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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可今儿这个席面真有意思,太子在东,三王在西,两家对面。往下是四王在东,自家在西,跟四王家面对面。

    还有一位六王,据说是身子不好,天一冷又有些症候,便不来了。

    公主有过两位,一个是出嫁之后夭折了,一个年纪尚幼,而今连名字也没有。

    儿子虽说不多吧,但人家孙子不少。

    太子没带太子妃,但带来的庶子庶女十多个不止,最大的儿子都已经十三四的年纪了。算一算就知道了,秦可卿的年岁在那里放着呢,太子的儿子年岁不小,也是正常的。

    三王四王家也不遑多让,因此,酒宴人数是不少的。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四爷:“”安心坐吧!无碍。

    然后桐桐就安心坐了。

    酒菜置于酒桌之上,上首皇帝抬眼往下一扫,说起来,也已经是满殿的儿孙了。

    他端起酒杯,叹了一声:“当年,先帝在时,大殿里也是满满当当。先帝独宠张贵妃故而,除了张贵妃所出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也就朕和永昌长公主两个子女。朕出生于张贵妃入宫之前,永昌长公主出生于先帝晚年。”

    晚年,张贵妃身子不好,才有了年轻的贵人,宫里才有一位公主出生。

    “今儿没外人,朕也说些心里话。”说着,他将酒杯中的酒喝了,眼里带着几分湿意:“朕深知父亲偏心之害,亦深受其苦。朕知皇子无母,在宫中的艰难。因此,朕时刻警醒,想做个公平的父亲!若有偏爱,也是偏着没了母亲的太子多些。”

    太子微微动容,这话原也没错:自幼,自己得到的偏宠多于其他兄弟。

    “你性情温润,不似老二那般急躁。因而,朕对你多宽和,反倒是对老二严厉。”

    太子抬起头:“父皇,难得聚在一起,莫想伤心事。”

    谁知皇帝摇头,指着四爷:“安民。”

    四爷抬起头来,以目询问。

    皇帝笑着跟太后道:“您说巧不巧,老二没的那一年,安民出生了。”

    太后:“”她只能顺着皇帝往下说:“难怪哀家觉得安民甚至亲近。”

    “是!朕亦有此感。”

    桐桐的余光瞟见四爷的眼圈也红了,他垂下了眼睑,不敢叫人看见。

    她就:“”行吧!大概就是吧!谁知道呢。

    三王转着手里的筷子:还能更荒诞么?那小子怎么就跟二哥一样了?父皇现在是真老了,越发的随心所欲起来了。本王是有些喜欢他的,但您这么着就不太对了。

    四王眉头都没动,安静的听着:像吗?呵!

    就听皇上说:“因而,朕给他取字,安民。”

    大殿里的人都朝这边看,那些皇孙都带着挑剔的打量:佞臣该是这般模样吧!

    “看见他,朕时常想起这几个孽障幼时之事。”而后又叹道:“老二若是活到成年,也必然就是安民而今的模样。”

    三王:“”啥意思呀?对儿子不满意呗!您觉得您的太子不成了,这要是您的老二活着,横竖这太子之位都得给老二,没儿子我啥事,是这意思不?

    不是!儿子到底是哪里不如您的意了。

    他心里不满,不满就开始转筷子,筷子没转好,吧嗒一下掉了,撞到了酒杯,碰了案几,掉在地上,一连发出三声响。

    三王妃:“”

    三王家的子女:“”

    皇上抓了面前的筷子朝老三扔过去,三王抬手一抓,抓手里了,然后用这个筷子夹菜:“谢父皇赏。”

    四王忙插话:“父皇提起儿臣小时候儿臣还真想起不少事。那一年也是秋里,您叫儿子们去选马。大哥和二哥都选中了一匹枣红马,大哥让给了二哥,二哥试了之后又还给了大哥。

    两人相互谦让,那马便被三哥偷着骑走了,谁知三哥当年还小,驾驭不了。是大哥二哥合力才拉住了马”

    皇上点头:“朕记得!当时老三从马上摔下来,你往下一滚,垫在老三身上,老三没摔坏,你倒是肚腹青紫了一大片,养了一冬,这印子才下去。”

    “是!儿子记得,当时您便说,兄弟当齐心,手足可相依。多年过去了,儿子尤记得那个时候,想起来,真就当是昨日”

    桐桐:“”原来四王是这样的!

    今儿这家宴,点的是太子!想最后拉太子一把,给太子一个机会。因而,今儿说的是情分。四王便顺着皇上的心思,叫皇上把话说完。

    一句一句的,那都是给皇上递话了。

    从小到大多少事,他说秋天,他说兄弟齐心,他说父子之情,说兄弟之义!

    当然了,皇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提起亡故的人,满眼悲怆,为何?

    这是说,他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他没有多余的儿子,他损伤不起。

    因此,这话也在点三王四王。可惜,三王还没有领悟这层意思,但是四王领悟到了。四王顺着皇上的话说,那话里还有一个承诺在。

    他说,他记得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他们兄弟是手足,曾经亲密无间,都是肯为了兄弟豁出命去的。

    既然记得情分,那就不会赶尽杀绝!如果太子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一定不会赶尽杀绝。

    桐桐不由的看了四爷一眼,却见四爷只是满眼担忧的看向皇上。

    她:“”还是你高!你幸亏没托生到人家的儿子身上,要不然,这皇位还得是你的。

    皇上转着酒杯,“又是一个秋啊!”他问太子,“礼部报了秋狝的日子,朕准了。你的身子如何?还能去吗?”

    太子:“”孤不管去不去,都得被废。那为何不去呢?

    他笑了一下:“儿子正想出去散散。”

    三王攥紧了筷子,嘴里的笋嚼的格外大声。

    桐桐:“”下成明棋!太子在军中有人,这是想跟帝王正面刚一次。

    因而,这不是一次小的宫变,而是军中的一次大清洗。

    太子是觉得:第一,皇上舍不得杀他;第二,皇上不能随意杀了太子。一旦没有他牵头,便会有野心家来乱这个天下。军中人心不稳,闹的事比他造反还难处理。

    他争取的就是这一线机会。

    桐桐看着这桌上的饭菜,格外的难下咽。

    太子活着,他造反属于皇室内的权利斗争。便是皇帝败了,皇位是在儿子手里。

    可要是太子死了,甄家或是其他什么人,在江南直接反了,这性质可就不同了。毕竟,跟着太子造反的人也知道,开工没有回头箭,走到这一步了,回头是死,不回头还是死。与其回头等死,就不如拼一把。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太子能决定的了。

    他点了一把火,火势蔓延,却无法遏制。而今,势同水火之下,没有路走了。

    大殿里的气氛凝重的像是雷雨天气前,那种压抑,沉闷,犹如实质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皇上自斟自饮了一杯,而后起身:“醉了!年岁大了,不胜酒力。散了吧!散了。”

    就真的这么散了!

    皇上扶着内监的离开了,太后叹了一声,也起身离开了。皇后没言语,紧跟太后离开了。

    太子端着酒杯,对着三王举起:“你呀,少些小性,多顾全大局。这一点上,你就不如老四。”

    三王:“”你在挑拨离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挑拨离间。呵!果然不是个东西。

    太子又端起酒杯,对着四王示意:“四弟,你最令哥哥刮目相看。”

    四王一脸惶恐:“太子这般夸赞,臣弟诚惶诚恐。”说着,双手举杯,过头顶:“敬殿下一杯。”

    “孤与你论兄弟,你与孤论君臣。”看来这是没多少兄弟情分可讲了呀。

    这杯酒喝下去,苦的很呢。

    太子又倒了一杯酒,转脸看过来:“金大人?”

    “臣在!”

    “安民?”

    “臣在!”

    “你们之间缘分不浅!”太子说着,就看向桐桐:“表妹,共饮一杯,如何?”

    桐桐端起酒杯:“太子有令,不敢不从。”

    “这话说的真好!”只有君臣,没有别的。

    太子看向这个被父皇说成老二转世的金大人:“孤曾与二弟有约,做一世兄弟,一世君臣”

    桐桐心说:你们确实只能有一世兄弟情,有一世君臣的缘分。再多的,便是陌路了。

    当然了,太子也话也是在说:只要我赢了,我便会要你金镇的命,不管你是谁的转世。我与二王有约,二王死,我们也确实做了一世兄弟,一世君臣。即便你真是他的转世,我们也无情分可讲。

    四爷:“”杀我呀?行!我等着。

    [1140]红宇琼楼(82)一更

    红宇琼楼(82)

    宫宴散的早,出宫的时候才过掌灯十分。

    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夜里依旧繁华的京城,满城的璀璨,悠哉的行人,有谁知道已然是风雨满楼了?

    回金家的时候天彻底的黑透了,家里家外灯火通明,灯笼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各个院子里,瞧着极其排场。

    一听到他们回来了,静悄悄的金家马上就欢腾了起来。

    老的少的都急匆匆的往出迎,桐桐脚下就快了:“夜里风凉,都出来作甚!”说着,就一手扶住老太太,一手扶住曹氏:“快屋里去!”然后说抱着孩子的:“孩子小,别着凉了。在家里不拘这些虚礼。”

    家里人只觉得拘谨,今儿桐桐的装扮跟以往又不同。宫装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穿的,这就是身份的象征。而她今儿在宫里洗漱,换了太后特意准备的衣裳。

    这衣裳便是再中规中矩,也是太后叫人做好,准备往江南送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先敬衣裳后敬人,这话不当贬义词去用,也是合适的。就相当于看见官服和制服一样,距离感就有了。

    大太太就有些拘谨,如同当年去本家祠堂祭拜。尤其是年前,祭祀的礼仪是少不了的。她在祠堂外面的女眷里站着,史家本家的太太奶奶都在里面。

    她们一板一眼的行着礼,穿着狐裘,凤簪玉镯,所过之处,阵阵香风。她就站在外面,淋着雪,吹着风。穿着一年才舍得置办一身的红色棉衣,用头油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插着老式的金簪,戴着纤细的手镯,手上的手镯,耳朵上的坠子,都是金片子做的。

    本以为很体面的出门,可站在那里,竟是连本家的丫头都不如。不仅是穿戴的寒酸,更是长的不如人家体面。

    后来,她买了很多熏香,但再也没闻见过如本家那些太太奶奶用过的那种熏香了。一度她以为,那不是熏香昂贵,而是贵气本来就是有味道。

    贵气的味道就是那种再也没找到的熏香的味道。

    而今这种味道又回来了,就是这种似有似无的萦绕在鼻下,觉得郡主浑身都是香的。

    好长时间不见了,桐桐打岔:“家里还有饭吗?说了不用等我们用饭,可我俩在宫里并没有吃饱。圣上高兴,多饮了几杯,竟是醉了,也就都散了。”

    老太太闻见了酒味了:“添俩凉菜,解解酒。”

    “也好!”桐桐说着,就抬手解披风。

    大太太赶紧看丫头: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不等丫头过来,桐桐都把披风解下来了,银翘一接去一边了。

    女眷在内,男人在外,隔着多宝阁和一道帘子。

    桐桐挨着老太太坐了,先去抱孩子。

    大太太忙道:“菊姐儿着凉了,莫要过了病气给郡主。等好些了,带来给郡主请安。”

    孩子就在一边的榻上,抱一下怎么了?

    桐桐自己过去,将孩子抱起来,一岁多点的孩子正认人呢,并不是很乐意生人抱,少不了扭几下。

    桐桐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一朵翡翠雕琢出来的挂坠,绿莹莹的晶莹剔透的好看,孩子就喜欢这种,马上伸手要。

    “叫婶婶?”

    孩子会叫人了,家里有别的婶婶,她自然就会叫婶婶了。

    于是,糯糯的喊婶婶。

    张氏不好意思的笑:“不见点好处,不开口。”

    “这才聪明呢。”桐桐笑着,亲了孩子一口,将坠子给她玩。也说,“孩子怕是吃饭了,吃饱了,就爱着凉。没事,小症候。”

    可不就是了!吃饱了着凉就是这样。其实挺好养的!

    说笑着,桐桐又逗金钟家的,还不到一岁,大人牵着能迈步,含含混混的会叫爹娘。桐桐一样给了个翡翠的坠子:“今儿在宫里,太后娘娘赏了一箱子衣裳,一匣子首饰,我一眼就瞅中这个了。心说,咱家有俩姐儿呢,拿给孩子玩,果然就都喜欢。”

    “老是偏婶婶的宝贝。”

    “那也是咱们生到富窝窝里,先是个宝贝。这姑娘呀,咱自家宝贝,嫁出门去,人家才能宝贝。”说着,就逗孩子,“是不是啊梅儿?”

    孩子抢了坠子,跟着‘是是是’的附和,惹的大人哈哈的笑。

    小曹氏怀里的猫儿扑腾着也好,桐桐干脆把孩子抱过去,坐老太太身边去了:“你是个臭小子,你要坠子做什么?娶媳妇备聘礼还早了些”

    虽这么说,可还是取了翡翠蝉给挂在衣服扣在上,怕绳索磨了孩子的脖子。

    小曹氏跟着笑,却还是把孩子抱走了:“这会子该撒尿了”将孩子递给乳娘,好叫人能坐下说会子话。

    这会子工夫,席面也上桌了。

    只是今儿倒是怪了,愣是放个小几,一人一份饭菜。这在金家是没有过的。

    大太太才插上话:“都是粗人,怕唐突了郡主。”

    桐桐拿着筷子:“”那我这还怎么吃?我要这么吃了,岂不是认了你的话?我要不这么吃,这不得再把菜折到一个盘里。

    瞎折腾呀!

    桐桐就笑,“知道的,说您怕跟我一桌不自在;不知道的,还道我轻狂呢。”说着,就又笑,“或许怕跟我一桌,我抢您爱吃的,干脆把我隔开了。”

    然后一脸懊恼的叫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我是不敢跟长辈强的!劳烦您,端了大奶奶小几上的红烧肉来给我,再把三奶奶面前的炸愉快取来我尝尝”

    这边指派了这个,那边又说银翘,“二奶奶小几上那盘松香肉看着也好,快给我端来呀!傻丫头,没瞧见嘛,咱几年不在家,大伯母这是偏心了!人家桌上都有肉,就我这里没有几口。不抢着吃,只怕是抢不到的。”

    银翘果真就去了,桐桐不等别人说话,就朝外喊四爷:“若是没肉,只管朝兄长们的桌上找找。必是不在身边的儿子不招人疼”

    话没落下,家里上上下下的都是笑声。

    四爷还接话:“已然抢到肘子了,你顾着自个儿的嘴吧。”

    桐桐朝老太太摊手:“看吧!说着了吧。”

    老太太笑道:“那必是你有个不招人疼的缘故。”

    桐桐忙起身,端了酒杯:“先敬大伯母一个,哪里做的不对,您见谅则个。”

    大太太:“”只能笑的喝了这酒,再不提这一茬。

    桌上的人相互调了菜色,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老太太就叫散了,“一路颠簸,回来也没歇着,早早歇了吧。”

    很晚了,也没法回郡主府了,只能在原来的屋子住。

    穿过园子,回了二房这边。倒是真没那么急,在这边有摆了点心,桐桐也抱着猫儿,大人说着话,她拍着孩子睡,小曹氏也不提怕孩子尿了或是怎么了。

    四爷跟金迩和金锐在外间说话,桐桐跟曹氏和小曹氏在炕上坐着,把孩子哄睡了,就顺便放到边上。

    桐桐知道家里操心,担惊受怕的,毕竟挨着皇权,人的心里不光是敬还有畏!有时候,这畏惧是在敬的上面的。

    她就说:“没有外人,就是家宴。皇室而今人也不丰,细算下来,就这些人了。跟咱们家一样,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三王妃爱说爱笑,很和气;四王妃端正稳重,很照顾我。都是极好相处的。”

    都是说些好听的话,叫他们安心罢了。

    但在外面,金迩却低声跟儿子说:“近一年来,药材涨价涨的厉害。像是三七、血竭、桃仁竟是翻了一番,今年的生意好做,可我这心里却慌了。”

    这些药全都是治疗外伤的!这种药材要是大幅涨价,那必是要大用!备外伤药干什么?若是朝廷收,价格是恒定的,上下浮动很小。民间这么收购,就不大对呀。

    四爷:“”这倒是很有见识的看法。

    金锐也说:“且不挑拣了,品相再差,都会紧着要。往年炮制的不好的药材,价格极低,且需得挑出来。今年,谁管这个?”

    “这事跟大伯提过?”

    “大伯的意思是,别的不管,只要能把钱赚到就行!不过,大伯也谨慎,没想着压货。谁给的价高,转手就卖了。”金锐说着,声音越发小了:“爹心里怕,我这心里也怕!要不是你们回来,我和爹都商量着,去山里的庄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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