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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太子妃的手在被子里,攥着荷包,眼睑一垂,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下,隐入鬓角。

    早就在传,说太子妃不中用了。

    好似太子妃是真的不中用了,连桐桐都听王川说,太子妃每日只能进半碗粥,药都喝不下了,但凡硬喝下去,必呕吐而出。人瘦骨嶙峋,早已不成人样了。怕是时日无多了!

    可这时日无多,再无多,还无多,竟是从入夏到秋里,太子妃也没有真的咽气。

    依旧是不能多喝,不能多吃。多灌一点药会吐,多喂一点饭,也会吐。

    到八月四爷要下场前,桐桐就觉得太子妃这症状有点奇怪。

    喝药吐了那就是没喝东宫给的药!

    每日半碗粥,会很饿,很饿很饿,但是绝对能维持生命,死不了。

    桐桐觉得这种症状,许是有些病,可不像是很快就能咽气的样子。

    这么想的还有王效君,王效君被东宫宣召去为太子妃诊脉。

    太子妃抬眼跟这位老御医对视,从这御医的眼里她看见了了然。

    正在她怕被揭穿的时候,就听这御医叹了一声,语气沉沉的说道:“别逼着喝药,能喝多少是多少,若是吐了那便罢了!饭食亦不用勉强能吃几口是几口莫叫她饿着但也不能催着喂顺其自然吧!”

    甄侧妃就发出抽泣之声:“姐姐姐姐”

    太子妃垂下眼睑:王效君王正堂,本妃记你之恩。

    王效君看完诊之后,就要告退。

    甄贵忙道:“太医为何不开药?”

    王效君一脸为难,看着侧妃:“还望侧妃勿要为难臣,臣不愿看着太子妃喝那无用的苦汤子!”

    甄贵:“”那就是真的药石无医了,“是我太担心太子妃的缘故。太医请!”

    王效君这才告退出来了,太子着人来问情况,他还是之前的话:“顺太子妃之心,随意即可!不用勉强。”

    这不就是说只剩下等死了吗?

    太监跟着叹了一声,然后笑着将人往出请:“有劳太医了!”

    王效君应承了,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寻思着该找机会告老了!侄子的医术不错,在太医院已经能立足了,自己在与不在,都可!

    做大夫的,可以不救人,但绝不能害人。

    太子妃之境况,之后必起事端,一个不好便要卷进去。与其如此,及时而退,不失为上策!

    八月乡试,日期一般是固定的!除非恩科,得看旨意。

    考官们八月初六得先入闱,然后是上马宴,所有的考官都参加。宴会结束,凡是内帘官,就不能再出去了。负责监考的监试官得封门,把这些官员也封进去,这些人除了阅卷,再没有别的事了。

    而考生则是在初八入场,初九正式考试。得考三场,每场三天。吃喝睡都将在小小的隔间考场里完成。

    金锐专门从家里赶来,要送四爷去考试。

    京城的八月已经很凉了,夜里也已经有些冷了。

    桐桐给准备了炒面,油香油香的,用开水一冲就可以。又炸了面饼,用开水一泡就可以。还有馓子之类的,肯定是不能藏纸条。

    肉干其实很顶饿,但怕人家以为里面混了竹筒,只能做成肉丝。鸡丝之类的撕的纤细无比,一扒拉就知道了,这玩意什么也藏不住。

    又把薄荷糖,药丸子,都做成绿豆那么大。

    大太太一样一样的检查完,也不得不说:“桐姐儿用心了。”

    又看那么大的油纸布,这是防雨的。不知道从哪里踅摸来的兽皮,竟是缝成一个布袋子,宽宽大大,晚上睡进去,白天垫在屁股下面。

    四爷看看天,晴空万里。

    桐桐送他出门,也看天:“都带好!尤其是夜里,试卷收到油纸袋子里今年运气不好,九天里大多怕是都有雨”跟去年秋天一样,阴雨连绵,难见日头。

    四爷又看了看桐桐塞过来的油纸伞,接了过来:她说有雨,那就是有雨。

    桐桐送到二门就不送了,金锐已经等着了。

    四爷跟桐桐摆手:回去吧!能带的都带了,担心什么?

    结果到考试院门口一看,他是真担心呀!这些人带的这些东西这么折腾下来,不得脱层皮才怪。

    他找王川,王川在不远处招手:“金老弟!”

    四爷提醒:“听说天不好,仁兄可备了雨具?”

    “备了!”王川只笑,“我是晴天出门也打伞。”再说了,“钦天监并未说有雨。”

    四爷正要说话,傅试和贾珠过来了。

    傅试带了四五个人拿东西,贾珠更是带了十多个人,想来是准备的东西极多,应该都备好了。

    门一开,排队等着检查。

    四爷就朝远处站在马车边的金锐摆手:回去吧!不用等了。

    金锐没走,就在那里看着。看着有人给赶出来,衣服上字迹密密麻麻,笔筒中空放小抄。等到四哥儿的时候,已经被赶走七八个了。

    他紧张的看着,直到自家这小弟顺利的过了检查,进了考试院,这才长吁一口气,跳上马车,说大安:“走!回家。”

    虽然知道没啥中举的可能,但到底是第一次下场,怎么能不管呢?

    这天傍晚,突然间雨就打在了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动静极大。

    金锐翻身坐起:今儿检查的时候自己在,带雨具者少之又少,这般之下,要是都考不好,岂不是自家兄弟就有可能了呢?

    他坐起来,念叨着:下吧!下吧!多下几天。

    有才学的都湿了试卷,比我兄弟才情高的,都冷的答不了题。

    只有如此,我兄弟才有机会!

    老天保佑!千万保佑。

    我知道我心眼不好,若要惩罚,我甘愿领受!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四爷在一片抱怨声中,打了个哈欠。桐桐给油布上竟然带了几个钉子,用石头砚台当锤子用,钉子订在墙上,油布往上一挂,遮在头顶防着顶棚漏雨,长出来的垂下来绑在挡板上,就成了一个帐篷的样子,不仅遮雨还挡风。

    再往羊皮袋子里一睡,披风叠起来枕在头下,竟成了难得的露营体验!

    贾珠看了对面的四爷一眼,再抬头看看顶棚滴答而下的水滴,而后对着羊皮褥子和有些湿了的锦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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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77]红宇琼楼(19)一更

    红宇琼楼(19)

    四爷早起烧水做饭,难免要先撩起遮雨帘。然后他看到贾珠那湿漉漉的被子,将那么丁点大的地方越整理越乱,就:“”

    珠大爷,你那箱子拆开一展开,那玩意就是蓑衣材质编制的最好的雨具。

    一只箱子多种用途,挂出来当帘子,遮阳挡雨。晚上缩里面,他轻薄透气,头塞到里面都不闷。夹层里自带油布暗兜,专门存放考卷的。

    人命当前呀,他难免放大了动作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将自己的竹箱子挪来挪去,示意他:看你的箱子。

    贾珠看见了,也真的去摆弄箱子去了。昨晚就想拆了,可光线暗,火烛有限,不敢浪费,干脆就凑活了一晚。

    把湿了的锦被放在身下,避开湿了的地方。盖着羊皮褥子,除了四处漏风之外,别的还好。

    对面的金老弟提醒了,那就赶紧吧!可折腾的四爷把饭都吃完了,他还只拆了一半。没拆利索就算了,里面的东西反而撒的到处都是。

    四爷:“”不怪贾家!贾家重视了,配备了最好的,也一定教过他们家孩子了。孩子当时也觉得学会了,可脑子会了,手不会。

    手不会的结果就是,一看开考了,就凑活吧!将东西一股脑的塞在角落,有个坐的地方就好。放不下的就放在坐板下面的空间里。箱子拆成奇形怪状的,也暂时诺过来放在书写用的挡板上,挡一下漂进来的雨丝。

    四爷也不关注他了,试卷递过来之后,他就放下遮雨帘子,用抹布将挡板擦干净。而后铺上一层油纸,按压好。

    确保一切都是干燥的,这才把试卷打开,试卷中规中矩,无甚新意。

    答一页,吹干一页,而后放在油纸袋子里。墨一见潮湿就晕染,尤其是才书写不久的,更是如此。空气潮湿,影响试卷的整洁度。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就有打喷嚏的声音,第三天就有人不停的擤鼻涕

    考场里是不允许相互说话,更不允许相处传递东西,传递什么都不行。

    四爷只看见贾珠面色潮红,拿着‘养生丸’的瓶子早起先服用一颗丸药,丸药在检查的时候被一颗颗的掰开,但还是带进来了。

    这玩意被老道炒做成了天价,他是这样吃的呀。固本培元,肯定是有用的,有大用。

    贾珠的面色一直潮红,一直没倒,还能看见见天的答题,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最后的最后就是四爷交了卷,收拾了东西,背着这一堆用具规规整整的准备走了,贾珠还在归置他的东西。规整到最后,一看四爷要走,他只挑了名帖带上了,剩下的全扔在考场了:“金老弟,一起走!”

    四爷回头看看那些东西,有那贫寒的已经病的不成了,听到有人扔了不要,他们也不走了,就站在后面磨蹭。应该是不好意思上前吧!

    四爷:“”许是在别人那里能有价值吧!他点点头,“一起走!”

    贾珠低声抱怨:“准备的不如金老弟充分,此次怕又是无望。”

    “能坚持下来,便都有望。”

    “难!墨迹潮湿,污糟不堪,实在有碍观瞻。”贾珠垂头丧气,“唯恐家中父母失望,诚惶诚恐。”

    “天意捉弄,非战之罪。”

    说着话,出了大门。一出去就看见金锐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数他站的最高,朝这边招手。金铮和金钟也来了,金锐一招手,朝这边喊,那哥俩也站了上去,朝这边看。

    许是看见有人被抬出来,有人咳嗽,有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而他利利索索的出来了,又高兴又怕人觉得他们在幸灾乐祸。

    一个个的努力严肃,可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四爷跟贾珠告辞,金锐说:“王家少爷已经回去了,叫我告知于你,他无碍”只是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扎着针灸的针。

    金家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但是在一天连着一天的天气里,金家上下在知道都准备了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毕竟考中秀才的,其实有一半日子过的并不宽裕。能带一把伞防雨,这就算是条件不差的。蓑衣这个东西在考场没法用的。油布油纸可都不便宜,带油纸保护考卷的多,但买那么大的防雨,真没那份钱。

    再加上在考场上喝冷水吃冷食,闹肚子,咳嗽的,更多。

    不是谁都能准备的起精致的小炉子小锅灶,也不是谁都能买的起不起烟的炭来。下雨天井水浑浊,可想而知这九天这些秀才们都是怎么过的。

    都上了马车了,才看见从里面抬出来两个已经死了的。

    两个寒门秀才,一个五十八,一个六十三,结果到死都没拼出个前程来,来接他们的都是孙子,嚎哭声极大,惹的人纷纷回头去看,又不胜唏嘘。

    一回家,四爷就以困了为由,不见人。

    金迩冒着雨也来了京城,亲自给诊脉。结果还没出儿子的书房,王川的父亲王洛王御医就亲自上门了,主动来看看可要紧。

    诊脉之后笃定的道:“身康体健,无碍!休养半月就更好了。”

    四爷就笑,一再感谢:“谢世叔。”

    金迩也跟着笑,其实一切都好,不过是考完难免被追着问。体贴的大夫就会开出这样的方子来:横竖多休养对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金迩要留对方用饭,王洛连连摆手:“改日!改日一定上门。今日多家请,实在是走不开!正要去荣国公府,那家的小爷秋闱,听说是病了。”

    那倒是不好强留了,将人送上马车,这才折返。

    秋闱一般在八月底放榜,也就是半月之后。

    今年因着对秋闱有了希翼,连中秋都过的极其潦草。

    家里人都以为四爷在休养,并不过来打扰。老太太带着曹氏和小曹氏偷偷的去拜佛,只要不下雨,路难走也会去,只有如此方显诚意。

    桐桐就听说西安郡王府在给菩萨塑金身,在给太子妃祈福。还听说侧妃心意赤诚,不仅自己拿了银子为太子妃做这件事,更是要亲自去参加。

    便是天子脚下这样的热闹也是十分难得,而今亦是传的沸沸扬扬。

    桐桐看四爷:“西安郡王妃定会将日子订在明年春季。”

    是的!必在春闱之后。

    春闱便是会试,会试是全国的举人来京城,考中即为进士。这是天下所瞩目的盛事,一旦闹出来,太子得面对天下学子,他如何包庇的了?

    桐桐不免对这位王妃肃然起敬,当初自己是有利用之心,但所利用的是杨家以及西安王府想自保的心。确实没想到,对方能为了一个被太子所抛弃的太子妃,冒天下之大不韪。

    八月底,顺天府乡试放榜。

    一大早,金锐不等任何人,天不亮就走。

    小曹氏打着哈欠:“太早了。”

    “不早了!好位置不好占。”

    小曹氏叮嘱:“穿夹袍子,太冷了。”

    话没叮嘱完了,金锐走了。

    四爷过去的时候,金锐在那个空榜位前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他喊金锐:“茶楼里坐!”

    “我守着,你只管安坐。”

    四爷:“”行!你等吧。

    人山人海的,挤的满满当当的。

    直到巳时,才呼喊着放榜了。榜单是从最后开始发放的,录取多少人是在考前就定好的。今年顺天府乡试录取一百二十八人。

    于是,榜单先是最后二十人的,金锐凑到最跟前看,每一个名字都细致的看过了,没有!连个姓金的都没有。

    身后有人喊着某某某中了,他心生羡慕,存着一点点的侥幸。

    而后第二张没有!

    第三张没有。

    越是往后,心越是往下掉。

    直到看到第六名都出现在榜单上了,依旧不见‘金镇’的名字!他就知道落榜了,必然是没考中的。

    看来,科举是难,无侥幸可能。

    身边还有人在贺喜,说谁谁谁是京城县试案首,此人便是考了第六名,成为举人老爷的人。

    他往出退,身后继续是喧闹声,像是在贴前五名。

    众人皆往里挤,他往外走,被推搡着走不出去。正烦躁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金镇?金镇是何人?”

    “从未听闻过。”

    “宛平县考生?一十五岁?高中解元。”

    金锐:“”谁?谁解元?

    他转过身来,霍开人群,凑到榜单前,一眼就看见了‘第一名金镇’的字样,再看小字标注,籍贯、年龄都对上了。绝无重名可能!

    他‘哈’了一声,跟周围的人喊:“金镇我兄弟我兄弟中了”

    周围人愣了一下,各种语调的恭贺之声,他全然看不见眼里,一边往外挤一边朝外面的小厮喊:“报信报信四哥儿高中解元”

    小厮撒丫子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吆喝:“我家哥儿中了中了解元了”

    四爷在茶楼的二楼,看不见榜单上的字,却听的见金锐的喊声。

    柳平和大安惊呼出声:“贺喜爷!恭喜爷!”

    “回去找你们奶奶领赏!”四爷起身,茶馆里等着放榜的人都看了过来,不免恭维一声:“给解元老爷贺喜。”

    四爷拱手还礼,往楼下走。

    有人拦住大安:“敢问解元老爷可有婚配?”

    “已婚配!谢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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