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消息传到贾家,赖大家的欢喜的去报信。贾母只怔愣了一瞬,便笑道:“大喜!放赏!”虽与自己盘算的不同,但到底是王妃。与迎春的王妃又不同。
王熙凤大笑着进来:“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这天下哪有比您还有福气的?孙女做了郡王妃,外孙女做了亲王妃。就说您会调理人吧,您瞧瞧,这调理的各个都被看中,讨要了去。”
说着,又揽了探春的肩膀:“这又个什么妃?”而后又拉惜春,“这里还有个宝贝,可得藏着,莫要叫人瞧了去。”
一家子哈哈的笑,宝玉却像是魔障了一般,跟一缕游魂似得往出游走。
贾母急着喊:“快叫人跟着去!”
薛姨妈在边上笑道:“姐姐妹妹都要嫁人了,宝玉这是舍不得了。”
“这孩子待姐姐妹妹是极和气的!”贾母忙道,“高兴是高兴的事,可转念一想,要离了家,去别人家做媳妇,又如何舍得?”
是啊!正是这个话。
宝钗坐在边上,低头摆弄帕子,并不言语。
正说着话呢,薛家有婆子急匆匆进来:“太太家去吧。大爷回来了,说姑娘过了小选,择日便要进宫了。”
薛姨妈站起来,要笑也不是,要哭也不是,一把抱住女儿:“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宝钗心中滋味难言,贾家选了郡王妃,林家选了秦王妃,薛家乃商户,只能小选入宫服侍。
她扶住母亲的胳膊:“回吧!回家先问问。”
嗳!这就走!
贾家不管如何想,都欢喜的将人送走了。
可贾母与王夫人对视,心里多少都有些忧虑。宝钗年轻貌美,又才又帽,此一去,必能选为女官。这岂不是与元春一般无二了?
宫中添了许多如宝钗一般的女子,元春年岁却渐长,她是否真还有前程?
薛姨妈关了门户便轻笑道:“我儿莫要灰心!你生的比旁人都强些,可惜,家世所累。若不然,那林家的姑娘做得王妃,你与她比,差哪了?一等的人样而,她投了好胎,我儿委屈在我的肚腹中”
宝钗对着母亲摇头:“莫说这个话,我这一进宫”
“莫要牵挂家里。”薛姨妈看着女儿像是看一件绝世珍宝,“你那大表姐,而今也在宫里。虽是姐妹,但你万万莫要信她。但也莫要与她争抢起来!倒是林姑娘,你将来可多与她走近些她身子不好,身量纤瘦,年纪又小”
可你则不同,你珠圆玉润,利子嗣。若是用的恰当了,“儿啊,亲王侧妃必做得!”生了子嗣,有了儿子,到老来,是她大还是你尊,这可就说不好了。
宝钗摇着头:“母亲”
“听我说!”薛姨妈轻声道:“男人三妻四妾,本也平常。不是你,也必有别人。甄贵妃不是皇后,可大半生荣宠。皇后倒是高居后位,奈何?你的出身去了皇家,做正室是做不得的。可做侧室又有何丢人的?”
说着,便起身:“趁着未曾入宫,准备贺礼,咱们去林府给林家贺喜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张罗:“将那白玉观音找出来”
宝钗一脸忧虑,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摇头叹息
[1169]红宇琼楼(111)三更
红宇琼楼(111)
林家得贵婿,自然得大宴宾客。
四爷和桐桐上门去贺喜,林如海和贾敏迎的真心实意。
在贾敏看来,若非公主带着黛玉,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也不少,适龄女孩没有二十,也有十多个。怎么就先选中黛玉了?
必是公主帮着引荐贵女,贵女们又少不得在王妃们面前提,便是宫里怕是亦有耳闻。如此这般,便入了贵人的眼。
若不是如此,黛玉的婚嫁也是艰难!莫要说不看娘舅家,娘舅乃至亲之家,极其要紧的亲戚,谁都怕连累的。
而今,便是贾家再出多少荒唐事,也不怕耽搁女儿姻缘了。寿哥儿还小,等大些了,难保是个什么境况。
因此,她见了桐桐便见礼:“公主,这可叫我们夫妻如何感激?”
“夫人谦虚!”桐桐笑道:“黛玉蕙心兰质,聪慧过人,品貌非凡,王妃们是极喜欢的。宫中太后、皇后都是慈悲之人,再没有不喜的。”
贾敏心知,皇后非六王亲生母亲,太后亦非亲祖母,人家如何会挑拣?
桐桐又说:“贵人是个极谦逊之人,喜静,整日里与书目为伍。”
这是说不爱管事,更不爱挑事,极好相处。
贾敏的心放心了,请了桐桐去正堂坐。说了一会子话,客人多了起来,贾敏知公主不喜应酬那些老勋贵,便起身亲自送桐桐去黛玉的院子。
都知定亲之后,姑娘家爱羞,今儿她便是躲一天谁也不见都是应该的。
黛玉连见客的衣裳都未换,就是一身居家的装扮,见了桐桐倒是不羞,喜盈盈的:“正盼着您呢!我有好东西”
拉了桐桐去看她养的鹦鹉,那鹦鹉挂在廊下,见了人便嚷嚷:“馋丫头馋丫头”
必是黛玉常这么说丫头,鹦鹉便学了去,见了人便嚷嚷起来,活灵活现。
等贾敏走了,桐桐才跟黛玉细细说起六王。之前只敢浅浅的提一句,暗示给她,而今订下了,倒是再无忌讳,她把知道的尽数告知于黛玉。
两人正坐在廊下说话,又有甄英莲前来,她常于黛玉交往,谈诗论词,这般大喜之事,她随父母前来道喜,因着关系好,便被送到后头来了。
见了面还未曾说三两句话,又有嬷嬷带着贾家的女儿并薛宝钗前来。
迎春而今是娇客,等闲不出门。惜春身上有重孝,也不能出门做客。
来的只有探春!
宝钗跟来便后悔了,见了公主,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后进宫,她便是宫娥婢女。公主在上,她坐下是要与公主平起平坐吗?谁家主子奴婢一起坐的?
可要是站着,这么多亲戚当面,众人都坐着,难不成我站着?
她只能假装不想坐,然后不时这么转转,那里转转,看看多宝阁上的摆件,看看吊起来养的兰花,又去逗弄鹦鹉。
桐桐倒是没多想,只是自己在这里,反倒是叫人家不好说话。
恰好四爷说宫里叫了,要回去。桐桐没留饭便告辞,不叫黛玉往出送:“你呆着吧!以后尽有见面的日子。”
是!果真就不再送了。
人一走,探春便说:“公主这般和气?”
黛玉点头:“是!公主自来和气。”说着,就请她去里面坐。
宝钗这才坐下,“听闻公主甚少出门做客”
黛玉笑了笑,未曾答话。其实公主不难请,除了去王府之外,好些官宦之家公主也会去的。只是不等旧勋贵的门。
父亲说这是立场不同!
而今父亲就很尴尬,站在两方阵营当中。此次婚事好就好在,旧勋贵莫要觉得父亲是背叛,毕竟,父亲算是皇亲,跟他们本就不同了。
慢慢的,自家和舅家便泾渭分明,这种立场有事比亲缘纽带还重要。
薛姑娘这话,她不知道该如何答,那便最好不答。
探春看了薛宝钗一眼,便打岔,岔开了这个话题。
几个人聚在一起下棋说笑,不到开席,前面又叫了,老太太、太太要带着宝玉走,请三姑娘回去。
探春愕然,急匆匆便往出赶。走到一半了,又回头对着黛玉福了福身:“林姐姐莫要生气,二哥哥自来便是那般,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黛玉先是一愣,紧跟着脸上便没了血色。
外孙女这般大喜事,贾母自是要来的。
除了不便前来的,可以说是阖府前来做客。宝玉自然在其中!要将宝玉带到后面吧,不合适!贾敏不让,别的客人带了姑娘小姐来,可不得冲撞了?年岁也都不小了,请安后自然该被送到前院接待男客的地方。
宝玉被送去了,恰好,六王带了不少宫里的点心,亲自上门了。
十分殷勤,就是对女方满意。
宾客哈哈一笑,恭喜起林如海。
林如海觉得有面子,亲自迎了新姑爷进门。许多大臣都跟六王不甚熟悉,而今林如海做中人,这么一介绍,气氛正好。
又有哪些勋贵之家,尤其是贾家、王家、史家,这都是亲眷呀。
六王笑语嫣嫣,与之来往应酬,十分和乐。
宝玉只管盯着六王看,然后跟六王说:“也唯有六王这般方能配上林妹妹那般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与六王一比,自己果然是须眉浊物!
他直愣愣的盯着六王看,突发此等感慨。
然后,满大厅都静了:一则,六王长什么模样,你都不敢当面评;二则,林家姑娘如何,你更不该评,他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在你的嘴里,听在外男的耳朵里。
男子盯着男子目不转睛的看,这是什么意思?
人盯人,眼珠子像是要黏上去的那种:要么,是真恨;要么,是心喜,甚爱。
六王不是秦钟,六王也不是蒋玉菡,汗巾子这般的贴身之物都能交换。夸这两人的容貌,随意!但那是六王,你这是何意?
是否有亵渎之嫌?
薛蟠盯着柳湘莲,想跟柳湘莲相好,被柳湘莲给揍了!这还是柳湘莲家道中落之后,柳湘莲都不能容忍。
完了你管不住眼睛,盯着六王看!
贾政浑身都哆嗦了,忙起身:“王爷恕罪,臣之子自幼憨傻,绝无冒犯之意。”
六王手在袖子里都握紧了,看在今儿日子特殊的份上,没发作:“憨傻?可怜见的。带回去养着吧!”
那就养着了。
回去之后贾政要打,贾母和王夫人拦着。
贾母说:“或是宝玉一直这般?并非如此呀!宝玉见了北静王,应对何其得体?也不过是林丫头要嫁人,他心里有些痴症,糊涂了些罢了。”
“母亲休要再提此话。”
“不可再打!不可再吓唬他。”贾母怜惜的摸着宝玉的脸:“可怜见的!宝玉最是实诚,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诚话罢了!”
六王确实一表人才,与林丫头确实般配,这又何错之有?
贾母说:“备上厚礼,送往六王府!就说老身未教养好儿孙,失礼了,给六王赔罪。”
而后贾敏气病了,哪怕六王一再表示无碍,可她依旧担心将来成婚,今日之事会成为黛玉的短处。
表兄是外男,你嘴上挂着表妹,又说什么冰清玉洁
黛玉蹲在茶房亲自为母亲熬药,不时的看着外面被秋风吹的打着卷的落叶,心中亦不免沉重。
秋风秋雨来了,好像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冷。
人一生,不如意大概也是十之八九吧。看上去再如何完美的事,总也有一些缺憾之处。
正如女子对良人和婚姻的向往,许是得来终归是有些欠缺的。
心里想着这些,不由的有些悲凉。情绪还未来得及宣泄,六王府便来人了。贾敏忙起身见了,原来是六王说,公主与驸马不日将离京,他想带黛玉去给公主践行,问问老泰山和岳母,是否能肯准。
贾敏的心结结实实落下了,心里念了一千一万遍阿弥陀佛,“自是准的!只管来接便了。”
人走了,黛玉靠在查房的门上,那一丝悲凉被冲散了。
她写信给公主,问要去哪里,去多久,准备礼物也要用心,顺便又写了近日之感,言辞间带着些无错。
桐桐笑着给回信,送什么都好,别的不便多说。只是,多愁善感大可不必,而今该想的是,那日随六王出门,当穿什么衣裳,熏什么样的熏香,眉形是否还要修剪,妆容是否容易脱
至于其他的,想它作甚?
小儿女之事虽繁琐,但总也有几分意趣。他们为这个烦恼,却不知这背后一桩桩一件件藏着的都是大事。
皇帝给了旧勋贵足够的恩典,瞧:以贾家为例,有孙女做了郡王妃,有外孙女做了王妃;以薛家为例,他们想送闺女来宫里服侍,宫里准了。
这都是恩典,证明朝廷是优待你们的。
而后,金镇为巡边御史,先去北境。而公主随行,替太后、皇后慰边境将士。
旨意下达,择日启程。
北静王面色凝重,在书房里写着密信。提醒二叔和二弟小心一些,这番贾家闯下这般大祸,案子没有审结,宫里又给了这般多的优容,此乃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金镇此次去北境,必有目的,当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小心此人坏事。
至于公主,他未曾多留意。不过是公主出行,随行护卫极多,说是慰军,其实是为了派人保护金镇,能叫他顺利到达北境的。
信写好之后,叫人悄悄的送出城,辗转数次之后,才有信鸽放飞出去,一路朝北飞去。
而桐桐也装备好行装,打算跟着四爷,再次朝北行。
她将金甲递过去:“给!穿着吧。”自己本身就菜,还偏爱玩惊险的!
[1170]红宇琼楼(112)一更
红宇琼楼(112)
要走了,得去宫里辞行。
此行随行护送公主的骑兵便有一千,另有步兵三千,又有亲卫五百。再加上车夫、马夫、运慰军赏赐的壮男五百。
这般阵仗,便是宫中女眷再不懂朝政,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太后请了道录司的道士问吉凶,道士一再说:“娘娘勿忧,公主福泽深厚,此一行有惊无险,光耀乾坤,乃是大吉大利之兆。”
皇后在边上宽心:“母后放心便是,既然老仙长这般说,那必有天佑。”
元春站在皇后身侧,低着头静静的听着。
桐桐和四爷进宫,先往太后这边来。
宝钗跟着管事嬷嬷急忙退到一边候着,只敢用余光去看。就见郡主跟驸马并肩而来,缓步慢行。公主轻声漫语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驸马欣然一笑。
她在犹豫,新人学三个月规矩,规矩学完该去何处服侍?
太后自是最尊贵的女人,可太后年事已高。若是伺候太后的时日久些,将来太后薨逝,想来必有安置。若是伺候的时日短,为旧主守陵就得三年。这一守陵,能否再回宫廷可就未必了。
因而,太后身边之于自己而言,绝非一个好去处。
皇后呢?皇后身边已有贾元春,她又岂肯容自己?自己进了宫,母亲和哥哥万万不会再拿银钱给贾家,给姨妈用了。
这宫里,无钱寸步难行。
她怕时日久了,自己后来者居上,必给自己使绊子的。
因而,三王府、四王府都是不错的去处!至于六王府贾府之人常说,自己与林姑娘乃是一时俞亮。有有人奉承说,林姑娘小性儿,不如宝姑娘和顺。
林姑娘的家世,自可小性儿。便是小性儿,皇家亦聘为王妃。
自己和顺,那是不得不和顺。便是和顺,想来宫里,亦是哥哥花了许多银钱打通了关节,这才进来的。
母亲总说为妾并非不好,可谁骂环哥儿不是骂小妇养的。
这宫里哪里是想如何便如何的?上到太后、皇后,下到王妃、公主,哪个是没主意偏听奴才的不成?
她随着管教嬷嬷目送公主与驸马离开,转过弯来,便是御花园。今儿需得在园子中站满三个时辰,不摇不摆。
站好不多久,便看见管事嬷嬷跟一女官说话,而后默默便招手,叫自己过去。
这该便是元春了。
其实,两人不甚见过。早年,一个在金陵,一个在京城;后来,自己来了京城,元春进了宫。
见了礼,元春便拉住宝钗的手:“好好的姑娘,来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作甚?”
宝钗面露苦笑:“家中营生难为继。兄长不得法,故而”
这样呀!
元春叹了一声:“这般如何?等三个月之后,我疏通关系,将你送至端贵人身边,如何?”
宝钗:“”端贵人乃是六王的生母,怎么送自己去那边服侍?
“端贵人的娘家乃是内务府新起之家,又有六王照佛。听闻,他家家风严谨,又是书香门第根底。她家的哥儿多,这亲事是极好的!在贵人身边服侍两年,赐婚出去,过正头娘子的日子去吧。”
那家脱了奴籍是早晚的事,哥儿做官也不过是六王一句话的事而,将来不妨碍子孙科举。家中不说豪富,自不算清贫。皇商的营生,就归内务府管,照管家里自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