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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皇上笑着,将人亲自扶起:“去吧!回去吧。想当年老王爷何等英雄,那北境之地,可不知朕,不知朝廷,却不能不知北静王。”

    水溶心里像是装了一只猫,北境的状况似乎是比陈瑞武与牛继祖所奏报更加糟糕。

    奉旨回北境,即日说启程便启程了。

    一脚踏出了京城,水溶回头看,京城巍峨,他这半生竟是从来未曾踏出来过。

    思极自以为成竹在胸的过往,他臊的慌。自以为利用贾赦贾政之流,其实呢?人家何尝不是利用自己。

    城外,一男子正等着:“王爷。”

    水溶看过去:“贾先生?!”

    贾雨村连连拱手:“王爷,如何舍了小的们?”

    水溶看贾雨村:“时飞,你有大才,不该来送。”

    “小的得王爷看中,怎能不来?”贾雨村说着,便缓缓的跪下去,“王爷于贾化而言,如再生之父母。在仕途折戟之时,是王爷给小的以容身之所,叫小的度过此生最大之困厄!因而,小的有大恩未报,怎可舍王爷而去。”

    水溶将人扶起来,“先生请起,此来可是有话要说。”

    “王爷英明!北境之事,小的已略有耳闻。金大人之能,深不可测。王爷此次归北,当慎之重之。王爷可更需时间来处理北境之事!”

    所以呢?

    “朝廷需得忙起来。”贾雨村低声道:“四王八公抱团已非助力,王爷北去,朝廷暂不能动王爷。那王爷还有何顾虑?其他诸王与诸公所犯诸事,与王爷何干?”

    难道王爷不是一直装糊涂,在做‘糊涂事’?

    水溶静静的听着,这个贾雨村倒是真有毒计。

    “王子腾在江南,史家连同南安王驻守南边。”贾雨村的声音更小了了,他说,“王爷已不在桌边坐,何不掀了这桌子,搅了主人的宴席呢。乱中方可火中取栗!”

    水溶:“”这是叫自己将其他人都给卖了,这几家牵扯的事大,朝廷顾头不顾尾,难以兼顾北境之下,只能维持北境现状,这对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

    贾雨村又道:“何况,如贾家这般,他们多有对不住王爷之处,何必再顾念?”

    水溶:“”他笑了,上下打量贾雨村,“此时,如何能做呢?”

    贾雨村知北静王已动心,忙又跪下:“小的无以报王爷大恩,愿亲自去放这把火。此事不与王爷相干。”

    水溶懂了,贾雨村还是想起复!他的那些过往绝了他仕途的其他可能,除非他有大功。而今以身入局,揭开这个黑盖子,算不算是功勋卓著呢?

    这许是他重新入仕的唯一的机会了。

    两人合作,两方得利。他以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贾雨村,贾雨村也不慌,就这么平静的与他对视。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北静王往北而行,贾雨村目送其离开。也就在十日之后,估摸着北静王即将抵达北境了,贾雨村去了刑部,告状去了。

    他说他曾在江南任职,深知江南之弊。而今,王子腾替代了甄应嘉,不过是一贪换一贪而已。

    据他所说,他这几年暗中调查,因此,所告之事,件件都有实据。

    他状告王子腾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包庇下属;他状告修国公府侯家,巧取豪夺,纵奴行凶;他状告理国公府柳家,吃空饷,贪墨了军械,又花银钱买通了贾珍,贾珍为其做了伪证。而后又怕此事从贾珍这里露了,逼迫家中子弟认下谋杀贾珍的罪名。

    他状告西宁王府私自开采铁矿,曾私造兵器;他状告东平郡王在胶州岛有商船,背着朝廷与倭国来往贸易,交易之物多为禁贸易之物,包括粮食和铁器;他状告南安王在海域有岛屿,曾谎报海难死伤人数,却将人迁入海岛。

    又告史侯爷曾受南安王指派,以兵为盗,在海上打劫来往商船。

    更有贾家,牵扯出两桩命案来。

    第一桩命案乃是多年前贾赦原配张氏被毒杀一案,他有人证,证明张氏确实是被杀。有贾家旧仆可以作证。

    第二桩命案便是贾珍之死,虽无明证证明杀张氏之人与杀贾珍之人是同一主谋。但可以笃定的是,两人被杀的手段一致,而自称杀了贾珍的柳葵乃是冒任罪名。

    不仅有命案,更有女眷放印子钱重利盘剥的,有豪奴构陷他人,抢占他人财产,疏通衙门诬陷他人等罪状共计十三条有余。

    而薛家,被告做生意欺行霸市,恶意竞争,曾因收购铺子的事,在金陵勾结官府,以售卖违禁为由,将那一家父子三人打入大牢,直到以三成的价格将铺子卖给薛家,这才将人给放了。

    这一家子从金陵消失之后回了老家,守着田地和老宅为生。这些都是证人,随时都能来作证。

    这一告,当真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四王抬手将案几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岂有此理!”不知是气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账,还是气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贾雨村。

    压下这股子火气,这才起身:“进宫!”此事需得快刀斩乱麻。此人爆出的事端,大部分都是先帝还在位时候的事了。此刻拿出来说,居心何在?

    “哪个王八羔子?”王熙凤白了脸,在院子里指天骂地,“何曾见过此等混账,求上门来一副嘴脸,转过身去,恨不能咬主子一口。”

    平儿低声道:“老太太叫了,您速去!”

    王熙凤走到一半了,忽的站住脚:“那印子钱可不是只咱放了,小心二太太将事只推给咱们。”

    是!

    主仆二人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指着外面:“叫了人去找那什么村的,打断了他的腿!总有那一等人,最是前后两张脸,出门全靠嘴唇碰只管打!”

    王熙凤都要进去了,突然站住了:自家那亲婆婆究竟是怎么死的?保不齐真就是自己再要凑到老太太跟前,琏二必恼了。

    鸳鸯要拉她进去,她笑道:“我的好姐姐,难不成我真能找了人,打断人家的腿?此时进去,老太太立逼着办事,我又是那没能为的,若办不到,岂不是更惹老祖宗生气?”

    说着,十分滑溜的走人了。

    王熙凤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平儿说:“回头,你把那印子钱的凭据都给周瑞家的送去。就说而今风头紧,只管叫她偷着收着。她有一女儿,嫁到了外头,她自有存的地方。”

    “给她作甚?烧了也罢了。”

    “傻子!这印子钱难道是我收的?这府里放出去的多了,一天几十宗的银钱,我跟你又是那不识字的,不过是被人哄了罢了!便是将来查出来,那是周瑞女婿干的,与二太太有关,也不至于跟咱们有关。”

    平儿低声道:“如此便撕破了脸了!”

    “推过去,能少一宗罪,就多保二妹妹一分。只要二妹妹还能嫁那位郡王咱们就还有救。”王熙凤说着,就冷笑:“再说,周瑞家的若是不贪,你再烧了也不迟!若是贪了,那也便是活该!”

    [1189]红宇琼楼(131)三更

    红宇琼楼(131)

    四爷焚了三王传来的密信,他看桐桐:“贾雨村!”

    此人确实非等闲之辈,办法是又毒又辣。

    桐桐看着手中的短刃,然后看四爷:“南安郡王驻守沿海,需得防着海防。”所以,“你的办法太慢了。”

    你想怎么办?

    桐桐将手里的短刃拿起来,“我假扮刺客,重伤水溶。你去救人,将水溶捏在手上,做傀儡。”

    四爷:“”

    桐桐将短刃抽出来,眼神冷冽:“以水溶的名义发号施令!”别人能挟天子以令天下,为甚咱们不能挟北静王以令北境?

    四爷看着舆图:“挟只是急策,还需得一场大胜,一则迅速整军,二则,压制蒙国至少三年时间。”

    桐桐盯着那图看:“打呀!打一场突袭战,问题该是不打。”

    四爷摇头:“师出需得有名呐!”他的手在舆图上挪动:“需得将水崇逼出去!”以剿灭叛逆的名义出兵。

    夜里烛火摇曳,卫若兰朝书房里看了一眼,窗户上映着两人的影子,一说便是半夜。

    可第二天,公主似是未曾睡醒,坐着都打盹。本以为是未曾睡好,谁知竟是有了身孕。因着自有孕以来,四处奔波,胎怀的不稳,太医下了医嘱,需得卧床静养。

    水崇皱眉:“如此,金镇便是有理由不动地方,一直在盛城细查。”

    水淳摇头:“此事倒也并非什么要紧事务!他查便让他查就是了,那么些人跟着,查不出个什么实证。”而今要紧的倒是,“王爷要回来了。”

    水崇在书房徘徊,而后看向儿子,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杀!

    水淳心里咯噔一下:“此事若只怕军中有人不服。”

    “朱棣不杀朱允炆,何以成就大明江山?”水崇冷笑,“朱棣若不杀朱允炆,朱允炆撤藩必杀朱棣。生死存亡,不是他死,就是我们父子亡!”

    水淳沉默良久,而后点头:“儿子召死士前去!”

    去吧!

    正月底,二月初的盛城外,小雪细细碎碎的飘着。

    这一夜,夜枭声一声催着一声,水溶睡不安稳。他坐起身来,心中隐隐不安。随从自京城带来,尽皆好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他披了衣裳,在暗夜里枯坐着。

    突兀的,一声极其尖利的夜枭声后,就听外面护卫喊了一声:“何人?”

    他正要推开窗户看,就见窗户上一道暗影喷了过来,这是血!

    护卫被杀,紧跟着,呼叫声,刀兵声他不及细想,抓了兵刃,躲在柜子侧。门被推开,雪光在暗夜里是明亮的。他看见了一伙子黑衣人,行动极其迅猛。他们悍不畏死,直冲进来。

    水溶举着刀,手不住的颤抖着。常听边陲征战事,平生不曾见血光。这般杀戮,是他平生见所未见。

    就见一黑衣人冲了进来,手持长刀,直奔自己而来。

    他举刀抵挡,能听见大力袭来,手腕一震,刀竟然脱手而去。他就看见这刀向自己砍了过来,就在此事,他听到一声男声:“住手”

    这一声叫这刀停顿了一下,可黑衣人还是将刀送了过来,长刀直劈肚腹,剧痛传来,他心知小命休矣。

    黑衣人见一刀不死,又砍第二刀,恰在这时,箭簇飞了过来,与刀相碰撞,发出极大的声响,摩擦除了火星子。

    水溶看着骑马带兵而来的人,眼神越来越模糊,只见这人下马急匆匆的跑过来,“王爷王爷”

    脸看不清了,但声还认识。这是金镇!自己被皇上放回来,最没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就是金镇!皇上想靠自己平衡北境,自己与金镇的利益是一致的。

    也只有金镇有能力冲破水崇的辖制,过来救人。

    他放心了,只要不死,金镇必救本王。

    卫若兰问:“不追了吗?”

    四爷朝外面看了一眼:“不了!”桐桐会料理的!

    桐桐趁乱杀了一半,而后便脱离了死士,回府去了。

    大概一刻钟后,四爷带着水溶回来了。太医被派了过去,查看伤情:“凶险。”

    水溶已经醒了,巨大的疼痛,远不是他能承受的。

    府外喧哗,是王府亲卫要搜查,说是有蒙国细作混入了城。

    四爷坐在水溶边上:“王爷,便是公主出面只怕也拦不住。府里二爷三爷都被打成重伤,过年时,我便未曾见到。不知这二人生死!府里还有何人可信?”

    水溶:“”他轻轻摇头。

    四爷叹气:“陈瑞武将军和牛继祖将军都被派去边陲,便是快马加鞭,路上无阻拦,也需得三五日工夫。这般下午,这别院会被包围,而后断绝一切供应。而在下,来北境才数月而已。这般之下,如何护住王爷?又如何跟陛下交差?”

    水溶头上滚滚的汗,他从腰间摸出腰牌和一颗王印。

    四爷接了过来,“我这就写调令,调陈将军牛将军回来?”

    对!

    四爷当着水溶的面吩咐人:“请公主。”

    水溶看不见,只能听见一个女声。原来是金镇想请公主以拜佛的名义出门,而后派人送消息出去。

    而后又听见太医说,公主要保胎云云。原是有孕了,而今打着这个旗号,冒险行事。

    水溶放心了一些,公主有孕,水崇必定不敢过分。只要公主能出去,就还有机会。

    金镇很温和,也很体贴,请太医开了止疼的汤药。这汤药吃了甚好,迷迷糊糊中睡过去了,便再无痛感了。

    四爷看着昏睡过去的人,跟太医摆摆手。

    一出来,府里就剩下自己人了。水溶身边之人,尽皆清除。

    冯唐低声道:“如今当如何?”

    四爷看向冯唐:“等!”

    等?

    “嗯!等。”四爷看向桐桐,桐桐点了点头。

    药罐里熬了药,药倒出来,药渣混在雪里,顺墙扔了出去。

    连着三天,有人来禀报水崇:“老叔王,怕是别院有诈。”

    有诈?

    这护卫拿了药渣出来,“属下将药渣拿去给大夫看过,这些药渣里没有止疼的药材”

    “这是何意?”

    这护卫道:“太医倒是开了单子,叫上供最好的药材。之前属下未曾细看,还请王爷将单子拿来,再请大夫来甄别。看看里面可有止疼之药?”

    水淳听懂了:“若是水溶还活着,怎么可能不给止疼?”

    对!就是这个意思!金镇看似一直在诊治,好似人只是伤了,可其实只怕早就死了。而今水溶不过是一具尸体。

    结果这药材单子再叫大夫一查,果然,就是没有止疼的。

    水崇不由的笑出声来:“死了?”

    水淳不放心,专门再去问活着回来的死士:“确定看见有人砍了水溶?”

    “确定!”

    “那人是谁?便是他死在外面了,也该知道是哪个干成这件事的。便是看不见脸,只凭身形也该是认识才是。”

    “当时两方交战,又有第三方来,很混乱。但所用招式,确实是我们独有的招式,此不会认错。”

    “伤在什么地方?”

    对方在肚腹上划拉了一下,“用咱们的兵刃,对方又只身着里衣,并非隔着大毛衣裳以我们的力道,怎可能不伤内脏,只伤在肚皮?”

    水淳:“”是啊!以他们的力气,以他们的习惯,以他们的刀具,以对方衣着淡薄无阻隔,这一下子没劈成两半这都是没发挥的空间,怎么可能杀不死呢?

    所以,金镇就是在虚张声势。

    回来的死士中有五个人说的都差不多,那就是说八成笃定:水溶死了。

    为了谨慎起见,他去找了南王派来的使者,请他去拜见公主和驸马,顺便求见重伤的北静王。要是人活着,就该见!

    又拍了自家的护卫打扮成使者的副使,做翻译的。

    结果那边推辞了三次,都不见。最后推辞不过,见了。大约半个时辰,这使者又出来了。

    水淳急忙问:“如何?见了吗?”

    “见了。”

    水淳皱眉,闪过一丝失望。

    可随后就听自家的护卫说,“小的笃定,见到的就是王爷。可小的距离王爷至少五步远”

    “王爷醒着?”

    护卫摇头:“应该没有!王爷躺着,说是才服了药睡着了,倒也睡的平稳。”

    水淳心里有些犹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护卫看着少将军一边烤火,一边皱眉思量,猛地一下便想起来了:“对了冷!”

    什么?

    “小的去见王爷,那屋子有些冷!火盆也有,在门口的位置,小的还想着许是王爷受不了烟气故而火盆远,窗户还留着缝隙”

    水淳眼睛一亮:冷!是因着尸体怕温度高,温度高了不好存。

    是了!是了!一定是如此了。

    水淳又问:“可见到王爷亲随?”

    护卫摇头:“只见到冯公子与卫公子”

    若重伤,需得亲近之人服侍,怎么会不见人呢?死士回来可说了,他们并没有杀光王爷的护卫。

    那么敢问,那些护卫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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