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桐桐从怀中取了瓷瓶,给耳朵上上了药,将手里的箭簇扔出去,一只傻狍子被射中了。四爷看了看桐桐,拎着狍子过来。桐桐抽走了袍子上的箭簇,将死了的袍子扔给白狼。
白狼防备的看着,桐桐递了袖子放在狼鼻子下面,又扯了四爷的袖子放在狼的鼻子下面,这才一手箭簇威胁的看它,一边起身缓缓的退回去。
白狼看看袍子,再看看退去的人,慢慢的放下了戒备,叼着袍子跑远了。
桐桐这才看见退回来的路上扔的肠子肚子:行啊!我要不把你喂狼,还真就对不起你。
四爷看看这些痕迹,再看看桐桐放走的狼。
狼这种东西其实跟其他动物是一样的,肯分给它食物的,就是首领。一人一狼相争,白狼未胜桐桐,反而得了猎物,那在白狼那里,桐桐就是它的王。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马高笑哈哈的过来:“金大人,刚才打了个傻狍子,正要烤来吃,您与公主可否赏脸?”
“哦?”四爷就笑,“那这林子的袍子倒是不少。适才还猎了一只袍子,喂了狼了。”
“狼?有狼呀?”
“嗯!一只白狼。”四爷将桐桐手里带着血的箭簇拿了过来,展示给对方:“瞧瞧”
马高看了看箭簇上的痕迹,这是一只箭簇用了两次,这留在箭杆上的血痕不一样。他愣了一下,便又哈哈笑了起来:“探花郎好箭法!”
“客气!”
马高看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公主:“那二位?”
“肉不好克化,我们吃点面饼即可。”
好的!好的!马高说着,就又隐晦的打量了桐桐一眼:“那臣告辞了!”这公主着实是貌美的过分了些。
一路狼狈,身上竟依旧是暗香盈动。穿着如此臃肿;也难掩曼妙轻盈之姿;看那踩过去的脚印,可想而知那双香足又多么的小巧纤细。
她又生的白,真不敢想想去掉这臃肿的装扮,得是多勾人的美人。
而今只能看见那一双眼睛,那眼睛生的黑白分明。看人时不闪不躲,带着打量,倒是个极难驯服的烈性子。
这样的女人,真要丧命当真是可惜。只要她男人死了,自己横竖要分一杯羹,尝一尝滋味的。
这般想着,便告辞离开了。走时一步三回头,目带窥伺。
桐桐:“”正想着应该将谁扔出去喂狼,你倒是跑出来找死了。
四爷:“”喂狼?太便宜了。一半喂狼,一半留着吧!不知死活的东西!
马高坐回去,闻着烤肉的香气,不时的朝那边看一眼。
水崇眼带警告,知马高好色无节制,便冷哼一声:“那是公主!”别不知死活。
马高连连摇头:“岂敢?岂敢!”他忙解释:“那位金御史,却非一般书生。他能使强弓”
水崇早看见那把弓了:“那是宫里御赐的,太祖用过的弓。”说着,又警告的看了马高一眼,“就是公主背着的那把剑,你们之前未曾多留意之后有机会的话,仔细看看,那是天子剑。太祖曾持剑打天下,那也是一把利刃,必为宫里所赐。”
马高讪讪的笑了笑:“是!末将心中有数了,必定尊着公主和驸马!”
篝火熊熊燃烧,该睡的都睡了。马高抱住战马,靠着火堆,不时的朝那边看一眼。公主未睡,靠在马肚子上。驸马被公主抱在,身上的披风也连驸马一起盖住了。
雪下的大了,野物无处觅食,那边又是烤肉又是杀猎物的,味道传的很远。今晚只能短暂的歇息,必有猛兽突袭。
桐桐怕自家这一行,不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一觉下午睡死了。等对方呼喊着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能利索的跑,自家这一行一旦受惊便乱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葬身猛兽肚腹。
谁都不敢轻易相信,还是自己来吧。
果然,一个多时辰之后,有巡逻的站住脚,朝一个方向看去,那是一群绿油油的眼睛。
怕惊了那些狼,巡逻的一边戒备,一边持了火把,悄悄的去通知人去了。而后大家按部就班,一人一个火把,这就准备走了。
桐桐叫醒了四爷,用雪球将其他人砸醒:“快!走!”
冯紫英迷迷瞪瞪,爬上了雪橇,看着后面追着的狼,不时的挥舞着手里的火把驱赶。卫若兰手里握着长剑,一副戒备的样子。
但到底有被冻伤的马匹嘶鸣着,这是被狼给吃了。
冯紫英心有余悸:“与之相比,铁网山的猎物,实不算什么。”
如此这般,赶在了第二天下午,天色将暮的时候赶到了临近边城的地方。城内多是军户,城中有大营,驻扎了五万余众。
还未进城,便有驻守边城的牛继祖来迎:“老叔王,蒙国屯兵于五十里外。”
“谁领兵?”
“南王。”
水崇一副吃惊的样子,“而今是冬日,正该牛羊马儿过冬的时节,马也正是膘不肥体不壮的时候,这般突然来袭,可是蒙国有变?”
“这倒是不知。”牛继祖只管跟水崇说话:“昨夜到到,而今似乎在修整。已经派了斥候去探,按理早该回来了,却迄今不见人。”
水崇大手一挥:“先回大营!回大营说话。”
于是,催马而行,去大营,全程都没有介绍桐桐和四爷。
直到进了大营,往中军帐中去,水崇才想起想起来了一般:“臣该死!”
说着,便让开位置:“公主请上座。”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将背着的御赐天子剑取出来,而后双手捧起来,走到了正位上,然后将剑举起,看着下面,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水崇:“”他缓缓跪下:“臣叩谢皇恩!”
而后依次跪下一片:“臣等叩谢皇恩!”
“平身!”桐桐叫了起,然后将天子剑放在案上,她缓缓坐在了正位上,看着下方。
站在下面的人:“”你还真坐了。
牛继祖乃是镇国公牛家之人,他是家中庶长子,爵位归他弟弟牛继宗继承。因此,牛继祖算是一员老将。
而今看着主将之位上,堂而皇之坐着个女子,这女子便是公主也不成。
他起身后便是一声冷笑,很有几分不客气的说:“敢问公主,眼前当如何?”那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坐了就得管事?而今大军压境,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处理?
调兵遣将嘛,你来!
真以为什么位置都能坐?当真是被甄家和皇家给宠坏了。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而今当如何?”她也冷哼一声,“大军压境,动这么大的干戈,诸位却不知道对方为何兴兵。大军动,粮草行。他们耗费这么大,若无所得,岂肯退兵?一则,抢了成倍的粮草回去,才算是不亏;二则,讨要了数倍的粮草回去,才算是值得。”
她说着,便看向水崇:“老将军,若是两方一直友好,多年不兴兵,这般突然撕破脸的可能并不大!”
所以,只有另一种可能,有人跟对方有默契,以成倍的粮草换对方出兵。
目的呢?
御史巡查,内部问题不好遮掩,外敌入侵却是个极好的借口。当矛头对外了,至少能给内部处理争取更多的时间。
水崇眼睛眯了眯,未曾说话。
桐桐却笑了,盯着水崇的眼睛,问说:“老将军,您以为呢?”
水崇用余光瞥了金镇一眼:倒是料事如神了!
[1178]红宇琼楼(120)三更
红宇琼楼(120)
中帐里静悄悄的,小小女子一身狼狈,坐在上位却也泰然自若。
水崇一副沉思模样,而后道:“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善之策也。臣以为,当与蒙国南王一谈!而今,不知对方为何兴兵,当派使问询,看是否有误会。
此举,一则,可洞悉局势,以免误判;二则,为我们备战应敌赢得时间。”
桐桐一副十分有兴致的样子:“哦?派使?”她站起身来,“那便派吧!不战而屈人之兵。此言甚好,本宫深以为然!”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事既然不急了,那边准备大帐,睡一觉起来,该是能有消息了吧?”
走到大帐门口,她回头看水崇:“若是老将军三言两语可退兵,金御史必会为老将军请功的。能有北静王,便能有北靖王。靖,安定也!谁能使得北境安,那谁便是这北境之王。”
说完,便不看其他人脸色,径直走出了大帐。
四爷跟出来的时候,从水渝和水涌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淡淡的,浅浅的,有些意味难明。
大帐备好了,十分宽敞暖和。
桐桐和四爷洗漱更衣之后,便有饭食送来。清粥小菜,极为素净。两人用了饭,真就去睡了。
冯唐等人分三班值岗,一个时辰一换岗。
水崇派了人去送信,中帐里诸将知道那位公主和御史都休息了,这也便散了。
天已经黑透了,风吹着帐篷呼呼的响。
水渝朝那边看了一眼,便外营地外而去。
水涌紧跟其后,除了营地,外面空旷一片。水渝这才说:“北境之王,这是何意?”
水涌低声道:“那金镇狡诈异常,江南之地被他掀了个天翻地覆。想那公主一直跟随,从京城到江南,从江南返京城,夫妻共荣辱。这一步步她岂会真置身事外?而今一路同行,其韧性二哥也该瞧见了。此女绝非等闲!她那般言语,何故?挑拨耳。”
水渝冷笑了一声:“我岂会听不出这挑拨之意?可有些事,你也当心中有数。大哥在京城周旋,你我在北境。可北境却在叔父手中。你我跟随叔父,好似他走哪都带着我们兄弟,是看重提携之意,可其实呢?他的儿子在军中。”
水涌沉默了,二哥所说乃是事实。
“时日越久,我们这一支在王府中越是尴尬。大哥空有爵位,却不识得北境将领。你我身在北境,可不识得军中小将士卒。长此以往,这北境究竟谁才是王?皇室会将王爵放在谁身上?”
水涌:“”
“彼时,你我许是会殒命战场。而大哥在京城便再无用处,其结果可想而知。”
水涌:“”一时间,竟是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这金镇必不怀好意,公主此言是她的意思,还是金镇教的,无关紧要。朝廷对北境不满”水渝便抬起手,往下一砍:“想挑起北静王府内争。他们想以咱们为刀,那为何咱们不能以朝廷为刀呢?”
水涌沉吟:“若是如此,朝廷对我们下手岂不是更无顾忌?”
“可你我若是不如叔父那般有野心呢?”若是我们暂且臣服于朝廷,朝廷难道愿意大动干戈,让边境不稳吗?
水涌摇头:“大哥不会容你我的!”
“可大哥在京城,若朝廷不愿放人,他此一生都将困在京城,怕什么?”水渝低声道,“老三,我们该为自己想想了!我有妻有子,你也有妻有子。叔父若是此次胜了朝廷,你我要么当个废人,要么就会被安排到战场上,然后坑死”
只有叔父输了,我们俩才能得一线生机。或许北静王府大不如前,但你我活了!王府自来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难道要为了王府殉葬吗?
水涌:“”做此想,一旦被叔父知道了,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等等!再等等。看看这个金镇和公主有几分能耐再说其他。”
正说着话,两人觉得地面震颤,趴在地上细听,竟是阵仗不小。他们脸上同时变色,起身便忘营地里跑:“戒备戒备”
桐桐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然后抓着剑坐了起来。
四爷打了个哈欠,翻身之后不想起。好容易歇下了,睡到天亮也好:“打不起来,莫紧张。”
桐桐赶紧穿戴:“那你睡,我出去看看。”
“莫要着急!”四爷慢悠悠的起身:“水崇作茧自缚!难道蒙国尽是傻子,不知朝廷动向。此事,叫人家演戏,他怎么就知道人家会按照他的剧本走愚蠢!”
他没睡好,脾气很不好,带着几分暴躁:“换成你,你难道不会趁火打劫?”
桐桐穿软甲的手一顿:会的!自己当然会趁火打劫。
四爷闭着眼睛摸衣服往身上套:“这个时候再谈条件,就由不得他水崇了!且看他这戏当如何往下唱!”
大军压境,不等派去的人出营地,人家已经到了城下了。
有何话说,先去阵前。
站在城墙之下,看着乌压压的举着火把的大军,谁心里都没谱。
水崇眯眼看着下方,南王当真是厚颜无耻,竟是背信弃义。
对方叫嚣着开城门一战,水崇冷笑:“闭门不战,看他欲要如何?”
攻城艰难,固守不战,也是战略。因此,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下面见不开城门,便又叫骂起来。骂阵自古有之,充耳不闻便是。
可听着听着,似又不对!对方有汉人翻译,在那里叫嚷着:“听闻你们公主慰军,请你们公主出城一见,伺候我们南王一回,我们南王一高兴,撤兵三里也未可知”
四爷便抓起了弓箭,水崇忙拉住:“金御史,骂阵而已,何必当真?”
“主辱臣死。”四爷回了对方一句,“公主乃金某之妻,若金某不取其命,可堪为人乎?”
桐桐抬起隔壁,‘无意’中撞开水崇,然后拉四爷:“你教我射!”
说着,将手放在弓箭上。
四爷抓住桐桐的手,由着桐桐的力将弓箭拉满,而后轻微的调整方向,强弓劲弩,呼啸而去,那箭簇从正在叫骂的翻译的口中射了进去。
紧跟着,第二支箭簇便又跟了去,冲着那马上合围起来的盾牌射了过去,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去,箭簇必射中主将,因着下面围住主将的地方乱了起来。
四爷知道,这南王必活着呢。他感知到桐桐未将弓拉至圆满,她留了余力,为何?留对方一命有用处。
没错!正是如此。
南王被一箭射中肩胛骨,不知是不是箭簇蹭到盾牌卸了一部分力,以至于肩胛被射中,但未穿过,如此,这伤该是并不重。
但是,箭簇带倒钩,此箭簇不能及时的取出来,失血过度亦极其凶险。
这般暗夜里,这么远的距离,竟是有人能用强弓传盾牌而来?!
他以为水崇不会真射,谁知他真下手!
“撤撤”
数万人马,火把绵延一片,慢慢的从城下撤去。不多时,火把逐渐熄灭,只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颤,证明对方还未曾走太远。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震颤了,这城墙之上才发出极大的欢呼声,一声声的嚷着‘威武!’
莫管是谁的属下,自来军中以实力为王。
而今公主与驸马两箭退敌,此便可耀武扬威!
桐桐站在上风口,举起了天子剑:“本宫奉皇命慰军,陛下记挂边陲将士,让本宫来看看,看看诸位将士吃的可饱,穿的可暖。为国战死沙场的将士,他们的父母、遗孀、子女,是否得到妥善安置。宫中无一日不惦念将士们,本宫奉旨一问,将士们,可能丰衣足食否?”
城墙上有哽咽之声,却无人回答。
桐桐将剑聚的更高,四爷干脆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叫更多的人能看见她。
那么多人就看见上面影影倬倬的影子,但是声音却清晰可闻,好似语气里也带了些哽咽:“本宫奉旨二问,将士们,可有俸禄寄于家中赡养父母养育子女?”
城墙上依旧无人作答,隐隐有哭泣之声。
桐桐心里叹气,她喊道:“朝廷从江南得银无数,半数发往北境!本宫奉旨三问,将士们,近两年境况可有改善?”
城墙上不是回答声,而是窃窃私语之声。
水崇:“”当真是混账!大敌当前,竟然在此动摇军心,“公主殿下,此举是否欠妥当。”
说着,便下令:“鸣金!”
鸣金,收兵!
军令一下,迅速撤离,违令者斩!在阵前,军令大如山。你便是巧舌如簧,又如何?
桐桐看着散去的将士,从四爷肩膀上跳下来:“老将军,北境之境况,不在你的言谈之中,不在诸位将军的奏报之上,他们就在将士身上。他们穿的什么,面色如何,都在我面前了。”
水崇眯起眼睛,再一次确定:这两人不能留。
桐桐看着挡在身前的水崇以及众多的将领,而后慢慢的举起天子剑,蹭的一下将其拔出来:“此剑已经许久不曾饮血了!”
水崇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刃,抬起手一摆,所有的将领都朝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儿来。
而后他自己朝一边让去:“北境之境况,公主所知不详!仅凭眼观,便下定论,进而乱军心。此举,臣亦会上折弹劾。公主年轻,行事这般冲动,着实不该!
况且,公主有慰军之责,却无监察他事之权,公主此举有僭越之嫌!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好自为之!”
[1179]红宇琼楼(121)一更
红宇琼楼(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