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那不能够:“您请!您请。”老妪赶紧收了帕子,带着人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去。老远就能听见老者的鼾声!
刘三姑狐疑的看了这老鬼婆一眼,亲侄女去了,那老货睡的这般踏实?
老妪只管带路,将门打开请刘三姑进去。
刘三姑先在外面看,看见穿着草履的脚用红绳捆绑着。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装着胆子朝里走。
然后猛的一退:“老鬼婆,那帕子动了。”
盖在脸上的帕子好似真的动了,老妪说:“大门进风,可不就吹的动了么?”
刘三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她离的远远的,指了指那‘尸体’,“你掀开帕子,我看看脸。”
老妪将帕子掀开,刘三姑愣了一下:“好一张桃花面!”
脸蛋白莹莹红扑扑的,柳眉细长,琼鼻丰唇。
她朝前走去,看的更清楚了,眼睫毛浓密挺桥,乌油油一头黑发。才要夸一句好模样,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是死人该有的面色。
难道打扮过的?可也不对呀,这老妪哪里来的脂粉。这得多细的脂粉才能涂抹成这副模样。
于是,她大着胆子把手放在这脸上,然后面色一惊:这脸蛋滚烫!
“哎哟!你这遭瘟的老货,人还活着呢,你是要作甚?”
老妪大惊失色:“活着?”她只顾着照顾刘三姑,想着去烧壶水还是如何,没注意躺着的这个。
而今一看,可不吓人一跳:这脸上红彤彤的,哪里像是个死人?
她伸出手去摸:烫的!滚烫的!
这可如何是好?
老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了:“必是我给她换衣”将肚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了,而后换了干衣裳,又盖了棉被,阴差阳错的还给烘干了头发,这一暖这口气有给倒腾出来了。
刘三姑转身就走:“老昏货,寻我刘三姑的消遣?”
老妪赶紧拉住:“三姑!三姑莫走!求您搭救。这口气缓过来了,可我从何处拿钱给她请大夫?”
刘三姑:“”还真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妪忙道:“那金家哥儿也尚未咽气,不如,送去冲喜,如何?那边有钱,有郎中,若是万一就活了呢?这姐儿的模样不辱没那四哥儿”那四哥儿也不算是辱没这小姐。
老妪一再行礼:“这婚事与史县尉家,乃是吉凶难料,这一不成,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可对这个来说,这就是大吉,有活命的机会还求什么?这事若成,三姑功德无量,救的何止一人?”
刘三姑又回头去看,这才说老妪:“还不将人挪到炕上?”
嗳!嗳!
解了捆脚绳,将人挪到炕上,还将脚耷拉着,怕草履弄脏了炕。之前盖被都不盖脚!
而今挪到炕上,穿草履可不成。
老妪将草履给脱了,刘三姑就看见了这姑娘脚上的缎袜:这老货!从哪弄来的姐儿。这缎袜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她指着那双脚,骂老妪:“你不说实话,拐了好人家的女孩子来换钱,就不怕人家找来”
老妪:“”这刘三姑,好锐利的眼。她忙跪下拉住:“三姑莫要高官,你听我说呀!”
她不得已,将昨夜的事说了,“必是大户人家遭难了,这才顺水漂下来了。要这么着,可就要了她的命了。而今这也是为了救她。”
“那也不能说是你侄女”
“自然!自然。”老妪抹了汗:“那您看,这事能办吗?”
刘三姑叹气:“要不是看在她小命要不保的份上,我可不冒这个险。”
“是!是!您慈悲!”
刘三姑转身出去了,往金家去,走的是金家的后门,找金家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给搭话:“您通传通传,只说八字极合,许是能转危为安。”
李婆子骂刘三姑:“你沾上毛儿就是猴儿。”这是知道我家太太正在两难之中,特来解围来了。
于是,便去通传了,跟跪在佛前的大太太道:“眼看不中用了,老太太也已经三日不进食了”
此时,谁也不敢提退亲的事。
“若有八字相合女子,自当以救命为先。虽表姑娘性情贞烈,但想必亦能识大体,以救人为先。该是缘分不到,也是无可奈何!”
大太太叹气,然后搭着丫头的手起身:“是啊!缘分不到,奈何!哥儿若是真遇到贵人,能救他性命,不管何等出身,我金家必待她如珠如宝。”
说着,就吩咐李婆子:“我也不见刘三姑了,你跟她去看看,若是还过得去,便回来准备聘礼,今晚就成婚。”
是!这就去。
怕四哥儿咽气,李婆子还用了家里的马车,拉着她和刘三姑过去。
到了这地方,李婆子一脸的嫌弃往里走。
老妪陪在边上,陪着笑脸。
李婆子厌恶的瞥了一眼,等实现落到炕上躺着的人脸上,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好模样!
相貌配的上!年龄也合适。
她当即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刘三姑:“给买一身喜服,今天就抬回去。”说完,转身就走,马车在泥泞的路面上都跑了起来。
刘三姑拿了银子,转身去了镇上的成衣店,在二两银子的喜服和三两六钱的喜服中间来回的犹豫,最终还是选了三两六钱的:“这一套!”也不管合身不合身,就这样吧。
拿过去,给换上衣裳。看见了里面更为精致的贴身衣物。
刘三姑心里哆嗦了一下:这种绣工,必是大户人家出身。
有些地方养些玩意供男人取乐,等能挣钱了,也会舍得吃穿。只是贴身衣物必香艳,而不是这般样式的。
将来人活了,闹起来又如何?
人家家里再寻来,又当如何?
她也不知道该盼着她死了呢?还是盼着她活着。
金二爷和二太太自知不能勉强县尉家,如今大太太这么提议,也罢了!好歹娶个妻,将来过继个孩子,也算是到世上来过一遭。
太过仓促,酒席三五桌,只请近邻街坊做见证。
然后又请了别的媒人,带了聘礼,吹吹打打的,便去迎亲了。
镇子里都来看热闹,有口气这叫冲喜,没这口气就是阴婚,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病榻上的少年被折腾着换衣服,耳边都是吵闹之声,他烦躁的皱了皱眉,又浑身无力的躺下了。
而花轿上的新娘被那么胡乱的塞进去,抬轿的人走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轿子越发颠簸。
新娘子被晃的头晕,恶心,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之间看见满眼的红,影子重重叠叠看不清楚,唢呐声一声一声的传来,她抓住坐榻,这才勉强坐稳。
幸而并没有颠簸多久,轿子便停下来了。
她掐住穴位,还没缓过来,轿子帘就被掀开了,伸进来两双手,将她架起来带了下去。她几乎是脚不沾地进了一个地方。
紧跟着,盖头被掀开了,桐桐迷茫的看向周围,看到一张张各色表情的脸
[1061]红宇琼楼(3)三更
红宇琼楼(3)
天旋地转,人影重重。
桐桐被按住坐在什么东西上,她使劲的掐住穴位,这屋里的都是女子,以各色的神情打量着她。
一扭脸,边上还有一人,靠婆子扶着坐起来。
她眯眼看过来,一个极其苍白消瘦的少年,这少年一身大红的喜服,此时微微睁开了眼。
相互对视了一眼,少年嘴角勾了勾,实在是没有力气。
桐桐:“”她心里一踏实,整个人朝后一倒,便又人事不知了。
“儿啊”二夫人哭了出来,疾步前来查看。
边上的婆子却说:“二夫人莫慌,哥儿刚才醒了!”
“啊?”二夫人的手捧着儿子垂下去的头,又探了探鼻息,是温热的。可今儿晌午,好似气息都是凉的!
她一边笑一边哭:“大夫!大夫!”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看了看孙子,也忙喊:“大夫大夫”
边上有婆子要藏新娘子,莫叫外人看去。
老太太便喊:“莫要神神鬼鬼的,叫大夫进来”
大夫胡子花白,从外面进来,其他女眷已经躲到屏风后去了。
老太太挡住新娘子,指着孙子:“看看看看如何似是刚才睁眼了”
大夫去号脉,皱眉耗了半晌:“哥儿这脉象倒是有了一些起色,还需得再看看,暂时倒像是无碍。”
可今早大夫还说叫准备丧事,这是说暂时留住了?
“是!暂时三五日该是都无碍!若是能好转,也许吉人自有天相”
老太太忙拉了新娘子的手给大夫:“号脉!快!”
老大夫挪过去号脉,而后沉吟:“发热”
大太太在边上补充了一句:“溺过水,人未醒。”
老大夫指使婆子:“将人翻过来,膝盖顶在肚腹处,使秽物吐出来,便好了一半!”
婆子数人忙着折腾,桐桐‘哇’的一声给吐出来了。
大夫给开了方子:“抓药,服用。”
等大夫出去了,该打发的都打发了,只剩下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二太太才指使婆子,“把衣裳给脱了,那么躺着不舒坦。”
又说身边的丫头:“取两套二姑娘的衣衫来给四奶奶换上。”
老太太拦了身边的柳妈妈一眼,柳妈妈过来抱着桐桐去碧纱橱了。
李婆子跟过去,两人亲自服侍。
人走了,老太太坐在新房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二太太:“不论四哥儿醒不醒,还能不能挺过来,都需得善待娶进来这个孩子。”
莫要想着哥儿走的孤单,非得叫这个搭上性命,故意不给治,这是作孽,不可取。
“是!只当多了一个姑娘养着便罢了。”二太太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大太太奉茶:“吉人天相,您一生行善积德,必有天佑!”
老太太没言语,只看着榻上的孙子,一扭脸,再看看这女孩子:“可怜见的!”
正伤感呢,查验的人回来了,柳妈妈拿着内里的衣衫出去了,低声跟老太太和两位太太禀报:“是处子之身!”说着,将肚兜奉上:“老太太您看。”
老太太端详了:“好鲜亮的绣工,竟像是苏绣。”说着,递给大太太,“你瞧瞧。”
大太太史氏接过来,而后点头:“是苏绣。这样一件小衣,需得一个绣娘绣月余。”说着,又对着灯看衣料,然后惊了一下:“这是雪烟绫。”
何为雪烟绫?
“雪烟绫,是说其轻柔如雪如烟”大太太说着,就带上了几分赧然,“儿媳也是在闺阁时,偶尔见了一次。”
她忙喊李婆子,“四奶奶既然是溺水,内里这般精致,必有其他随身之物,你立马寻回。多带钱财,以双倍之价购回亦可。”
李婆子就看到了被老妪藏起来的衣物和配饰,然后冷脸白眼看她。
老妪半佝偻着身子,陪着笑脸:“就这些了,真的就这些了。”
李婆子看那金镯和金锁,这种金锁一般都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挂起来的,金贵的孩子会一直挂着。而金镯像是日常佩戴的。再看看衣裳,虽说华贵,但这是家常穿的衣物,并非是出门见客的衣裳。
还有那一枚耳坠,从雕刻痕迹看,亦能看出这是旧物,并非新打的或是翻新过的首饰。
“黑了心肝的!这物儿岂是金银可比?这是我们四奶奶的念想,你们这就想贪墨了去。”
“不是”
李婆子哪里容的了他们争辩:“你们救人有功,已然收了聘礼,这便是救命之恩。但念在你们未动邪念,这东西寻回,不是它贵,只是若是四奶奶家中遭难,这岂不是最后的念想。”
说着,摸出一块十两银放在桌子上:“两抵了。”
老妪:“”那何止十两?那金可都是十足金,何况耳坠还是玉石。
可回头看看那二十箱聘礼,也算是罢了!
她将这些都收好,说老者:“你去辞了差事,今晚咱就走。”
“去哪?”
“去哪都成!有这些能置办宅子和田地,够养老了。”老妪叹气,“那姐儿必有来处,金家那大太太眼高于顶,能叫人来取回怕是看出什么来了。人家家里若是找来,知道咱们趁人之危是恩是怨可说不好!”
这个时候不跑等什么?走!连夜就走。
等取回这些,一件件的放在桌上。
二太太就给估价:“这坠子用的是上好的玛瑙雕刻”竟是用玛瑙雕刻成花朵,当真是舍得,“若是一对,价值在五十两银。”
她又去看那镯子,镯子倒是不重,“贵在工艺。”说着,将镯子扯了一下,小镯子变大镯子,“这必是自幼佩戴的。只金价钱,能值钱二十两。可若是加上工艺,三十两不止。”
还有这个金锁,价值亦在五六十两白银。
柳妈妈心说,饶是金家算是一方富户,可也无这般豪奢!这是找回来的,那些遗失的又该是何等价值?
手上有戒指印,却不见戒指,头上亦无簪环。这些加上的话,得值多少钱?
这是谁家的姐儿,数百两银钱还都只是日常配饰。
大太太在看衣物:“都是苏绣无疑,这是云影纱,一匹十金,十分难得。”
老太太便沉吟,看向柳妈妈:“今日起,你伺候四奶奶,再把我的丫头拨两个来,用心服侍。”
“是!”
床榻上俩孩子并排躺着,二太太亲自守着,夜里就歇在榻上。
大太太回院子之后叫人请了大老爷,然后捧了汤碗过去:“老爷用些,瞧着四哥儿确实暂时无碍。”
“倒是可惜了岳家的婚事!”
大太太史氏却笑道:“却也未必!四哥儿若是能挺过来,许是真有个好姻亲也未必。”说着,就坐在边上,细说了这个取进来冲喜的新妇身上的蹊跷处:“必是大户出身!老爷明日还请人沿河问询查找,看看是否能找寻到。”
金达‘哦’了一声,倒是意外的紧:“明日一早便去镖局,托他们去打问。”
正该如此。
桐桐只觉得口干舌燥,猛的睁开眼,满目的红。
她急切的扭脸看去,四爷睡在边上,气息极弱。她将手塞到他被窝里,搭着他的手腕,然后了然。
松了手,她撑着身体坐起来。
一动柳妈妈便醒了,见这姑娘双眼迷茫,却也不哭不闹,忙道:“您醒了?”
桐桐看向这人,一副仆妇的打扮。她微微点头,嗓子干涩,只说了一个字:“水!”
“水水有!有!”
柳妈妈应着,那边就有丫头递了温水来,柳妈妈捧过去,桐桐喝了半杯,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有人给她喂过药,还算是对症。身上确实是轻松了。
她脑子里空荡荡的,便什么也没多说,只顺势躺下,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可使劲的翻腾,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原主没留下任何的记忆,她也不知道原身到底是谁。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她静静的躺着,感觉到有人来探四爷的鼻息,察觉到有呼吸,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确定没人过来,桐桐又把手偷偷塞过去,拉着他的手不停的按着上的穴位。时而用指甲狠狠的掐在穴位上,只能在一只手上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