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金枝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金叶八岁了,也不算是小了。
连金忠都快六岁半,快七岁了。
桐桐给把烙了一厚摞子饼,咸菜给放了一盆,又有凉开水一瓮。
四爷蹲下看三个孩子:“记着,这几天就在地窖里呆着,不要出来。墙角有恭桶,边上是草木灰,用完垫着。不管什么动静,千万记着,都不要出来。大门爹和娘出门后会锁起来,不要怕!最多三天,爹娘一定回来。”
床给给三人铺好了,手电筒准备了三把,书本准备了一架子,可以在里面读书看报。地窖门本就隐蔽,门把手会被桐桐涂药,只要在里面,绝对安生。比托付给任何人都安全。
金叶转身就拿了靠在一边劈柴的斧头:“爹,我不怕!”
金枝揽着弟弟:“我看着他们,不出声,不出去,饿了吃,渴了喝,睡两晚上爹娘就会回来!”
对!睡两晚上,一切就都过去了。
桐桐蹲下来抱了抱三个孩子,这才出来,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金叶从气孔里朝外看,她看见娘从腰里掏出一把枪,然后卡塔一声,那应该是上膛的声音。
娘竟然有枪,她的枪上膛了。
转过眼去,见爹也在擦着手里的枪,然后随身收起来。爹爹跟平时上班一样,拎着个公文包先出门了,而后是娘,娘拎着个篮子,就这么走了。
看不见爹娘了,她蹲下试图看上面的天。
看见了!看见了!日头一点点的从乌云后探出头,洒下一片金光
[887]秋叶胜花(67)一更
秋叶胜花(67)
大街上的百姓跟以往一样,生活如常,对将要来临的改变,他们毫无所知。
私下里他们只敢议论,哪里哪里解放了,听说是打倒了地主,分了田地,谁谁谁被判了死刑枪毙了。
当然了,议论这个也是有罪的!私下偷偷的隐晦的说几句,千万别叫那邪人歪人给听去。
出巷子的时候有人问:“林先生,这么早出门?”
“去趟乡下。”
“老家有事?”
“我那婆婆十天里有八天都说不舒服,咋办呢?抽空去看看呗。”
真能胡折腾:“那你走了娃儿咋办?叫娃今儿上我家来吃饭?”
“天不亮就给我小姑子送去了!这不是眼看麦黄了,她姑家院子里的杏也黄了!”
“林先生,你这个嫂子当的好。咱都讲究个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看看是不是‘麦黄’了,你咋反着来呢?”
“咱又不种麦!”
说着话,桐桐就笑呵呵的过去了。
而今正是麦子将黄的时节,也就是这个时节最难熬,真叫青黄不接。去年的粮食接不上今年的新粮下来,对农家来说,就最难了。
一般是出嫁的闺女蒸上一锅的花馍馍,带上数样菜,去看看麦黄以前,娘家的日子是不是能过。这馍馍和菜放下,吃着吃着,新粮食就下来了。是个接济照顾的意思。
若是日子难过的人家,这就是个接济。
若是日子好过些的,娘家会给回礼。女儿女婿去看望,是记挂的意思。娘家就得做点好饭,或是炸油糕,炸油条,或是蒸些猪油包子等等。等女儿女婿回去的时候,再把这些当做回礼,给带回去。
这就成了礼节,而不是照顾接济。
当地这些礼一直在,这个时节亲戚家的孩子相互住一住也就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大家听见了也不拿这当回事!这两年林先生还挺照顾她家那小姑子的!走的亲近,孩子在姑姑家小住,有啥不合理的?
钱平要去上班,李喜春扫着门口,她家的钱宝光溜溜的跑出来,站在门口的檐台上朝树上撒尿:“我也要去住‘麦黄’,我也要去!”
李喜春气的想拿扫帚打:“人家有啥你学啥!”
钱平一把拉开:“咋那么大的脾气?吓唬孩子干什么?”
“我是那没娘家给他住的!你呢?你姐你妹认我吗?扶正扶正我都扶正了,她们谁拿正眼看我?”
大早上起来的,为这个的又叨叨嘴。
拉黄包车的韩朝就在斜对面住,这会子拉着车出来,说钱宝:“你都多大了?光着屁股站在门口撒尿。小心老鹰飞下来把你的‘小牛牛’衔跑了。”
钱宝抬手往下一捂,转身就跑家里去了。
李喜春一脸嫌弃的样子,转身高三声低三声的问韩朝:“哟!这都啥时候才出车?昨晚做贼去了吧。”
“肚子疼昨晚闹肚子了”昨晚确实是去城外偷庄稼去了,割了一捆子快熟的麦子,家里实在扛不住了。
谁知道李喜春就给叫破了。
他赶紧说:“钱处长,我送您上班吧!我拉您去,顺脚的事。”
钱平看了对方一眼,自然而然的上了车,然后说李喜春:“你少打孩子,不会教就不要乱教。”
“知道了!”
钱平说韩朝:“你肚子不舒服,跑的动吗?我赶的急”
“跑得动!跑得动!”
麦熟的时节,天正热。韩朝拉着钱平,快速的奔跑起来,路过桐桐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喊了一声:“林先生,早啊!”
桐桐皱眉:“你慢些!早起饿着肚子,又这么热的天,你跑那么快干啥?”
“不累!不累!”
哎呀!人出汗多了,是会虚脱的!身体不能及时补充盐分,又长时间饥饿,这是不要命的架势。
路边有卖红薯面野菜窝窝的,只收铜子。
桐桐买了两个,上了公交,坐车倒是先到了税务厅门口,而后从边上的茶水铺子买了一碗凉开水等在边上。
等到韩朝跑来,桐桐赶紧过去:这孩子嘴唇泛白,长期的饥饿、营养不良,这种高强度,会要命的。
钱平从车上下来,一边看手表,一边拍打着在车上沾上的灰尘,然后说韩朝:“你看你这车太脏了。下次注意!”
“嗳!嗳!”韩朝站在边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点头哈腰。汗水大滴大滴的朝下淌!
桐桐往过走,钱平看见了,意外了一下:“林先生倒是快呀!来是办事?”不是说出城吗?
桐桐端着碗指了指韩朝:“我突然想起来,找韩朝有点事。”
“哦!那你忙。”钱平说着,就直接进去了,这个喊钱处长,那个也喊钱处长的。
韩朝赶紧去拉车:“林先生是要出城用车吗?走!我还拉你去。”
桐桐把碗递过去:“喝水!”
“啊?”
“先喝!”
水甘甜,他一口气喝完了。
桐桐指了指车上,“坐上面歇一歇。”
韩朝往地上一坐,别把车沾脏了,要不然就没客人上车了。
桐桐这才把窝窝头递过去:“巷子口买的,味道不咋样,先垫吧点。”
韩朝憨憨的笑:“我拉先生走,不要钱。”收了菜馍馍了就不要钱了。
桐桐叫他吃着,又去给老板了两个铜子:“再给我那小兄弟送一碗水出去,我从你家后门走。”
老板娘朝税务厅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骂了一句:“吃人不吐骨头的。”然后给端了一碗水又给送出去了。
桐桐从后门直接离开了,要不然这孩子还得跟着。
韩朝看着递过来的水:“林先生呢?”
“不是你亲戚呀!那还怪好的她从后门走了,叫你多歇一会再去忙。”早上的太阳也挺厉害的:“要不你上我店里歇回。”
韩朝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水喝了,“不了,我就在这儿歇着了。”
老板娘往店里去,在门口嘀咕:“就该叫工党进城,把这一个个的都给突突喽”
“滴滴滴滴滴滴滴答”
电报的声音不绝于耳,破译之后直接送往站长办公室。
乔山南伸手接过来看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M的!号称西北王,王个屁,被工军打的节节败退,他娘的,现在还退!”
秘书周川叹气,不敢接话。
三个月前,宜川被围,胡长官调了二十九军去支援,结果十数天便被全歼,中将自炸毙命;第九十师少将师长被击毙。胡长官向N京请罪,上面给的处罚是撤职,但是留任。
只要留任,就还是指挥官。
宜川是进入关中的一处要塞,丢失宜川,当时就觉得关中要不保了。
果不其然,而今对方意图突破泾河南岸我军的布防,可胡长官的意思是放弃长安,撤兵宝JI。
大部队撤离,少数兵力留下驻守,是这个意思吧。
“他他娘的撤离了,咱们怎么办?”乔山南一下一下的拍着桌子,干这一行的,一旦城池失守,不可能跟当兵的一样,说撤走就撤走。他们需要就地潜伏,等待被召唤。
可根据各地的情况,除非深山大川,除非寺庙尼姑庵,否则哪里就能容你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来。
藏匿的风险极高,八成都得被逮住,接受审判,结果不是枪毙又能是什么?
周川低声问:“是否要报总部?”
报了又如何?难道会让你跑?
乔山南就说:“此事事关将来的反攻大计,我需得飞N京。你随行吧!”
周川:“”这是借机抓紧离开吗?他忙道:“我这就去安排”
“飞机咱们无权动!火车不安全开车先去宝J。”
周川忙道:“那我从司机班调车,马上出发。”
“好!我需得收拾东西,也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你的东西,尽量少带些。”
嗳!我这就去。
周川急匆匆的将贵重物品带上,去了站长的住处,这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动。他急忙回站里,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绊住了,结果一问才知道,车已经派出去了。
周川挂了电话,派出去了,怎么没回家呢?
他又把电话打到城防:这么重要的人物出城,城防不可能没有记载?
结果打出去,城防接到电话,车子并没有出城。
“没有出城?”这怎么会呢?
周川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可才要走,站长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他急忙接起来,那边传来站长的声音。
“站长?您”
“我在家里!”乔山南举着电话,看向坐在一边用枪指着自己的林桐,不得不稳着声音道:“你是不是来过了?”
“我是看您准备好了没有?”
乔山南又看了林桐一眼,“我想过了,此时去N京并不合适,电报来往有记录,这样回去有畏战之嫌!因此,我赶在天黑之前出城去胡长官行营,跟胡长官商议商议。”
意思是赖住对方,对方若是想撤,那就跟对方一起撤!
周川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过去找您。”
“你这样你带着贺萍一起过来吧!贺萍在N京有几个好友,许是能用上她的关系也不一定。”
周川:“”贺萍这一两年一直被排除在机密事件之外,怎么突然请贺萍呢?“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周川开窗看向楼下那卖醪糟的摊子,这是中TONG的眼睛,盯着军TONG的时间长了。
他回来给贺萍的办公室打电话:“贺主任,你收拾一下下楼等着我,站长召唤,咱们得去一下。”
贺萍挑眉,而后点头:“好!我马上去。”她挂了电话,重新检查枪支,这突然的叫自己,要干什么?
[888]秋叶胜花(68)二更
秋叶胜花(68)
贺萍在楼下等着,周川脚步匆匆的下来,司机班派了车来,贺萍开门子上了车,周川脚步一顿,上了副驾驶。
车子慢慢驶出,周川抬手将车帘子拉开,而后回头跟贺萍说话:“听说了吗?胡长官要撤!”
“撤?没听说呀。”贺萍嘴上应着,却注意到对方拉开了车帘!
车上挂着白色的车帘,干这一行的,不会习惯于什么都暴露于外,因此,隐蔽为第一要务。
但周川拉开了车帘子!
卖醪糟的转脸就能把这消息送到常丽手中。
周川绝对不是中TONG的人,但他故意吸引中TONG的视线干什么?乔山南是出什么事了吗?
贺萍沉默的坐着,听着周川婆婆妈妈的说着无关紧要的来回话。
车子到了站长家门口,见外面还停着一辆车子。司机不在车上,但也没有人给开大门,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合理了。
贺萍看见周川极度的紧张,也不由的将手摁在枪上。
周川看向司机,“你下去开门。”
贺萍眯眼,却道:“今儿副站长还要用车,先叫他回吧!这时间都不早了,回头事谈完了,站长还会回站里?留那么多车做什么?”
她说着,就先下去了,而后回头看周川:“不下来吗?怎么了?”
周川‘啊’了一声,“就是开车的小王他去哪了听不见动静吗?咋不来开门呢?”
说着,就顺手摁了一下喇叭。
喇叭的声响极大,里面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桐桐看向司机小王,他被绑了,堵住了嘴,正在沙发背后放着呢。
乔山南看向这个林桐,林桐朝他笑了笑。
周川拔出配枪,从车上下来,小心的猫腰躲在车身后,正要偷眼看呢,结果就听见脚步声,扭头一看,一个利索的婆子走了过来。
这个阵仗,双方都吓了一跳。
周川愕然:“李妈,你咋来这儿了?”
“小周啊!乔先生叫小王过去叫我,说让我来收拾东西”这婆子说着就一脸胆怯的看过来:“咋咋不进去呢?”
说着话,李妈推开门先进去了,将门彻底打开,整个院子都在外面的视野里。
“先生先生”
桐桐看向乔山南:不说话吗?嗯?
乔山南被枪顶着,只能大声朝外应答:“在呢!喊什么?让他们进来。”
李妈站在厅堂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然后喊:“小周,先生让你进来!”说完,拎着篮子转身去了厨房,躲在水瓮后面瑟瑟发抖。
周川戒心放下一些,起身往门口去,要上台阶了,却说贺萍:“贺主任先行。”
贺萍:“”她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的往里走,却见院子里的石榴树上绑着一块红布。
石榴的枝条有折断的就扔在石榴树下,虽说短短一枝,像是被无意挂断的,但断口是新鲜的。而红布就挂在断了枝头的树枝上!
猛然间,她的心急速的跳了起来:这是老家来人接自己了?亦或者这是个圈套,想看自己是不是中计?
她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周川:“这个李妈是谁?我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