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这男人看着那尸首,而后站直,将风纪扣扣紧,对着尸首的方向静默:“主义之争,非个人恩怨。此非在下本意,虽有遗憾,但在下何罪?”说着,就看俞红:“今晚,送英雄,到此为止吧。”
俞红靠在椅背上,看着鲜活的生命就此结束。
她记得,她小心的叮嘱:“下次给我做旗袍,要素格子,配天蓝色的盘扣”她一直想要一条:“紧身一点的旗袍,收腰一些您看您给做的,直筒子,一点都不好看。我就想要一条收腰的,穿着去公园里转转”
自己每次都说:“等胜利了,我送你一条你想要的旗袍。”
言犹在耳,她想要的旗袍终究是没能穿到身上。
铁门关上,铁锁锁上,但猛的一声,好似是枪响。
黄行健带着十几个警察,在这一带巡逻,黄行健朝天鸣枪:“闪过一个黑影,吓死老子了。”
被单独关押的先生听到枪声,眼睛猛的睁开:‘小牛’找到附近了,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他在设法营救了。
正往出走的男人顿住脚,下令:“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然后被告知:“巡查,被什么惊了一下,有人放枪。”
这男人眼睛微眯,朝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冷笑:“查!明天先查谁带队巡查的!再查放枪的人。”
贺萍隐在暗处抿嘴:有人找到这里了,这是着急给陷入困境中的人希望。哪怕明知道此举危险,但这样的做法,陷进去的是自己,保全的是更多的同志。
里面的人再坚持坚持,相关的人员就该撤退了。
他是拿自己的命为饵,意图救更多的人。
桐桐一早起来,打开大门,就见大门上用土坷垃划上的痕迹。这个痕迹是紧急情况下才留的,只有两个字撤退!
为什么要撤退?黄行健呢?
桐桐将门关上,回去找四爷,低声说了。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执行命令。”你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的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执行命令。他说:“你带着孩子,以给长辈赔礼为由,去草滩。”
桐桐:“”
“不要行险,要不然会陷对方于两难。”四爷安排她:“要快些!于越失踪,各家没有甜水用,必然会有人朝上报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查!”
“查就对了!”桐桐看向四爷:“入了牢房,再想出来,难!除非,我也进去。”
胡扯!
四爷瞪她:“这次的事交给我办,你不要再冒险了。”跑到狼窝里扮新手,没有这么玩的?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跟黄行健?
你们现在属于脱离组织,无人指挥,再乱来指挥乱了大局。
上面在营救了,不是只有你才是英雄。
所以,听从指挥号令,让你撤退就撤退,不要犹豫。
桐桐:“”
“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是我太知道那些人的德行了。
“很多人在想办法,不搅和就是配合。”所以,尽快撤退!
于是,桐桐带着三个孩子,雇佣了骡车,天才蒙蒙亮就出城了。在巷子口买礼物的时候自然就不瞒着:“到底是长辈,我家金先生让我去赔礼,顺便送个年货。”
也是应该的!哪有儿媳妇跟公公闹的不可开交的?应该去。
在各种的劝解声中,桐桐去草滩了。
四爷要去上班,一副悠闲的样子。两人为年货的事,还争执了几句。
桐桐说:“猪脖子上的肉,要五斤就行。”
四爷就一副嫌弃的样子,“要后腿肉,十斤。干脆拿个猪腿吧!”
桐桐冷着一张脸,只不言语。
这猪脖子上的肉最便宜,但是后腿肉最贵。差的还挺多呢。
最后四爷退让了一步:“要个肘子,要三斤五花肉。”
桐桐这才放缓了脸色,说他:“你忙去吧!我知道怎么办。”
四爷一走,来割肉的人都劝她:“为这个的,两口子叨叨什么?”
“想起我那婆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桐桐摸了钱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叮嘱朱胖胖,“肘子要小一些,二斤大的肘子就行。”
那也太小了,至少都得三斤。
棒骨周围留多少肉,这个由人切嘛!
买了肘子,走的时候就不早了,已经有人喊着:“今儿怎么还不见送水?于越那小子呢?”
桐桐坐在骡车里,揽着孩子,慢慢的出城。
四爷的面前摆着账本:“我看一下电费就知道用电量,咱们在各个地方要不要再投入”
卫大锤浑不在意:“日子都难过,现在就这规模了。再要多的怕是不能!”
四爷嘴上应着,手上却在翻看账本,配合着看收费单据。
然后在一个李家大宅的地址上停留了一下,这个地方的用电量很均衡,月月都正常用电。主家不在,偶尔办读书会,他们这个用电也是很不客气的。
而今的点灯没那么多瓦数,基本就是一种,十五瓦的。按照对方这个电费和用电量,这个地方至少有十个灯泡是二十四小时一直开着的。
什么地方的灯泡需要二十四小时开着?
除非地牢!
他又翻看了翻看,十多分钟之后就合上,然后用这边的电话打到章家,蔡凡民一定是等着呢。
电话一响,蔡凡民便接起来:“你好!章公馆。”
四爷就笑:“蔡兄,早啊!权叔在吗?”
“权叔再打太极,有事你说。”
这个点章大权当然在打太极,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
四爷就看了表:“哎呦!我看了一会子账本,忘了时间了,打的早了,没打扰吧。”
蔡凡民‘嗯’了一声:这是说有结果了。
他笑道:“没事,我守着电话呢。”
四爷看了卫大锤一眼,就笑道:“你这精力不错呀,早上起这么早。看来这不要媳妇不生娃,确实是能保养。”
蔡凡民在那边笑:“现在知道苦了?”
“可不嘛!你上次在家逗孩子,说啥电影院,可了不得了,孩子闹着要去看电影,那边连电都用的少,没啥商家,就几家大户人家用电,这电影院哪有什么电影,吵的我呀,正想去问问,人家啥时候有电影。”
蔡凡民有数了:电影院!长安只有一家电影院。电影院附近的大户人家是重点!
他就接话:“那是电影院不会选地方,咋选在那个地方去了。”
“那便住的大商比较多!但他们常年不在长安!像是浙商呀,什么李家大院,什么官邸,这些人不在乎一座院子,一年也住不了几天。”
蔡凡民‘嗯’了一声:电影院附近,浙商李家宅子可疑!
他笑道:“我得空了,我带孩子去看电影。你忙吧,等十五分钟要是没急事,你就等上半个小时吧,再打过来。”
“好!”
半个小时之后,电话打过去,说的是电线的问题,这个东西耗电量大,也是一个大弊端。
谈的挺好,挂了电话。
又半个小时,蔡凡民亲自来了,拉了三只宰杀好的羊,说是犒劳大家。
卫大锤点着四爷:会邀功!有点功劳,都要告诉章家,给大家讨要好处。
四爷摆手,说卫大锤:“您清炖的羊肉是一绝!要不辛苦您下厨盯着,三只羊可别糟践了。”
卫大锤溜溜达达:这不正要去吗?
人一走,蔡凡民才凑过来,两人边走便说话:“你准备撤吧!先去草滩避避。”
四爷:“”他低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不用!保护好你,比什么都重要。”蔡凡民面色严肃,再一次强调:“带着林先生和孩子撤退,若是情况有变,有人送你们去秦北。尽快,不要耽搁!”
[872]秋叶胜花(52)三更
秋叶胜花(52)
撤退?
怎么撤退?要真这么走了,桐桐敢偷摸回来将那些人的老巢剿了!
当然了,这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行的策略。
但是,真不到这一步。
于越‘失踪’了,桐桐干的!四爷猜出了她的意图:她想制造一场失踪案!闹大!闹的不可收拾。
而她的方式一直就很直接,掳走就得了!费那么些话干什么?
但是,她的方式只能是最后的选择。
换言之,她的方式与背后的组织行事风格不一样!她在意目的正确,可其实,过程正确也很重要!
四爷就说:“需得有人站出来说话,此事才能真的闹大。”
蔡凡民点头,跟上级想到一起去了:“我们的同志已经在做工作了!请开明人士,社会各界能发声,给当局施压!当年张、杨两位将军在这里逼蒋抗R,要相信群众对于当局此种做法的态度是厌恶的!也要相信更多的开明人士,社会各界会发出正义的声音。”
但是,事有万一。
一个人才,不该就此牺牲,我们皆可替代,唯你不行。
我们需要理工人才,我们皆可冒险,可你不行。
保存有生力量,才能希翼将来的胜利。
蔡凡民再一次郑重安排:“你的提议我会汇报,请你配合安排,服从命令,撤退。”
于是,桐桐才到,就有一个学徒开着章家的车,把四爷送到了草滩。
桐桐迷茫的看着四爷:为啥?出事了?不可挽回?
四爷摇头,伸手给她整理衣裳,借着这个做掩护,低声道:“上面的想法跟你一致”
闹大?
“嗯!但做法不同!”你想敲闷棍,把省里某些人以及家属都给带走就行,这么最快,“也最好安排!只要有人出面办个酒会,就能达成目的”但人家考虑的事,即便这么救出人了,叫社会各界怎么看秦北呢?
若秦北这样行事,谁又能支持他们?他们需得处处无指摘,否则,就真成了匪了。
你再着急,但你不能破坏这个大局,这事非同小可,不能任性。
桐桐:“”
四爷低声道:“能得上上下下的拥护,每一步都是重要的!”你急于救人没错,但作为D内人士,他们的使命,他们的职责,他们的目标,影响着他们的决定。
桐桐:“”所以,牺牲小我,成就大局,是他们每个人心甘情愿的选择。
她将额头抵在四爷的肩膀上,心疼到呼吸不匀称。
四爷一下一下的拍她:“乐观一些,再乐观一些,你心里也知道,怎么选择是对的。”
桐桐缓了好几口气,这才道:“我得回去。”
什么?
“黄行健没有上级指示,他作为我的上线,下令让我走,他必然有所动作。”桐桐低声道,“他跟咱们的近,俞红跟咱们走的近,证明咱们没问题的于越又失踪了,如果咱们不返回城里,就证明咱们有问题。
而跟咱们走的亲近的黄行健则必死无疑!便是蔡凡民也难以逃脱,这又是一条线。更何况厂里还安插了那么多人,包括矿厂,这一舍弃,可就太多了。”
不要低估那些人的能力,他们的嗅觉很敏锐。
桐桐就说:“你回去,会干扰到蔡凡民。所以,你不回,我得回去!我回去,才能给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咱们不是一条线上的,此事,你妨碍不了我。”
四爷:“”可这么回去,“你可能会被请去调查。”
“我知道怎么应对。”桐桐看他:“我不会有事的,你看好孩子。”
四爷看向站在一边玩的三个孩子,再看看朝外面探看的老太太,“找什么借口让你回去?”
桐桐站直了,当即便翻脸:“我来也来了,年货也送到了,还要怎样?她是病了还是咋了,非得我把过年的大菜给做好?要做你做,我可不给她做。”
老太太一听,我儿子打算叫他媳妇伺候我?这是心向着我呀!
当时一拍屁股,就出来哭起了委屈:“见过谁家的媳妇跟婆婆没大没笑,一句‘娘’都不叫,‘她’‘她’‘她’的,这是叫谁呢?叫墙头子也没这么叫的!大家来评评理见过谁家的儿媳妇这个样子”
好些人都跑到巷子里来瞧热闹,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四爷:“”
桐桐也跟着叫板:“你有当婆婆的样子吗?差点卖了我闺女,还想叫我敬着你”说着,又冲着四爷叫嚷:“当时差点找不见孩子的事你忘了?”
四爷:“”
老太太见儿子一脸犹豫,就哭嚎:“哪里卖了?大家都长着眼睛呢,我还能把俩妮子怎么着?”
桐桐不跟她嚷了,只问四爷说:“你到底是听你娘的,还是听我的!要是听你娘的,我就走!要是听我的,咱一起走!”
四爷只不说话,桐桐过去抱三个孩子,低声交代金枝:“娘回去有事,跟你爹闹着玩的,别怕!跟你爹呆着”
“不住奶奶家!”
“不住!”这里有商号货行,自然有小旅社可以住。出租屋子的人家也挺多的!
老太太见儿子不向着媳妇,更嚣张了:“要走你走,我金家的孩儿你一个都不许带,惯着你了”
桐桐拍了拍孩子,真就转身走了。
四爷:“”他转身看着桐桐走远,这才抱了小的,牵着小女儿,叫金枝拽着衣襟:“走吧!”
老太太高兴了:“快!回家。”
“回啥家?跟你回去了,我这家不得散了?她在气头上,是她不对;你这多多逼人,也是她不对!我谁也不偏向,不跟她走,也不能跟你走。”
“那你们去哪呀?”
“住店去!”四爷嘴上这么应着,却腹诽桐桐的倔性!其实,在草滩未必不能办事!说了我办,我就是能办到嘛!
说到底呀,她是舍不得任何一个牺牲!
贺萍将地牢中的情形拍下来,传了出去,她便已然做了她能做的。
顺便,她还问询:黄行健是否是自己人?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警局来了两个身穿中山装的人,出示了证件之后,就问王友良:“我们需要带走黄行健,请他配合调查。”
王友良拿着这两人的证件反复的看:“找黄行健?他怎么了?”
“不该问的别问。”
王友良朝后一靠:“我手下的人,你们要带走,我连问都不能问?那对不住,人不能给你们带走。”
“请注意你的身份!”
“也请注意你们自己的身份!”王友良嗤的一声,“我手下的兄弟也是出生入死的,你们说带走就带走,凭啥?”
“我们不需要向你解释!”
王友良将枪从时抽屉里拿出来拍在桌上:“要带走人,那得看看我们这些兄弟手里拿的家伙什,是不是柴火棍!”
说着,就朝外喊:“来人呐!”
瞬间,里面涌来十多个,各个手里的家伙都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