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不知!我已睡了,未曾听到什么动静。”桐桐看向大殿里的其他人,其他人哭的哭,摇头的摇头,皆表示未见到殿下。
夜半三更,没人见,他却中毒了,中的是几息的时间就能中的毒?
太子妃偏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桐桐不在问了,拿了掉落在地上的书翻看了起来:“这书你们无人碰过?”
“是!”太子妃擦了眼泪,“我没叫人动。”
桐桐:“”世人皆知,太子妃深爱太子,太子曾经差点害死她,但她还是不计前嫌,在造反这件事情上,她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没出卖过太子。从事情发生到进了冷宫,她都没有对外说过一个字。
这份夫妻感情,多动人呐。
既然这么深厚的感情,丈夫骤然暴毙,太子妃竟然还保护了现场。
试问,鸳鸯失伴,谁能这么冷静。
而有意思的是:这本《中庸》上,书角上发现了腻滑的粉末,就是自己说的那种虫毒。
她放下这本书,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现一样,去看别的书。
所有的书,书页上都有这种粉末。
桐桐把书放下,太医院也将那本游记找出来了,果然有详细的记载。
“就是这个!”桐桐掂了掂,然后再指了指书目:“请诸位太医一验。”
这一验,着实吓人一跳。
殿下应该就是半夜读书,然后被书上涂抹的东西给害了。
太医们去监察废太子的手,因着一场叛乱才结束,太子身上有伤。手被树枝草木划伤,手心有缰绳勒出来的伤。还有脸上,脖子上,都有些轻微的划伤。
都不是要紧的伤,这事在山林中骑马落下,很正常。
可若是手指上沾染上,又用手摸了摸脸和脖子呢?若是半夜冷起来,他搓了搓手呢?手指难道碰不到手背上的伤?若是翻页的时候蘸着唾沫方便翻页呢?随着唾液就吞咽进去了。
所以,废太子就是这么中毒的。
桐桐看向太子妃:“这书是?”
“想着孩子们还小,总要念书。便恳请皇后赠予一些书目,搬来之后,孩子们又惶恐不安,我于心不忍,原想着等到来年开春,再叫孩子们读书。”
太子妃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也幸而殿下夜读书这要是我让孩子们先读了,岂不是尽皆死于非命!这事要撅根,赶尽杀绝呀!”
桐桐坐到太子妃对面:“这么说,是皇后安排的。”
“是!”
“谁送来的?可还记得?”
太子妃点头:“原本便在我身边伺候的贾女官。”
“贾元春?”
“是!”
桐桐打发人:“传贾元春。”
是!
贾元春被带来时,并不知出了何事。直到郡主说,这批书。
“书?”贾元春皱眉:“书是自书库中挑来来的,是奴婢亲自去挑选的。带着人亲自送来,亲自放于书阁之上的。”
“从书库挑了,直接送来,放上去,再没碰其他?”
贾元春眼神慌乱,但还是道:“冷宫晒书并不方便,春时容易生蠹虫。因而,一般入秋或是冬日,得闲了便会给书上撒上驱虫的药粉。因着主子说,明年开春才用,奴婢便带人扫了驱虫粉。”
“都有哪些人干这个差事的?”
贾元春记得名字,一一给点出来。
太监又负责去传唤人,结果发现有一中年太监自缢了,人抬来时衣裳并不齐整,隐隐约约可见肩头一个‘卍’字。
‘卍’乃是佛王的标识!
因而,此事是佛王旧部所为,这太监该是佛王的眼线钉子,为主子复仇,便行此事。
说起来,还是陈王余孽所为。
一切看起来都这么合情合理。
桐桐看向这具尸体,问说:“你们进去的时候,此人也这般衣裳不齐整?”
“是!郡主,奴婢等不敢翻钱财据为己有。”
桐桐摆摆手,“不是问你们这个”
“是!就是这般,不必齐整。”
桐桐回头看向前太子妃杨氏,没有言语。
杨氏抬头与她对视,也不说话。
桐桐没再说话,而是抬脚就走,去御书房复命去了。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事情的始末大致弄清楚了。
桐桐看着躺着的,气息颇重的皇上,将事情详细的说了,怎么推断的,怎么发现的,一步步都是怎么想的,和盘托出,而后才道:“一则,杨氏保护了现场,这一点甥女以为不合理;二则,那杀人者死前便是再匆忙,也不该不整理衣衫。他仿佛是怕怕发现不了他是佛王的人。”
皇上的头抬起来了:“所以所以你怀疑什么?”
桐桐看着皇上的眼睛,低声道:“夫妻反目,太子妃借刀杀人!若想找到证据,便需得大动干戈的查。”
问题是,真要这么查吗?
皇上躺下了,呼吸反倒是平稳了:“你怀疑的对!”不是一个儿子要杀他们大哥嫁祸给另外一个儿子,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推理无差错,能证明确实于其他人无关。
至于杨氏为何要那么做
皇上抬手捶打着额头:“夫妻真如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丈夫死了,作为忠于丈夫的妻子,总也会受优待的,她是那么想的吧
[1149]红宇琼楼(91)一更
红宇琼楼(91)
桐桐只能查到这里了,这里面有很多问题。比如:太子妃是怎么跟佛王有瓜葛的?那个自缢的太监死的时机刚好,那这又是谁给通风报信的?
这个宫里,有多少属于东宫的人呢?这些人里,多少是忠于太子的?多少是太子妃早年笼络的。而又有多少是甄妃的人,在其中搅混水呢?
这问题是明摆着的,但这却不是自己的权限能查的,更不是自己这个身份适合查的。
查到这里之后,她便交差了。而这些问题,自己不查,自有合适的人去查。宫里有暗卫,接下来,便是一波清洗。
太子妃太着急了。
坐在马车上,桐桐就琢磨,废太子这个结局,应该是注定的吧。若是没有自己没来,那原身就死了。甄家的庶女顶替原主,好好的做着侧妃了。
彼时太子妃杨氏能活吗?难吧!便是西安郡王妃想救她,可她怎么救呢?那是碰上自己了,侧妃的事被闹大了,太子妃才有机会活着。
要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太子妃也应该死了。
而后甄贵会成为太子妃的,之后太子若是再坏了事,被废圈禁冷宫那甄贵应该还是会毒死太子。
所以,应该还是早年陈王叛乱留下的祸根,宫里始终有当年那位张宠妃留下的人手。
若非如此,为何不同的人会做出同样的事?
按照原来的轨迹,有了太上皇,但后来太上皇跟皇帝之间有了极大的冲突。为什么?应该就是废太子之死留下的隐患。
有人操纵,想要天家父子不和。
就像是老袁氏那样的人,谁能想到她本是张宠妃塞到东宫的钉子,只是未被启用而已。
后来,老袁氏怕过往被翻出来,便于对方虚与委蛇。
细想来,完全投靠者怕是不多。但因着被威胁,帮着办一两件小事的人应该还是有的。这一件一件的小事串起来,就能坏了大事。
这就是所谓的,成一件事难,坏一件事容易。
而今佛王也不在四爷手里,早被移交了。所以,此事一出,暗卫必会严审佛王。宫廷血洗下来,骇人呢!
皇后叹着气,看着眼前的药,然后看向贾元春:“去吧!主仆一场,你去送一程吧。”
贾元春往下一跪:“奴婢”
“嗯?”皇后看她,未言语。
“是!奴婢这便去。”
贾元春将药放在食盒里,端着往冷宫去了。
太子妃看着入殓了的太子棺椁,始终沉默着。直到贾元春来,跪在身边:“娘娘,奴婢来送你了。”
太子妃笑了,问贾元春:“你以为而今如何?”
贾元春垂眸,低声道:“娘娘糊涂!”
“糊涂?”太子妃坐在来,看着跪在边上的贾元春:“你以为的最好结局是,我在庙里守着青灯古佛,形容枯槁的却又安然无恙,静水无波的过一生?”
“此不好么?”
“你若真觉得此便为好,又何苦不做家中的娇娘子,非得入宫伺候呢?你在家何尝不是千娇百宠?你告诉我,为什么?”
贾元春:“”
“你不甘心!”太子妃感叹,“看见你,就如同看见昔日的我。若肯甘心,我该听从父母之命,选一故交人家之子,知根知底,顺遂平淡过一生。”
贾元春:“”
“可为甚我不能一争呢?但凡我是男子,我必像家中兄弟一般,驰骋疆场,挣一份前程。我也要跨马京城,站立于朝堂之上,自由我的一番事业。可我身为女子,上进之路在何处?”
贾元春抬起头来,跟太子妃对视。
太子妃眼神平静,说着她从未出口之言语:“太子妃之后,是我谋算来的!我以为我会是一国之母,我会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我犯了一个错误。那便是做太子妃容易,做妻子难。
太子妃与东宫妻子是两个身份,想做太子妃,就莫要把自己当妻子。若是我知道这个道理,又怎么会差点身死东宫?
做妻子,我心生嫉妒,屡屡对后院出手。这是我与太子矛盾的根源!可我若早做太子妃,那我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我能帮他,我便不可或缺。
什么甄贵妃?她打理后宫的手段不过如此。我非才能不如她,而是她有帝王宠爱,而我不被丈夫信任。”
贾元春静静的听着,默默的记着。良久之后才道:“可太子败了,您也走到了绝路上。”
太子妃还是摇头:“原以为你聪明,却不想也是个蠢的。”她就说:“太子事成,我便是一国之母。从此不是谁的妻,不是谁的母,只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将来我会是太后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可能也未可知。”
贾元春:“”不是我蠢,是你疯了,异想天开。
“太子败了,我与他在冷宫中圈禁而后呢?我的娘家再也不得翻身了,朝廷会防着,再不肯信任。一代两代之后,便也只是小户人家,再不复当年。凡是跟我有瓜葛的,尽是此命。我活着,宫外的人却再也过不好了。”
贾元春:“”而今便能过好吗?
“但也不会更差,再过十年,二十年,事情过去了,他们依旧会被起复的。”太子妃就道:“皇家要脸,皇上不昏聩,圣上知道我娘家无辜,不喜是有,但绝不会因此而降罪。”
她指着食盒:“你来了,拎着这个来了,我便知道,我需得为太子殉情。我是殉情而死,不是因罪而亡。我之罪若不能公开,又凭什么治罪我娘家?因此,便是走到了绝路,可也给我娘家换来了别的契机。”
贾元春有些意外的看太子妃:“受教了。”
“正如张宠妃的娘家,那些旁支而今不也站立朝堂?只是你们贾家太过功利了些,你那大伯母若是活着,皇后定会召见的。”太子妃就笑道:“你在皇后身边做女官,为奴为婢,皇后对你不假辞色,为何?”
贾元春:“”原来如此!皇后身边绝非久居之地。
太子妃弯下腰,看着贾元春的眼睛:“有句话,替我带给西安郡王妃。”
贾元春心如鼓捶,没敢说话。
太子妃嘴角一翘:“是福佑郡主坏了我的事!她很凌厉,很聪明。别因我死了,便记恨郡主!反之,与郡主交好大有裨益。”
贾元春点头:既然并非什么遭人忌讳的话,那传话也无碍。
太子妃摘了手上的镯子,套在贾元春手上。
“娘娘我无功不受禄。”
“自此,无人给我烧香祷告。你若收的不心安,记得给旧主祈祷往生便罢了。”
贾元春便真的推辞不得了。
太子妃摘了头上的簪子,递给贾元春:“将此物赠给郡主!就说能多活几年,此乃托郡主之福。祸福自招,落子无悔。未能致谢,深以为歉。赠此物于她,聊表心意。”
贾元春接到手里,叩首不住。
太子妃掀开食盒,药不仅凉了,上面还结了一层厚厚薄冰。
今儿太真冷!
药端起来了,入口后原以为会腹痛难耐,却不想呼吸缓了竟是困得睁不开眼:多谢皇后慈悲,让我同太子一般这般无痛苦的离开。
药碗应声而落,砸在元春眼前。她紧紧的攥着簪子:这便是太子妃的一生。
主子!主子!你在杨家必是真被宠爱,如此,你才敢异想天开,才敢干他人不敢干之事。不论成败,你所做尽你想做。虽败了,此一生不算白来。
可主子,这见不得人的所在,非我之愿!我若无用,将来命数又是什么?真会比我争一次更好?
桐桐看着贾元春递过来的簪子:“给我的?”
“是!”贾元春将太子妃之言转告了:“娘娘是那么交代的。”
桐桐没接:“当日,我乃自救,并无帮太子妃之举,受之有愧。”
贾元春:“”她不争辩,而是顺手收回:“奴婢还要往西安郡王府,面见郡王妃,不如,奴婢转交给郡王妃。”
“随你!”桐桐不在此事上纠缠,事说完了,便喊了银翘:“带贾女官去用茶。”
用茶是客气,其实就是送客!来替主子办事的,再领一份茶钱,算是打赏。只是为了体面,说是茶钱。
贾元春起身都要走了,又站住脚:“郡主听兄长说,他与金大人有交情。黛玉是奴婢表妹”
桐桐心里叹气,看她:“你想要求什么?”
贾元春被这般直白一问,一时不知怎么答?
“若是想出宫”桐桐想了想就道,“此事不用别人办,而今,太子妃殉夫而去,你作为旧仆,若求了皇后愿为其守丧,皇后不会拦着。去陵地守孝二十七个月,想来必是生活艰苦,身子有损,太医看诊,该是不能再回宫廷。
念你乃是忠仆,皇后给你厚赏,赐你两台嫁妆也未可知!彼时归家,父母兄弟聚在,又有姊妹相伴以忠仆之名,则一佳婿并不难。如此,便可安然一生!”
我把主意告诉你,如何选,你定。
太医看诊需得作弊,你家哥哥与王川亦有交情,此事并不难,也无人追究,你们没那么重要。
主子犯事,才越显忠仆之忠。品行优,你又聪明,择一良人该是不难。
便是不想嫁人,那你就在留在皇陵,早晚成为管事女官,不是非得归家嫁人。
离开宫廷,你可以这样选择。
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但如果你不走这条路,那我无能为力!你的路只能你走。
贾元春:“”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我以为我跟太子妃不同,难不成竟是错了!我未曾认清我自己么?
是的!应该是如此了:我与她一样,心里长出了荒诞的野望呢!
[1150]红宇琼楼(92)二更
红宇琼楼(92)
京城里迎来了最大的一场雪,也就在这一日,甄家就押解回京了。
甄家倒,猕猴散。本来聚成一团的,而今四下里撞,找寻可以依靠的大树。王子腾徐徐图之,整治一些,收编一些。
因而,江南短暂的慌乱之后,重新又井井有条起来。
甄家分男女被关进了大牢,四爷亲自去看了甄应嘉,也照看了女眷,不许人欺负了去。这便是原主姓甄,跟甄家最后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