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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秀才公’往下一跪:“不知内相有何才差遣?”

    桐桐:“”内相?太监?我吗?嘿!什么眼神?

    但随即一想,也有点明白对方的逻辑。他们对宫廷不了解,因此便以为宫里会用太监办一些私密事。

    行吧!太监便太监吧。

    桐桐从树上跳下来,朝前走了两步:“差遣?你倒是自信。”

    “内相若要取我等性命,我们早就没命了。”‘秀才公’忙叩首:“故而,小的斗胆一猜,内相必有差遣。小的们未行恶事,所求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

    小的们也从不敢过贪,正如两位公子,身价何止五百两?只怕是五千五万也会有人捧了银钱来救。但小的们只敢要五百两,分于兄弟们好过冬的。”

    说着,又叩首:“小的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祖上也曾有田有地有庄子,可惜,贵人们自京郊朝外置产,若不卖田地宅院,总也有人骚扰不得安生。也曾报官,可报官有何用?不外乎官官相护而已。

    小的们无奈,只得带着家小隐匿山林。又听说有人要买了山林好围猎,小的们被逼无奈,最初打劫也不过是吓唬那些豪奴,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今遇到内相,可真是如遇再生之父母,焉有不从命之理?”

    桐桐:“”这话八成都是真的!但打不过就认怂先保命的德行,真的是很适合走偏门。这种人长了一副极有欺骗性的模样,又一副说怂就怂的性子,真的天生就是干坏事的料。

    [1174]红宇琼楼(116)二更

    红宇琼楼(116)

    桐桐没否认对方的猜测,也没问对方的姓名,而是问:“敢问,你们的田地宅子,被什么人占了?”

    这‘秀才公’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低声道:“修国公府,侯家。”

    侯家?

    “正是。”‘秀才公’转脸看向山下的方向,“此两山之间,地势虽狭长,然亦是我等祖祖辈辈生息繁衍之所。可惜,八年前,修国公府要修园子,便有豪奴前来收地。一亩田三两银子,乃是下等田地的价儿。

    在下家原有田地一百余亩,兄弟六人,不雇佣他人耕种,勉强可够一家人吃用。父亲和兄长们省吃俭用,供在下念书。这田地是一家子安身立命的根,在下的祖坟就在山上,我们一家若是卖了田地,又能去何处?”

    桐桐沉默的听着,从此人那几乎颤抖着的手就看得出来,他说的多半并非假话。

    “那时,在下十六岁,才中了秀才,正是轻狂不知事的年岁。便收拾干粮,要去京城告状。可就在此时,有人告在下科场舞弊,在下不仅秀才功名被夺,更是被责打三十杖。

    寒窗十年,前程尽毁了。父亲为我叫屈,去衙门伸冤,半路竟是落入池塘,淹死了。而后家中便被针对,徭役一年到头不断。兄长们发了徭役去北境,这一去再未归。接连祸事,让我母哭瞎了眼睛,也跟着去了。”

    他说着便抬起头来,“内相大人,其他人家所遭遇虽与在下不同,未家破人亡。但这也是吓怕了,不得不从。无处可去,我们便于山中安身。谁成想,山林亦要被占去围猎。既然不给活路,那便都不活。

    闹起了土匪,他们就都怕了。连别院也不建了,好好的良田就这么荒芜着,一年一年又一年。您说,我们要不这样,可怎么活?”

    桐桐这才取了解药递了过去:“一人一粒,吃下去便好。”

    ‘秀才公’先拿了,自己先吃了,而后才又取了两粒,递给老七、老八。

    等手上的黑色退下去,这‘秀才公’才说:“人已经放了,您放心!我们绝不伤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一坐山峰:“内相大人可要去坐坐?”

    桐桐眉头一挑,这么主动呀?真像个善解人意的好人,“那就去坐坐。”

    一路走的路都格外的陡峭,老七、老八与‘秀才公’背着桐桐打眉眼官司。

    老七说:借着这个路段,推下去。此人看见咱们的脸了。

    老八说:前面就是为狩猎留下的陷阱,带过去将她诓骗进去。

    ‘秀才公’给两人使眼色:见机行事。

    桐桐正走着,脚下一松,抓住树枝一荡,过去了。那地方是秋里下雨,土多的地方必会松软,一个不小心就陷进去了。要是上面再滚落了石头,真就会死于‘意外’。

    ‘秀才公’忙道:“您忙点,山路难走。”

    说着,从边上贴着大石头绕过了这一块地方。

    桐桐看了三人一眼,没言语。土匪嘛,那么老实就不是土匪了!别看说的声泪俱下的,可骨子里就不是乖顺的人。

    ‘秀才公’在前面带路,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老七和老八的情况,家里怎么被豪奴欺压,因着家里的姑娘貌美,修国公府的管事就想买了去当妾之类的云云。

    真的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桐桐一边听着,一边注视着周围,见‘秀才公’走着走着,就有点偏了,躲这个树枝,绕那一棵树,看似很合理吧,但其实不然。

    果然,正走着呢,脚下一软。

    就听‘秀才公’适时的喊:“您慢点这地方长挖陷阱”

    话没落下,桐桐脚下请点,稳稳的落到陷阱的对面了。

    ‘秀才公’连连夸赞:“内相好身手!”

    桐桐只笑,依旧没言语。

    “您千万别误会,而今半大的孩子多,秋里都在找食呢漫山遍野的,瞎折腾,您跟紧”

    桐桐‘嗯’‘嗯’‘嗯’的应承着,继续往前走。

    这次路上没有幺蛾子,停在一处山洞口,三人就往里面指:“都在里面,请进。”

    行!进吧。

    里面越走越暗,开始还用火折子,这正走着呢,火折子一灭,眼前全黑,而后几道风声之后,呼吸声远了。这是借着地利,跑了。

    桐桐慢悠悠的打开自己的火折子,循着味道退出去。

    钱匣子上有熏香味,他们只以为是熏香味,却不知道这种味道轻易散不了。

    走出来之后,将山林里树枝之类的都堆在山洞的入口处,然后撒上药粉,点了起来。

    这山洞里像是抽风机,只要空气流通,烟就钻得进去。便是有别的出口也无用,要想解毒,还得回来。

    天黑漆漆的,她坐在另外的火堆边烤着火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山洞内外都有。

    然后‘秀才公’被扶着回来了,白着脸,规规矩矩的跪在面前:“内相大人,小人该死!您要差遣,若只差遣小人一人,小人无话可说,可绝不推脱。可小人这么多人,家里都有老弱妇孺。小的们本也是只是乡野农夫,没有太大的本事给您办事。

    不能丢了性命扔下老弱妇孺不管,因而,这才想逃!但是,小的发誓,小的们从未对您有过任何恶念。

    您要惩处,小的一力承受。请您饶了这些兄弟们!”

    桐桐看着这么些人,而后起身,扶了秀才公起来:“你们闯祸了!劫的是谁,心里都有数了吧。”

    是!有数了。

    “那你们之后怎能办?天冷了,连山上这个容身之所,也不打算要了?”桐桐就问:“山下可驻守着五千人,你们这点人怎么着呀?只要堵住下山的路,每一个下山的都先被扣下来。要是冤枉了谁,赔付几吊钱的误工银。若是没冤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些人都静静的听着,知道这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为了什么,国法难容。欺辱你们的修国公府会因你们而受惩罚,但你们同样也得折进去”

    老七就说:“只要能叫修国公府治罪,便是砍了我的头,我也认了。”

    “不值当!不值当。”桐桐叹气,“我并非要害你们,找你们办事确实为真,但此事没有太大危险,并不会比你们打家劫舍的风险更大。”

    秀才公这才抬起眼睑,“内向所言当真?”

    “借一步说话。”桐桐朝山林里走,并未回头。

    老八手里握着匕首,秀才公一把摁住了,轻轻摇头:别轻举妄动。若是不危险,这事就能办,咱就算是被朝廷招安了。那么,此次是福不是祸!

    桐桐问此人:“你叫什么?”

    “朱鸿运。”

    山风呼啸,声音远远的传来,再说什么便听不甚清楚了。只是这会子觉得好似也没那么难受了,那个中了的毒就这么解开了。

    夜里果然是很冷,桐桐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半夜了。

    冻的浑身冰凉,赶紧就往被窝里钻。四爷合衣躺着,等着她回来。这才进了被窝,外面巡夜的脚步就密了,这地方太小,又因着土匪就在左近,冯唐怕出事,高度紧张。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查看。

    应该是寻的差不多了,前后得有一盏茶的时候,才又恢复了正常。

    四爷点了灯,桐桐这才更换衣物,重新回去躺着。

    半夜里,确实困了。四爷也不问,桐桐也只把冰凉的脸蛋贴着四爷的肩膀上,然后用被子把脸盖住,如此才不至于太冷。

    冯紫英和卫若兰两人都回来了,就在前面歇着呢。两人夜里着凉了,白天身上有些湿,又被风吹,有些着凉。

    跟着的太医给开了药,白天睡了半天,后半夜身上轻松了,起来上了一趟茅房,倒是睡不着了。

    冯唐守了半宿,见没事了,倒头就睡,临睡前只交代:“天亮之后,就滚回京城去!”丢人现眼的玩意。

    都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回去?

    知道拿冯唐没办法,两人便想去后头找驸马去。

    四爷起的早,一出门就见到站在寒风里的两人,这两人上前行礼致谢,他就笑:“这是不想走,想跟着去北境?求到我门上了?”

    “要么说您英明呢?这次咱们是真长记性了。总想着天下脚下,该是天下承平。谁知道这才三天,就碰上土匪了。这教训够记一辈子的!您行行好,发个话带着咱您放心,上刀山下油锅,必一往无前”

    四爷只笑:“冯将军和卫将军带兵,不好寻私。若是要去,也只有做公主的护卫,不算委屈二位吧。”

    哎哟!求之不得,只要能跟去,做公主的护卫便护卫吧。公主府也是有一百护卫的定额,这吃的也是朝廷的俸禄。

    桐桐在里面梳妆,打着哈欠,在路上再补眠吧,不能耽搁,可以上路了。

    马车辚辚,离开了小小的驿站。

    驿丞躬身站在路边目送这一行离开,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当真是凶险呢。

    正后怕,后厨的哑巴婆子拎着野兔野鸡过来了,路过的时候比划着,驿丞才愕然:去北境了?被宫里的太监招安去了?

    他还纳闷:公主身边有太监吗?

    婆子又比划:“一家领五十两银子,明年田地宅子归还,以后再无土匪”

    驿丞:“”所以,没有人查自己,并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金大人不知道自己有问题,而是他们打算用山上的人。

    他点点头,叫婆子去忙了。

    这婆子也是可怜,闺女被豪奴抢去糟蹋了,男人去找,被活活打死了,她一气一急,发了一次高烧之后,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比起那些恶人,自己便是通匪,那又如何?便是治罪,自己也认了。

    [1175]红宇琼楼(117)三更

    红宇琼楼(117)

    这一路走的果然是不顺畅。

    今儿有百姓拦路,说要叩谢皇恩!这种的你怎么办?你能把百姓都赶走?

    行啊!要沐浴皇恩,是吧?

    桐桐就隔着帘子点了几个跪在路边的妇人,叫她们带着孩子只管来。

    都是普通农户家的女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上来一问,什么都露了。

    四爷黑着脸,将父母官的官帽子给摘了,巡边御史巡查,当着御史的面你欺民欺君,官也莫要做了,派几个人捎带折子,回京去吧。

    结果这一桩事隔了才一天,半路上又有拦路告状的,说是出了失踪案,有年轻女子接连失踪。

    四爷直接处置了父母官,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不报?事关人命,要不能破,便要一级一级上报。若此案为真,那就是你失职。

    而后案子撤回,报案人被打了十杖。

    卫若兰跟冯紫英道:“此事万一为真,岂不是”

    冯紫英一脸的疑惑,心里不无忧虑:“是啊!万一呢?”他用了饭想跑,冯唐喊住:“作甚?”

    他这样那样的一说,而后便道:“不过是借着今晚的时间,去细查一二。”

    冯唐冷笑:“你去过几个地方?见过几个人?这种案子金大人能错判了?”

    万一呢?人命关天之事,谨慎一些又如何?

    冯唐连声冷笑:“拦钦差,告御状,此等大事,沿途街巷才几人?”

    啊?

    “啊什么?”冯唐指着外面,“所过之处,并无百姓围观。而此时,冒出来个告御状的,合理?”

    冯紫英:“”确实不合理!

    “那告状者外穿布衣,可衣衫鼓鼓囊囊,穿的极为暖和,袖口隐隐有锦缎露出来,你可瞧见?”

    冯紫英:“”他还真就:“未曾留意!”

    “那你查探个甚?”冯唐起身,“身为公主护卫,此时你该当值。还怵在这里做什么?”

    冯紫英麻溜的转身去了,果然回来乖乖站岗了。

    站岗并无甚累人的地方,不过是比较煎熬罢了。小地方的驿站,房舍极小的。房内说话声音再小外面也是听的见的。

    就像是公主在问驸马:“香吗?”

    “香。”

    “放了些胡椒,出出汗就好了。”

    原来是公主在屋子里的茶炉上用砂锅炖了汤,不知道是放了什么作料,一股子鲜味隐隐传来。

    两人在里面嘀嘀咕咕的说话,无甚要紧的事,东一句西一句的。而后公主又在喊着给驸马烫脚,驸马不知道说了什么,公主笑的咯咯咯的。

    就说驸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年少有为,朝中新宠,贵女娇妻,天下男子向往的也不过是这种一手权利一手美人的日子。

    外面吹着冷风,可两人听的心热。看着摇曳的树枝,看着不时被惊动的夜飞的鸟儿,两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转移注意力。

    鸟儿扑腾着翅膀,停在一处院落里。

    有人推开门,搓着手过去将鸽子抓起来,取了竹筒,然后急匆匆去了前院。

    “老叔王老叔王有信儿。”

    一个四十许岁的英武男子一边看着手里的条陈,一边点头示意侍从出去迎接。

    “老叔王,有信儿。”

    这男子这才抬起头,伸手接了。将信从竹筒里取出来,靠近烛火看了,然后叹了一声,将信点燃,扔到火盆里由着它化为灰烬。

    这个金镇,处置的太过利索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越发显得刻意。

    他下令:“莫要管御史一行,随他们去吧。”

    是!

    人出去了,此人在书房里转着,良久之后才又写信,而后站在窗口,将窗户打开,朝外吹了口哨。

    口哨一响,一只鹞子飞来,停在了窗户上。

    男人抓了一把肉放在手掌中,鹞子接连琢食了。他这才把信挂在鹞子脚上,抓起来朝空中扔了出去。

    鹞子扑腾着翅膀,朝更北的方向飞了出去。

    而后,他又伏案写信,从鸽子笼里抓了鸽子出来,将信绑在鸽子腿上,又将鸽子放飞了。这只鸽子朝南而去,正是京城的方向。

    桐桐正上车辇,看着群鸟从头顶上飞过,她默默的收回视线,撩开帘子进了车厢内。

    冯唐朝后一看,这才下令,出发。

    总的来说,这一路还算是顺畅。公主不是娇气之人,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他朝前指了指,跟驸马说:“后天便可入北境。”

    四爷笑了笑,看了看天色,桐桐说,三天内必有雪。只要到了北境,便是落雪了,也是不怕的。

    今儿一天不见雪,天阴着,风飕飕的刮。

    都害怕第二天落雪,眼看都到地方了,这要是落雪,挺麻烦的。结果第二天天更阴沉,却依旧不见雪。

    第三天早上,有雪花零散的往下飘,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有半日就可到达北境了。今儿都不要歇息,赶到地方再说。

    许是快到地方了,计划大半天的路程,半天就到了。赶到午时,正好赶到。

    北境的官员尽数在此迎接,从北静王府的老叔王水崇,到北静王府的二爷、三爷,都在此处恭候着。

    老叔王乃是私下的称呼,事实上,水崇没有爵位,只有职位。他是老北静王的兄弟,常年驻守北境。王府事务多是他在管理,因此,人称老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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