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赵姬看吕不韦:“丞相何意?大军出征,为何我不知晓?”吕不韦比赵姬更惊诧:“太后不知?”
赵姬看着吕不韦冷笑:“太后未曾用印,丞相便调动大军?”
吕不韦忙跪下:“吕某焉能有此能?太后不知难不成蒙骜等三位上将军私下行事?”
赵姬才要说话,黄琮奏报:“长公主到”
吕不韦微微变色,长公主竟在宫中?她未曾跟四子出城?
桐桐笑着进来,“祖母,太后”她一一见礼,而后看吕不韦:“丞相是为粮草之事来的?”
啊?
吕不韦尴尬的点了头,赵姬先出声问:“蒙骜三人为何私下行事?”
“未曾!”桐桐一脸迷茫:“蒙骜、王龁、麃公,尽皆先王托孤重臣,怎会私下行事,擅自调兵?”
“可我未曾用印?”
“您为何要用印?”桐桐问她:“父王临终遗命,蒙骜、王龁、麃公三人为上将军,共掌军中事务!事有不决,请夏太后决断。他们决定出兵,禀报了太王太后,太王太后用印,即可用兵,与太后何干?”
赵姬:“”当时似乎是有此言,但此言是此意?
桐桐看吕不韦:“丞相不记得了?此事驷车庶长见证,他可作证!”
吕不韦:“”原来如此!竟是夺了军权。
当日遗命,除了自己和太后,其余人等尽皆认可此话,那便不是也是了。
他抬头跟长公主对视,长公主对他微笑:“后勤事乃是丞相分内事,此事你可担得起?”
吕不韦:“”这话是在问:此事你斟酌!你若配合,你还是丞相,你完成了分内之事;你若不配合,那便是不尽责,不能担起丞相之重担。
若是如此,换丞相似乎也无不可。军事乃国之大事,此事若出纰漏,朝廷上下,尽皆换相之声。
可以说,自己此次不仅的配合,还需得十二分用心的去完成。
此做事手法,便是脾气再好之人,也被这位长公主的手段气的胸口发堵:此人做事,不给人留余地。
你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除了顺着她的心意,别无选择。
桐桐看向吕不韦:“此事丞相还有何不解之处?”
“无!再无不解。”吕不韦作别:“臣立马去筹备粮草,不敢延误。”
桐桐回头看夏太后:“祖母,丞相要出宫,急着办差,您还有何嘱咐?”
“妥善办差。”
“诺!谨遵太王太后旨意。”吕不韦说着,就一步一步的退出去了,一出大殿,转过身去,他抬手捂住胸口,深觉后怕。
人走了,桐桐看夏太后:“祖母,您回去歇着吧,无事了。”
以为会如何呢?这吕不韦也不过如此,竟是被弹压下去了。
夏太后打着哈欠:“需得午歇。”
“是!您回去只管安歇。”
刘女扶着夏太后:“徐行回寝宫,多走走,与身体大有裨益。”
“走!不急便徐行嘛。”
桐桐笑着送她们出了大殿,看着走远了,她才回身,看向赵姬:“太后不回寝宫?要在园中走走么?”
赵姬看着桐桐,从怀中取去印玺:“先王之意,是如此么?”
桐桐看她:“若不是如此,驷车庶长不会认,吕丞相亦不会认。更有三位上将军,他们如何敢违背先王旨意?”
赵姬看着这印玺:“军事之权,太王太后一人可决断”
“还有三位上将军,军务为四人决断。民务为三人决断,您、祖母还有吕丞相。”
赵姬嘲讽的笑了:“当年宣太后一人可执掌天下,而大王给予我的权利,莫说一半,便是一半的一半也不足啊!”
她不住的冷笑,而后慢慢的走出侧殿,失魂落魄。
进了寝宫,她看向挂着的先王的画像,猛的扑过去,将供桌上的祭品拂开,然后扯下画像,掷于地上。
她一脚一脚踩上去:“吕不韦薄情寡义,嬴子楚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属于我的,吝啬给我若不是因着正儿,你不得不给我是不是恨不能生下正儿的不是我”
嬴政回宫之后,便听说:太后将寝宫砸了。
他转身去梳洗,未发一言。今日出宫,累了,晚上便歇的早。
黄琮看着大王,几次想说话,终究是欲言又止,未敢直言。等大王睡下了,黄琮去后宫,女护卫不给放行。
赢姜都被惊动了:“有甚事,我替你转达。”
“您禀报长公主,就说黄琮有下情必须面见公主。”
桐桐都睡下了,赢姜求见,说是黄琮来了。
内宫不进男人,这是规矩。
桐桐起身,穿了衣裳,散着头发往出走,去外面见黄琮。
穿过长长的夹道,桐桐裹了身上披风,黄琮正在外面急的转圈圈。桐桐一出去,黄琮就往远处走了几步。
到了空旷之地,黄琮这才说了原委:赵姬与吕不韦在侧殿的情状,他一五一十都禀报了。
“侧殿伺候的宫婢,已下封口令。但尤怕有闲言碎语,有损先王名誉,有损大王威严”
桐桐:“”都已经防备若此,还出了此等事?
黄琮一脸焦急:“臣不敢有半句假话。”
不是不信你,是这个事“你容我思量思量!此事,勿要让大王知晓。”
诺!
桐桐看着黄琮走远了,站在风里良久。而今麻烦的是:大王不亲政,几乎无见官员的机会。
太王太后和太后有召见官员的权利,但大王和自己都没有。
而今掌握了军权,但其实赵姬迄今还没明白,她只要手握印玺,就有一项无法叫人忽视的权利:召见官员,便宜行事。
她觉得权利极小,可她以为的足以叫桐桐分出一只眼睛盯着她。
得想想,想想怎么辖制住她。
却不知道,桑榆此刻凑到嬴政耳边,低声道:“黄琮去后宫门口,长公主从内宫出来,又回去了。”
“嗯?有事?”
“黄大人之前便欲言又止”
嬴政坐起身来,“去将侧殿的宫婢,喊一二来。”
结果人一来,吓的一个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桑榆呵斥道:“若说不清楚,那便莫要舌头了。”
如此恐吓,这才算是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嬴政抓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桑榆低声道:“大王,奴拔了这些人的舌头。”
“住口!”嬴政看向这些人,好生道:“只管去歇着吧!与尔等无关。”
“谢大王!谢大王。”
人出去了,桑榆噗通一声跪下:“奴知错!”此事,黄琮隐瞒,只禀报长公主是对的。
嬴政摆手:“莫要声张,出去吧。”
诺!
这一晚,嬴政枯坐于寝宫,看着烛火久久未动。
第二日一早,起身与阿姊练剑,与平常并无不同。
练剑完,姐弟俩要分开了。
嬴政一把拉住阿姊:“阿姊”
嗯?
嬴政看着阿姊的眼睛:“太后之事,政尽知。”
桐桐抿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阿姊”嬴政苦笑,“阿姊,此事你莫要插手。不是政不信任阿姊,而是政只有阿姊了。政不想因任何一事与阿姊有隔阂!此事,若推给阿姊处理,这是为难阿姊。您不管,便无事!您管了,这下手该重还是该轻呢?轻了,无甚用;重了政怕某一日想起,心中存芥蒂。”
桐桐:“”她只道:“我恐你被伤。”
“我知。”嬴政垂着头,“阿姊,我知你想庇护于我,但有些事终归只与我有关。有些恩怨,始终得我去面对。”
桐桐问了一句:“你待如何?”
嬴政看着天边:“阿姊,我恨不能杀人。然而,王若任性,天下大害!我只问阿姊一句,太后违背秦律了么?”
秦律鼓励寡妇改嫁,不鄙薄寡妇改嫁,甚至于丧夫之寡妇,与人苟合,只要男方无妻,不违法,亦不违公序良俗。
因而,赵姬无违法违理之处!
[737]秦时风韵(63)三更
秦时风韵(64)
桐桐未再插手赵姬之事!
也对!那是亲母子,曾经相依为命的亲母子。
有些山需得自己爬过去,有些河,需得自己蹚过去。
当天,桐桐就听说,大王大发雷霆,将甘泉宫宫人尽皆发往皇陵,为先王守灵去了。
桐桐:“”把赵姬身边的人全给换了。
是的!嬴政一进大殿,便看到挂着的先王遗像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他顿时大怒,将其尽皆遣往皇陵。
赵姬看着暴怒的儿子,自知理亏,未敢发一言。
嬴政从甘泉宫出来,面上已无怒色。
黄琮小心打量大王:大王震怒是真,借题发挥亦是真。换一批人手之后,相当于将太后圈于甘泉宫。
但凡太后有任何举动,大王尽知。
桑榆低声道:“白明乃长公主放于甘泉宫”
“将其给刘夫人送去,服侍刘夫人。”
“诺!”
紧跟着,嬴政要出宫秋狝。
其实,已是快入冬的时节了,秋狝已然有些晚了。但谁都看的出来,大王心中不畅快,因而,无人敢反驳。
郑仁悄悄的给吕不韦送信,告诉他大王要出宫秋狝。
人一走,便有人悄声告知蒙毅。
蒙毅凑到大王耳边,低声禀报了。
嬴政笑了笑,只点点头:“出发!”
蒙恬回头:“长公主不出宫么?”
出啊!今儿吕不韦必跟寡人走,不会进宫求见。阿姊正好可出宫,她好些日子不曾见吕四子了。
吕不韦得到信儿的时候,正在文渊侯府。他说的还是那位长公主:“夺兵权,此法大胆却有效。”说着,他便叹气:“四子,这般长公主你无法左右。”
四爷就笑:“而今,长公主处处以大王为先,无错。而后,长公主大婚婚后有子有女,其心向子?亦或是向弟?华阳太后无子无女,因为其心在己、在家族、在其兄弟,在其故国。夏太后有子,她便是不得宠,其心亦在大秦、在其子、在其孙。”
吕不韦搓着胡子:有理!
“所尽忠心愈多,其期待所得亦愈多。人之情,时间久了,几分能如故呢?世人皆如此,大王与长公主亦是如此。十年、二十年之后,各有子女,其情分可如现在?而今是彼此相依,自是不同。他日,尽皆有更亲近之人,大王会如何?长公主又会如何?”
吕不韦点头:兄弟姊妹何曾如故过?汲汲营营、争论多寡才是人之常情。
四爷给倒了一杯酒,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若是如此去想,而今难道不是长公主的权柄越重,于咱们而言,越有利么?”
权攥在手里,利于将来。
权柄越重,将来与大王的矛盾越大。
此时,吕家方有可趁之机。
吕不韦一拍掌:“妙!实在妙。”他起身:“后日动身出发?”
“是!”
“好!那叔父便不送你了。”他起身,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今儿我陪大王秋狝,你收拾行装吧。”
四爷笑着送吕不韦出去,心说:干该干的,别干不该干的,那你还是能有善终的。
看着人远走了,四爷往回走,寝室里桐桐正在查看他的行装。
桐桐抬头看他:“忽悠走了?”
嗯!忽悠走了。
桐桐嘟嘴,低声道:“我没想生孩子。”
四爷就笑:知道!我也不想生。
桐桐看他:你为甚?
四爷一副看透她的样子:“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医疗条件跟不上,哪哪都不好的情况下,为甚要叫孩子来受罪。”
桐桐一脸赞同的看他:可太对了!这年月,谁爱生谁生去!此一生,我是不生了。真遭不起这个罪。
真的!不生,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善良。
咱自己不缺孩子,也没当爹妈的瘾,正经事多着呢,哪有生孩子而后为子孙筹谋的时间。只要咱不生,咱就没短处。肆意的活咱的,岂不是好?
桐桐挂他身上,要么说咱是两口子呢,想啥都能想到一块去。
四爷直笑:“今冬去,明冬必回。一年的时间,料理顺了就回。往后一年去一趟,大多数时间还在咸阳”
嗯!你不在,我心慌。尤其是往后的这几年寥寥几笔都是大事件,可往往大事件都是由一件一件小事积攒起来的,而后才爆发了。
四爷拍她:“这天下是嬴政,这是他要走的路!你不要太护犊子。”
哪有护犊子?
“还说没有?身受伤,你担心;心受伤,你不忍。没有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你教育自家孩子都未必这样,也知道该放手的时候需得放手,怎么到了这个人身上,你老拿人家当孩子呢?
这个人要是碰一下就碎的那种,那这上下几千年,也就没有更硬的了。
桐桐:“”听着有点道理,“知道了!他是主导,我是辅助。”
对嘛!你看我往上凑吗?需要的时候你在,这就够了:“他需要的不是事事插手,而是陪伴。”陪伴比其他的任何动作,对他都更有意义。
桐桐啧啧啧的:“我这人听劝!好话都能听的进去。”说着就看他:“关键是也听话!你的话,我哪次没听呢?”
“少插手人家母子的事。”
“人家也没让我插手。”
“那人家就比你理智。”
桐桐:“”拌嘴是吧?想拌嘴了是吗?
四爷似笑非笑:“不该拌嘴?你问问你,而今你啥时候想过我?你那脑子里,一天天琢磨啥呢?谁对你最重要,还记得不?”
桐桐咯咯咯直笑,乐的不行:“吃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