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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张文沛喘着气,声儿都是颤的:“当时家里出事,街坊邻居帮忙王友良找了不少人过去,这是心意!当时王友良跟你现在一样,不坏!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朝权在手,跟其他人有啥不一样。你再这么混下去,你就是下一个王友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张运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别做亏心事,别欺人。一旦明知道是坏事,还偏做我给你说,你这个人就完了,绝对不得善终!”

    张运来趴在椅子上,头埋在胳膊上:“那我不是不知道嘛不知道王友良王友良真借着喝多了,去去”

    他说着,抬手就给了他自己一个巴掌:“我也吓懵了!我这不是一晚上都在跑着找大夫找药嘛!”

    “你记住这一顿打!”张文沛见儿子真知错了,这才问:“昨晚你相熟的,谁没去。”

    “请了金先生,金先生说有事,没有去!”张运来就后悔:“其实,金先生没出门,我在柳贯家的院子里听见金先生教孩子背诗呢。”金先生也不怕王友良说他推脱,不给面子。

    “还有谁没去?”

    “大黄”

    “叫人家大名!人家年龄比你大,只要比你大的年长者,你就尊重着些!这世道,处处小心还处处错,谁教你那德行,傲啥呀?”张文沛抡起皮带,又抽了一下。

    张运来‘斯哈’一声,赶紧道:“黄行健!黄行健!还有黄行健大哥没去。他说家养的肥猪肉最香,野猪肉不好吃。”

    当时好些人都笑了,意味不明。但是他当时真不知道这些笑什么,还以为都嘲笑黄行健太老实,不知道联络关系的重要。实不知,这野猪肉宴在一定的圈子里很有名,有那么一层意思。

    张文沛呼了一口气:“老实点好!老实点本分当差,没人拿你当个事,一天一天混着就混过去了。以后,跟这个黄行健好好学学!坏事别掺和,好事能帮就帮。咱就是普通人,先顾着自己!咱也不为谁,但不能害人。”

    “知道了!知道了!爸,我真记住了。”

    张文沛这才开门出去,回到卧室一屁股坐到地上:幸而这事察觉的早呀!要不然自家这孩子就毁了。

    王友良啊王友良啊,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当,为啥偏要当牲口。

    “你拿老子当牲口?”王友良看着稀饭里捞出来的草料,怒看着朱翠:“你这是啥意思?”

    朱翠面无表情,问他:“吃不吃?不吃我就喂牲口去了。”

    王友良一言不发。

    朱翠把碗一端,往牲口棚里走去,把饭倒到食槽里,大声的叫骂:“哟!你也挑食呢?把你当个宝伺候,你还真就把你当个人了!愧了先人的东西,夸你两句,你当你就能上席面了?你跟那狗肉一样,摆不到青瓷碟子里。”

    王友良将桌子一掀:“朱翠,老子就问你,想干啥?还能不能过?老子供你吃,供你穿,离了老子,你当你能活个啥样。这家里要愿意呆就呆着,要是不愿意呆,你就滚!给老子滚远些。”

    朱翠攥着碗沿,手上都起青筋了。是的!离了人家,这世道女人活不起!

    王友良朝她冷哼了一声:“你弄清楚,你吃谁的喝谁的。家里过的好,这一分一文,用的是谁挣回来的。”

    说完,抬脚就走,没搭理这婆娘。

    朱翠在家里呆着,关门闭户。她觉得她走不出大门,不敢见人。她觉得这张脸丢尽了,走出去人家得戳脊梁骨。

    于是,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出了门,然后出了城,半夜三更的,跳了护城河了。

    桐桐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幸好护城河正在清淤泥,河边住着好些招来的工人。有人半夜起来撒尿,看见河上飘着个人,喊了好些人给捞起来,控了水还能呼吸。

    这动静把驻防军给惊动了,这里面有人去过王友良家,见过朱翠,一下子就给认出来了。这才给送到广仁医院。

    桐桐去看望的时候,朱翠正在输液。她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你呀,咋这么浑蛋呢?”桐桐坐在边上,“对不起人的人都能活,你寻啥死?”

    朱翠眼泪往下流:“女人活的咋这么难呢?我是一天也不想跟他过了,看见他我恶心,真的宁愿死了,也不想过了。想过离了,他把我休了可休了之后呢?我去哪呀?

    娘家回不去,这世上男人都寻不到活干,我一个女人家,我能干啥?想来想去,没有一条路是活路。死了好,死了干净,这世道好人也活不起。”

    桐桐就说她:“死都死过了,挣一条活路呗。不试一试,咋知道一定就不成呢?”

    朱翠不言语,只睁眼看了对方一眼:“你回去吧!孩子还在家里,我不寻死了。我就是一时没想通。”

    不寻死就行!只要不寻死,有话慢慢说。

    从病房出去,王友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桐桐知道的这么快,是王友良专门告知的,想叫桐桐过来劝劝。

    这一出来,王友良就起来了:“林先生。”

    桐桐看他:“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说着,直接走人了。这个王友良啊,且看吧。

    王友良追了两步:“林先生,我怕她嘴上应着,回头又”

    桐桐心思一动:“我跟她关系好,我咋可能舍得?我这不是正要想办法吗?她就是觉得跟你闹成这样,也不想用你的钱,想自己活

    我就寻思,不成的话我出些本钱,刚好我认得一个裁缝师傅,手艺挺好的。我出资弄个成衣铺子,只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但这不是才要去跟人家裁缝师傅商量嘛!”

    王友良忙说:“我出资!我出资。”

    “你出资她不去!还是我来吧!有个小铺面,两三个女人就能把生意做了。挣几个饭钱,也是个营生,省的她老往绝处想。”

    王友良不住的点头:“林先生,拜托了!这次真的喝多了,没了德行。知道错了,以后肯定能改。”

    桐桐笑了笑,转身走了。

    从医院出来,就去找了俞红。铺子里说话不安全,两人在店里呆了五分钟,又出来,站在路边像是寒暄。

    桐桐就有了这个提议:“您看行吗?以我的名义。便是朱翠跟王友良过不下去了,但对朱翠,王友良心有愧疚,必然给予照顾。这便是一层保护色!”

    俞红却摇头:“瞒着朱翠,这是利用。”

    桐桐:“”不是不说,是暂时不适合说。

    “但这是冒风险的事!一旦出事,她会被连累的。”俞红不同意:“再想其他办法,这个法子确实不合适。”

    桐桐:“”你觉得隐瞒不对,可对于朱翠来说,这个机会叫她能自食其力。只要自食其力,她就能活下去!怎么就不行呢?

    [855]秋叶胜花(35)三更

    秋叶胜花(35)

    这件事上俞红当然没错!

    四爷觉得,桐桐错就错在知道的太多了:她害怕几年之后,做小生意的人成分会被归为小业主。

    这个东西的影响很大,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像是这个年龄的人,几年之后,中间有三十年几乎都在受成分的影响。

    等到八十年代了,也都是奔着六十的人了,快退休的年纪了。这个影响怎么能不顾虑。

    就像是自己,难道不考虑家里的成分问题?

    一样也会事先考虑。就像是老家原本为地主,但是只两百亩地。二百亩地,但却有十八口人。一人平均多少土地呢?十一亩一分。

    而中农的标准就是十到二十亩,没剥削别人,全凭自身耕种,这就是中农。

    按照这个标准,就是把在秦省买的地都算上,家里也就是中农这个标准。远远达不到地主的标准。

    一没铺子,二没长工,人均那么一点地,算什么地主。

    就像是自己,为啥坚持只做技工,其他的不干呢?技工是工人呀!技术工种。

    桐桐给铺子干,是职员,还不属于店员那么稳定,她就是无产阶级,而店员属于半无产。

    她家里原本是有铺子,但被叔叔霸占了,又不在她的名下。她之后的成分最多是干部,与其他再无关。

    因为想的远,她为朱翠的以后就考量的多一些。但是俞红在看不见将来的时候,不叫不知情的人涉险,也没有错处。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俞红不同意,桐桐没有强求。

    等再次去看朱翠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出院了,身边一个修女打扮的女人在等着她。

    桐桐:“”她进去,问说:“你这是干嘛呀?”

    修女面目和善,朝桐桐笑了笑。

    朱翠这笑了,像是释然了:“无处可去,唯主能给予我救赎。”

    桐桐:“”她摇头,“主救不了你!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我救不了我,你也救不了我。”朱翠一脸的诚恳:“我也求过佛祖,求过神仙,都没有能救我的!”

    “咱们的神都救不了你,你能奢望国外的神?况且,咱们从不奢望神救赎呐!你爱听的戏,叫什么来着《二堂舍子》!是劈山救母的情节吧。‘你舅舅杨戬火气旺,恨你母私配凡夫刘彦昌,将你母压在华山下’沉香救母,劈开了华山”

    朱翠问说:“那你告诉我,力该往哪使?”无处着力,“这是命,我今生来忏悔,赎罪,死了才能去天堂。”

    说完,真的把两身衣裳一收拾,跟着修女走了:“你也回吧!”

    桐桐:“”这是她选择的路,谁的话都不听。

    王友良站在走廊里,拉着朱翠:“你啥意思?这是要出家?”

    “人人都有罪,我给我赎罪,也给你赎罪。”朱翠说着,就挣脱王友良的拉扯,真就这么走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王友良问说:“林先生,我干了啥实质的恶事没有?这种事干的人多了,人家都是体体面面,就我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说完,他就冷笑:“林先生,说到底,还是我以前穷,说不起话。而今突然站的高了,人心不服罢了。”

    桐桐:“”随意吧!

    只是朱翠还没有想明白,如今这乱世,可怜多了去了,她并不算最悲惨的。可为啥教会收她,却没有悲悯的去接纳其他流民呢?

    说到底,在这个城市里,王友良手里是真的有权了,愿意跟王友良搭建关系的人越来越多了。

    朱翠走了,王友良的家里又多了一房姨娘。

    再没有想到,这个姨娘桐桐认识。她是冯老六的闺女,叫冯小琴。这姑娘跟五丫的年岁相当,两人在一个村里经常一块玩耍。小琴也经常往金家去,两个姑娘农闲了一块做针线,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事桐桐之前并不知道,是金秋说她看见像是小琴,隔了两天,小琴登门了,她才确定的。

    小琴一身风尘气:“四嫂。”

    桐桐:“”她以为冯家给小琴找了婆家,嫁出去了!哪怕是收了彩礼,嫁的人年龄大些,或是长的丑些,这都还说得过去,这怎么怎么?

    小琴低头笑了笑:“俺娘病了,要看病没得钱。俺自己便把自己卖了,以为是去厂里做工,谁知道是那脏地方,跑也跑不了。幸而俺是黄花大闺女,不用跟俺大嫂二嫂一样,去鸭子坑蹲着。俺在坑外面,去的人都有些钱财。”

    “那现在是?”

    “俺听见他在窑子里跟人聊,说啥电厂啥的,又是跟姓金的师傅熟俺想起俺爹说的,叫俺哥去啥电厂找金四哥,我就想着是不是认识。大着胆子拦住他问了,他可怜俺,觉得俺跟他有缘,就给俺赎身了。”

    小琴说着,自己都笑了:“你跟四哥是我的贵人,他也是!他给俺家买了院子,俺家里人都能住进去。还给俺两个哥哥安排了差事,包了咱这一片的税,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他帮了俺家,俺就跟她安心过日子。”

    桐桐只问说:“你家两个嫂嫂,都好着吗?”

    “不去那脏地方了。俺爹说,谁敢休妻就打死谁!他们都不敢,俺嫂子在家过的挺好的。”小琴说着,又高兴起来,“我听俺家当家的说五丫还活着,在哪呢?我想跟她说说话。”

    “五丫出门不方便,等啥时候她来了,我喊你。”

    小琴:“”她低了头,搅着衣襟:“那我先回。”

    嗯!回吧。

    最近这糟心事把桐桐折腾的呀,极其烦躁。

    保甲这个事,无形的制造了一个严格的管理者,还成功的叫大家身处监视中。当局又发悬赏,谁发现了可疑人员,可以举报。一旦被查证,奖赏大洋一百块。

    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桐桐出门明显像是被监视了一样。

    她带着几个小的出门,得采买嘛。

    买块豆腐,老板跟桐桐嘀咕:“猪肉婆的男人,她说死了,那谁知道是不是死了?天天半夜就起来,说是准备出摊,要洗猪内脏,给猪头烧毛,那谁知道这进进出出的接水,有没有猫腻”

    桐桐‘嗤’的一声:“她那嘴三姑六婆的,啥话不说?她家出工匪?还不如说我家出工匪呢。”

    这老板就笑:“你拖家带口的,工匪要你还得给你养娃,要你干啥?”

    “你这话说的,我不乐意听。”

    “你听着吧!泼妇骂街,钱处长家太太四处说你坏话,说是泼皮你这样的,工匪真不要。”

    桐桐啧啧啧的:“这话不要当真啊!她骂不过我,背后造谣!下回她要是再说啥,叫我听见,你看我撕不撕她的嘴就完了。”

    “就这还工D了,可别祸害人家了。”

    周围排队的都跟着笑,私下说一说,也不当真,笑一笑就过去了。

    桐桐付了钱,把豆腐放在篮子里在胳膊上挎着,都打算走了,被人给拦住了,也是周围住的人,说过几次话,“嗳别急!给你说个要紧的话。”

    桐桐就不走了:“谁又说我坏话了?”

    “哪呀?那个裁缝俞大姐,听说被人给举报了!她说的那些,全没有证人。我听说,这两天警局得抓人,说是震慑啥”

    桐桐心里咯噔一下,俞红的身份确实无人给她证实。

    正说着话呢,街上就乱了起来。扛枪的开着卡车,吆喝着叫让路。

    桐桐看着车停在对面,对面有个修鞋匠,不由分说,被押到车上了。车上一乱,桐桐看见了俞红在车上,正朝这边看。

    她一脸的惊讶,还跟周围的人说:“还真抓了。”可心里却知道:这其实是一次试探。

    这些人里面但凡有一个是工党,或是是跟工党有关,接下来必然会有营救行动。一旦营救,就会有动作。这才是真的撞到网子里了。

    其实,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扛过这一段时间,被抓的人必然会被释放。这个时候,谁跳的越急,越是会被当做重点观察对象。

    但自己的情况不同,自己沉默,才奇怪呀!

    因此,桐桐一边感叹,一边摇着头:“就是裁缝,东北都沦陷了,一个女人你叫人家上哪证明身份去?不行,我得找王保长说一声。这个人我了解呀!”

    这些人就喊:“这种事你掺和啥?躲远都来不及”

    “俞大姐这人挺好的!”桐桐叹气:“咋能这样呢?我得去问问,我就是无问了,又能咋?问了一句就成了工党了?”

    然后她真的去警局了,去找王友良。

    从站岗的都里面办公的,都在那一片住。一看见就觉得面熟,桐桐就直说:“我要见你们王局长”

    “嫂子,金先生也才来,正在里面呢。要是说的是一件事”

    “那肯定不是一件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得见你们王局长怎么着,还得给你点买路钱?”

    “嫂子,看您说的。”

    “回头卤好肉,叫孩子给你送去!你就叫我进去吧。”

    愣是给闯进去了,直接推开了王友良的办公室。

    四爷果然在里面坐着呢,看见桐桐一拖三跑来了,还故意问:“你来干啥来了?”

    桐桐也问他:“你干啥来了?”

    “一点正经事,给厂里送矿石的几个小伙子给抓进来了。你呢?”

    “给咱家做衣裳的俞大姐,我瞧见在卡车上,被抓进来了!”桐桐说着就问王友良,“人家东北的,家里人死绝了,上哪证明去呀!”

    王友良挠头:“哎哟!今儿这真是,别人还没找,你们先找来了。这事,你们先回去!你们说的人我知道了,肯定关照,不叫受委屈。但现在真放不了!”

    四爷看了桐桐,挑了一下眉:“要不,你先回”我来处理!

    桐桐:“”俞红一被抓,我这边就断线了,不知道该跟谁联络了。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出走,下楼的时候跟黄行健走了个面对面。

    “林先生。”

    “黄兄弟。”

    “林先生还做熏肉吗?”

    桐桐顿住脚,这是俞红交给自己的紧急联络暗语,她看向对方,回复道:“不!不做熏肉,想试着做腊肠。”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点点头,彼此错开

    [856]秋叶胜花(36)一更

    秋叶胜花(36)

    警察局的老楼,三层。说不清是哪一年的建筑。今儿都出动满城抓人去了,楼里并没有几个人。

    黄行健看楼外的警卫:“来个人,接一下林先生。一个人带三个娃”上下并不方便,“没眼色。”

    楼外的人进来了,是前面巷子里的一个小伙子,金枝都认识:“憨娃哥。”

    憨娃咧嘴一笑:“哥带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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