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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夏家人极多,所占府邸极大,她对此并未有多大兴趣。关于女眷,她也仅仅是见了而已。秦国长公主驾临,与夏家意义极大。

    桐桐只在夏大夫的安排下,见了韩安。

    韩安文质彬彬,桐桐坐着未动,他所行亦为晚辈之礼。

    一见面,桐桐就直问:“我王不悦,韩国便以城割之!公子若想得秦国之助,能给予秦国几多?”

    韩安忙抬起头来:“若得秦国之助,秦王便为安之父,安可向秦国称臣,一心侍奉宗主国,不敢有悖!”

    桐桐:“”她以为她听错了,“你说甚?”

    韩安往下一跪,以额触地:“安必以秦王为父,韩可向秦称臣,一心侍奉,不敢有二心。”

    桐桐真笑出来了,这般之人在史书上从来不缺,但见到的真不多。她就问:“便是如此,亦要为韩王么?”

    “长公主或是以臣卑鄙?非也!臣实乃不得不行此举。我王无甚慈父之心,待儿女寡淡。太子为质数年,我父常道,此子已逝,不必再提。舍太子者为大王,非臣。待亲子尚且如此,更遑论黎民?以民为子,君为父,臣深知此理!国与民,存民,国便在。战祸之下,民不存,国安在?因此,臣愿称臣!称臣无战端,此乃黎庶之幸也!保全民,国永在。”

    韩安说着,又是一拜:“因而,请长公主看在两国将士与黎庶的情面上,助臣!”

    桐桐试探着问:“秦国如何助你?你有甚依仗?”

    韩安赧然:“臣无甚依仗。”

    桐桐:“”她就笑了:“无甚依仗秦国对韩国所知未必事无巨细”

    “臣可臣可写国书于秦”

    “无玺之国书有何用?”

    韩安忙道:“有玺!有玺。”他低声道:“盗符救赵之事,长公主必有耳闻。魏无忌不正是借魏王姬妾如姬之手,从魏王身上窃取了兵符么?魏无忌可,臣亦可。”

    桐桐:“”脑子咋想的,都有人手可以窃符,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韩王干掉呢?

    说他君子吧,他真不君子。

    说他不君子吧,那大逆不道,弑君之事,他真不敢干。

    她提醒说:“若是败了,你可就万劫不复。”

    “不会!大王宠幸之女,乃臣之夫人与前夫所生之女”

    桐桐:“”他夫人与前夫生的女儿,伺候了韩王。

    当然了,血缘肯定是没有的!但你怎么笃定,人家肯因着这一层关系帮你?

    “此女养在臣府中,无意中得见大王,被大王看中,纳回后宫,对其恩宠有加。此女另有心上之人,他日事成,可册封其为公主,成全她婚事。”

    桐桐:“”她起身了,什么也没说。

    韩安忙喊:“长公主”

    桐桐:“此策不成,你回府等着吧。”

    韩安忙递上腰牌:“臣恭候!”

    回去的路上桐桐并未笑:若非韩安生了此心,自己还真未必有机会。

    使馆中,张平跟甘罗说割城之事。

    还未开口,甘罗就一脸欣喜:“三五城之多,我已听闻。韩国此等诚意,怎好拒绝。”

    张平就赶紧道:“如是便好!”

    甘罗便摆舆图:“哪三十五城?”

    张平面色大变:“何来三十五城?贵使从何而来的消息,我大王答应,三五城”

    甘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三五城?并非三十五城之意!那便是十五城。”他说着便皱眉:“十五城未尝不可!那便十五城吧。”

    张平:“”来取十五城?他只能说:“贵使韩国地小,城少,十五城是否太多了。”

    甘罗蹭的一下站起来:“我王之颜面,在你韩人看来,竟是只值三或五城?尔等这不是致歉,而是羞辱我王。今日你韩国可羞辱我王,他日,另五国亦能这般羞辱,我王可还有威严可言?君辱而臣死!”

    他说着,便大喊:“王翦将军何在?回秦!我大秦将士得为大王夺回十五城,方能洗今日之辱!”

    张平正解释呢,桐桐回来了:“何时喧哗?”

    甘罗气鼓鼓的:“韩国欺人太甚!”他过来指着张平控诉,而后道:“区区十五城,于我大秦将士而言,小事尔!我大秦将士唯恐不能立功,不能受爵,不为分功勋田求战之意正胜!大王初登基,正需一战提振士气。长公主,回秦!”

    桐桐:“”真不要脸呀!她马上配合:“甘罗!下战书于韩王。十五城?休想!要么,大秦兴灭国之兵;要么,韩王称臣交玺。否则,难平我大秦上下怒火。”

    甘罗应了一声‘诺’,转身去了。

    张平看这架势不对,就道:“长公主身在韩国,此地为新郑,并非咸阳。长公主自身之安危,可有顾虑。”

    桐桐朗声而笑,从车辇上下来:“韩相,您忘了,当年我们姐弟是怎么从赵国的虎狼窝中逃脱的?韩国比之赵国如何?韩相,您忘了,我二次去邯郸,一路又是怎么回的咸阳,处处截杀,处处凶险,可有伤我分毫?”

    说着,她就指着外面:“去吧!派兵来啊!韩相,我便是不敌,死于新郑,我也能笃定,韩国得为我陪葬。庶民无辜,然韩国宫室宗亲、韩勋贵亲眷,韩官员将士,无一人可生还。你若要赌,只管去!”

    张平与这位公主对视,良久之后,他笑了一下,行了一礼:“长公主勿要当真,臣玩笑而已。”

    “我不曾玩笑。”桐桐朝他走了两步:“韩相该明白,大秦历代先王,东出之志从未更改。三代先王薨逝时,蚕守护病榻之侧。谆谆教导,殷殷嘱托,我王不敢忘,赢蚕亦不敢忘!明知是疲秦之策,谁肯轻易就范?此战,必须打!我不惜以身犯险而来,图甚?灭韩,以韩之国力民力缔造秦国水利,未尝不是解决秦国困境之法。”

    说着,她便解开外袍,脱下来扔于马车之上。

    张平一看,这位公主内着劲装,甚至于软甲,这是随时准备厮杀的装扮。

    正说着呢,甘罗手持战书而来,递给张平:“此为战书,谋划秦国于前,羞辱我王于后,今秦使一行宁死于新郑,亦不退让。欲取我等项上人头,只管前来。甘罗已使人采买棺木,以示一雪前耻之决心。”

    张平接了战书,转身出去了。

    出去就下令:“围使馆,不可轻闯,不可伤人。”

    “诺!”

    大门关上了,桐桐看甘罗,甘罗嘴角一翘,两人同时看向王翦。

    王翦微微点头:“奉长公主之命,二百将士已化为流民,聚集于新野城外。日暮可进城!”

    桐桐低声问:“所藏匿武器与韩国军中所有是否相似?”

    王翦点头:“臣留意了,仿制极好,几乎一模一样。”

    桐桐又问:“此二百人,口音可与当地一致?”

    “是!相差无几。”

    善!桐桐看了外面的看守一眼,给王翦使了眼色。

    王翦了然,摸出匕首藏于袖手,而后看向其他护卫。这些人收起长兵刃,尽皆短刃出手

    “战书?”韩王拿过来细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张平就道:“秦王征战之意盎然,被都尉言中了。他们意欲发灭国之兵,而后,以韩国庶民为徭役,兴秦国水利。此确能解秦国眼下之困!而韩国之地,正好分给秦国将士。如此,正好完成移民,韩庶民便是想复国,可已无国土可复了!此计歹毒,夺江山,灭社稷,毁宗庙”

    韩王扶额,大殿中你一言我一语。

    这个说:“以长公主为质,不信秦王不肯撤兵。”

    那个说:“今日撤兵,那明日呢?明日我们手中可还有第二个长公主去解困局?”

    正争执的不可开交,外面便脚步匆匆,有急报。

    张平先问:“何事?”

    “哗变哗变哗变”

    外面一声紧似一声,两个将士架着一受伤将士前来,“哗变军中哗变”说着,便指着受伤者身上的箭簇:“此乃军中箭”

    张平与其他大臣上前查看:“确乃军中箭!”

    出大事了!外敌虎视眈眈,内里却有人想趁机生乱。

    韩王起身:“守护王城,着人察查,何人因何事生乱。”

    此时,韩安携二百将士,穿戴、武器,与军中人一般无二。

    他站在高处:“将士们将士们请听我一言。此次哗变,大王不追究罪责!大王深知,将士们只是不想打仗,不想将性命葬送于战场。大王承诺,自此后,韩无大战。与秦已谈妥,两国绝不交战。”

    守将本就含混,此次哗变好生蹊跷!冷箭射来,受伤者众,为甚而起尚未查明,军中彼此猜忌正闹的不可开交,而后公子安来了。

    听此言,必是查清原委,奉大王之命而来。

    不打仗,这是好事呀!

    一时之间,守城军传遍了。山呼海啸,喊着:

    “大王万年”

    “大王万年”

    “大王万年”

    宫内隐约听见,去询问之人尚未出宫门,公子安便来求见。

    他孤身前来,一脸笑意的进了大殿:“父王!父王!乱已平”

    韩王大喜:“我儿如何平乱?”

    “军中反战,有将士听闻将于秦国开战,便要逃,被值夜之人发现,两方起了冲突。一打起来,两边之人人数几乎一般,谁胜谁负难料!儿臣事急从权,只得承诺,不战!”他说着,就朝外指:“您听,将士欢喜难自抑!”

    韩王上下打量此子:“好好好!”当真是寡人的好儿子!

    [761]秦时风韵(88)一更

    秦时风韵(88)

    韩,确乃小国耳。

    三家分晋,韩、魏、赵,此三家将晋国瓜分了。

    甘罗放下棋子,看向对面的王翦:“韩国,自申不害变法之后,自上而下,再无大争之心。他们夹于大国之中,却总以为能左右逢源。昔年,朝秦暮楚,在秦楚之间求存。其结果呢?为两国所弃!诸国征战,韩国所处乃战略缓冲之地,说是四战之地亦不为过。此种境况,非雄才无以改此局面。”

    王翦问说:“以你之见,韩非若何?他可有救韩之能?”

    甘罗又放下一棋子:“不能!此战略要地,秦非要不可。他之才,世所鲜有!然,救一国非一人之功。秦有今日,乃是数代积累,无数人用命铸就的。此等积淀,怎么会输给韩非。韩非才高,不过一人一命耳。秦将士百万,能杀韩非者数不胜数。韩不能救,他必殒命。正如此刻,我若想取他之性命,将军觉得韩王不会取了韩非的脑袋送于我么?”

    王翦:“”

    甘罗轻笑,满是傲然:“我之才,不如韩非!可我若背靠秦国,韩非又岂能如我?”

    王翦起身,点了点甘罗:“韩非,君子者;甘罗,小人也。”

    甘罗半丝不恼,只朝内室喊:“长公主,王将军说,如我者,尽皆小人。”

    桐桐在里面听的见:“王将军分明只说你是小人,为何你转述之后,却变了说辞。”

    “说辞虽变,然意思未变。甘罗与长公主颇为默契,或甘罗言语有失,非是长公主如我,而是我如长公主。”

    桐桐抬手抓了个梨从内室扔出来:“竖子!你且等着。”

    甘罗蹭的一下脑袋一偏,躲过去了。梨子被稳稳的抓在王翦手中,王翦咬了一口,白了甘罗一眼:此小儿,甚是张狂。

    桐桐在里面对着舆图,她对着舆图跟脑子里地图对比,韩国的领土在最初,大致包含了山西南部,河南北部,陕西东南部一点点,大致是韩城那一片。以这地域大小,大致有个九万平方公里。

    可长平之战之前,其国土面积便损失了三分之二!

    这个损失的面积就是长平之战的起因。

    为啥秦赵两国成了生死仇敌呢?就是因为秦国打胜了韩国,韩国该把那地方给秦国,但是韩将带着百姓投降了赵国,想利用赵国辖制秦国。

    那个地域有多大呢?几乎是山西南部的全部地方,大约有六万平方公里。

    自此之后,韩国国土面积只剩下三万平方公里左右了。

    韩几乎失去了三分之二的领土,这本该是秦国打下来的,结果赵国捡漏,真敢接。于是,秦赵两国为韩国三分之二国土的归属开战,打的赵国几乎家家有战死。

    秦国失去的地盘又从赵国给抢回来了。赵国这边接了韩国原有的地盘,那边却失了自己的国土。

    一来一去,死了多少人呐!那一战,几乎成了赵国的噩梦。

    甘罗蹦跶到内室门口,见长公主还在看舆图,就笑道:“韩国,自立国以来,征战倒是不少,但最大的政绩就是,吞并了郑国,迁都郑城,并给郑城更名为新郑。”

    说着,就指了指脚下:“此地便是韩国的战利品。”

    桐桐再扔了个梨子过去,甘罗接手里了,蹭进去,蹲在边上:“韩与秦战,韩从未胜过。自申不害死后,秦惠王行冠礼那一年,秦伐韩,拔宜阳

    又七年,五国联纵伐秦,其中便有韩国,然五国皆败;

    又六年,秦与韩战,大胜,斩首八万;

    次年,韩侵秦,又败;

    再两年,又大败,韩太子入秦为质;

    而后又七年,我祖父领兵,与韩战,斩首六万”

    甘罗一一列举:“长公主,韩畏秦如虎,不足为虑!”

    桐桐看他:“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况且,如何做伤亡最小,你可算过?如何做,能使得韩人不起恨意,你可思量过?打下来终归是要治理的,若能治理好,使得其余五国百姓看见曙光,此方为上。若只因其弱小,便以俾睨之态待之,那此地必是反抗不断。”

    甘罗这才不言语了,只盘腿坐了下来。

    桐桐看着地图叹气:“自今儿始,需得看韩人如秦人一般,为其考量,一般无二对待。”

    正说着呢,听见王翦出去,稍时之后又再度进来,“长公主,有密报随供给送了进来。”

    何事?

    “韩安还未曾从韩宫中出来。”

    甘罗问说:“王将军担忧韩安被杀?”

    此事,稍一思量便知韩安闹鬼。

    甘罗摇头:“不会!”

    “此子当杀!”韩王抚着额头,看向跪地不起的韩安:“杀尤不能解恨。”

    张平忙道:“臣就怕,公子安一死,秦真大举兴兵当如何?”他看向舆图,“大王,韩被魏国、齐国、楚国和秦国包围其中”

    他的手指沿着国境线移动:“只日常戍边,需得多少士卒?”

    桐桐也看着舆图,手指画了一个扁扁的圈,他们所有的人手手拉手,也把边境围不起来。而且,多数为平原之地,无隘口可守。

    调走了西边补充东边,东边有应付了,又怕西边有敌来犯!

    就是这么一个几乎不敢动的境况!

    不是韩王装怂,他是真不得不怂!要不然,谁乐意四处哭丧,给人装孙子呢?

    张平就是这么说的:“此为一难,无兵敢调;人手不足,兵械打造,物资运输,此为二难;连年征战,库无存粮,今年又逢涝灾,粮草补给跟不上,此为三难。”

    韩王沉默的听着。

    张平几乎掉了眼泪:“臣原本以为,秦国至少三五年之内不足以兴兵。其一,秦王未成丁,不能亲政;其二,吕不韦为权相,其人私心重,未必有一吞天下之气象;其三,秦太后赵姬不懂政事,母子不和,必为祸患。长此以往,秦内部纷争不断,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真未必兴兵。”

    可谁能想到:“秦王虽年少,然手段过人;吕不韦为权相不假,但却不能摄政,对秦王忌惮非常;秦太后更是壮年而亡,着实在意料之外。而秦长公主这一行,更是令人猝不及防。而今,将士尽知不战,无战意,此时再战,会如何?之前哗变为假,之后哗变怕就是真的!若是如此,如何应对?”

    要兵无兵,要粮无粮!秦国不打,咱这日子尚可过;秦国要打,真打不起!

    本就打不起,而今将士多不想打,奈何?

    张平就直言:“若要战,大王需得做好损失十数城池之准备!若是得天时,阻了秦军,我们可少损失数个城池;若是不得天时,臣估摸,少则十五。”秦使说出的话,总是要兑现的。

    韩王皱眉:“若不战呢?”

    “不战”张平将话含在嘴里,缓缓跪下,却未能出一言。

    韩王看向其他大臣:“众卿以为呢?”

    无人言语,就这般站在大殿之上。

    韩王从王座上走下去,问说:“可有将军敢为寡人一战?”

    武将抬起头来:“臣等敢!敢!”

    “战可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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