(23)三更
归途漫漫(23)
火车奔行于平原上,远处模糊一片的就是山,煤矿就在那里。
那里原先只是一个镇子,有了煤矿,从七十年代中期,并了周围几个村镇,成了小县!前几年,煤矿开始承包,经济必以前更活跃,便成了一个县级市。
小城市就分部在山下,一片黑灰色。
过年回家的人多,四爷也只买到了站票。而后上车后,就去了餐厅,点了茶、饮料才有了落座的地方。其实一个来小时就到了。
一路上,总有人在抱怨,说是煤矿工人都下岗了,当地没活,都出去打工了云云。说谁家在那里,干的是啥工作,挣了多少钱之类的话。
又吐槽当地的安置部门,又是吐槽工会有人受礼部办事,种种的不满充斥着车厢。
四爷安静的听着,听他们背后骂领导。骂了谁,他记住谁。有人肯收钱,那就是门好进,能搭上话。
于是,下了车,四爷便买了好酒,找那个一骂起来能引起周围人共鸣的老主任。
他们都说这位老主任日子过的好,有自己的宅基地,盖了自己的院子。那顺着这条线去打听,就能打听过。
果然,一打听就知道了,建了三层,围墙最高,上面还加高了铁网的那一家,就应该是的。
摁了门铃,里面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太太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看见了拎着的好酒,便马上扬起笑脸:“哟!找老主任吧,快里面坐。”
四爷便进去了,一进屋子,里面是自己烧的暖气,很热!四爷脱了外套,随手放下,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了一看就值点钱的手表。
这老太太取了洋瓷杯子倒茶的,有又把茶叶折到带盖子的洋瓷杯子里,然后倒了热水,递过来,“你稍等一下,老主任在书房,我去问问”
“好!有劳了。”
老太太走了,瞟见了小伙子脚上真皮的牛皮靴,看见了牛皮的皮带“像是哪个领导家得孩子”
哦?
老主任出来了,只看了一眼,就客气的不得了。
四爷也只是作势要起来,并不真的动。伸出手来,跟对方握了一下,对方先说:“坐!坐!别客气。”说着,就试探说,“你是”
“我从市里来!听说过老主任,帮朋友打听点事,刚好住的地方离您近,想着许是您知道。”
市里来的?听过自己?这肯定就是哪个领导家得子侄。
“你问!这煤矿上哪有我不知道的事,你能登门我就很高兴了。”
“是这样的,我朋友的祖父,有个本家的堂兄,。那位堂兄吧,如今活着得有个八十多了。当年逃难,我朋友的祖父受过堂兄的恩惠,帮着挡了抢食的,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后来,兵荒马乱的,走散了。
这些年,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找人。也一直在找,可这大海捞针,上哪打听去?也就是最近,我朋友家里的后辈,听一个同学说,他干爷爷是独眼,年岁也差不多,就在咱们煤矿上
人家打电话问了,又在京城。这事又不能张扬,我想着,找老主任问,应该是能打听出来。这事得保密。”
明白!明白!看来来头不小嘛!
他十分殷勤:“这样,你先坐嘛,我打几个电话。”
好的!请。
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闲适的喝起了茶来。
老主任并未怀疑,这事确实不叫事,就是打听一下,又不是求人办事,还非得叫谁给自己打个电话算是打了招呼,没必要嘛!
再说了,谁没事跑到自己家里,耍自己干嘛?闲的?胆子肥了?没有必要嘛。
人家这孩子像骗子嘛?就差没把他老子很有来历长在那一张脸上了。
电话打出去好几个,都是找以前的老车间主任,老队长,他们熟悉工人。结果还真给打听到两个独眼的。
一个是六十多了,年龄对不上。
一个年岁对上了,人却死了。
你看这个事闹的!
老主任出去把情况一说,四爷马上起身:“那这样,您给我个联络人的电话,谁熟悉这位老人,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上门去。或是老档案室还有没有相关的资料和照片,翻拍回去好交差。哪怕是人不在,总得给人个交代。”
这话很有道理!老主任把一个老队长的电话给了四爷:“他就在矿上住,还看着矿上的老资产,你去矿场办公室找,一准就在。”
“好的!谢谢!回头给您电话,去了市里,我安排。”
好的!好的!
四爷顺利的从里面出来了,拦了车直奔矿上。
下了车,桐桐的电话来,抽空问进展怎么养,主要是那一家子一听就比较难缠。
四爷简单的说了几句,把桐桐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坑蒙拐骗的,你用的也很溜呀。
“纠缠不清的人懒的去纠缠。”绕开了更好办事!他再难缠,可事不落定,我都不可能叫他知道,察觉出来的可能性都不大。
所以,“放心吧!我办事都是找‘体面’的人办事的,我们讲文明,不动手。”
桐桐:“”这是说谁不文明呢?行吧!那祝你好运。
四爷很好运,去的时候不仅这个老队长在,这个人给老主任办事很尽心,把矿上认识这老头的人都给叫来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七十岁往上,早退休了。现在退休金也发不够,病了也没人给报销,整天反应问题。今天被叫来,还以为解决他们的问题呢,来的可利索了,谁知道是打听独眼的事。
四爷给一一散烟,坐下跟这些人聊。
“独眼是临时工,人老实,有些不够数。一辈子打光棍”
这一点对上了,四爷就说:“听说他有个干儿子,他那干孙子在京城读大学,我们也是从他干孙子那里得的信儿,才来问问的。”
“对!有个干儿子,可把独眼坑惨了。给粮食,给粮票,成年了,给盖房子,给娶媳妇,到最后了,啥也没落下。还有脸给孩子说这边有干爹呢?他那儿子都是在咱矿上给弄去了”
“哎呀!你咋啥都说呢?”
“这有啥不能说的?老秦婆子都被逮进去了,就是咱不说,人家查不出来?”这老头说着,就指着外面,“刚破了案子没多久,你看报纸看新闻就知道了。
那老秦婆子是四十岁上下到咱矿上的,说是寡妇,找个矿上的男人就嫁了。咱也不知道人家那孩子是哪里来的,只说要她老家苦寒,就靠生了再卖,一家子好过日子的。
好些没孩子,没儿子的都来。花点钱买回去,人家养着跟亲的有啥不一样。谁知道这么些年了,案子破了咱才知道,孩子是偷来的,拐来的,这不是造孽呢嘛!”
四爷点头,做戏做全套,问说:“谁家有照片,不是单人的也行,合照里有都算。”
可一个临时工,哪里能翻腾到?
四爷就给这老队长留话,“那你慢慢找着,找好了送去老主任家。回头老主任知道怎么给我。”
好的!这事我一定好好办。
四爷要走了,又问了一句那个说话的老头:“那您老人家知道他那干儿子家在哪吗?咱别说到两岔里去。”
老头儿说,“知道!当年没有市,没有县,都得去三四十里路,去北边的县城。如今不属于一地管了我记得当年常路过,那地方叫个叫个”
“石云镇!”边上有人也知道,就补充了一句。
“对!石云镇。”老头儿想起来了,“他干儿子家在镇东头住,长得嘛,丑!身量不高,缩着头,鞋拔子脸一气生了五个闺女,后来听说是抱走一个两三岁的男娃娃,又把两个亲闺女送人了”
四爷:“”条条都对上了。
他常舒了一口气,告辞出来,马不停蹄就往省城赶。这要是破了案,这就是大案要案,案子在省厅挂着呢。先去省城,去省厅打听打听。
这种案子其实很难审问的,只怕这个老秦婆子都未必能记全,她到底是卖了多少个孩子。
但相关案子会合并,丢失孩子的父母应该也会陆续的知道消息。
只要父母还在找,那这次就一定能找到。
晚上给桐桐一说,桐桐都惊讶了:“这么顺利?”
四爷:“”那你说呢!我办事,什么时候不利索了。
桐桐把这事跟家里说,一家子跟着阿弥陀佛,不管怎么养,有个希望就是好的。
省厅也快放假了,四爷抓紧时间,早起就往省厅跑,找专案组。
专案组也当真是很惊讶,见过父母来打听的,却第一次见自己来打听的。而且,这个孩子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都不像是生活的不好的。
组长姓钱,拍了四爷的肩膀,指了指椅子:“坐!坐下说。”
边上有两个年轻的警员,开始做纪录。
四爷就把证件和户口本都掏出来,推了过去,然后把原身的身份,这一路来的艰辛求学,甚至于怎么从家里跑出来,而后质疑身份,到一系列的查证过程都说了。
当然了,他只说他拿着重礼去了老主任家,却不说老主任误会的事。反正是用财力解决,查证的,与其他无关。
这不仅是来找父母,更是在报案,给案情提供线索。
钱组长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看学生证,看看户口本,看看户口本上的迁出戳,然后挠头,朝边上两个年轻同事对视了一眼:堪称奇迹吧!
他甚至能提供出给他每个环节的名字和职务来,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四爷问钱组长:“人贩子有供出卖了我的事吗?”
没有!人贩子跟挤牙膏似得,死活不张嘴,正在努力审讯中。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有人推门进来:“钱组长”
四爷扭脸看过去,还是那位碰了几次面的女士!
[1217]归途漫漫(24)加更
归途漫漫(24)
两人一个找儿子,一个在找妈。
钱组长看了女同事一眼,这女同事拿着记录本出去了。四爷没动,钱组长指了指外面那位女士:“他的儿子丢了,跟你的年岁相仿,丢失的时间大致差不多。”
四爷:“”不能那么巧吧?“我回来的飞机上,碰见过一次。入住酒店,碰见过一次。第二天在门口拦出租,又碰见一次。这已经是这几天之内,我第四次碰见她了。”
钱组长:“”他只能说:“前天鲁阳女士已经抽了血样,咱们存了她的样本。要么,你先去留个样本比对比对!”
好的!
钱组长看了男同事一眼:“你带去做。”
四爷就起身,要跟着出去。结果钱组长又问了一句:“你什么血型,知道吗?”
“大学体检才做过,O型!”
钱组长眉头轻微的一挑,这位鲁阳女士的血型是A型,她丈夫张南迁的血型是O型。A与O生出的血型可能是A,也可能是O。
四爷出去了,外面厅里站着一家三口。那位鲁阳女士的身边多了一位高大的男士,男士身穿夹克,戴着金丝眼镜。边上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像是中学生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站在边上,好奇的打量。
那位之前还在里面做纪录的女警正跟这一家三口说什么,看见里面出来人了,都热切的超这边看了过来。
鲁阳拽着丈夫的胳膊:是吗?这是咱们得诺诺吗?
张南迁心跳的极快,这孩子如一块美玉,挺拔傲人,是自家的诺诺吗?
不知道!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四爷超那边点了点头,跟着带路的人走了。
钱组长出去,跟鲁阳的丈夫握手,然后说:“刚问过了,他是O型血。”
夫妻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血型对上了。
边上的女警又重新介绍这个叫尹禛的小伙子的情况,怎么长大的,怎么上学的,怎么差点上不了,自己偷跑了出来,开始怀疑身世。这一路又是怎么赚钱,怎么快速立足求学,而后又去帮别人找孩子,才想着父母许是在找他。
然后一个人去查证,自己跑到专案组,反应情况,查问案情。
钱组长见这边说着,他就去调人手,得去煤矿,得去这孩子的养家,人先控制住,证据确凿了,好去撬人贩子的嘴。
四爷被抽血,那边带路的民警就说刚才那一对夫妻,“他们原先是被派出支援特区建设的,是高校人才。八十年代初,那边乱,住的条件也不好。赶上台风,当时台风过后去领物资,一个没看住,孩子就找不见了。
这些年也是一直在找!丢了个孩子,为了日子能过下去,又生了一个,是个姑娘。爸爸在单位上班,照顾小的。妈妈原本是外语人才,后来辞职做起了旅行社,搞旅游,到处找孩子。”
四爷:“”都不容易。
他就问说:“他家孩子身上有什么标识?”
民警摇头,急忙问说:“你身上有?”
四爷也摇头:“疤痕都是后来被添的,不是天生就带来的。”
那就是说,还不能判断。
从上面下去,那一家三口还是等着。张南迁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才说:“那个孩子,我们能不能请你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