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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桐桐都笑了:“那账本粗糙,是个账房就能看出猫腻。您以此来夸赞,说实话,受之有愧。但孙老先生的意思我也懂了,您呢,这工钱不是为了找账房的,您是为了给分行找个镇山太岁。”

    孙老先生就笑了:“林先生”真是个妙人!见事明白通透,“林先生自谦了!那位龙爷,乃是地头蛇。此次事端,我们之间颇有些不融洽。便是而今将所欠补上,只怕之后也会被刻意对待。”

    难免的呀!

    “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孙老先生就直言:“贸然找金先生,无缘无故,恐将金先生与章管事拖入其中,进而也使得我们与龙爷之间误会加深。因而,请托林先生,望能帮此忙。”

    桐桐沉吟:“您非小人,那位也绝不是君子。您所猜度之事,并非恶意揣测。时局乱,战乱频发,生意难做。有事货物在路上出了问题,或是损失,或是暂时被扣押,不能入秦省。

    此种境况对方以前能体谅,而今却未必。若是对方以此为借口找茬,当真是辩无可辩。若是隔三差五应付此事,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孙老先生讶异:“林先生,老朽此次算是来对了。您见事之明白,出于意料。”

    “这样吧,我知道您的难处!此次事端,您从津市过来,战乱时日出门风险高,来一趟不容易。”

    花点小钱买方便,这在对方看来也是划算的。要不然,整天为这个事穿越战区么?

    “所以呢,这个活我接下来了。我知道我挣的是哪个钱,所以,我承诺您,分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请张叔过来直接找我,我来处理。至于我怎么处理,那便是我的事了。”

    孙老先生就真诚的笑了:“那以后方便的时候,老夫一定登门感谢金先生。”

    桐桐:“”以为自己叫四爷去处理。她只能笑:“好的!”

    前后就半个小时,送走了客人。

    人走了,怀里的孩子也睡了。两个大的去上学了,那俩闺女在卧室里,桐桐进去的时候,这俩又在偷吃。

    点心抓手里,一人一半,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见娘进来了,金枝还抿嘴笑:“娘,甜的。”

    “甜的就吃吧!”没什么甜的不能多吃的话,她们也多吃不了。

    将小的放炕上叫睡着,她这才去看那些礼物。

    上好的点心、香烟、酒,以及茶叶。这就四样了。

    另外有一个竹篮子,像是土特产一样的篮子,用荷叶封着,桐桐给打开,里面放的大麻花,而大麻花的中间是两根金条,两封银元。

    一封银元是一百块,两封便是两百块。

    桐桐将其取出来,另外藏了,麻花就这么放着,不禁着孩子们吃。

    晚上的时候蔡凡民来了,拎了一兜子刚打出来的烧饼,一来就递给桐桐:“给几个孩子留着吃吧。在炉子上烤一烤,更好吃。”

    桐桐接了:“下次来,再不准带吃的!”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蔡凡民进来就摸金叶的下巴,都孩子:“叫达达。”

    “达达!”

    “嗳!”

    达达是极其亲密的关系才这么称呼!在方言里,单叫‘达’,有些是称呼父亲的。而叠字‘达达’,是叔叔的意思。

    只有父亲的亲兄弟,孩子的亲叔父,才会被孩子叫‘达达’。

    而普通的朋友之间,孩子们称呼父亲的朋友,都只叫‘叔’。

    所以,蔡凡民总是让孩子们管他叫‘达达’,这就是至交,极其亲近的意思。

    她也把烧饼分给孩子们:“吃吧!达达给买的。”

    四爷从卧室里出来,就说蔡凡民:“你也早该成个家,有个娃了。”

    “嗐!这世道,一个人挺好,无牵无挂。”

    桐桐去厨房了,拌了白菜心,萝卜丝,又凉拌了粉皮,炸了花生米,端出去就又拿了酒。回头又给煮了两碗挂面,清汤面,凑活着吃吧。

    饭端桌上,她就回屋看孩子去了,金秋和金桃的作业她得看。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蔡凡民说:“太平洋战争爆发此时与前年R本偷袭M国珍珠港为先导,r本战线长,敌人多,他的好日子不多了”

    四爷举起酒杯:“今儿高兴,碰一个。”

    “碰一个!”

    蔡凡民喝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又道:“你知道吗?苏国反德,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四爷转着酒杯,看对方,然后还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这才道:“苏国蔡兄关注颇多。”说着,就用手指蘸着桌上的酒渍,写下了一个‘北’,而后轻轻抹去。

    蔡凡民:“”他一下子就笑了:“何以判断?”

    “厂子里需要铁,铁以极快的速度便运来了,价格低了三分之一。”四爷就道,“我看了运来的铁矿石,并非他们自称的野矿,他们开采相对专业,人工痕迹重。而且,运矿之人,与一般的工人可不一样。”

    “哦?”蔡凡民并不惧怕,还兴致勃勃的问:“哪里不一样?”他并不怕被此人知晓,这段时间对此人的观察,他笃定:此人品行极佳,便是道不同,也绝不会出卖。

    “尊重。”四爷给了两个字,“管事之人对每个苦力,尽皆尊重以待。而苦力并无卑微巴结之色,对管事之人尊敬,也只是尊敬。此相处模式,就是平等。而今,能真正做到平等的”他朝北指了指,“在那边。”

    “此与我何干?”

    “时机太巧。再思量,你与我每次谈话,国际大事、国内战事,你如数家珍。便是章家有一位参议,可你不随着在重青,留在老宅知道这么多,此并非一个司机能掌握的。”四爷说着就笑,“电!发电机!你们需要。”

    “如果我说,我们更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呢?”

    四爷沉吟:“说服我去北边?”

    “金兄无此意,绝不勉强。”

    四爷身子朝前倾:“发电机的零部件不全是钢铁,里面所需橡胶制品必不可少。这一部分原材料,章家能弄来,但是秦北想要弄到,得付出多大的代价。那可是全是敌占区!”

    蔡凡民眼睛一亮:“金兄不反工?”

    “为何要反?”四爷朝后一靠,“豫省为何这么多难民?”他拍了拍桌子,“谁之过?谁之过!”

    蔡凡民沉默了片刻:“明儿要不要回一趟草滩,我请你看一出新戏。”

    四爷跟着蔡凡民去草滩了,草滩的一处废旧的戏台,聚集着不少人,都是逃难的难民。

    一个草台班子,拉开架势开始唱了。

    四爷坐在骡车上远远的听着,那唱的是:“庙台上空座龙王像,枉叫人磕头又烧香,背地里恼言骂老JIANG,狼心狗肺坏心肠你是中GUO委员ZHANG,为什么你的大小官员联保军队赛豺狼”

    这个戏曲四爷听过《血泪仇》!

    “看起来你就不是个好皇上,无道的昏君把民伤HE南SHAN西都一样,走道处百姓受遭殃”

    一折子未曾唱完,周围听戏的多是难民,谁不感伤?谁不哭?

    从一省逃入另一省,日子一样难过。难民是,当地的百姓也是。

    四爷问:“不怕被抓走?”

    “唱完就走了,带着戏装,脸一洗,谁知道谁是谁!顺着渭河只管走,谁也拦不住。”蔡凡民说着就道:“你从豫省来,感触更深。遭难数千万人,在政府报告里,从数百到数千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量。”

    四爷没言语,良久才道:“回吧。”

    蔡凡民驾车,顺着小道回城了。

    远远的,依旧有声音飘来,唱的是:我不往南走往北上,但愿到边区能有下场。

    要进城门的时候,蔡凡民指着外面:“你看,在城外依旧有饿死的。有些逃难来,亲人死完了。病死、饿死每天都有。有些死在窝棚里,有些死在城门下的洞里,数天过去了都没人察觉。

    你看,政府每天检查是否有尸体,请人来背尸去掩埋焚烧,也没想着去全力赈灾。金兄,这就是而今的现状,必须得改变的现状。电,很重要!对武器的制造尤其重要。”

    四爷没言语,直到进城门的时候才道:“两个月后,可以起运五台发电机。这是我能偷着攒出来的极限。”

    “吁”蔡凡民拉住马车,回头看:“此话是何意?”

    四爷看他:“人不能走,心往北上,让更多的人都有个下场!”

    [839]秋叶胜花(19)一更

    秋叶胜花(19)

    四爷陡然忙了起来,据说是手工打磨零部件,失败率极高。

    卫大锤并不都在厂里,偶尔来,看着繁忙的工厂,据说是失败率挺高的。

    但这种精密的东西,失败率高并不奇怪。现在这原材料除了橡胶远途运来,其他的不管是厂房、人工亦或是其他原材料,哪里有值钱的?

    把不值钱的东西造成值钱的,市场上没有的东西,这得多大的价值呀?

    失败就失败吧。

    他的主要任务不在于造发电机,也不在于看护现有的发电机,而在于这电输送出去之后,电费的回收。

    这些铺子难打交道!不是大烟馆就是J馆,应酬总是少不了的。

    以前就是看大门的,人家给的面子是假的。现在这,出门在外,都乐意给三分薄面。他并不是很乐意外出,可总也有人情需要应酬。

    四爷又给卫大锤说:“十天后,咱自造的发电机应该可以试了!但是呢,成不成难说。万一成了,咱这是对外卖发电机呢?还是咱自己先在长安城里铺上电。”

    卫大锤就挠头:“对外要卖,得知道咱这货好不好呀!咱不得先试?”

    “那就是咱自己另外铺一条线路。铺哪一条线路最省电线?哪一条街道,哪些商户愿意用这个电,只怕得您提前去问问。”

    卫大锤点头,这还真就是个事。

    他应承了:“十天后?”

    “对!十天后。”

    “成!我这几天忙这个事。厂里的事?”

    “有我!”

    好!

    卫大锤去忙去了,四爷管理厂子里的事,他将所谓的‘废弃’零件全部收拾到一堆,等运铁矿的人过来,领头的男人一身腱子肉,不到天热,干的浑身冒热气。

    棉袄一脱,里面是老粗布的对襟褂子。

    四爷就喊:“叶大哥,小心着凉,来这边,这里避风。”

    叶熊左右看看,他来之前见过蔡凡民,知道这人的情况。虽非我党同志,但或可争取,而今正在帮我党办事。

    他一脸憨厚的笑,走过去:“金师傅,有啥事呀?”

    “跟你们商量商量,能不能用废弃的零部件跟你们换矿石。这东西只是不合我们用,你们重铸了,可就是好农具。咱别把这好料给糟践了!这么一来,我们省一笔原材料的开销,你们多一道手续,挣个成品的价钱。”

    “我们就是下苦力的,你说的这个咱也不会呀。”

    “不会怕啥?不会我教呀!留两个机灵的小伙子,三天时间,包教包会。”

    四爷就当着厂里工人的面跟叶熊商量:“你看,你们有矿石炼不出好钢铁。我们小规模锻造,出的钢铁好!我们的废品率高,这些东西不利用是真可惜。这相当于你们用矿石跟我们换成品钢铁,不亏!”

    两人有来有往的商量,为多少矿石换多少斤钢铁跟对方时而争执几声。

    最后叶熊妥协,亲自留下来学这个农具的锻造。

    四爷并不避讳人,在卫大锤回来厂里的时候他还喊对方,然后跟对方解释:“咱们省下原材料费,就是咱挣下的。这个农具确实能挣,可人手、运输,这么一对比,利润极少,倒不如这么着省心。”

    卫大锤看不上这小钱,关键是农具这个东西,那真是家业,一把铁锹好几代人的用。不太好用了,就近重铸一下就好,谁会花钱添新的。

    在而今战乱的时候,这生意真的没有赚头。

    因此,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天之后,叶熊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运走了废料。这三天只学了铸造农具吗?并不是!他还参观了这边的锻造钢铁的小作坊。

    钢铁对武器性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些废料中有可用的零件,四爷才说晚上去亲自挑选出来,却不想蔡凡民说:“不用,有人去选。”

    四爷:“”厂里还有秦北的人,且占比一定不小。

    蔡凡民就笑了:“保障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等组装的时候,你再去。”说着就重申纪律:“为了安全,上不能告知父母,下不能告知妻儿,此保护的是你,也是他们。”

    四爷:“”他应承了:“放心!”

    等四爷回来,桐桐看他:“今儿忙什么了?”

    四爷一脸似笑非笑:“忙点不能告诉你的事。”

    桐桐:“”行!千万守好秘密哟!我就假装一点也不知道。回头我也守好我的秘密,你最好也假装啥也不知道。

    天气和暖了,院子里种的瓜菜都依次出苗了。

    选了个周末,金秋和金桃在家的日子,她得出门:“菜地别管,你叔回来收拾。就看着他们仨,我出去给你们看看成衣去。”

    说着,把几个孩子的尺寸都给量了一下,“要是不合适了,找个裁缝给改一改。”

    “不用改,大了明年还能穿。”

    “那也得把裤腿往里收一下,明年再放下来就行。”说着就又说金秋,“金宝那边你别管,工装有他的,有工友帮着改尺寸,你叔看着呢。”

    把尺寸给记上,说金桃:“过了个年,长了小半头!继续好好吃饭,乖乖长。”

    金桃一笑就露出豁豁牙,发育起来了,就开始掉牙了,“婶儿,栽点地瓜,够吃一年嘞。”

    “成!回来种。”

    他去董大顺的铺子去买成衣,街坊邻居都知道她现在每月还有十块大洋了,因此,孩子们一换季就添衣裳,也不奇怪。

    她把尺寸给董大顺:“就按这个尺寸”

    “叫稍微大一点,秋里和明春还能穿。”董大顺说着就给拿,就是粗布料子,结实耐磨,便宜。

    桐桐也觉得这个行,颜色就这几样,没的选,一人买了两套就得了。

    拿着买好的成衣,找到原先那个裁缝铺子,掀开帘子进去,正好碰见要出门的这位大姐:“您这是要出门做活呀?”

    “哦!”

    桐桐看了看手里的衣裳:“那算了!我才说请您改一改呢。这不是月底了吗?茶行那边的账目就赶在这几天”

    有所听闻东门里这一片都在传这位林先生,一介女流做账房先生,赚的不少。

    “白天不得空,我晚上回来赶一赶,明儿给你送去。”

    “好!”桐桐给放下了,转身就走。

    出来的时候沿街采买,肥肉得买几斤,回去炼猪油。

    卖肉的老板娘殷勤的笑:“林先生,今儿有里脊肉,要不?”

    “要!”肉很新鲜,就那么一溜,要了吧,回去做糖醋里脊:“再把肥膘和猪油给我称几斤。”

    “肥肉最好卖了!可这春上没啥喂,青黄不接,猪膘都不厚。”老板娘说着,就问说:“找俞裁缝做衣裳?”

    “嗯!”她其实不知道那位大姐姓俞,“孩子多,正长!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是秋里,天都冷了,随身的都是厚衣裳,这天一暖,没啥穿了。”

    也是!啥都得另外置办。

    猪肉婆给称着肉,就说:“要做衣裳,去找我们本家的裁缝多好!她上门做活,一天二十个铜子,管两顿饭,划算。这个俞裁缝,不是啥正经人。”

    桐桐:“我觉得俞大姐挺好呀!”

    “好啥呀!你来的迟,不知道!她在长安好几年了,原先跟个男人一起,说夫妻不像是两口子后来,干脆就剩她一个人了。大家都说,她是给那男人做小的,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人家不要她了,她活不下去了,这才开个裁缝铺子”

    桐桐默默的点头:那个男同事不是牺牲了,就是另有任务。

    猪肉婆提着称,一边称着一边道:“她那边生意不好,整天把生意往外推,说去做活去,咱这附近也没人请。大家都说呀,什么做活,根本就不是,她那是傍上啥男人了,偷偷见面去了。”

    桐桐:“”对俞大姐推脱生意的事没法解释,好像只能默认这种闲话的传播。

    不难想象,这几年她是怎么在这种流言蜚语,被人指指点点中生活的。周围的人都以为她行为不端!可偏偏,无从解释呀。

    桐桐把钱给结算了:“都是女人,肯定是有难处。”

    “那就要么好好干活,要么好好嫁个人!多少人上门给说媒,没一个她能看上的,还把往往出轰!”猪肉婆满嘴的鄙夷,“那么个年纪了,有男人要就不错了”

    桐桐接了猪肉:“这话说的,把人说的跟猪肉似得,放的久了就不新鲜了,掉价?那咱可都是个顶个的不值钱了。”

    什么叫不值钱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桐桐却拿了肉直接走人了,下次再不买你的肉了:嘴真碎!真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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