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冯铁则过来跟桐桐说话:“老四呢?咋不上家里去?”这边说着话,那边就道:“这是说给别人的,咱自己人,不用交。”桐桐摸出五个大洋,直接塞过去:“你上不上账都行”
“不要!”
“这已经少给了,承你们的情。这钱给六叔和孩儿们置办棉衣,你要是不收,我家那口子回来得收拾我呢。”
冯铁真就拿了:“行!咱自己人,啥都好说。”这才带着人走了。
都围着冯家兄弟说税收的事去了,这玩意一层一层往下承包,这里面有多少黑手,说不清。
借着都围着冯家兄弟说税收的事,黄行健低声把事说了:“通匪,这是罪证,摁住了就成。回头账目帮忙看一下就行。”
桐桐应着,但她觉得出于谨慎,还是应该排查这个人的一些其他关系。
便是他奉命,那他奉的是谁的命。若是当局的特务组织暗中行事,也该把这件事挑在明面上,让舆论闹大,使得他们不敢在这个期间动手。也有利于掌握这些人的动向,为以后做准备。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跟黄行健说了:“他夫人常去哪里”
“每天早上,他的妻妾跟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一样,会去排队买烟,只有清早有‘清水净烟’”
再多的,黄行健并没有说,林桐放到哪里都能跟环境融为一体,她确实适合敌后。
桐桐知道了就不问了,只喊金秋:“端一盘包子来。”
黄行健帮着修剪树木,礼尚往来,桐桐给了一盘包子。
两人推让,这个说尝一个就行,剩下的给孩子留着吧。这个说,二合面的,南瓜包子,不值当啥。推让半天,黄行健只得端着盘子走了,“我等会子把盘子送来。”
“不着急,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捎带来就行。”
这不是你来我往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了嘛。
第二天,桐桐喊住要出摊的朱胖胖,请她给俞红捎话:“您告诉俞大姐,就说这边的冬衣叫她得空来家里做,我这边暖和。刚好,也能帮我看看孩子,我得出门一趟。”
朱胖胖一边挑着担子走,一边应承着,还问说:“要帮忙你喊朱粮。”
“嗳!”
出来扫门口的郑贱女还说:“林先生,你要着急就先走,我过去给你看孩子。”
“我不急!俞大姐一会子过来,你叫眉儿过来学学裁剪!这不是正经的大师傅么?”
郑贱女也高声应着,另一边的李喜春朝这边翻了个白眼:作兴!跟下了蛋的母鸡似得,那么大的嗓子,有点屁事嚷的人人都知道。
俞大姐吃了早饭就过来了,走的不慌不忙的,见林桐跟巷子里一群女人扯闲篇呢,她也过去:“不缺冬衣吧。”
桐桐就说:“给我小姑子做两身吧!她出嫁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陪!我给量过尺寸的,做的厚实点。”
说着,就带着俞大姐往家里走。
身后那些人就议论:“小桐这人挺好的,怪不得公婆妯娌不来,她那婆婆吃人呢!连亲闺女都卖。”
“卖亲闺女的也不少!”
闲着没事,这些家事传的东门里家喻户晓,说起来都是那谁谁谁家,怎么怎么着了的,好像这家人就没有秘密似得
[858]秋叶胜花(38)三更
秋叶胜花(38)
早起出门,跟挑水的甘老五打招呼:“别忘了给我家送两担。”
“忘不了。”甘老五还开玩笑:“林先生也别忘了给我说亲,该娶媳妇了。”
“记着呢!且等着吧。”桐桐一路走着,出了巷子,看见董大顺在摆货,还笑问:“董老板,您这勤快呀!”
“嗐!不勤快不行呀,家里眼看要添一口人了。”
“哟!小媳妇有喜了?大喜事呀!不能抠唆,得请客。”
边上的人起哄:“老董现在更抠搜了,想喝他一碗羊汤,且舍不得呢。”
董大顺可不认,硬着头皮:“喝嘛!想喝只管去。”
桐桐跟着起哄:“那我喝了可记你账上。”
然后董大顺吭吭哧哧的,不敢言语了。
那小媳妇蓬头垢面的从后面出来,喊道:“林先生,店里有丝袜,记得来呀!”
“你这小媳妇,大冬天的我穿的什么丝袜。”
在门口清扫的人跟着笑,相互打趣,好不热闹。
还有人问:“林先生这么早,去干啥呀?”
“去茶行看看!有点账目得核对一下。”
哦哦哦!
桐桐是真的先去茶行里,茶行里置办了骡马,去的晚了骡马拉货出门了,见不着了。这骡马花了七十八个大洋,这是啥骡子啥马呀!瞅一眼去!
张文沛一见桐桐,就拉到一边:“咋还真来了呢?”
“七十八个大洋,这是啥骡马?”桐桐就说,“我看完之后再去趟骡马市转转。”
张文沛低声道:“咱失误了,把茶叶包弄错了。上等茶叶当次等茶叶卖了。这个账得平了!按照店里的规矩,谁的错谁负责!店里那几个小子哪里付得起这个钱。”
“那你这也不对呀!得叫东家说不用赔,但咱不能私下这么解决。”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暗地里说一声,确定了再告诉大家。”
对嘛!
桐桐就不固执的去看了,跟店里的人打了招呼:“得闲了去家里吃饭,给你们包饺子。”
“嗳”
一个个的都应着,但桐桐一走,就都围住张文沛:“张叔,林先生看出来了?”
“嗯!你们别管了,林先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那是!那是。”
桐桐出来之后就去钟楼附近,这里一圈全都是卖烟的。
她第一次这么早出门来这里,真的被震惊到了。穿的比一般人体面的人,多是女客都在这里排队买烟呢。他们年龄不一,有富贵老太太,有年轻的姑娘,小的也才十三四岁大,各个都吸这个东西。
她们相互谈笑着,说着如今的烟价,一个大洋可以买四到六两,若是家里的人多,天天都得出来排队买。
像是这种还在生育期的妇女,她们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
正沿着队伍朝前走着,就听到有人喊:“四嫂!四嫂!”
桐桐顺声看过去,愣了一下:“小琴?”
是冯小琴!
“你怎么在这儿?”桐桐前后看看,并没有冯家的其他人,但有王友良家的雇佣的婆子,她陪着小琴来的。
冯小琴摸出一个大洋来:“我家那位给的!现在谁家的太太、姨娘不抽这个?这也是男人的体面。他挣了钱,不舍得给我花用可不成。”
“六叔知道吗?知道你碰这个东西吗?”桐桐伸手去拉:“走!回去。”
“没事!抽完跟鬼一样的那是劣质烟。像是这种高级的,大家都抽。像是身形太胖,不好看的,抽了反而瘦了。”
小琴说着,还给指:“你看那个那是白局的大姨娘,四十多了,原先白胖白胖的,你看现在,那腰身多细溜,那小脚多俊!大家天天都来买,不都挺好的。”
“小琴呀,你没见过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人?不都是沾了这个东西?”
“四嫂!”小琴低了头,挣脱开拉扯:“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也不容易。她们都说我不如原配太太那我要想过的好,不得有点用呀!这出门跟姨太太们打牌,一块抽一抽,说说话,这是我的事呀!”
说着,就嘟囔了一句:“四哥又不是当官的,你也不是官太太,你不懂!”
桐桐:“”
小琴说着,还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包香烟来:“看!抽这个更贵。现在哪家的太太不抽烟?不抽烟,那是没家底,那是男人没本事,要被人笑话的。”
桐桐:“”
“那些军官太太,更是亮家底呢!要是排长家的太太抽不起一块三的香烟,大家都不乐意叫她一块做耍。”小琴说着,就看桐桐:“四嫂,我嫁人了,我不能叫我家那位被人排挤呀!”
桐桐:“”作死吧!往死里作。她问说:“你家王局也抽?”
“抽烟!但不吸这个东西他说闻见就难受,碰不了一点。”
“他不碰,人家原配太太也不碰,怎么你就非碰呢?”
“他碰不了太太不碰,是这需要钱呀,我家那位不给太太钱,她也买不了。”
桐桐:“”所以,王友良是舍不得给朱翠钱,是吧?舍得给你,就是对你好?
边上那婆子朝桐桐摇摇头:别管了!你好心,她不识好人心呐。
原先家里的花销都是太太管的,钱都是太太收着的。这位今儿出来,王友良给了一个大洋。她说得雇车,王友良又给了几张纸币。
桐桐也不理小琴了,只跟王婆站在边上说话,队伍朝前,小琴跟着朝前排着去了。王婆没跟着过去。
“听说孩子咳嗽,你找茄子蒂?”
王婆点头,小孙子咳嗽好不了,都说茄子蒂熬水喝能治咳嗽,想试试。
“我那边有药丸子,治咳嗽的,回头你过去拿!茄子蒂也有,今年茄子丰收了,茄子蒂我都串起来在廊下挂着呢,给你拿一串回去。”
“行!回头我就过去。”
桐桐又看白局的大姨娘:“小琴整天跟这些人玩?”
“我偶尔跟着出门,人家也不大热情。”王婆朝那边看了一眼:“白局也不大回宅子去,白太太跟两个姨娘住在宅子里,整天有人陪着打牌。这些当官的,都不喜欢老派的女人。听说是在外面养了个洋派的学生”
白敬在外面养着外室,是个洋派的学生。
长安洋派的地方可不多,这个洋派的外室在哪能碰见呢?
桐桐不再问了,跟王婆告辞:“晚上过去拿药,我在家的。”
“你这是要去哪?”
“本来要去骡马市的,张叔说不用去了,我也就不跑了。这又想起权叔家有人过生日,得送寿礼。趁着有人在家给我看孩子,我去转转!你一说洋派,我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寻个洋气的寿礼,贵不贵倒是次要的,好歹用心。”
在人家手下干事,寿礼用心些也应该。
王婆就说:“教堂边上有卖蛋糕,卖花的,还有卖咖啡的还是啥的,你去那边看看。我之前去看我家太太,在那边瞧见过。”
桐桐就摸钱:“那我去买两个牛肉夹馍吧,你家太太爱吃!洋人的尼姑不忌讳荤菜吧。”
问的听见的人都笑,修女就修女,咋还洋人的尼姑?
王婆跟着笑:“不忌讳!不忌讳。”
桐桐笑着就走远了,真就买了两个腊汁牛肉夹馍,给朱翠送去了。
朱翠消瘦了一些,精神却好,一见面就问:“是专门告诉我王友良纳妾的事的?”
桐桐将馍递给她:“有人告诉你,我不多嘴!那姑娘跟我们原来一个村的,家里的事我还跟你说过”
就是那个儿媳妇去鸭子坑那一家?
“嗯!”
朱翠撇嘴:“造孽呀!”这么说着,就问:“你跑这儿干嘛?咋不见带孩子出门?”
“送礼,看看有啥洋派的东西。”
朱翠还没说话呢,教堂里就响起钢琴声,技法不高明,但确实能弹。
桐桐起身朝里看了一眼,就跟朱翠告辞:“孩子还在家里,我来见见你,知道你好着呢就行,先走了。”
“好!”
出来之后果然就去找去了,其他的都不新鲜,就是在花店,她觉得格外新鲜:“这得是玻璃房里种的吧?谁能买起这个?”
店里的也是小姑娘,她下巴一扬:“哟!那能买起的可太多了。”她带着几分自得的样子,拍了拍桌上的账本:“有些客人一周送一次,有些客人三天送一次,咱们忙都忙不过来。有些花卉得摘好用被子抱着,车里得放炉子,要不然都送不到。”
“哎哟!好金贵哟。”桐桐看着摆着的塑料花:“我挑一束塑料的吧,真花我买不起。”说着,就指了最高处的一束芍药:“那个我看那个最艳,给我取那个看看。”
小姑娘看了看,店里没有椅子,她够不着,只能起身:“你等等。”她去后头搬凳子去了。
桐桐快速的翻开账本,一目十行的往过扫,在听到脚步声过来的时候迅速的合上,去看架子上的其他塑料花去了,店员一来,她就问:“时间长了,这会不会褪色?”
小姑娘:“”买的起这个的人,谁考虑褪色不褪色?她便不高兴,只问:“你想好,到底要不要?别取下来你又不想要!”
“嘿!你啥态度呀?本来要的,你这样说话,还就不要了!我去别家买去。”
“满长安城,这是独一家,你找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仿生花一样用,比你们这精巧的多。”
“哟!用不起就用不起!赶紧走人。”说着,放下凳子,拿着鸡毛掸子大力的掸灰。
桐桐白眼翻着就出来了,她在账本上看到了一个地址,上面的名字是陈小姐,但是店里给备注的是:白局!
[859]秋叶胜花(39)一更
秋叶胜花(39)
找出个地址很容易,但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去,这却很难。到处都是眼睛,你走出去,一个保甲的人盯着,你到别处去,生人更被其他保甲的人盯着。
凡是每个动作没有因由,就都有可能带来危险。
怎么办呢?
于是,这天晚上,四爷‘发烧’了。
发烧了就得有人去请大夫,夜里得出门呐。
巷子里住着的还有其他保甲的人,真的是防不胜防。这一关门,狗就叫唤。一叫唤就有人竖着耳朵听呢。
桐桐在门口喊金秋:“你别出来了,我把门从外面锁上,马上回来。”
巷子口对着自家南墙的那家就有人开门出来:“林先生,有啥急事呀?”
“我们家那口子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你大晚上的出门多不安全,叫我家小子陪你去。”
“麻烦不麻烦?”
“不麻烦!”说着话就喊:“快!陪林先生跑一趟。”
十六七的小伙子,以拉黄包车为生。
桐桐就说:“那把车拉上,一会子拉先生。”
“行!没问题。”都是邻居,也没打算要钱。
桐桐却先抓了一把铜子,塞给韩朝:“辛苦你这一趟。”
“林先生,不用”
“拿着,咱走。”
晚上接了一大单,桐桐坐车,小伙子跑着。找了大夫,叫大夫坐车,桐桐把家门钥匙给韩朝:“先带大夫回去,烧的厉害。”
韩朝一听,也急了,叫先生坐稳,就赶紧往回跑。
桐桐脚步匆匆,好似在后面跟着,但其实趁着拐外,将袖子里的小瓷瓶罐子拿出来,浆糊抹到墙上,然后再掏出准备好的纸张,贴了上去。
这一路拐角的墙上,全都贴上。
因为跑着往回走,路上便是耽搁了些时间,别人也没察觉出来。
到的时候韩朝还没走,大夫正看诊呢。
四爷靠在炕头,面色驼红。
大夫开了方子:“风寒入体!不能忽冷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