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明知道孩子那么下去前途堪忧,岂能看着不管?要是管不到的是没办法,这几个孩子明明就是伸手就能管的。于是,她就管了。
桐桐说金宝这个孩子:心里知道远近!在最后下决定的时候看的是他姐,所以,这孩子心里清白着呢。
在老太太那里,他不是唯一的孙子。
和金元金贵玩的再好,那是隔着房的,知道那哥俩才是亲兄弟。
但她姐不是,她姐就是打了他,他也知道要紧的时候找他姐拿主意,他懂他姐不会害他的道理。
这样一个孩子,有个好人教着,他将来便是不成大才,至少会是个好人。不会学老太太那一套,也不会跟金大文一个德行。
这就足够了!
回到家的时候,她且忙着呢。
大着肚子坐在凳子上教金秋做酸菜:“一层一层码上,高出瓮也没事,用大石头压结实,一出水就下去了”
四爷就笑:“又腌菜?”
“叫金秋和金桃学着吧,将来总得自己过日子。”桐桐就问:“曾师傅收了?”
“收了。”
桐桐就说金秋:“学着做针线,以后金宝的穿戴你得上心。家里还有酸菜,明早割点肉,炖了给曾师傅送去,你也去见见。”
金秋低着头一一应着,她说着就抬起头:“婶儿,您跟我叔回屋吧,我这马上就得了。”
“那我做饭去!烙个酸菜馅儿饼,成吗?”
成!
晚上了,四爷看着桐桐在灯下做针线,这是给没出生的孩子的。这么丁点的孩子是没有成衣可穿的,都得自己做。
“歇着吧?非得自己做?”
“雇人不合适!现在雇人,图省事。以后就麻烦了”这叫剥削。
四爷:“”这人,死心眼呀:“不雇人,还不能请裁缝?”这是做生意,谁剥削谁呀?
桐桐看看手里的活:“”怀个孩子,是脑子不大好!现在可以请裁缝,为啥要自己做呢?
对!明儿就去裁缝铺子去!
吃了早饭,四爷上班去了。
桐桐看了看天,今天这天不好,不适合飞行,因而今天应该不会有轰炸。她可以放心的出门!
出门的时候只叮嘱:“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了,你们安心的在家呆着,我一会子就回来。”外面太乱了,谁知道会溜进来什么人,敲了门孩子一开门,就坏事了。
金秋带着金叶在炕上坐着呢,外面冷,她带着妹妹在炕上玩翻绳,“婶儿,我们不出屋子。”
桐桐拎个篮子,溜达着往出走。这里多是住户,家家关门闭户,几乎没有开着门的。她从巷子里穿出去,留心的看看有没有裁缝铺子。
结果在一个小小的门脸门口看见挂着个木牌,木牌上用黑墨写着‘裁缝’两个字。
这门脸像是旁边住户盖在外面的柴房,又低又矮,小门小窗。这会子挂着厚门帘,门帘是用布片拼凑起来,颜色很驳杂,但是拼成图案之后还挺好看。
她站住脚,掀开门帘,里面的人转过头来,她在小窗户下正裁剪,看见有人来了,就问说:“做衣裳?我这里不带料子,只出手工。”
桐桐看看案几上的料子,再看看边上摞着的叠好的布料和几件做好的衣裳。
她就问:“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咋算?”
“一套单衣,一套夹衣,一套棉衣,五毛!布料棉花自己备。”
桐桐瞧着挂着的门帘手艺不错,觉得在这里做也行,便把篮子递过去:“这是料子,棉花我稍后给你送来。”
这人这才彻底转过来接了,把布料拿起来量了,然后记下尺寸,转身去拿了账本,在账本上记录:“记个啥名字?”
“林桐。”原主读书时候是有正经名字的,只是家里人只按照家里的排序叫而已。什么三妞、三妮的,现在也别那么喊了。
这裁缝抬手就写下了名字:“梧桐的桐?”
是!桐桐扫见那一笔字:好字!
写这么好的字,遇到啥事了,在这里靠裁剪为生?
桐桐没多留:“我去买棉花给你送来。”
好!
棉花送去,这人又在称上称了,而后又记上,给了一张票:“三天后来取。”
好!
三天之后,桐桐出门想买些豆腐豆芽,顺便就把做好的衣裳取了。要是做的好,再得做几身,小被褥也该做了。
结果去的时候,门帘被摘了,应该是怕被人偷走,门锁着呢,店里没人。
桐桐先去买了豆腐、豆芽,拎着篮子再过来的时候,想着看看人回来了没有,结果门帘挂着的,这应该是人回来了。
她撩开帘子:“师傅,我取衣裳。”
这人才一副恍然的样子:“做好了,你等一下。”她说着,便去拿衣裳递给桐桐看,又把裁剪下来的布条,剩下的棉花都包好递过来:“回去称一下重量”
是说没贪污棉花的意思。
桐桐觉得做工细致:“真好!回头您再帮我做两套,还有小被褥”
这人就说:“最近活多,都是急活!”
桐桐愣了一下:现在把活往外推的人可不多。
她就说:“我倒是不急,赶在年底,孩子出生前做好就行。”说着,把衣裳和剩下的棉花往篮子里放。
眼睛随意一瞟,就发现她案板上的布料还是三天前的布料,做好的衣裳还是三天前就摆着的衣裳。
谁家做衣裳,不急着取?
桐桐就问说:“您是不是还上门做活?”有些人会把裁缝请到家里去,尤其是做冬衣,就怕有啥东西被裁缝给贪污了。
这人愣了一下:“最近活多,排不上了。你要不急,就把料子送来,我抽空给你做。一个月之后你来取。”
桐桐:“”裁缝上门做活?能合理的出入很多人家。
这不是R谍,不是伪政府的,那只能是秦北的人!
发现了这一点,她就:“”这都能碰上?
闹不好,自己和四爷得是两条线上的人。
[834]秋叶胜花(14)二更
秋叶胜花(14)
遇上了怎么办呢?
太急切的想要接近,会惹人怀疑的。
桐桐只一副无心的样子:“我不急。”说着就指了指案板上的布料和衣裳:“我跟这些客人一样,都不着急。
我才搬来没多久,家里孩子也小,一窝子闺女在家,我不敢走远。平时出门都把孩子在家锁着。要是能赶的做出来,我还是把衣料放您这儿吧。”
这人看了案板一眼,而后才道:“那行,我今儿都在,你买了料子就都送来吧。”
桐桐应了一声,挺高兴的应承着,然后出门了。
人一走,这人就看见看向料子:这人细心,一般人不留意这些。
她利索的将其收起,想了想,还是不对!只拿了两件成衣藏了起来,剩下的照样摆着。
幸而这小媳妇的话,要不然漏了大破绽了。没法子,经费紧张,摆着的东西真得小心了。
不是不想用客人的布料摆着做样子,实在是来做活的,多是没衣裳穿了才做的,做得了就取走了。而自己出门做活,有些是真,有些是假。只是这个身份方便出入各家而不被怀疑。
被人看出破绽,她得摸摸这个人的底子。
桐桐再来的时候就看见原先做好的成衣现在被取走了两套,她一边将料子递过去,一边道:“说实话,还是找裁缝做的衣裳更合身。家里孩子多,我做不过来,买的都是成衣。可成衣就是不咋合身。”
说着一副商量的语气:“大姐,这要过年了,我正准备给孩子买新衣裳。这要是不合身了,我拿过来,你给我改一改,不费事,你看着收钱,成吗?”
不等对方说话,她就又道:“大姐,你这店里要是带些成衣,谁试了不合适,你顺手一改,这生意怕是要比其他的成衣店好。”
“不大会做生意,就是有个手艺。”这大姐一边量着布料,一边道:“做成一样的?”
对!一样的。
“家里四个闺女了?”大姐抬起头看桐桐:“这么年轻!”
“有两个是侄女,我那妯娌被大伯子给卖了,转脸又要卖孩子。”桐桐说着就冷笑,“我家婆婆差点把这俩侄女和我那俩闺女一起给扔了闺女咋了?闺女就不是人了?我看不过去,都给接来了!明年开春,送俩侄女先念书去。我那俩还小,离念书还早。”
大姐就多看了桐桐:“你也不容易!家里的先生多养两口人,还行?”
“也是靠手艺吃饭。”可不敢都说了!什么都说的人,嘴不紧,人家也不敢用!因此,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偏具体的人名地名都没有,“现在这世道,就是靠手艺还能讨碗饭吃。”
这大姐笑了笑:“你这月份也不小了,不用你跑了,你留个地址,做好了,我顺路的时候给你捎带过去。”
桐桐应承着:“我给你写下吧?”
“识字?”
桐桐只笑,然后接了笔留下详细的地址。
这大姐:“”这么一笔漂亮的字体,受过教育,而且是新式教育。因为她写的门牌号,用的不是汉字而是阿拉伯数字。
现在便是受西式教育的人,也很少这么书写,看着就不规整。她可能是觉得这么简便,就这么写了。
这大姐给眼前的人下了最初的标签:年轻、漂亮,早婚,有夫有子,心善、心有平等二字,受过新式教育,家境在小康之上,娘家家风开明。
两人就此分开,桐桐回去就真的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她知道这个人说来就自然会来!当点破她的破绽之后,她一定会现身,她得确定自己是什么人,她是否还安全。
因此,桐桐忙的有条不紊。
四爷跟蚂蚁搬家似得,每次下班回来,都会在不同的粮站买粮食,不多,带回来不吃力为极限。带回来就偷摸入库!
这个库房金秋和金桃都知道了,平时藏的这么好的地方,俩孩子当然知道保密。挨过饿的人太知道藏吃的有多要紧了。
金桃捂住嘴:“我做梦都不说。”
是!跟谁都不能说。
直到半个多月之后,这一天,天又落雪了。
这样的天穷苦的人得忍着天寒,但战乱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敌人的飞机不会来轰炸。
晌午十二点,她就下厨去了。这边的吃饭时间一直就是下午两三点,十二点真不到吃饭的时间。但许是肚子大起来了,她的饭量也跟着变大了。
不到饭点,饿了!
想了想,吃点啥呢?家里的粉条特别多,这玩意又不值钱。而她太久太久没碰过辣椒了,这会子就想吃一碗麻辣粉。
越想越馋,干脆去做麻辣粉去了。
两个小的不能吃这个,给另外烙了鸡蛋饼。俩个小的吃不了几口,大饼又吃不完,剩下的分给俩大的吃。
正要吃饭呢,门被敲响了。
桐桐不叫孩子去开门:“你们吃你们的,我去开门。”
金桃和金秋赶紧抬着小桌子往卧室里去了,怕外客来了用饭。
结果桐桐一开门,是那位裁缝大姐。大白天的看对方,这才发现她年岁也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周正,是个极其端正的人。
她特别热情:“哎哟!大姐呀,快里面坐。”
说着,把人拉进来,回身就关了大门。
这人抬眼一眼,这么大个空院子,只最靠里的位置有一排抱厦,还是草房的样子。下雪走游廊,游廊也都是草顶!有这游廊跟外墙连接一体,即便是边户,也格外的安全。
顺着游廊上了屋檐下的台阶,却发现只留了一处门,这房舍是改造过的。
桐桐将人往里面让:“快进,里面暖和。”
掀开棉门帘,里面干净整洁。原木的家具,有两架书架,但而今却基本是空的,没几本书。墙上是芦苇画,有些雅致。
桐桐一看饭不见了,这才撩开卧室。
卧室分内外,四爷用木架子隔开内外,炕在里面,外间有一间当书房用。
几个孩子这会子就在外间,正中间是小方桌,方桌上摆着饭菜,四个人已经排排坐了。
见客人进来了,金秋很尴尬,赶紧起身:“您也吃点?”
桐桐就给这大姐介绍:“这是我那大侄女。”
这大姐就点点头:“耽搁你吃饭了!”
“没耽搁!”桐桐拉着对方坐:“不是什么好饭,就是粉条,您跟着尝一碗。”
愣是给挑了一筷子,又给浇上汤:“您尝尝,驱寒。”
盛情难却,她只得坐下:大不了不收工钱呗。
桐桐跟着坐下,把鸡蛋饼给四个孩子分了,又给金秋和金叶捞了小碗的粉条:“她俩不能吃辣,你俩一人一小碗。不给多吃,粉条难消化,吃多了怕咳嗽。晚上给你们煮面条,这个少吃。”
“嗳!”
这大姐看向几个孩子,各个干净齐整。穿的粗布,只是没补丁。吃的也不算是精细,就是做的精致罢了。
桐桐不好意思给对方笑:“怀个孩子,最近饭量大,嘴馋。”
麻麻辣辣,确实好吃。
这大姐夸了一句,又看书案:“没扔下学问?”
桐桐跟着看了一眼:“左右无事,教孩子识字呢。”
“字写的漂亮,读了不少年书吧?”
“嗯!以前家里开过布庄子,父母就我一个独女,七岁就上学,一直上到十六。我爸从南边进丝绸回豫省,铁路被小鬼子炸了,火车脱轨,当时虽然活下来了,可却脏腑受伤了了,回来就吐血,没一个月人就不行了。
我妈心脏不好,生我就差点没救过来,后来我爸就不让生了,我这才成了独女。我爸去世,我妈心脏病就犯了,跟着人就没了。”
桐桐端着碗,说的这都是原主真实的经历。
说起这个,她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我父母没了之后,我叔婶帮着料理丧事,结果我家的铺子就被我叔婶霸占了。当时我发了高烧,病的七荤八素的,发誓要给我爹娘报仇。要不是小鬼子,我爹死不了,我爹活着,我娘就没事。
可谁知道,亲人变豺狼。吞了财产不算,还想把我给卖了。当时我那境况跑又跑不了!幸好我妈有一房远亲,在乡下,早年日子难过,我妈接济过。她听说我妈没了,来奔丧,结果来晚了,人都安葬了。
也幸好她来了,知道我的情况,当即就大闹!要打官司,要告官!您也知道,那当官的多黑呀!谁惹上官司谁脱层皮。我叔怕真闹的告官,那些人趁机敲诈他,他落的个鸡飞蛋打,不划算。这才由着我那表姨把我带走。
人家念着我妈的恩惠,给我在他们镇上找了一户殷实人家。年龄相当,也上过新式学堂,长的也算是仪表堂堂,觉得匹配,刚好我也不想继续麻烦人家,就答应了婚事。”
这大姐心里又给桐桐贴了标签:与鬼子有仇,想着报仇,有几分血性。对国党政府的黑暗贪腐心存不满。
她就问:“所以,一直相夫教子?”
桐桐摇头:“再生这一个就真不生了!这乱世里,孩子多受罪呀!我也在想呀,我能干点甚?可如今这世道,能干什么?”
说着,就说金秋:“忘了拿泡菜!去夹一碟来。”
金秋去了,端来了泡好的萝卜条。
桐桐示意这大姐:“您尝尝,这是自家泡的。也没有好菜招待!”
泡好的萝卜条白嫩嫩水灵灵的,咬一口,酸味中头一丝清甜,口感很好。
这顿饭吃的极其舒服,就如同跟眼前这个人交往浅谈一样舒服。
吃完饭,她把做好的衣裳递过去叫她看:“瞧瞧,有啥地方要改的,我顺手就改了。”
桐桐接过来:“跟之前那一套一样好。”
金桃稀罕的摸了一下:“这个布舒服。”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