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去年金家便不曾给银钱,年跟前之送了两百两。而今,就更不可能给家里送银钱补贴了。她试探着问说:“那曹家可有年龄与月娥年岁相仿的哥儿?”
大太太当时就恼了:“这是把我卖了一万两还不足性,竟是要卖了月娥好换银子?当真是一对狼心狗肺的,全不为我们打算”
县尉太太当时就给臊的,她蹭的站起身来:“妹妹也莫要说这样的话!而今是我们求着妹妹家,不是妹妹求着我们,转脸便挑起我们的礼。
总想着公侯勋贵,你睁眼看看,那公侯之家的太太奶奶,家中不是有权便是有财,再要么便是自己有才或有貌
可惜妹妹没托生到好人家,偏偏家里无权无财;再可惜妹妹没积德,容貌才情皆平平。
我劝妹妹,恭维的话莫要当真!你若有才,自有人求上门来;你若有貌,宫里的娘娘你也做得。你有个做县尉的哥哥,才有人捧着万两银来求娶你。值一万两的不是你,是你哥哥!”
说完,甩袖而去!
大太太指着嫂嫂,竟是一时口拙,一句反驳也未能出。
等嫂子出去了,她才被气的趴在炕上嚎啕出声。
等哭完了,净面之后,去找老太太,此事终是要管的,那婚事绝不成。
老太太也不恼,指着边上的椅子叫坐了,细细说这桩婚事的好处,“无别的!就一点好稳妥!”
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不是无根底人家。你觉得当恩荫子孙,那这钱家可保三代有爵。
这般要是再不好,那哪般是好?
“母亲,大户人家有家族可依仗”
老太太沉下了脸:“你是玥姐儿盼着嫁高门,好提携铮哥儿和钟哥儿?”
“是!”
“依仗人家,那玥姐儿在夫家便需得看人脸色,处处奉承着,你可有想过她的处境?”老太太问她:“何况,家中有四哥儿和郡主可依仗,你为何要攀附他人?此举,是要与二房争个上下么?”
大太太噗通一下给跪下了:挑拨兄弟不合,此为大恶!可休妻!
她忙道:“母亲,儿媳万万不敢。”
“不敢便好!”老太太并未叫起,“家中男丁自立,嫁出去的女儿才有好日子过!宁肯叫女婿依靠家里,也不能指着女儿帮扶娘家。
这般说,我知你心里不服!可我虽出身卑贱,但亦出自王府,见过的都是你没见过的!高门大户之中,哪个不是长了一双势利眼?你高于它,它处处捧着你;你求着它,它处处贬着你。你若真为玥姐儿好,就当思量思量,做何决定才是真为玥姐儿。”
大太太:“”
“那宁、荣府里,若答应这婚事,是因着郡主!听闻他家有女儿进宫了,他们图什么,你当真不知?若是真成了婚事,将来求上门来,叫郡主为他们家的女儿奔走,当如何?宫中之事,擅自插手,郡主岂能不被宫里所恶?
可若郡主不管,你觉得郡主绝情,家宅必不宁;那两府觉得玥姐儿不用心,金家不用力,必对玥姐儿不满。
此百害而无一利之事,你求来作甚?只因你嫁不到那高门大户,这便成了执念!也不管香的臭的,你没尝过的,你就觉得那是最好的!殊不知,你走不通的路,许是老天在帮你,告诉你那不是好的,那条路本就不该走。”
大太太:“”
“你若还是想不通,那大抵是金家真辱没了你!你回娘家去吧,家里不留你。”老太太看着大儿媳,“郡主好,四哥儿好,金家才好!谁想攀扯郡主和四哥儿,这就是害金家。你身为金家主母,若心生妒意,行有偏颇,这家也莫要当了。”
“母亲!”
“不是我这老厌物无情,而是事关家族,事关子孙后代,不容一丝差错。”老太太就说:“而今,只两条路。其一,你回娘家,反思己过;其二,入佛堂反省,或是三年,或是五年,再定。”
你压再上面,张氏和刘氏总也战战兢兢的。小两口的日子也没法过!
不如,你去佛堂,我带着孙媳妇,教一教管家理事!有三五年,也便能独当一面了。即便才干平平,但迎来送往,也能应酬。
孩子们轻松了,这自然就有孕了。三五年间添一两个孩子,张氏和刘氏也就有底气了,觉得站稳脚跟了,便再也不会那般战战兢兢,总像是被吓着了一般。
大太太:“”竟是无可选,只能选择在佛堂反省。
这些事桐桐都知道,老太太也没瞒着!可以说雷厉风行,真就将大太太给弹压了下去。
紧跟着,她和四爷要搬出郡主府。
“府里给您留了院子”
老太太连连摆手,说四爷:“四哥儿,君臣本分当守。”莫要莺莺燕燕,那甄应良便是下场。
四爷应着:“休沐之时,我便回来看您。若是差事完的早,我便回来陪您用饭。”
好!
自此,两人搬去了郡主府。
这府邸只简单的修了两个院子,其他的需得慢慢的整修。
这中间,金家办了两桩婚事,将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嫁妆由公中准备,一个姑娘一万两银子银子筹备嫁妆,而后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又有甄家来了管事,交割公主的嫁妆。
这些事纷纷扰扰,琐碎之极,竟是花费了半年时间,才将田产、铺子的账目和管事理顺了。
而四爷在翰林院过度了半年之后,天也冷了,吏部的任命下来了,任命四爷为姑苏通判,六品。
桐桐:“”他说半年之后下江南,这还真就下江南了。
姑苏,通判!
通判掌兵民、户口、钱谷、赋役、讼狱案件审理等。
这个官职的权利有多大呢?凡是来往的公文,必须通判与知府同签,才能生效。
可以说,知府是主官,通判就是一府副官!
而四爷被限期,半月后赶到姑苏上任
[1091]红宇琼楼(33)一更
红宇琼楼(33)
半年,说下江南就真的下江南呀?
桐桐把温热的酒递过去,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四爷喝了,然后搓着耳朵:“今儿忒冷!”
可不!冷的邪乎!也不见雪,干冷干冷的。大风小风轮换着刮,大风吹的人迈不开腿,小风嗖嗖嗖的,刮到脸上跟小刀划拉似得。戴着耳套还能冻的搓耳朵,可想而知这一入冬,到底有多冷。
热毛巾擦了手和脸,坐在暖锅边好一会子才暖过来,饶是如此,吃饭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桐桐一看这样就知道了,肯定是白天在衙门冻透了:“翰林院炭火不足?”
这话说的!要么说翰林院清贫呢,他们从哪找油水去?别说装到各自的腰包了,就是衙门的小金库也没积蓄,要不然不能这么受着。
夏天无冰,冬天炭火就那么些,自家带的暖炉,可那么大的房舍,一个小炉子能起多大的作用?
“先喝汤!”桐桐将盖子掀开,“今儿是冰煮羊。”
冰煮羊最不可错过的便是汤,热乎乎的一碗下去,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桐桐说廖嬷嬷和银翘:“不用伺候了,你们也去吃吧!先喝汤,这个汤错过了就可惜了。”
廖嬷嬷应着,笑着和银翘转去角房用饭去了。主子宽和,每五日总是要改善一次伙食的,倒不是各个都围着吃冰煮羊,不过是大锅里冰煮羊,一人一碗汤,一人半碗肉,烙饼管饱的吃。没有主子吃的那么精致就是了,其实味道是一样的。
没外人了,桐桐才问:“怎么就调的这么顺?”
“从皇上,到三王爷四王爷,哪个不想往江南扎一根钉子?”四爷吹着碗里的汤,“可江南被经营的铁桶一般,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桐桐‘嗯’了一声,想起‘护官符’,那门子说,‘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这私单上都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各大乡绅的姓名。
并且点出来,‘各省皆然’。
各省当然有地方势力盘踞,但江南富庶,利益巨大。因此,这各省中情况最严重、最能影响朝廷的,正是江南三省。
四爷将煮好的羊肉给桐桐夹了,这才说:“派了谁过去,都会陷入这股子势力的网里。要么成为网的一部分,要么被这张网捕杀。”
桐桐突然就想到了八爷党!手握江南赋税,成了朝廷几乎撬不动的一块磐石。
“甄家为江南之首。”四爷叹气:“当年,甄家有从龙之功,当今皇上登基确有甄家之功。而今,甄家又站东宫”这是笃定了废不了太子,他们就赢了。
桐桐‘哦’了一声,“你是甄家女婿!”
四爷笑了一下:你是甄家的女儿,是皇上的外甥女,这个身份使得我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要去跟宫里道别?”还是要跟别的什么人道别?
四爷摇头:“不用!”什么人都不见,什么承诺都不要有,咱只管走就是了。
桐桐嗯了一声:“天冷,得尽快,要不然上了大冻水路不通。我明儿递牌子,临走前进宫一趟。”
嗯!三天内就得出发。
宫里接了牌子,当天就宣召了。
太后招手叫桐桐过来:“这是要去任上了?”
“是!来给外祖母辞行。”
“这么冷的天。”太后叹气,“也好!你长在京城,许是到了江南能好些。”
“江南的冬天湿冷,往骨头里冻。”桐桐就道,“哪里的冬天都不好过。”
也是!
正说着话,甄妃求见。
太后皱眉,但还是道:“宣。”
桐桐便起身,退到一边。
甄妃给太后见礼,桐桐又给甄妃见礼。
“母后正在见客?”甄妃问了,就打量了桐桐几眼:“福佑好似比半年前长高了些。”
太后点头:“是啊!”是长高了些。
甄妃又道:“今儿天冷,瞧着今冬必是寒冬。”
“该是如此。”
甄妃左右看看:“母后这宫里可还暖和?”
“尚可!”太后略有不耐,有话当直说,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所为何来?
甄妃接了宫人奉来的茶,低着头宽茶不语。
桐桐:“”这是自己太碍事的缘故吧!她忙道:“今儿进宫只为跟您辞行。时日不早了,不扰您清净,福佑盼您康健清宁。”
太后点头,叮嘱了一些一路顺风的话,便叫桐桐出来了。
人一出去,太后就吩咐近侍:“挑两箱上好的狐皮给郡主送去,放着也是白放着。”说完,这才看甄妃:“有事?”
“正是!”甄妃放下茶盏:“以前臣妾掌管后宫,往年此时年例早该送来了,可今年迄今未见,不知是何原因?”
太后:“”这年例本也不是朝廷规定之内的,只是下面办差的人为主子尽心,多些额外的孝敬而已。
这年例送来,赏赐给上下诸多之人,上至小官小吏,下旨宫婢内侍,皆大欢喜。
今年该送未送,身为掌管宫务之人,却不该问,不当问,不能问。
太后看了甄妃一眼,这是伸手要协理后宫之权呀!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甄妃便笑着起身告退:“臣妾也盼着您康健清宁。”
太后笑着点头,未曾言语。
等人走了,太后才问:“福佑出宫了?”
“是!给皇后请安之后,便出宫了。”
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你亲自出宫给福佑送赏赐,今日与甄妃所谈之事,可告知福佑”
桐桐一边暖着手一边听着,而后便明白了,太后想叫自己顺道去办此事,而此事又是个不能喧诸于口的事。
她点头:“我明白了!今年天冷,路上不通也是有的!想必年前必能送达。”
内侍便笑了:“郡主说是那便是了,奴婢告退。”
桐桐看了廖嬷嬷一眼,廖嬷嬷亲自去送人,给了打赏。
人送走了,桐桐叹气。所谓的年例,是指往年年底,皇商给宫内进贡的那一份,不是钱财,而是宫中所需之物,采买了送来孝敬的。
甄氏管理后宫的时候是如此,可换成太后了,皇商今年并未按时送来。
往年上上下下都能得许多好处,今年突然没有了。
这不是冲着太后,而是冲着皇后来的。太后年纪大了,精力必然不如从前。
皇后并未有大错,无宠无子,三王之乱早于过去,时过境迁了。
难免的,太后便将一些后宫事务委托给皇后。皇后隐在太后身后,这事甄氏岂会不知?
知道了,心中自然不忿。
太后不想因后宫事牵扯到前朝,她需得叫人知道,皇上是信任甄家的,甄妃依旧是甄妃,后宫事后宫毕,不与其他相干。
此事牵扯到皇商,而江南最大的皇商正是薛家。
薛家的当家人死了,薛家分家了,薛家而今的当家人是薛蟠。
这个薛蟠,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甄氏的话他还真听。回头宫里让你采买,偏不给你结算采买的大宗货钱,你又当如何?
太后是不知道外面的事,这才处理的谨慎了些。等打问清楚了,回头就断了你的货款。
要么,你别要皇商的名头了;要么你就使劲给我往里垫付,再看看你家有多少金银能填皇家这个大窟窿。
知道要办什么事了,她压根就没太把这件事当事。
收拾行李,跟金家的人又聚一起吃了一顿饭。
也不管天气好坏这就得抓紧时间上任了。
走的这一天,落雪了,河边也都结冰了。亲朋好友一直给送到船上,才站在码头上挥手作别。
桐桐裹着斗篷站在甲板上跟岸上的人挥手作别。
这一去,该是三两年难回京城一趟。
直到码头远了,两人的身上也白了,四爷才拉桐桐:“回船舱!”
自通州而下,一路往南,想按时到达任上,这一路便不能停。夜宿码头这是休想了,昼夜行船之下,时间怕是刚刚好。
平日里,也只有遇到大城才稍作停靠,采买一二路上吃用而已。
七日之后,到达扬州。
到了扬州,距离姑苏就不远了。
柳平带人下船去采买,桐桐难得的出来,站在甲板上四处望望。
四爷在里面未曾出来:“码头繁忙,看上去尽皆船只,无甚可瞧的。以后有机会再来扬州看看”
桐桐‘嗯’了一声,看向了边上的一艘官船,船身上写着大大的‘林’字。
等柳平回来,桐桐不免问当地前来送货的货郎:“那‘林’是谁家的?”
“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
桐桐恍然:“林如海林大人?”
“正是!”
“那船这是要去哪里?”
“林大人岳家可是大有来头,乃是京城宁、荣二国公府。年节将至,林大人必是给国公府送年礼。”
“这般多?!”
“烜赫人家,难免!”这货郎十分健谈:“每月皆有林家船只北上。”
“那这两府果然是人口众多,人多事多!”桐桐说着,就看到林家的船上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双桃花眼,很是有些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