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四爷往下一躺:“你说的是真的!要是能沿着铁路上的小站一字排开,长安火车站就能失去其作用。”桐桐点头,就是这么一码事!自己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呢?这个事却不能自己去办:“我把话嚷出来,听见的人不少。咱就说,那么个地方,警局会没有一只眼睛盯着?”
四爷:“”有点明白她的逻辑了。
一个卡着进出货渠道的地方,警局自然就派人看着。甚至都不只是警局的人!因为运进来,距离秦北就不远了。
这是一个需要严防死守的地方。
可以说,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特别的事件,上面都得掌握。因此,警局会知道,驻军会知道。
只怕桐桐今儿说的话,此时警局和驻军的某些人已经知道的很详细了。
若是他们一心为他们的D国,那桐桐告诉他们的就是办法。沿线依次排开,绝对能拦截的死死的。
可惜,他们心无D国,只有自己的升官发财的大计。
这个龙爷分给警局和驻军的,数量太少了,他们只是官场上的一小搓人,大头的利益他们是沾染不上的。想独占这里,又得兼顾其他人的脸面,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而现在呢?知道桐桐这个主意,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大概率会真的从难民中选人,然后铁路沿线搞运输。之后呢?不从商家要分红,但他们可以卡住路口和城门,走陆路回城,货物进城,按车收取费用。这是合理合规的,谁也干涉不了的。
而这一部分利益,比龙爷分给他们的多的多。并且,谁也不能来染指。
有他们撑腰,商家当然也就不怕龙爷。
于是,火车站那边的局势一下子就变了。不仅火车站的局势变了,就是整个沿线都会被搅乱了。
这个车站这一拨人负责,那个车站那一拨人负责,这就会导致人多手杂,好钻空子。
秦北的货,以前如果从小站下,特别惹眼。以后,随机的,想在哪下就在哪下。甚至可以分批,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货的目的地是秦北,一旦可以自由在小站卸货而不引人怀疑,他们为啥非要进城呢?
直接从小站通过小路,分批次的运过去就行了。
如此,谁能掌握具体的货量和走向?
四爷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道:“明儿找机会跟王友良谈谈!他们自己也可以组织人,占一个小站,从里面赚些补贴家用。”
当每个人都存了私心,这空子怎么钻都行。
没多久,最多半个月吧。龙爷就发现货量明显变小。尤其是一些小商户,好似有些日子没见了。
货物的吞吐量减小,结果一查,沿线卸货的人太多了。城门口倒是拦了起来,车进城得收税的。
开个票,拿去交钱,过路费。
桩子的伤口刚愈合,一看这情况就道:“龙爷,肯定是那个娘们那位林先生在背后使坏。”
“她拖家带口的,何必挡咱们的财路,跟咱们结仇?她要真想算计我,又何必把话说到明面上。”她只想威胁,并不想撕破脸结仇。
“那这是?”
“进城收税,还看不出来吗?沿路小站被那些扛枪的给占了。上面嘉奖他们认真负责,严把关口。其实呢?严防死守是假,趁机捞财是真。”
“那以前也没这么干呀?”
“以前也没人告诉他们,这么着可以捞钱!”龙爷就说:“肯定出内鬼了!”当时说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了,转脸把咱卖了,仅此而已。
“内鬼?”那咋办?
“查!查出来扔到铁轨上生死有命,随他去吧。”
桩子应着,就低声问:“就看着他们抢了咱的生意?”
“长久不了。”龙爷轻笑一声,“一个出口,可以把关。多个出口,无法把关。你盯着,只要抓住工党的物资从他们小站里放下去运走,咱就翻盘了,且是彻底翻盘!
上面会下令中途不许货物随意卸货那时,这些人反倒是成了咱们的帮手,咱们的生意只会好,不会更坏。急什么?”
桐桐在家试穿夏天的半臂旗袍,对着镜子前后看了看:“嗯!合身。”
俞红就道:“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冬天的棉衣过些日子我再过来。”
“好啊!什么时候都行。”桐桐说着,就叹气,“这段时间怕是做夏装的人多起来。最近什么都涨价,开销比以前大了些。城里的人都抱怨,说是城门税的缘故。
可说实话,那就是商人的借口,之前盘剥的更厉害,也没见涨价。”
俞红靠在边上,整理尺子:“倒也不是城门税的缘故,战争不断,军粮征收比往年更大,市面上货少,紧缺了,可不就涨价了吗?”
桐桐‘哦’了一声,才道:“我还以为是货卸到城外的缘故。其实呀,这些商人还是太着急了,这个龙爷不是那么好惹的。
我要是他,我就想办法逮住小站的把柄,一旦给我抓住致命的把柄,那可了不得了!小站再也无法卸货,且会派兵把守铁路沿线。此次从中获利的警察或是驻军,再也不敢在这个事上轻易插手了。
如此一来,龙爷的生意比之前更好做。火车站货物全卡在此人手里。他现在必是蛰伏起来,等待着这个转机。”
俞红手一紧,没有接话。
桐桐却不再提这个话了,而是道:“秋天那条黑旗袍,掐个素色的边儿吧。”
“好!”
俞红从金家出去,直奔某中学。
先生看着不在接头日出现的俞红,先跟同事道:“身上带钱了没有?先借我一些。”
同事朝那边看:“亲戚日子窘迫?”
先生露出一副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表情来:“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同事拿出两块钱来,“出门只带了这么些。”
先生抽了一块五,“她这个裁缝呀,太老实,现在活少,怕是有接不上了。”
说着话,跟同事打了招呼,先生才过去,人没到跟前,钱先递过去:“拿着!拿着!先撑几日。等我发了薪水,我再周转你一些。”
借钱,在而今算是一个一点也不惹人怀疑的借口,就没有日子好过的。
俞红接了过来,两人在门口站着说话。就真的像是一个来借钱,一个硬凑出来一些一样。
先生低声问:“突然过来,有急事?”
俞红便把事情说了:“我觉得林桐说的极有道理。那个什么龙爷,一定派人紧盯沿线所有车站。咱们此次转运,就怕正好撞到他手里。我认为,此人必须除掉!”
先生看俞红,问道:“你不觉得林桐像是刻意为之?”
什么?
“你也说了,此人心细如发。你与她接触的多了,她是不是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疑点,进而怀疑到你的身份。但此人许是同情我党,因此刻意提醒”她就是提醒咱们,不要着急,这个时候动,就正好撞进去。
这么一问,俞红犹豫了,细细的想了想自从认识的所有细节。越想,她越是觉得对方一定有所察觉和怀疑。
她看向先生:“您说的对!她一定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但是,怀疑我的身份,却没有戳破,甚至于隐隐在帮我掩盖身上的疑点,而我一直有安然无恙。可见,此人对咱们绝无恶意,是可以相信的朋友。”
说着,她就抬头笃定的看着先生的眼睛,“如果是朋友,我想试着坦诚相见。”
主动告知对方你的身份?
俞红‘嗯’了一声,而后点头:“既然对方有心帮助,我还藏头藏尾,便不合适!既然想要争取她,得到她的帮助,那自然要以诚相待。”
“这是要冒风险的!”
“我知道!所以,我请求您的批准,大胆的迈出这一步。任何事都有风险,但此人我觉得值得咱们冒这样的风险。”
先生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你是对的!而今,任何对我D抱有善意的朋友,都该赤诚以待。哪怕她最终不是我们的同志,但朋友亦难能可贵。此事,我批准了。她对警局,对大刀会的上层都比我们熟悉,若是能获得她的帮助,必能事半功倍。”
“我明早过去见她,要是谈的顺利,明天下午三点,在戏院门口碰头。”
好!
于是,桐桐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就又见到了俞红。
四爷上班,大的上学。两个女儿在喂鸡鸭,玩耍。儿子还小,这会子抱在怀里,腾出另一只手在翻晒菜干。
再见俞红,桐桐有些惊讶,昨儿才说最近忙,不能过来了。结果今天又过来了!
“快进来。”桐桐热情的邀请,“活儿有变故了?”她往里走,“要是干活,咱今儿在廊下,通风好,光线也不刺眼。”
俞红站在晾着菜干的簸箩边上,突然问了一句:“林先生是猜出什么了吗?”
啊?
桐桐转过身,看向俞红,眼里多少有些惊讶:这么坦诚吗?
俞红反而笑了,一直很严肃的人,笑起来极为舒展:“林先生是不是猜出来了?昨儿跟我说的话,是有意提醒。你比我心细,比我缜密这些日子,你帮我掩盖了许多细想来,我依旧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时间通过什么发现的,或者说,起了疑心。”
桐桐:“”我这人直接,但是碰见直接的人反倒是不太会打交道了。太过于赤诚,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以现在的大环境而言,他们这么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甚至这是违背了地下工作的原则的。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如俞红这样的。这种人或许不机灵,不聪明,甚至有些拙,但是如此守拙的人,把心往出一掏,这该怎么办呢?
[844]秋叶胜花(24)一更
秋叶胜花(24)
话该怎么说呢?
桐桐只能道:“第一次见面,看见你案板上摆的布料和做成的衣裳,其实已经有些奇怪了。因为布料都是粗布,可却做出来的都不是棉衣。俗话说,有钱不置半年闲。当时天冷,穷人家要添置衣裳,也该是过年穿的,棉衣,或是棉衣外面的外罩。
便不是过年,穷人有点置办衣裳的钱,那八成是用在棉衣上了。为啥?夏天对穷人富人一样公平,热就是热,没法子。可冬天富人可以穿的厚,可以在炭火屋里呆着,穷人却未必穿的暖,还得外出做工。
所以,那个季节,一定做的是棉衣,且旧棉花一定会有。将新旧棉花放在一起,棉袄做的厚厚的才对。可您的铺子里摆着的,其实都不合理。”
经费有限,赚来的勉强谋生,因着店小,周围尽皆普通百姓,各个为生机忙碌,藏身其中,并未有人怀疑过。
俞红细想林桐的话,确实特有道理。
桐桐又道:“过了几日再去,摆着的还是原来的,连位置和上下次序都没变。穷人不可能做了衣服就叫那么一直放在裁缝店,除非遭遇了什么事。可这种情况可以排除,因为找你做衣裳的,一定是附近的人。真要是顾客家出事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衣服必然送去,何必摆在店里落灰?”
俞红:“”
“我提了一句之后,衣裳少了两件,但少的是最上面的。”
俞红:“”
桐桐就道:“您其实是自谦了,我认为您的家境不错,早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贫穷。”
俞红:“”对!父亲是裁缝没错,可却在H城有四个铺子,尤其是皮草成衣铺,生意极好。还跟老毛子做过生意,家境算是优渥。
但一般人也不会琢磨这个,他们会编造出很多的故事,把不合理的事变成合理的,却不会怀疑其他。
可林桐怀疑了,她不由的问:“这是为什么?”
“您不殷勤!而今这生意难做,谁都想多赚点,才好过活,求生是最重要的事。可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任何对于自身生存条件的焦虑后来我又观察,你生活是真简朴,吃的穿的,都是极差的。
这般的条件,坚持一年一年又一年,就凭周围这些议论,你要是假贫,早被人宣扬的到处都是了。生活的不好,却对谋生之事并不上心,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要饿不死,那生存对你来说,就不是重点。
那就不禁要问一句,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您都不急着去改变,那您在忙什么?这都不重要,那什么对您来说是重要的?
R谍或是W伪,他们不可能真的忍受贫穷,他们有很多路可以走,有很多钱可以用。况且,这两方在长安这个国tong区,都会有身在敌营的紧迫感。
只有你们,你们认为这是合作期间,相对安全,危机感不重。这也是你很多时候疏于掩饰的一个原因。”
俞红:“”合情合理!她就又问:“那你为什么帮我?或者说,为什么帮我们?”
这又该怎么回答呢?
桐桐只能给一个合理的答案:“你们行不行我不确定!但是,当局行不行,我很确定。我不知道除了选择你们,还能选择谁?”
俞红猛的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桐桐对她点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答案。
“你选择我们?”
桐桐‘嗯’了一声:“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义不容辞。”她猜测:“俞大姐是为了龙爷的事来的?”
“是!此人我认为得除掉。”
桐桐点头,当然得除掉。提醒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人是个麻烦,非除掉不可。
她就把情况说了:“这个龙爷很谨慎,他的身边常跟着数十人,在火车站,他常呆的地方,近百人守着。”
在那样的地方动手,风险太大,这个动手的人很难全身而退。
“警察局这边各个小站用的人手都是最下面这些小警察的。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每个只有两块钱,哪里有饭就往哪里去?哪里有钱就去哪里挣。而今他们吃到利了,谁敢动他们手里的聚宝盆,他们就敢拼命。”
所以,借刀杀人,许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桐桐看俞红:“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能帮上忙的,告诉我,我想办法。”
“谢谢!”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很感谢!”
“确实该感谢人家。”先生站在戏院后面,用礼帽扇着风。
不远处的戏院里传来铿锵的唱腔,而这附近坐了许多人,都是戏迷,但又没钱进去听戏。在外面蹭戏就成了许多人的选择。在这个地方接头很安全。
先生靠在身后的槐树上,看了戏院的方向一眼,这才低声道:“为除掉这么一个人,牺牲咱们的同志,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便是刺杀成了,这必然引起当局的注意。四处追查地下小组的踪迹,才是大麻烦。”
俞红用余光注意着周围的人,嘴上却回应着:“是否可制造矛盾,借机除掉。只要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有动手的条件。”
“比如呢?”
“咱们有自己的铺子做掩护,货依旧有一部分从长安站卸不若账目做假一点,叫他有机会找茬,咱们双方起争执,而后借机除掉他。”
太拙了!也太刻意了!
“或者,看他跟谁有矛盾”
先生还是摇头:“林桐不是说了吗?小站牵扯到小警察的利益,谁敢动他们的利益,他们跟谁拼命。
你要知道,这些人别看挣的不多,权利也不大,但却在底层生活,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他们无甚信仰,多数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普通人求生存而已!
小站进出货,他们所贪不多。亦未有强霸之事。对肯在小站卸货的商户,多尊重甚至于巴结,这与大刀会不同。
就像是林桐对你起疑,不就是你对生存看的甚淡吗?你看中的你的理想,你的信仰;普通人看中自身生存。这都不是错的!
既然看中生存,那就不会容许别人从他们手中夺走好不容易得来的改善生存环境的机会。他们手中能有枪,身份是天然保护色。用这些人去清理大刀会,是不二之选。”
俞红:“”她低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与林桐保持联络,适当的可以发展看看,使她对我们多一些了解。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参与。你的任务就是消息传递,执行任务另有他人。”
“好!”
两人分开,先生去买了香烟,脖子上挂着香烟箱子叫卖的少年十四五岁而已:“先生,要点什么烟?”
先生取了一包,又从兜里摸了钱递过去,低声道:“告诉‘小牛’,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少年‘嗳’了一声:“钱刚好先生。”
先生走了,少年挂着烟箱边走边叫卖,直到一警局门口,大声的叫卖:“香烟香烟香烟卖香烟喽”
如此叫卖了好几遍。
里面正在清扫厕所的小伙子站在窗口认真的听着:三声‘香烟’连着叫,这便是有急事要见。
平时临时更改接头,总是喊着:“卖香烟喽”不会连着喊‘香烟’。
他把工具靠到一边,就往出走。
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几个人围着买香烟呢,看见他了还笑:“哟!大黄今儿买几根?”
大黄就笑,一副憨厚的样子:“想买一包”
边上一年纪大些的就笑:“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买包烟,不管是哪个队长,你去走走关系。去下面的小车站呆着,不比那腌臜活儿强。”
可办公区、厕所的清扫,是搜集信息的好地方呀。
他只干笑了两声,摸了钱递给烟童:“拿一包好的!”
周围都是人,这还怎么传递消息?
烟童说:“您一直都是零买,最多的一次买了七根,今儿真要一整包?其实我每次来都在老地方”
“啥老地方?”王友良过来,也叫拿了一包烟:“这小子,卖烟就卖烟,哪里那么些话?”说着,又拍了拍大黄:“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