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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借着这个运动,地方开始征兵,抓壮丁。

    四爷本也在征招之列,但他有章家做保,章家背后参股的人多,肯定不会抓他去。

    五丫那边,田贵一直没接受四爷的安排,但这次五丫怀孕了,田贵去了火车站,在火车站当学徒学修理火车,这也不在征招之列。

    金三全在邮局,这是有差事,也不在征招之列。

    但是草滩那哥俩可就未必了!金大文和金二武两个可都正当年,家里又都有儿子,你们朝哪躲呀?

    家里的门被拍的啪啪啪的响,一听到这个响声,金枝就立马哆嗦,将金忠拉到一边,又将金叶揽住,直往墙角躲。

    金叶伸手双臂,把姐姐和弟弟挡在身后:“不怕!姐,不怕!有我呢!”

    桐桐从内室出来,就见三个孩子躲墙角去了。最近这到处抓壮丁,搜人,闹的大人孩子听见敲门声就哆嗦。

    “不怕!娘在呢?怕什么?”桐桐安抚的拍了拍金枝,又朝金叶笑:“你们呆着,娘去开门。”

    “我不怕!”金叶昂着头,轻哼一声:“谁来我都不怕。”

    好!就得不怕。

    桐桐去开门,再是没想到,敲门的是包裹的严实的金大文。

    她拦在门口:“谁呀?干什么的?”

    金大文拉下衣领:“弟妹,是我!”

    “你上这儿干嘛来了?谁告诉你我们住这儿?”

    “冯家那哥俩说的!我早就知道了,没来过。”金大文说着就要往里面闯,桐桐一把给推出去:“你土匪呀?谁让你进了?来干嘛?又想卖金秋和金桃呀?做梦!”

    “不是”

    “你当我会信你?”

    “不是的!是那个我那个抓壮丁,我不想走。”

    “那你躲这儿,就能躲过去?”

    “老四有办法”

    桐桐轻笑一声:“我也有办法,你要是真想躲,可以!我可以帮你。”

    “你说!你说!只要不不叫我被抓走,不叫我去战场上送死,怎么都行。”

    桐桐点头:“现在呀,只有一个地方安全,肯定能保护你。”

    “哪儿?”

    “牢里!”桐桐看他:“牢里关着的人,要么有大案在身,要么就是有价值的人,他们等着有人拿钱去赎人,好赚一笔”

    “能啊!里面还有牢饭吃,可要是去了战场,就没有那一口气再去吃饭了。你把我送进去吧!送进去,我安生。”

    桐桐就沉吟:“啥罪名呢?不如,我告你卖了老婆,还打算卖了亲闺女,怎么样?”

    “这罪名也不大!能关几天呐?”

    “关到不抓壮丁为止!”

    “成!成!就这么说。”

    于是,桐桐就喊了在家休息的张运来,低声说了几句。

    张运来对着金大文‘嗤’的一笑,“是你卖了老婆?”

    “对!二十个大洋,卖给一个行商,具体哪里的也不知道。”

    “你还打算卖了你俩闺女?”

    “嗯!一个黄花闺女值三十大洋,我家那妮儿长的得劲,还识文断字,怎么滴不值五十个大洋?这俩就是一百个大洋,谁家得去都得烧高香。”

    张运来:“”这货,就该死战场上!

    桐桐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了战场,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他!被逮住了,第一个投降的还得是他,就别给添乱了。”

    金大文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不去添乱,我认罪伏法。”

    张运来告诉他:“一旦认罪,可就得在里面呆三到五年。你两罪并罚,情节严重,应该在五年左右。法律上规定了,买卖人口,处三年以上,五年以下徒刑,并处罚一千元以下罚金”

    罚金就算了!说出来就是叫他承情呢!其实,罚金这个东西是弹性的。一千法币是一千,一千大洋也是一千,有面子的人,几百法币都算数呢。

    但是金大文一听,还以为对方推脱,忙道:“我听说了,豫省打了胜仗了”哪里胜了咱也不知道!但是能糊弄嘛!

    他从怀中拿出家里的地契:“我是家中长子,按照老规矩,家中的产业我继承七成。我老家原来有二百亩地,我拿七成,就是一百四十亩。当然了,战区的地不值钱,一亩不止十个大洋,甚至五个大洋都不值!但是一旦打了胜仗,多少都能卖出去。”

    他将地契推给张运来:“这个抵罚款,是够的,还请您通融通融。”

    张运来看着这古老的地契,不难看出,这玩意传了好几代人了。现在就这么给拿出来了?

    他看林先生:这合适吗?

    桐桐:“”老太太竟然被金大文忽悠的,分给了金大文七成的田地。

    她点头:“他的地,他处理。他愿意就行!我们是分了家的,不知道老家那边怎么分的,既然老大说他分七成,那就是分七成了。”

    金大文觉得这老四媳妇还是顾念金家的,知道护自家人:“老二不知道逃到哪里躲着去了,你要是见了他,也把他送进来吧。家里还有六十亩的地契,跟娘说一说,应该能行。”

    嗯!有你这败家子,真是金家的大福气。

    牢里呆着去吧,省的碍事。

    等你出来,应该是已经改天换日了!

    [865]秋叶胜花(45)一更

    秋叶胜花(45)

    金秋在园子里收最后一茬秋菜,外面传来口哨声。

    金桃蹭的一下看出去,然后戳了戳姐姐,朝门口指了指。

    金秋放下手里的活,‘嘘’了一声,“你看着金枝他们”

    好!

    一出门,就见朱粮靠在门边,金秋往城墙根走了走,低声问:“朱粮哥,怎么了?”

    “我跟我姐要走,你走不走?”

    金秋回头看:“我怕连累我叔我婶。”

    朱粮低声道:“蒋征兵,冯大宝他们打头,要去报名参军。我姐和她们那些女同学打算去闹一次征兵处,问他们为什么不征女兵。闹的人尽皆知,然后只嚷着说要去‘重青’请愿,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出了城,谁还管咱们的去向?”

    谎称去重青参军,而后偷着往秦北去。

    朱粮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咱能达到目的,也能不给家里招祸,去不去?这一次,去的人得有二三百人。”

    金秋动心了:“我得听朱草姐说说”听听到底靠不靠谱。

    年轻人怎么谋算的,桐桐全然不知。

    不过是隔了两天的晚上,桐桐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下子坐起来了。

    她一起来,四爷就醒了。

    桐桐朝外一指,四爷就跟桐桐一起披着衣裳出来了。

    金秋和金桃一人背个包袱,正准备开门呢,身后是火柴划开的声音,紧跟着一点亮光闪动,煤油灯被点亮了。

    金秋回头,叔婶披衣在身后站着。

    金桃忙松开姐姐的手,两人不知所措。

    金秋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而后才道:“叔,婶儿,我肯定不会连累家里。”

    “家里不怕连累!没让你们走,是叫你们想清楚,这一去到底意味着什么。”桐桐走过去,看两人:“此去三五年不得还家,等着你们的是枪林弹雨,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你们真的想好了?”

    “婶儿,我想我娘了!我常梦见我娘,梦见我娘哭的眼睛都瞎了,急着找我们却找不见。我娘等着我去救她!可这世道,我救不了我娘!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跟我一样找不见娘的孩子,也不知道有多少跟我娘一样找不见孩子的母亲婶儿,这世道错了!我要不做点什么,我憋的慌!”

    金秋说着,强忍着的眼泪才下来了:“我要是不读书不识字,不明事不懂礼,我许是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想起我娘了,我哭一鼻子,到处诉说我的苦楚。

    可现在不是,我明白什么叫做‘苟利国家生死以’,我懂什么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我娘,我觉得该改这世道,为此以身涉险,不畏!为国家,岂能因福祸避趋之,因而我不惧!”

    金桃跟着点头:“婶儿,咱们从老家逃出来,有你们庇护,咱家的日子还行。可这世道乱呀,乱到啥时候是个头呢?要是都不去,这长安城里也不能常安,到时候,难道要再带着弟弟妹妹逃难!可还能逃哪去呢?婶儿,要是还得逃,咱能逃哪去呢?”

    桐桐的眼圈红了,她抬手捧完姐姐的脸,又捧妹妹的脸,然后回头看四爷:“你说呢?”

    “那就去吧!”四爷看着俩孩子:“匹夫不可夺志!”其志如此,当赞!

    桐桐点头,看两人:“每时每刻都有为这个国家牺牲的人,他们也都是有家有业。为啥这么多人抛家舍业呢?若是国亡,则无家无业。婶儿和你叔,不是伤心,不是难过,是不舍,也是欣慰。女有凌云志,何必是儿郎?”

    她抬手给两人整了整衣裳,又回屋,取了自己的棉袄出来,“这棉袄大,带上夜里当被子盖。个子长起来,也能穿。”

    然后又取了大洋,塞到暗兜里:“若有难处,这些能应急。”

    正给重新打包行囊,房间的门帘一挑,金枝、金叶带着金忠都出来了,三个人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穿着里衣,光着脚。

    金枝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她跑回房间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照片。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拍的全家福。

    当时多洗了两张,夹在书里。

    金枝取了来,一张递给金秋,一张递给金桃。

    金秋将照片贴身放好,接了四婶递过来的包裹,背在身上。外面的有狗叫声,一声连着一声。

    金桃朝外看:这是已经动了,就等咱们了。

    金秋拉了拉金桃,两人跪下,三叩首:“叔、婶对不起!”要是不能活着回来,叔婶的大恩大德,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四爷将两人扶起来:“量力而行,尽力而为,我们哪也不去,等你们回来。”

    桐桐主动给把门打开,“去吧!家里不用惦记。”

    金秋拉着金桃往出走,金忠喊:“大姐二姐去哪?我要去。”

    金叶拉金忠回来,“不能跟。”

    金桃朝金忠笑:“等二姐回来,给你买饼干!”

    金忠马上咧嘴笑:“我等姐姐回来。”

    “好!我会回来。”金桃又朝婶婶笑,“婶儿,回来我要吃牛肉馅儿的饺子!我只吃过一次,老香了。”

    “好!等你回来,给你包牛肉馅儿的饺子。”

    狗叫声中夹杂着夜枭的叫声,一声一声催的紧。

    金秋拉着金桃,一步三回头,但还是走了。

    出了大门,跟几道黑影一起,消失在暗夜里了。

    桐桐看四爷,四爷点头,她才赶紧追出去,她打算暗中送一程,怕他们出不了城。

    这么多人出城,畅通无阻,这证明有人暗中安排。桐桐松了一口气,那么些人,她早找不见金秋和金桃的身影了,可不管是哪个孩子,有区别吗?

    等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口看见有人影一闪,她追过去,在屋檐下看见了朱胖胖。

    暗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她短促的呼吸声中能听的出来,她哭了。

    桐桐心里叹了一声,低声道:“回吧!安全出城了。”

    朱胖胖吸了吸鼻子,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是啊!说啥呢?走的人知道,此去九死一生。留在家里的人又岂能不知,活着回来的概率也不大。

    亲娘送儿出征,明知是死,啥心情呢?

    桐桐回家,回到姐俩住过的房间,枯坐在床头。

    四爷撩开帘子进来,过来轻轻的抱着她的肩头,一下一下拍着。

    只东门里,一晚上就走了十七个孩子。大家的口径一致,都是说往重青去了。要去重青请愿,呼吁当局应该方方面面推行男女平等,尤其是国难当头,为什么募兵不招女兵。

    之前有学生代表写了请愿书,还没等递交上去,结果人跑了,说去重青。

    这是要穿越交战去的,便是最后没到重青,也可以说死在半路上。总不能平白说人家通工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其实,桐桐还是察觉到了,东门里送水的人换了。甘老五这次被抓壮丁抓走了,送水的人就换了。换来的这个小伙子叫于越,憨厚朴实的模样,但桐桐却看见他手掌的老茧。

    那不是一双干活的手,而是摸枪的手。

    此人乃当局派的特勤人员,监视民间动向。当然了,自家的动向也在人家的监视当中。

    桐桐站在门口,喊住了要去隔壁的俞红:“俞大姐,我家这个穿开裆裤的,我给裁剪的做了条裤子,孩子穿着不舒服”

    俞大姐便站住脚:“给我看看。”

    “还得麻烦你给改!”桐桐说着,带着她往家里去。

    进了院子,俞红才问:“金秋和金桃走了”

    “是啊!走了。”桐桐朝门外看了一眼:“于越手上的茧不对,他是JUN统的,你们聚在一起说话谨慎些。不该说千万不能再说了。”

    “行!知道。”这本来也没啥,就是闲聊,聊到了,女人们坐在一起诉诉苦,再没有别的。

    桐桐取了一条金忠的棉裤递给俞红,俞红拿着去改了,改好叫柳眉给送过来。

    总之,多了一个于越之后,东内里一下就安静了起来,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干自己的事。

    直到年底了,抓壮丁这一拨过去了,草滩那边才找来。

    老爷子金守财是坐着乡邻的骡车来的,四处的打听的,然后找到门上。

    今儿的太阳好,桐桐又在院子背风的地方刮鱼鳞,三个孩子围在边上看新鲜。她在院子里呢,就由着孩子跑去开门。

    门一开,看见个老头儿。

    金叶记忆都含混了,长久的不见面,她不太认识了。更不要提金忠,压根就没见过。

    倒是金枝记得,她先把妹妹往后一拉,这才喊:“娘娘”一声比一声急。

    桐桐在围裙上擦了手,探头一看,是金守财。

    而金守财一直盯着金忠看:“哎哟!这是重儿吧。”

    金忠手里拿着糖人,吃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他转身就往回跑,抱着娘的腿,朝那边指:“生人生人”来了生人就赶紧跑,拐小孩呢。

    桐桐将孩子抱起来:“是老爷子来了,进来坐。”

    金守财看向面前的小媳妇,听冯家兄弟说,这老四家的媳妇野的很,给人家做账,一个月挣几十个大洋呢。

    野不野的不要紧,有本事就行。

    他说话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些客气:“有些日子不见你大哥了,只听说躲你们这里来了,年跟前了,我过来寻他回家,我瞅着这一拨算是过去了。”

    桐桐就一副遗憾的样子:“大哥说这世道不安全,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就开玩笑说,牢里安全,没人去抓,你去吗?

    他说他去,承认他卖了老婆,还拿了老家一百四十亩地的地契给人家抵了罚金。

    这不,人家承诺他,准他在里面躲五年。您要见他,能探监,我给您安排?”

    金守财:“”这话他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没听明白:“人得出来呀!这事不瞒你,说起来也丢人,他后娶的那个媳妇跟冯家的老大鬼混在一块,这算啥逑事?!冯家这是欺咱家没人嘛,这事老四得管。”

    管个嘚呀!我们一天天忙的跟啥一样,谁有那个闲工夫?!

    [866]秋叶胜花(46)二更

    秋叶胜花(46)

    真不是桐桐不管,男女之间的事,怎么管?这里面只要没存在强迫,就管不着。草滩那地界真不是能出欺男霸女事端的地方,那地方来往那么多物资,一直就没出过事,是啥根底,咱心里是清楚的。

    那么一个地方,真敢做的过分了,冯刚活不到现在。

    只能说,女方乐意。

    说真的,在一个群众基础那么好的地方,还能出金大文这样的人,能说啥呢?

    就是金守财也是真老了,住了那么长时间,啥也没能察觉。这两年没见,还真就见老了。下地亲自耕种,且辛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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