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她摸出腰牌,此乃吕不韦商号之腰牌,然后递过去:“郭相一看便知!”郭开果然认识,这一看就将招牌扣在手心,四下里看看才低声道:“引其从后门而入,莫要惊动他人。”
于是,桐桐被带进一不起眼院落,郭开在正室端坐。
王一是生面孔,桐桐乔装之后,郭开并未认出,只道:“尔等秦人,胆大妄为,私交本相,必是意图不轨!来人呐,给本相将他们二人拿下!”
转眼,刀斧加身,里里外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桐桐就笑:“郭相,您若真有心拿下,何必引我们进府。我们相邦不仅地位尊崇,更是富可敌国。您思量思量,他当年离邯郸,几乎耗尽家财,图一国之利!何以短短十年间,又聚财无数?”
郭开眯眼,一挥手,便叫人下去了:“你们吕丞相有何秘诀?”
“建国之财!国难之财!”
此乃何意?
“郭相,您比之吕丞相,可谓真辅国良相!您细思量,秦国修水利,耗费几何?”
“倾国之力!”
“耗费一千金,若说贪污百金太过于明显,那若贪污十金,是否可为?是否不易被发现?”
郭开‘嘶’的一声:“此本相倒是从未想过。”
是吧!这真的是个很好的贪污法子!桐桐又说:“国难之财,更是能不动声色。譬如,某地涝灾,需得拨以钱粮赈灾”
“懂!懂!”郭开起身,点了点桐桐:“此法妙啊!”本相贪财无数,只收私人所贿,竟是从未动过此心思!可见比之吕不韦,所差远矣。
王一不由的看了长公主一眼:吕丞相风评被害,甚冤!
郭开却信此言为真,因为只要一思量,竟是发现:此二法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急问:“那吕相派你们来,所为何事?”
“自是发财之事!”桐桐就道:“韩国求助秦国,需得种子,此事郭相必知。”
“嗯!如何?”
“此乃韩国为属国之后,第一次跟秦国求助。”桐桐就道:“若是此时不帮,秦国必要食言!为了不食言于韩国,必定举过征调种子,此方能得人心。因此,之于秦国而言,必是不惜一切代价,亦要短期内凑够种子。可农时在即,何来种子?征调运输需得时间因此,不得不秘密采买种子。”
“此获利几何?”
“此时,价高十倍,秦亦得买!您执掌赵国,手中必有余粮。此可作为种粮,以十倍之价格偷卖于我们丞相,而后,以平价自楚国再采买补库府亏空,一来一去,您可获利九倍!”
郭开思量着:“便是有,亦不能及时运到。”
“听闻贵国上将军廉颇率兵欲取魏国繁阳?”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
桐桐往前一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贵国运给上将军兵马所用粮草正在途中,距离韩国不过两日路程”
“不可!若是如此,军中必乱!”
“军中必预留七到十日粮草,此乃规矩!无这批粮草,大军一时必不至于陷入困顿。而有这七至十日的光景,就近征粮,陆续供给,未为不可。”
这等大事,郭开不敢下决心。
桐桐又道:“更何况,此乃第一次合作。之后六国之中,征战不休,两国丞相正可以此为契机,发天下之财!有赵王一日,您为相一日。无赵王,您之后世子孙当如何?”
郭开动心,他于大殿中徘徊不住。
桐桐就笑:“听闻丞相正给赵王修陵寝?”
是!
“行宫兴建,从未曾停止。”
“正是!”
“所耗财货极多吧。”
“是!”
“郭相怕此事被赵王发现,惹来杀身之祸?那倒是大可不必!您这般作为,难道是一心只为自己么?朝中对赵王修行宫之事,不满者众!您只是不想大王为难,私下赚些财货,暗地里补给大王。只要不耽搁正事,此当真不可原谅?”
郭开站住脚了:此言有理。
桐桐又道:“难道怕不能补上亏空吗?再不济,可以两倍三倍价格从楚国买粮,您怕买不来么?如此,也不过是少赚了两成而已,七倍利益,不少。”
郭开又开始徘徊,问说:“金几时交付?”
“一手粮,一手金!”桐桐看着他:“于韩国交界处交货。”
“定金?”没有定金,不可。
桐桐真没带钱,她摘了玉珏,乃是嬴子楚赐给自己和四爷的,她就说:“金货太惹眼,若是被人察觉,乃是灭族之祸!此玉珏乃是吕家四子爱若珍宝之物”
“再爱若珍宝,我要它何用?”
“此乃信物!秦先王将其赐给吕家四子与长公主,乃婚配之意!此物,一直由吕家长辈保管。此次事大,怕郭相不信任,令小人带此物前来。此物若丢失,不能讨回,吕家死罪。此乃我们丞相之诚意!”
郭开将信将疑:“何以证明此乃吕四子与赢蚕定亲信物?”
“玉珏上有半个‘嬴’字,有半块秦先王私印,有赢氏半个族徽,拓印之下,可辨真伪。”
郭开转身,取印泥拓印,果然就是赢氏之物。
他收了此物,说桐桐:“随我来”细节需得商议。
桐桐看了王一一眼,王一站于外面,不曾跟随。
彼时,四爷带人快马加鞭,也才入魏国城池而已。
他未曾装神弄鬼,一入大梁,他便直往信陵君府邸,递了帖子:“秦文渊侯求见。”
“何人?”魏无忌再问一遍:“何人求见?”
“秦文渊侯。”
魏无忌打开拜帖,一再确认之后,还是起身,匆匆迎了出去:“文渊侯驾临,何不以国书告知?”
四爷拱手:“此乃私人行程,冒昧前来,见谅!见谅。”
魏无忌想起当日在邯郸,此子说死了孟尝君,便大笑着把着对方的手臂:“蓬荜生辉请”
进了正厅,分宾主坐下,魏无忌才问:“文渊侯行色匆匆,一身风尘便来拜访,必有要事!请讲。”
四爷正色道:“赵国廉颇上将军,兵发繁阳!我若说有为魏国退赵兵之策,君可信?”
魏无忌皱眉:“赵国兵发繁阳,赵魏之战,与秦国有利。两国无论谁输谁赢,皆有损伤。此耗费两国国力之事,秦国自是乐见其成。
而今,你有退兵之法,本君信!以文渊侯之才,必不至于信口开河。然,文渊侯乃秦国之文渊侯,更是秦先王相中的乘龙快婿。秦长公主卓然不群,堪为良配。此等身份,舍秦利益而助魏,所谓何来!有何可图?”
四爷就道:“在下为魏国退赵国之兵,魏将繁阳驻军粮草予在下,即可。”
魏无忌越发不解了:“君要粮草,何为?”
“救韩国之困。”
魏无忌沉默了,“韩国缺粮,春耕时必缺种!此乃秦国攻伐之良机!置之不理,或是急着应,缓着办,只一个‘拖’字,便可取韩国为己有。
文渊侯,本君欣赏君之辩才,因而好心提醒,君是否领悟错了秦王之意!秦王派你寻粮种,却并非真心要你办此事!
你大可放缓脚步,只需半月,此事便不了了之!秦国有心救,却无力救,此非秦之过!乃是韩王私心重,无百姓之念,求助晚的缘故。如此,岂不妙哉?”
“谬矣!”四爷道:“我王救民之心真诚!自韩称臣起,韩国子民与秦国子民一般无二。秦有一统天下之心,自有救天下子民之念。若因战,而视百姓若草芥,其战意在何处?征伐初衷,乃以戈止戈,消弭天下战祸,使得百姓不受灾厄。若此时,视百姓灾厄而无动于衷,便违背初衷。此心此情,信陵君可明了?”
魏无忌微微动容,沉默良久,才问说:“若能退兵,少了魏国将士伤亡,亦免了苦战相持所耗费粮草。若是真能退兵,此粮草予你又何妨?”
四爷马上起身:“君可愿同往。”
“文渊侯还未告知退兵之策。”如何能走?
四爷便笑:“长公主已然去了赵国,此时,只怕快临近赵韩边境。”
“赢蚕?”赵偃恨赢蚕入骨,她能说服赵偃?魏无忌摇头:“怕是无功而返。”
“长公主行事与在下截然不同,她有她的办法,往往有奇效。昭襄王偏宠之人,您得信,必有过人之处。”
嬴稷那老匹夫!也对,其曾孙曾孙女若干,只怕他未必认的全。可自邯郸而归之曾孙女,却格外偏宠
他起身:“陪君同往,一赌秦长公主之风采。”
风采?风采个屁!
粮草入韩,郭开所派之人等着要财货交易,可甘罗所率亲卫自关隘而出,与之对峙。
桐桐策马于两军中间,朝赵军喊:“吾乃秦国赢蚕,特从赵借粮入韩。请诸位禀报郭相,此粮草秋后原数奉还。抵押物务必保管好,那物珍贵,若有遗失,吾必提兵取邯郸!”
赵军并不知道此次运粮究竟为何,郭开亲信也以为只是生意而已。
谁知竟是借粮?
将军中粮草借于秦国,坏了!坏了!坏了大事了!
[767]秦时风韵(94)一更
秦时风韵(94)
“赵王昏,郭相佞,粮草荒,资敌方,军中将,饿肚肠”
“赵王昏,郭相佞,粮草荒,资敌方,军中将,饿肚肠”
“赵王昏,郭相佞,粮草荒,资敌方,军中将,饿肚肠”
魏军连同繁阳子民朝着赵军大声喊着这通俗易懂的童谣。
那声音远远传来,初开始未曾听懂,等听懂了,军中有将就觉得似乎不对:昨日该到的粮草,迟迟未到。
军中粮草运输,得防着突发状况。譬如,偶遇大雨,路难行,当如何?
因而,一般预留七到十日。
若是入敌境作战,所留粮草更需充足,谨防粮草运输途中被敌缴获或焚烧。
然此次不同,此次赵军未出国境,粮草运输尽皆赵国境内。春季干旱,偶有小雨,不妨碍行路,亦不可能出别的变故。
但未曾按时运到,自今日开始,饭食就有了差别。怕粮草中途出现意外,按照惯例,军中伙食下调一个标准。
若是将领不下调,那就是不想叫将士知道,恐乱军心。或者是想速战速决,能三五天之内打胜仗夺粮草。
而今,因着驻扎在赵国境内,便是晚到,军心不会慌。因此,今儿早膳标准下调,亦是无人觉得如何。
可恰巧,粮草未至时,敌军喊着:粮草荒,资敌方!
何意?运到军前的粮草到不了了,到敌人手里去了。
原因是:赵王昏,郭相佞!
结果是:军中将,饿肚肠!
廉颇眼不花耳不聋,他听的见对方喊的是什么,因此,只下令:“此乃魏军奸计,以乱军心。诸将勿慌,桥塌路阻,征徭夫挑粮过河,粮草不日即到!”
编造谎言,先安抚了军心,廉颇这才派人去查看,究竟出了何事。
运粮草需得两日才能到的路,斥候单人单马一日便归。
廉颇这才知道,赢蚕乔装赴邯郸,于郭丞相‘借’粮,粮已被运达韩国境内。
试想,何种境况下,赢蚕需得乔装;既然是乔装,郭开又为何要借?
更有:抵押物极其重要,这是何等抵押物。
以郭开之贪婪,便是不知详情也该才猜测到:郭开私卖军粮!
此乃死罪!
廉颇写折子,八百里加急送邯郸,两件事:其一,军中无以为继,请速调粮草以应急,否则,军心必乱;其二,治罪郭开,此罪当诛全族。
郭开此时正跪在赵偃面前,抱着赵偃的腿,痛哭流涕:“臣蠢!臣受骗了!赢蚕伪装而来,臣未曾识破!她说秦国需得粮种以救韩,急需,不计代价!又打着吕不韦的幌子。指吕不韦发国难之财,此次可获利至少七成,多则九成!臣算下来,所得竟是能为您将行宫再扩三成。”
赵偃将他踢开,他再次抱过去:“大王,臣一心只为了帮大王。谁成想,赢蚕奸诈,欺哄臣下。幸而,大军在赵境之内,粮草亦只是借出,秋后便还。臣并无私心呐!”
说着,就看着抱着孩子的倡后:“王后,您给臣求求情呐!臣与王后亦是患难之交您是知臣品行的!臣一心为大王,为王后,为小公子呐”
倡后看着怀里的儿子:自己儿子欲立为太子,非丞相支持不可!可满朝,除郭相与赵高,何人赞同?
若弃了郭开,立太子一事谁来出力?
她将儿子递给宫婢,这才过去,轻声道:“赢蚕之奸诈,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去年只去一趟韩国,竟是诓骗韩王称臣献玺。此人若想算计人,何人可抵挡?世人皆君子,唯此女小人行径。此亦非郭相之罪!”
赵偃冷哼:“若非他起贪念,何至于此?!”
“起贪念为真!可若不是朝臣逼迫于您,处处劝谏于您,使得您再无开心颜,郭相又何必冒险行此事?不过是真心为您罢了。”
倡后说着,就靠过来,轻轻揉着赵偃的手臂,见赵高进来了,忙给赵高使眼色。
赵高看了郭开一眼,便接过话头:“大王,此事臣已有耳闻。而今,事已至此,便是诛杀了郭相,亦是于事无补。臣以为,此等事若由着秦国宣扬,岂不是有损赵国与大王您的名声?难道仁义之事只秦国做了?
以臣之见,既然已然如此,那便遣使臣送还抵押物。告知天下人,大王您早就堪破秦长公主之伪装,只是不好拆穿而已。此借粮之举,亦是大王有意为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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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农事为大,韩国子民之困,大王不忍置之不理。因而才有如此一遭!”
郭开忙点头:“大王,臣一死事小,赵国与您之声名,事大!臣并非畏死,乃是不可即刻死。若臣死,毁赵国与大王声誉。臣唯有留此贱命,为大王效力。假使有一日,大王以为臣非死不可,臣甘愿为大王而死。”
赵偃又踹了郭开一脚:“速起身,遣使往秦,那抵押物于寡人一观!”
郭开忙爬起来,自怀中取了玉珏:“您看。”
赵偃接入手中翻来复去的看,而后抬手欲掷于柱,郭开忙拦了:“不可!不可!”他手忙脚乱:“那赢蚕比伥鬼难缠,若为此小事惹恼了她,以她小人之心性,当真不知会如何报复”
“寡人何曾畏惧于她?”
“您自是不曾畏惧她!只是,君子何故与小人争?”
赵偃这才将玉珏给他:“粮草之事”
“臣办!臣去办。”
毛遂领命出使,郭开放消息,挽回赵国与赵偃名声。
朝中大臣不论如何想,暂时将此事压下去了。
却在此时,上将军廉颇问责折子入宫,才安静的朝堂瞬间哗然。
赵偃:“廉颇!老糊涂了!”
郭开小心打量大王面色,而后往下一跪,哭道:“莫不如,诛杀了臣吧!廉颇乃老将,乃是上将军,乃三朝老臣他领兵在外,在军中威望颇盛,若他因大王不惩处臣,便对大王心存怨怼,必要坏大事!大王,求诛杀于臣,以安上将军之心呐!”
赵偃怒气直冲天灵:“岂有此理!这赵国,我为大王或他为大王?”
“大王!万万不可发此言。此言若传至上将军耳中,臣万死难恕其罪。”郭开一边叩首,一边哭嚎,而后又转着眼珠子打量大王神色,不时的用袖子抹一下眼泪。
赵高便道:“郭相请起,大王英明,遇事解事,求死无济于事!郭相只一命,一死解今日之困。他日大王再遇困厄,谁来以命解之?”
“正是!”赵偃说郭开:“起身!此事当如何?廉颇领军在外,此确需得思量。”
郭开忙道:“不若大王派一副将去上将军军中,而后,再以思念上将军,有大事请上将军回邯郸为由,请副将替上将军掌军,若何?”
赵偃思量:“可副将选谁?”
“乐乘,如何?”
赵偃沉默了一瞬:“也罢!就乐乘吧。”
赵高心说:乐乘本是燕国将领,因廉颇大破燕军,乐乘才被俘虏而来。自此,乐乘投靠赵国,是为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