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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吕不韦办事缜密,吕媪此时若死,事情便完美了。

    死人不会再反口了,此事到此为止,再无反复。

    死在宫里,毒发暴毙,坐实芈宸下毒胁迫,叫芈宸辩无可辩。

    谁下这个手呢?

    赵姬身边的锦容,她是吕不韦的人。吕媪对吕家和赵姬都无防备之心,必然中招。

    果然,还未曾等到大臣们全都入大殿,赵姬疯了一般的闯进来:“大王大王吕媪毒发吕媪毒发”说着,她就回头看向芈宸:“为了陷害我和太子大王您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处心积虑他们心狠手辣”

    刘女从外面追进来,半抱着赵姬:“王后王后吕媪丧事丧事”愣是将人给拉出去了。

    赵姬哭声哀哀,在大殿里还能听见。

    可刘女看的分明,是锦容悄悄塞给吕媪一饴果。近身伺候之人,口中有恶味儿不成!吕媪形容狼狈,锦容肯帮忙,她自是感激不尽。

    因而,毫不犹豫的便含在嘴里了。

    而后,吕媪便毒发了。

    刘女扶着赵姬,低声道:“王后,妾曾听吕婆说,她幼年长在蜀国”

    赵姬:“是吗?我倒是不曾听闻。”

    刘女‘嗯’了一声:“蜀国临江之地,多是水葬。”

    “啊?”

    “她还是想魂归故里!”刘女便说,“不若,着人带其骨灰去蜀地,归于大江大河。”

    锦容:“”烧了便再无法查验尸首了。

    她多看了这位刘夫人几眼,怪不得女君那般聪慧,原来其生母内秀若此。既然刘夫人都帮着收尾了,她也忙敲边鼓:“人死需得安神,神不归位怎生是好?只是蜀地路途远,所耗费极大”

    “她一心为我,我焉能舍不得些许钱财?”赵姬就说锦容:“丧事你去办,不怕奢靡。”

    “诺!”

    刘女扶着赵姬慢慢的走了,一路上都在听赵姬说吕媪的好。她沉默的听着,偶尔搭一句话。

    吕媪好吗?

    女君差点死于吕媪之手,好在何处呢?便是未曾丧命,可那些年所受零星之罪,谁又能知道呢?她那一身本事该是在山中有何样的遭遇才学成的。

    吕媪的好,王后记得便好!

    至于妾妾觉得而今才好:吕媪,你死了,我好生痛快!

    你伤我儿,我要你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赵姬在大殿之中嚷了几嗓子,被刘女带走了。

    人一走,嬴政便出声:“父王,儿臣肯请清理内宫!”您中毒之事无法名言,那就以吕媪在宫中被毒杀为契机,清查一次!

    说着,他就看向华阳太后,“若不然,儿住在宫中,必日日心惊担颤,不能安枕。”

    嬴子楚应了一声:“准!”说着,回头看桐桐:“蚕子,此事交托于你,不假他人之手。”

    “诺!”

    华阳太后:“”压根就不是自己毒杀的!但而今是有口难言。

    朝中大臣已就位,宗室朝臣都在:事就是这么个事!

    大臣中走出一人来,行礼之后便道:“臣以为,芈家之罪,罪诛全族亦不可惜。然,芈姓人众,多杀有违天和。因而,臣以为,当诛杀芈宸一家礼送芈姓归楚!”

    说着,便继续道:“大王有所不知,而今满天下尽皆在传,春申君黄歇移花接木,楚太子熊悍乃黄歇与楚王后李环所生之子”

    话没说完,宗室之人尽皆侧目:我家这污糟事还未传出去,楚国怎生又出了这般事端?

    赢傒问说:“咸阳城中有此流言?”难不成是丑儿事先放出的消息,为的是遮挡关于嬴政身世的猜测?若是如此,嬴政的出身确实有待商榷。

    却不想这人摇头:“此谣言还未曾传到咸阳!”

    是太子一行沿路传播?

    这人不知道傒公子之意,只道:“此消息乃是孟尝君在邯郸被文渊侯骂死之后,从邯郸城中传出的。”

    众人又都在文臣的一行里找文渊侯,文渊侯消瘦单薄,站的端正,像是看的不是他一般。

    说话的文臣叫姚贾,他继续道:“李园李环尽皆赵人,据说此消息是李家族中人醉酒之后吐露的。世人谈论四公子,难免说起了春申君,说起春申君便有人提起此事。此消息怕是传遍诸国,春申君无以跟楚王以交代。”

    赢傒缓缓的点头,可见此事并非嬴政和丑儿所为!反倒是此次的陷害,竟是楚国将他们的污糟事更换了身份,泼了大秦一身脏水。

    尤其可恶!

    赢俞脸都气青了:春申君这分明就是祸水东引!只要大秦闹起来了,他倒是可以喊冤了!真是岂有此理!

    嬴子楚用余光看了丑儿一眼:这事必是有人早布局了!布局之人高明,环环相扣。将一致命之局,就这么给破解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着膝盖,问说:“依你所言,楚国必有一乱。”

    “自然!春申君只怕老命休矣!而太子之位旁落,楚王只一嗣子,宗室之中必起夺嫡之争。楚国屈、景、昭三家亦是各有主张人选楚国必有一乱。”

    华阳太后的面色逐渐苍白,楚国若真如姚贾所说,那谁来管芈家事呢?

    此次,她与春申君合谋,若春申君遭遇不测,谁又能保自己呢?景家么?

    嬴子楚看向华阳太后:“太后,依您之意,当如何?寡人是否要遣人送国书于楚”

    赢俞嗤的笑:“太后乃赢氏妇,只凭谋害储君一事,便可休弃,而后从秦律,严加治罪!”

    芈宸不住的摇头:“不臣谋害储君,臣认罪!此与太后无关!太后对此全不知情。是臣是臣居心叵测,一切皆为臣主使,与他人无关,更与太后无关!”

    嬴政一摆手,蒙毅便押了三个人进来,“这三人中,有一人传递内宫消息,两人与楚国在咸阳的细作来往频繁”说着,他问芈宸:“此三人,两人乃你府中之人。一人乃是华阳太后亲随。可还认得?”

    芈宸看过去,不敢答话。

    嬴政叹气,看华阳太后:“您为秦国太后,传内宫消息于芈宸。芈宸与楚国细作来往频繁,敢问,你们在传递什么?这三人才缉拿,还未曾审讯。随后会交由府衙嫡祖母,若是审出什么只怕驱逐芈姓此处罚过于轻了。”

    华阳太后看着一脸稚嫩的嬴政,而后笑了,笑声极大:“本宫侍奉先王十余载,我芈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说着,她又看向嬴子楚:“是你与先王过河拆桥!你父不曾优容于我,你因我而显贵,却狠狠背弃于我!当日,你承诺孝敬于我,言犹在耳,我的儿啊你的孝心给了何人?”

    “子楚何处不孝?”

    “孝之首,当为顺!你可顺从过你母亲我?”

    嬴子楚哭了:“母亲,王后责备于我,责我为夫不曾护佑于她,责我为父不曾保护孩子。我告诉她,我为夫,为父,可亦为王呐!而今,母亲责备于我,我之不孝,是因着不顺从于您!母亲呐,儿不仅是您的儿,儿还是秦王!为儿,儿可顺从于母亲;为王,这天下,儿谁也不能顺!儿若顺,我大秦将士当如何?我大秦子民当如何?”

    说着,他便站起来了,而后对着华阳太后缓缓的跪下去:“若因此,叫母亲记恨,那是儿的错!可此错,儿不改!您的儿是王,王为天下计无错!”

    华阳太后笑了,俯身看着嬴子楚:“我可死,但你需得发誓,赢氏不可弃我!我是秦国太后,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依旧是!我生不能得你孝顺,我要在死后,享赢氏供奉!”

    嬴子楚大哭出声:“母亲啊母亲”

    华阳太后更笑了,这一声声叫的是‘母亲’,既然是母亲,那就是他答应了!

    答应的意思就是,同意自己去死。

    所以,这一声声母亲叫的,何其讽刺!

    若有来生,必生一亲生孩儿能护佑于我!一如赵姬那般蠢货,只因有子,所求唾手可得!

    这么想着,她转过身,跟那丑儿对视了一瞬,而后便将袖中毒拿出来,尽皆倒入口中。

    她笑着朝下倒,看到了子楚的脸。

    子楚哭嚎,眸光却清冷。

    华阳太后拽着子楚的袖子:“儿啊我心有不甘”她笑着看子楚:“秦之志遇楚当如何楚人难压服不服输不肯服输”

    [717]秦时风韵(44)一更

    秦时风韵(44)

    秋风起,太后薨,芈宸一家的人头尚在刑场滚动,秋雨下,血水渗入泥土,血腥味似乎也淡了。

    嬴子楚一口黑血咳出,胸口似乎憋闷的好了一些。

    桐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吐出来便好!暂时无碍了。

    她端着给漱口,给摁着睡下了,这才将大殿门关上,从里面出来。

    嬴政一身潮湿的从外面进来,桐桐拦住他:“父王睡了。”说着,就催他去更衣:“莫要染了风寒,速去。”

    嬴政没急着走,而是道:“阿姊,民间医难寻。”

    桐桐叹气,嬴政想秘密在民间找寻名医,可一听贵人访医,仿佛世间再无名医。

    可这又能怪谁呢?

    她一边拉着嬴政去洗漱更衣,一边跟他说这其中的缘故:“早年有名医扁鹊,你怕是不曾听闻过。”

    秦武王嬴荡,举鼎而伤腰。彼时的太医李醯未能治好,便有人推荐了名医扁鹊,扁鹊并非秦人,他四处游历行医。

    在邯郸,他多治妇科病。因为赵国青壮死伤甚多,女子为家中主要劳力,因而,求医者多,他便在邯郸治妇科病。

    在洛邑,他多治老年病。因为彼时的洛邑乃周天子王畿所在,最重礼仪,尊老为风气。

    在秦国,秦人重传承,男子为战,女子守家,孩子多为母亲照管,孩子稍有不适,就着急于求医。因此,扁鹊过秦,主要治儿科病,且以治儿科病在民间被奉为神医。

    此名声传入秦宫,恰逢秦武王腰伤,太医医治无效,便请了扁鹊前来医治

    扁鹊开了一剂药之后,有所缓解。秦武王便想留扁鹊,请他做太医。彼时,太医李醯恐扁鹊取代他侍奉君王,于是便找了刺客,刺杀于扁鹊。

    第一次刺杀,为扁鹊弟子察觉。他们逃出咸阳,顺着骊山小路逃亡,却不想李醯所派第二拨刺客又到,刺客假扮为猎户,扁鹊不曾防备,便被杀害于骊山附近。

    一代名医因此而殒命,敢问民间大夫有几人敢来?

    嬴政确实第一次听闻此事,武王乃曾祖父之兄,未曾听人说起过当年还有这么一桩。可阿姊是如何得知?

    桐桐看嬴子楚一脸惊讶,便道:“咸阳任侠尽皆如此传,想来不假。”

    跟密探、三教九流打交道,有所耳闻也不奇怪。

    嬴政皱眉,一庸医,害二人武王与扁鹊皆为此庸医所害。

    他不急着洗漱,反而叫人传太医李莸,此人已经拘于宫中数日,老态龙钟,已伺候第三位秦王。

    嬴政看着李莸:“父王之病,究竟如何?”

    李莸叹气:“殿下,臣束手无策。”说完便又道,“请太祝一问,或可一试!”

    太祝?

    “是!”

    桐桐:“”太祝、祝,是掌管祭祀神明,传达天地旨意的!

    巫、祝,术士,无论庶民百姓亦或者达官显贵,皆尊之敬之。

    《史记》中关于扁鹊,有六不医:信巫不信医者,不医;骄恣不论于理者,不医;轻身重财者,不医;衣食不能适者,不医;形羸不能服者,不医;阴阳并,藏气不定者,不医。

    而今,巫医盛行,信巫者比信医者,更多。

    秦国不是没有名医,早在秦桓公时,就有一医,名缓。被派去晋国给晋景公医病。

    巫医说景公之病乃是鬼魂作祟,医缓则说:此疾在肓之上,在膏之下。攻之不克,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

    而后,才有了一个成语病入膏肓!

    她看嬴政,嬴政看着李莸,上下打量良久,才道:“退下!”

    “诺!”

    嬴政等人出去了,才看过来:“阿姊,父王他”

    桐桐低声道:“文渊侯找了扁鹊所著医书,我正在研习。若不操劳、急躁、动怒,许是无碍。”

    嬴政:“”君王怎能不操劳?战事不顺又怎能不急躁?匹夫尚有一怒,更遑论君王?

    两人正说话,听到内殿有动静,两人赶紧起身,进去才发现父王又醒了。

    嬴政进来,见大殿中未留一人,可见此次事件叫父王防备之心愈重。

    这会子姐弟二人进来了,侍奉之人才跟着走了进来。

    嬴子楚靠起来,说近侍:“着人请刘夫人,留她常伴于身侧。”

    常伴身边之人,当细心、尽心、忠心,又能在一些事上做主除了刘夫人再无它选。

    近侍奉命而去,桐桐看了一眼:留在章台宫说不上操劳,只是近君王者,是非多。

    嬴政看了阿姊一眼,低声道:“阿姊勿要忧心,我会去见母后提及此事。”

    桐桐:“”倒也不用这般直白。

    嬴子楚无奈摇头,而后才说桐桐:“内宫清查之事,着手吧。”

    “诺!”这几日只清理了章台宫,而后琢磨着怎么暗中给嬴子楚解毒,其他的还没顾上。

    而今这医术顶端的也就那样了,还有许多药材真没有。她都是给四爷一个单子,得找人去各地寻。

    像是人参,而今只能有上党郡所产人参。好参如珍宝,难寻。便是秦宫之中,所藏好参亦是有限。老参未曾收藏好,药效并不见得好。

    另有针灸用针,而今是有针灸,但民间锻造技术锻造不出极其纤细,能触及经脉的细针。四爷觉得秦国锻造军械的匠人,未必没有这个手艺。

    毕竟从出土的文物看,秦国的箭簇与现代的子弹头十分接近。所锻造多边形剑刃,差值也仅有一根头发丝那么细。

    而今只有秦国的武器是配套的。就像是一支箭,箭簇、箭杆、箭羽,是可拆卸的。哪部分坏了,拆下来换哪一部分。

    这无疑对工艺的精密度有极高的要求,任何一步不精密,与其他的零件便不配套。武器的精密性,那可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以,四爷是觉得以秦国而今的工艺,应该是有希望做出自己要的那种针灸的针的。

    但啥时候能弄出来,真不知道。这也就导致了她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用现有的偷摸的去治,人命算是暂时留下了。

    她往出走的时候,刘女已经过来了。在走廊里碰上了,侍从就朝后退了几步。

    桐桐拉刘女的手:“阿母,别怕,我去跟王后说。”

    刘女:“”她只捏了捏女儿的手:“女君莫要以妾为念。”

    “虽说谨守本分无错处,但终是要自己过的自在。陪王伴驾也当以自己为先。”

    刘女便笑了,“女君每日必面君,妾每日能见女君,能知女君过的是否安好,女君亦能看见妾是否安好,妾欢喜着呢。”

    那便好:“吃穿用度,只管吩咐便是。章台宫尽皆我甄选之人,他们不敢慢待您。”

    “好!”刘女说着便推桐桐,“去忙吧!”

    桐桐行了礼先走了,刘女笑眯眯的在身后看着,而后很温和的问侍从:“今儿膳房备了狸子肉?”

    “是!”

    “女君好尝鲜,用酸果浆与蜜腌渍炙烤,女君怕是甚喜。”

    侍从忙道:“奴稍候便去膳房传话。”

    刘女笑着看他:“多劳了。”

    “不敢!不敢。”

    刘女低声道:“听闻你宫外尚有家人?”

    “是!劳您挂念。”

    “探亲日送你两匹锦缎,带出宫探亲。”

    “谢您恩赏。”侍从小碎步一路跟着,而后又低声道:“听闻王后喜赵国饮食,常遣人于宫外购买。”

    “赵国庖厨最好!”赵姬摆弄秋菊,说锦容,“秦国饮食,我用不惯。”

    锦容有些为难:“此次宫人移宫,多发往皇陵以耕种为业。女君此举,亦在清除华阳太后势力。听闻,女君对宫人原本出身看的尤其重,再要赵人进宫,只怕有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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