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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赵人未必就心向赵国!”赵姬说着就皱眉,吩咐她:“去宣召女君,我有吩咐。”

    “诺!”

    桐桐正在整理宫人名录,王后着人来请。她放下手里的名册,起身先去见了。

    赵姬笑着招手,“来!尝尝果浆。”

    桐桐看着手里的玉盏,这是华阳太后宫里的,乃是华阳太后常用之物。这个收藏可以,拿来用她有点膈应。

    因此只捧在手里,未曾往嘴里放,只问说:“母后尽管吩咐。”

    赵姬就问桐桐:“若宫人他国的尽皆不可用,那朝臣若来自他国,是否也不可用?”

    桐桐很惊讶,能反问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并不糊涂。

    她就给解释:“并非他国之人不可用,而是太后新丧,去的突然。人殉终究是有违秦国先王之令!而今,父王仁慈,不忍殉之。特于皇陵左近,开辟荒地,恩准宫人为先太后守陵。父王事亲以孝,怎会是不信任他国之臣仆?”

    赵姬:“”明白了!懂了:“若是我想留一二赵人于我解闷呢?”

    啊?

    赵姬赧然的笑了:“蚕子你虽生于赵,长于赵可许是你骨子里本就是秦人,归秦之后,你与正儿如鱼得水,甚是自在。可我生于赵,长于赵,在赵受尽苦楚屈辱,谁知夜里梦醒,心里所念尽皆是赵。正如华阳太后当日,看见楚服,听见楚音便动心肠一般!而今,时日渐久,我亦有思乡之念。”

    此心境何人能懂呢?

    赵姬叹了一声,“你与正儿整日里忙,你阿母只在寝宫不曾出门,而今大王又命你阿母服侍蚕子,这偌大的宫廷,好似只余我一人了。”

    她央求道:“我想甄选赵人伺候,庖厨、绣娘、近侍若是得一二伎人,便更好了。”

    庖厨、绣娘、近侍皆可理解,只这伎人是杂耍么?

    桐桐沉吟,若是严格甄选,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伎人:“需得过了孝期,再给您选来,可否?”

    赵姬便笑了:“幸而有你和正儿,若不然我归秦作甚?!”

    [718]秦时风韵(45)二更

    秦时风韵(45)

    想要赵人伺候?

    桐桐坐在马车上,得去隐宫。

    隐宫之中,尽皆罪奴。这些罪奴多为六国贵族俘虏之后!秦攻下一城,城中勋贵若不及逃脱,便会俘虏来秦。

    在秦若是有逃跑、谋逆等举,会被秦律严惩,而后没入隐宫为奴。

    桐桐在亭子里喝了茶,见伺候的离的都比较远,她就问四爷:“你不跟我去见见赵高。”

    四爷:“”对什么人都这么有好奇心!他提醒桐桐:“赵高未必是阉人。”

    啊?

    四爷看她:果然!她的脑子里一直把赵高当一个阉人。

    桐桐脑子卡了一下:“什么叫赵高未必是阉人?是现在还没”

    四爷把新寻来的野果推过去,“吃吧!吃完再走也不迟。”

    桐桐抓了野果往嘴里塞,再问:“赵高不是阉人么?”

    “宦官不一定是阉人。司马迁所做《史记》可能有错,对人物的解读有偏颇。但是记载中,赵高有女儿,有女婿,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我以为是跟很多太监一样,收养的义子义女。”

    四爷:“”他只得招手叫了护卫。

    之前专门叫人去打听了,这护卫知道详情。

    这人躬身回话:“虽则隐宫男子该多为阉人,然并非十分严苛。幼儿受宫刑易夭折,因而,所生儿郎,并非真如规定那般,生下便去势为阉。”

    “那是多大才会”

    “不一而足!若不想只以身子不适为由,便可不去。”

    桐桐很惊讶:“所以,隐宫之中,成年男子极多?”

    “是!”

    桐桐:“”这个她真不知道。

    四爷摆手叫人下去了,这才说桐桐:“隐宫之中,多为罪奴之后。隐宫与隐官十分相似,或者人家是隐官之意。隐官,是指出生来历不清白之官员。”懂了吗?

    桐桐‘啊’了一声,赵高之母因罪受刑,而后身有残疾,罚没隐宫。赵高出身在隐宫,其母为罪奴,来历不清白,做了管理宦人的官员,是为宦官?是此意么?

    四爷又说:“当然了,这是猜测!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家现在还未到那一步,他是一完整的人。若断了进宫之念,那此赵高就非彼赵高了。”

    懂了!桐桐将果子吃完,再问一遍:“真不跟我去?”

    宫里用人,我跟着做什么?不像话:“去吧!自己去。”不是好奇吗?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桐桐就去了。

    车架一到,赢俞便迎出来:“女君。”

    此地归赢俞管辖!桐桐忙还礼:“有劳您久侯!”

    “不忙!”给宫中选人嘛,“里面请。”

    分宾主在正厅里坐了,赢俞才问:“女君欲选男婢几人?女婢几人?”

    其他的先不急,先把主子身边的人换了再说,赵姬身边的首当其冲,她就说:“隐宫中赵人有多少?能否叫来,我见见。”

    赢俞皱眉,低声道:“同一国人聚集,易抱团结党。”所以,隐宫自来都是多国交叉,常调整,不叫他们总住在一起,或是总在一处干相同的差事。

    桐桐:“”就是这个道理!但赵姬就是想要赵人伺候,只能先看看,态度得有!若是实在选不出来,再回去跟赵姬谈谈。

    若一开口就反驳,以赵姬的脾气,她非拧着来。

    因此,她只能道:“王后思乡,赵音亲切,因而先来看看是否有合适的。”

    赢俞:“”他面露不悦,但还是叫人去召集人了:凡赵人一律带来,有差遣的先行调换。

    “诺!”

    “赵高赵高”

    一清瘦的少年一身短打麻衣,脚穿草鞋将柴草抱起来晾晒。

    雨后,柴草潮湿,送往宫中怕是不妥。他们的差事是杂役,为宫中事在外奔忙,无权进宫。而今宫中大动,太后薨逝,大王不忍活人殉葬,便遣送宫人出宫,耕种守陵,以尽忠尽孝。

    有人叫他,少年直起腰来:“大人?”

    这人哪是什么大人,只是赢俞的护卫罢了:“赵高宫中来人,速去正厅。”

    赵高快步朝前:“大人,敢问宫中来的是哪位大人?”

    “此次若被选上,必一步登天。来选人的乃是那位王女”

    “安平君?”

    正是!

    “选人是做甚差事?”赵高从怀里取了两个钱塞到这人手里:“大人,还请通融。”

    这人将这钱塞进腰带里:“我只知”他左右看看,小声道:“我只知道,此次召集赵人。”

    赵人?

    这护卫拍了拍赵高的肩膀,快步离开了。

    赵高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柴草:“赵人?何以偏找赵人呢?”他一边往正厅去,一边琢磨:“难道王后?”

    王后乃是赵人!

    赵高眉头皱着:若是如此,只用赵人亦不合理。

    走到半路,想起了,得先归家。母亲亦在征招之列!

    到家中,他喊瞎了一只眼的母亲:“阿母,儿背你。”

    赵妇坐着不动:“为罪人,可!为奴以侍奉秦王,宁死不从。”

    赵高:“”他蹲下去,低声道:“阿母,您目盲耳背,腿脚不灵便,必不能选您。”他一脸哀求:“阿母,幼弟尚小,委屈您了。”

    明知选不上,此时抗令,非明智之选。

    赵妇看向幼子,七八岁的孩童一脸懵懂。

    赵高揉了揉赵成的脑袋,再次道:“阿母,儿背着您。”

    赵妇附儿子肩头,赵高将母亲背起,而后看向幼弟:“拽着兄长衣襟,莫要乱跑。”

    “诺!”

    幽暗污糟的甬道,赵高背着身残的母亲,拖拽着年幼的兄弟,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这一片住的赵人极少,直到快到正厅里,才看到其他的赵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桐桐看着外面聚集的人不少,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一看见这些人,桐桐就觉得想找赵人做庖厨,怕是极难。这些人形容狼狈,温饱尚难,能做出什么饭菜?

    这里不乏吃用过好东西的人,但他们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焉能当庖厨用。

    倒是绣娘,可选一二。

    因此,叫人传话,会刺绣的女子站出来。

    赵高探头偷眼去看这位女君,发现其并非如传说中的那般貌丑。

    这大胆的视线瞬间便被桐桐捕捉到了,她瞬间看过去。一眼看过去,便看见一张少年的面庞。此子毫无卑谦之态,像极了寒门士子。

    桐桐从躬身站着的人群里穿过去,走到这‘士子’面前。

    这一瞬,他低下了头,躬身站着。他身后的妇人眼睛瞎了一只,站的极端正。妇人的怀里揽着一个男童,看起来六七岁大小,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想看又不想看。

    桐桐从荷包里取了一个饴果,递给这孩子:“你叫什么?”

    妇人猛的将孩子往怀里一揽,前面那少年转过身来,往下一跪:“女君恕罪,家弟乃憨痴之人不敢污了主人的眼。”

    宫中有位二公子,年岁似与小弟相似,便是太子,年岁也不大。莫不是要选为太子与二公子选近侍?

    若是进宫,看似泼天富贵,实则不然:去势为阉,哪是人过的日子?

    赵高一再叩首:“女君,家弟憨痴家弟憨痴”

    妇人捂住要说话的幼子的嘴,不叫他说话。

    桐桐出声拦了:“莫要误会,谁家子都乃父母之珍宝。”

    说着,她亲手将眼前的少年扶起来,“你家幼弟聪慧,并非憨痴之人。你护弟心切我懂!在赵国为质时,我与太子便是这般,他护佑于我,我护佑于他。手足相惜,再苦再难我们熬过来了。生于世间,别管什么处境,有人相扶持,便是人生大幸。”

    说着,倒了饴果塞给那孩子:“拿着!你好生幸运,有母亲疼爱,有兄长保护你会有好运的!”

    小孩伸出手,将饴果抓在手里。

    那妇人看向桐桐的眼神复杂,对着她微微颔首。

    桐桐也跟她点了点头,再逗弄了孩子一下:“你叫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赵成!”

    “叫甚?”

    “赵成。”

    桐桐:“”赵高的弟弟叫赵成!所以,她看向眼前这少年,“你叫?”

    “奴赵高,见过女君。”

    桐桐:“”这是赵高?这是赵高!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翻,“你读过书?”

    “熟《秦律》。”

    桐桐:“”他母亲出身贵族,识文认字。但是,而今这文字,并不完全一样。是秦统一六国之后,才‘书同文’的!

    当然了,不是说文字之间毫无关联,毕竟,都乃周王朝诸侯国嘛。

    各个诸侯国在原先古文字的基础上,为了凸显自己的政权,更改了字,多是以增添笔画或是简化笔画来‘创新’的!

    相比起来,秦国文字更接近西周正统。

    赵高的母亲能教给他赵国的文字,可秦国的文字在这隐宫之中,他是怎么学到的?不仅识字,还敢说熟《秦律》。

    这样一个人,很多人都觉得他该是一谄媚之辈。

    可就嬴政那个性格,此人若真谄媚,嬴政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若是撇开固有的印象,站在眼前的赵高真的叫人没有丝毫的恶感:阶下囚,奴婢身,残障固执的母亲,年幼懵懂的弟弟他以这样的出身,在这样的地方,学文识字,读通秦律,以寻求出头之机!

    知道他会为恶,可而今未曾为恶,便要杀了他吗?

    这又是否公允呢?

    桐桐看向那妇人,问说:“你想回赵国吗?”

    什么?妇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女君肯放我们母子回赵国?”

    桐桐垂下了眼睑:“看见你的儿子,我想到了我与太子在赵为质心有所感!就当咱们的缘分吧。”

    我不仅要设法放你们回赵国,我还要赠你们钱财,指给你们一个门路郭开!

    用钱财贿赂郭开,你赵高必能在赵国立足的!

    去吧!赵偃需要你!

    [719]秦时风韵(46)三更

    秦时风韵(46)

    桐桐给选了几个面容普通的绣娘先送到赵姬宫里,也顺道告诉她:“好庖厨出自贵人家,隐宫没有!您容我一些时日,我给您找可靠的。”

    可!倒是不着急。

    桐桐又从章台宫给调用了一个宫人,叫白明,此人年岁小,才十一岁。他的义父伺候过嬴稷,后来被华阳太后赐死殉葬了。他年幼便失去了依仗,后来桐桐碰见他了,偷着叫人照拂了几次。

    这孩子很聪明,有眼色。

    桐桐告诉赵姬:“去宫外采买饮食,并无不可!但私下进出宫廷,所带又尽是吃食容易叫人钻了空子。此子乃章台宫人,父王识得他。您有所需,令他进出采买吧。”

    锦容的手在袖子里抖了抖:这就相当于王后进出的所有动向,女君都知道。王后的一举一动,女君尽在掌握。

    赵姬倒是不排斥:“好!你安排就好。”

    “至于伎人、优伶隐宫亦无!秦人不好声色,便是有歌舞,多为战曲。女子也多以硕大为美。”不像是你这般婀娜,宫外美人也多是高壮的壮女为美,以至于不拘是娼馆里还是优伶人,在秦国受欢迎的,大致都是一个路子。

    这跟赵姬的审美是相左的。

    这么一说,赵姬便一拍大腿:“当真是没想到。”

    “是啊!我出宫去找,一瞧见才想起来,这些人都不合您的心意。您再等等这样的人得可靠!芈宸家便有楚国所赠美人与优伶,可惜这些人进宫,怕妨害您。”

    “极是!极是!幸而你这般周全。”赵姬拉桐桐的手,“若无你,我可怎么办?”

    桐桐笑道:“您不怪罪我不会办事便好!”说着,又解释,“因孝期,父亲不敢招您!而韩夫人若是常伴于父王身侧,怕也不妥。太祝劝谏父王,以修身养性为宜”

    赵姬愣了一下,便骂道:“太祝那老匹夫这也劝谏,那也劝谏!大王身康体健,修什么身养什么性”

    “太后薨逝,怎能不守孝?越非亲子,越是要迷人眼!接连大丧您多体谅!”

    赵姬气道:“倒是你阿母,她喜清净,如今却不得清净。半生侍奉于人,总算苦尽甘来,才过了几日清闲日子,又去侍奉人”说着,她便坦诚的说,“蚕子,你已知晓男女事!你阿母留于大王身边,此事你勿要惊慌,我不会多猜忌。”

    桐桐:“”

    赵姬看着外面摇曳的树枝:“大王不曾爱慕于你阿母,你阿母此一生却只大王一个男人。你阿母不敢逾矩,对大王不敢有男女之思然人非草木,情之一字,如何能自控?此,对你阿母是煎熬,对大王不过是身边多一仆妇而已。”

    桐桐:“”可这个‘仆妇’是嬴子楚在危难之时唯一想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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