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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他转过身来,“父亲”

    “来!”嬴子楚靠着柱子一直没倒,嘴唇苍白,还是朝儿子笑。

    嬴政一步一步的过去,拄着剑跪倒在父亲身前。

    嬴子楚看着儿子:“为父怕等不到你们归来,便给刘氏留下旨意。若为父不测,你们未归,便隐瞒死讯,取成蟜性命尽量拖延!若实在不成,赢傒可为王!”

    嬴政抬起头看,目露愕然。

    “成蟜若为王,华阳必摄政,韩氏不通政事,夏太后更”

    嬴政一下子便明白了,父王在说:若是父王命不久矣,当谨防你母摄政。

    他以额触地,而后颔首:“儿知!儿知!”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黑血被挤出来了,嬴子楚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上下的打量:“去更衣!为父在大殿等你们。”

    “诺!”

    刘女进来,扶了嬴子楚,两人慢慢的朝外走。

    嬴政回头看阿姊:“父王他”

    桐桐沉默了,只催促:“更衣!”

    嬴政一拳打在柱子上,心绪久久不能平。

    正殿门外,刘女放开了嬴子楚。

    嬴子楚抖了抖衣袖,一脸笑意的进了大殿,坐于上首,这才看还站着的华阳太后:“您安坐!太子稍后便到。”

    华阳太后一甩衣袍,便坐着去了:“本太后自来不喜赵氏,她举止轻浮,何曾有一丝王后气度?不过是以子为贵,忝居后位罢了。此女在宫中多有诋毁先王之言大王,先王尸骨未寒,尚在孝期,你便纵容王后如此?尔等对先王尚且如此,我又岂敢奢求大王的孝心。”

    赵姬愤然而起,瞪着华阳太后:“何人举止轻浮?”

    嬴子楚怒斥赵姬:“住口!太后训诫,听着便是。”

    赵姬不可思议的看嬴子楚:“大王,是她诋毁臣妾,是她要毁了正儿。您却庇护于她!”

    “王后!”嬴子楚看向赵姬,“那是太后跟太后请罪!”

    赵姬倔强,与嬴子楚对视:就不!

    刘女轻轻的拉赵姬的袖袍,给她使眼色:这么多赢氏族人在呢,那是礼法上的母亲。若连母亲都不尊,能尊族老么?

    这是做给族老看的!而今越是守礼,清算时才越理直气壮:您就低个头吧。

    赵姬倔强的抿着嘴:“大王,我这王后哪一日不受委屈!在邯郸为质,居于寒舍,最初几年,您尚在家中,虽不得自由,然终究有人相伴;而后,您回秦国,剩我们母子山居山居之苦,您可知晓?山中狼群环伺不知何时便葬身狼腹!您道丑儿何以以女子之身,凶悍若此?大王,若不凶悍,我们早死了。”

    说着,她指着酣睡的成蟜:“二公子可在祖母怀中安然睡去,可正儿如这般大小时,已能猎狼了!丑儿一夜杀五狼那一年,她才九岁。邯郸之地,冬日苦寒宅子被狼围住,丑儿带着正儿一夜一夜站立于屋顶,以竹箭射狼目以自救彼时,大王在何处?这族人尽皆在何处?谁给予我们以照拂?无人呐。”

    她一边说,一边哭,回头看向赢氏宗族:“护他们时,无一人站出来;伤他们时,就都在了。你们这些人里,无一人对我们心怀善念。”

    赵姬的眼泪顺着面颊不住的掉,她转过来看着嬴子楚:“您大王您,您是妾的夫!您是孩儿的父呐,若您不能护持于我们那谁能护我们?为何人人敢欺我们,那是因着您从不真心护我们!”

    嬴子楚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王后!”

    “如何?”赵姬还就杠上了,她满眼都是委屈,瞪着眼睛:“您要如何?”

    嬴子楚放低了声音:“王后,寡人是你的夫,是孩子们的父但寡人更是秦国的王!寡人是秦国的王!”他招手叫赵姬过来,“你也一样!你先是王后!你得先是王后!”

    赵姬不过去,她指着华阳太后:“她是太后!她所行便是太后当为之事?”

    华阳太后便笑了:“诸位宗亲听听,这便是王后!王后于孝期,对先王毫无恭敬之意调脂弄粉,一日裁一衣,名为习礼仪,其实唱赵歌以为乐此绝非污蔑!宫中知晓此事的宫人尽有”

    “那又如”赵姬才要反唇相讥,脱口而出的话该是:那又如何?

    桐桐从外面进来,打断了她的话:“母后!”

    赵姬看向桐桐,之前的委屈一下子便倾泻下来了:“蚕子!蚕子!你父王又舍弃我们”

    桐桐快步过去,抱着赵姬轻轻的拍打着。她像是哄孩童似得,轻声低语,“交给我和正儿,您信我。”

    信!我自是信你。

    桐桐就哄她:“您回寝宫,我叫阿母陪您。”说着就看刘女,“阿母,带母后回寝宫,服安神药”

    “女君,此不妥!”赢俞站起身来,“族老进宫,那是因着有证人指认,我等绝非信口雌黄,恶意诬陷储君。人证尚未审问,王后岂能离开?”

    赵姬回头,恨不能咬死他。

    桐桐拉回赵姬:“母后,莫动怒!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何须动怒。”

    赵姬坐回王后之位,下巴扬的高高的:“证人?我倒要看看,何人为证?”

    [715]秦时风韵(42)二更

    秦时风韵(42)

    嬴政进来的时候朝族老们行了一礼,就先安坐了:“阿姊,坐吧!也歇歇。”

    桐桐坐着去了,她看赢俞:“有何证人,请来吧。”

    赢俞起身,站于大殿中央,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敢欺瞒大王,确实是阳泉君芈宸入臣府邸,告知臣此等密事。臣亦是不信,然他有证人。臣便带着证人拜会公子傒”

    赢傒跟着起身:“正是!事关赢氏血脉,族中有权过问。虽阳泉君有行刺之举,但不该因他乃罪臣,就否定其他。臣以为,当审,以证王后与太子清白,以解族人心中之惑。”

    嬴子楚缓缓点头:“寡人不论说什么,皆难以服众。既如此,那便审,以正视听。”说着,就问说:“芈宸可押解回宫?”

    桐桐点头:“是!人在殿外。”

    “那便宣吧。”

    桐桐抬手拍了三下,蒙恬亲自将人带了上来。

    芈宸并不狼狈,只吓坏了,这会子还浑身发抖。进来一看见华阳太后,忙喊了一声:“阿姊”

    华阳太后心里恨,可还是使眼色:“还不见过大王。”

    芈宸往下一跪:“大王大王饶命臣未敢行刺误会误会”

    嬴子楚摆手:“行刺之事,稍候再议。听闻你找了证人,找赢氏族中告发,言寡人之嫡长子非寡人亲生何人为证?”

    “吕媪!吕媪!”芈宸指着殿外:“臣不敢妄言,吕媪便是证人。”

    赵姬瞪大了眼睛:“吕媪?她”

    “母后!”嬴政看了过去:“此事您不该多言,儿子亦不该干涉。甚至于刘夫人与阿姊,都是当事之人。莫要出言扰了殿审。”

    赵姬看着儿子:“难道就由着”

    “母后!”桐桐看向赵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府问案也需得证人说话。请您勿要出言,若有不实之处,稍后自可辩驳,您急什么?”

    赵姬:“”问此案本就荒诞!凭什么就得问?敢做此想的人,就该斩尽杀绝!

    刘氏在后面轻轻的拉赵姬的袖子:别言语!太子和女君都由着证人说话,那必是做了万全的安排,若不然,怎会如此行事?

    嬴子楚看了这俩孩子一眼,心里便有数了:有些事需得找机会摊开!若不然,迟早会有人生事。

    他摁住了赵姬的手用力摁了摁,“传吕媪”

    吕媪一进来,刘女不由的就先坐端正了。这老媪与当年在赵国看起来并无甚差别,不见苍老。

    可若是不见老态,那必是日子尚可。

    由此可见,吕家待她甚厚。

    吕媪一进来,就看向赵姬:“夫人夫人老奴以为此生再无缘见您了。”说着,就指向芈宸:“夫人为老奴做主,此人胁迫老奴,要老奴污蔑夫人!”

    芈宸:“”

    赢俞:“”蠢货!一老媪都拿捏不住!他看向芈宸,一副怒极的样子:“你胆敢在此事上作假?”

    芈宸:“”他指着他自己,又指向吕媪,张口结舌,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吕媪哭声哀哀:“老奴身子一康健,便一心想寻夫人。邯郸与咸阳相隔甚远,老奴一老妇,不敢上路。赵国因吕家事,羁押吕家人,也无吕氏商行可依靠。老奴便用钱财,谁能带老妇一程,就许以钱财。后遇楚人行商,老奴以为遇善心人,谁知到了咸阳,便被送入阳泉君府邸。阳泉君恐吓老奴,若是不听令,便杀了老奴又恐老奴反悔,喂老奴以毒药可老奴便是要死,也当将此事说清楚以免夫人和公子遭难”

    赵姬愣住了,愣了良久,她才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起身拉吕媪:“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她哭的情真意切,“当日该与你同行不该舍弃于你”

    说着,她便看向阳泉君,抬起手一巴掌甩过去,狠厉非常:“处心积虑,谋害于我!所谓何来?不就是正儿的太子之位,挡了别人的路了吗?”

    芈宸满脸怒色,对着赵氏咬牙切齿:“你”

    “我如何?”赵姬肆意而笑:“我乃王后,你却敢对我这般神情?可见,你不曾见我这个王后看在眼里,也不曾将大王看在眼里。华阳太后之弟,蔑视大王、王后?”

    她说着,就去看赢傒:“傒公子,一个芈姓楚国人,一个外戚,敢这般对我这个王后,为何?为何!究竟是谁在残害赢氏骨血?谁在谋夺赢氏基业?胁迫人证,他自可上朝举证,为何要拉赢氏子弟?他这是要挑动赢氏子相互残杀。”

    说着,就拉了赢傒的手指向太后:“太后,赢氏尊其为后她未曾为赢氏生下一儿半女,赢氏于她有甚干系?”

    华阳夫人眯眼看赵姬,赵姬站在嬴政身后:“此子,乃我为赢氏所生。”

    说完,她转到桐桐身后,手放在桐桐肩膀:“此女,乃刘氏为赢氏所生,不输儿郎。”而后,她转到夏太后身边,指着成蟜:“此子,乃韩氏为赢氏所生。”

    紧跟着,她抱住夏太后的肩膀,又指向嬴子楚:“大王乃夏太后为赢氏所生。”

    说完,她站起身来,站在华阳太后身前:“今儿这大殿里,除了您和芈宸,皆为赢氏!夏、赵、韩、刘,我们以身孕赢氏血脉,早与赢氏融为一体。我们皆有护赢氏之心唯有您,您虽为太后,却非赢氏人,您的血脉不曾与赢氏相融,因而您残害赢氏子不心疼,您损害秦国利无愧疚”

    华阳太后豁然起身,抬起手就要打赵姬:“你放肆!”

    这一巴掌在打到赵姬脸上之前,被桐桐给拦住了。

    桐桐抓着华阳太后的手腕:“太后,您要打的是王后。”

    华阳太后看着钳着她手腕的女君:“女君这是要对本太后动武?”

    “您看,这话怎好这么说呢?王后非我亲生母,她却处处维护于我。您虽为祖母,可句句都要治罪于我。因而,我觉得王后说的对,您于赢氏无丝毫慈爱之心!对赢氏尚且如此,对秦国呢?”

    说完,她松开了华阳太后,扶了赵姬去坐了,这才看向吕媪:“你所言可否属实?太后终究是太后,阳泉君之爵亦非你能污蔑!若有假,便是昔年有照拂之恩,也难保你性命。因而,再问你一次,你所言可否属实?”

    “属实!属实!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叫老奴生不如死。”

    赢傒对着芈宸冷笑,而后朝外喊:“传侍医!”

    侍医被传来,赢傒指着吕媪:“看此人是否中DU?”

    侍医认真号脉,而后点头:“您看此媪,嘴唇黑青,确中du

    无疑。”

    桐桐垂下眼睑,所谓的DU,不过是微毒的草,误用了便有些微症状。停用了,症状便消失了。吕媪身上携带此物,偷着服用一二,看着便像是中毒了一般。

    这些都在吕不韦的安排之下!

    吕不韦安排此人来咸阳,用的甚至是楚国的商人。他当年能找到芈宸以财货疏通关系,就说明他足够了解芈宸,芈宸有个好处,那便是内宫消息灵通,吕不韦安排探子去芈宸身边,探听内宫消息,一点也不出奇。

    这个钉子,在此时就有用了!

    他安排了门客藏在芈宸身边,说服芈宸利用赢氏发难!此后,在面对嬴政时,赢氏一族必然理亏。

    当他们意识到他们被芈宸利用,自相残杀,得到的结果可能是华阳太后扶持成蟜,继而摄政时,该多恨呐。

    吕不韦是想一箭三雕,能清除芈姓,又能叫赢氏理亏。更关键的是,要处理华阳太后,若没有宗族同意,很难办到。

    而今,赢氏族人吃了华阳太后的亏,会如何呢?这不是嬴子楚要如何,而是族中要如何。借赢氏一族拿下华阳太后,岂不快哉?

    顺带的,才是将赵姬和嬴政的身份洗清了!

    到了如今,桐桐不得不赞一声:吕不韦此人,的确擅谋!

    若无嬴子楚中毒之事,吕不韦此谋,可算是完美!更完美的是,他不在咸阳,且黄歇移花接木之事此时恰好传到咸阳。

    现在好了,吕媪中毒是真,那其他的必为真:她被芈宸胁迫,诬陷王后与太子。

    赢俞对着芈宸怒目而视,半晌,他才朝下一跪:“大王,臣愚蠢,被芈宸所欺!臣万死!”

    嬴子楚叹了一声:“家不和方才引来觊觎者!你起身吧。”

    赢俞一脸愧色站起身来:“臣以为王后所言甚是!太后不配为后!族中当公议!”

    嬴子楚摆摆手:“族中事,稍后议!”他说着就看芈宸:“刺杀之事,你认或是不认?”

    芈宸:“”辩无可辩!他收到太后的密信,叫他带家中护卫截杀太子,这话又当怎么说呢?

    嬴政嘴角勾了勾,阿姊曾秘密清查咸阳城,这城中多少探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谁与谁通过什么联络,亦在她掌控当中。

    她启用了探子,假传华阳太后密信给芈宸,芈宸带芈家护卫截杀,这都在阿姊的算计之内。

    唯一可惜的是:阿姊清查了咸阳城,却不能在祖父在世之时清查咸阳宫。

    宫室太过于私密,父王便是下旨,阿姊都有顾虑,更遑论祖父才过世,父王若是此时便大动干戈,这岂不是告诉天下,他与太后母子相疑!

    就晚了一步!晚了一步而已!华阳太后便以卑劣手段毒害父王。

    其实,便是阿姊查了,便有用吗?韩氏、成蟜这些都能查吗?

    人心之恶而已!

    桐桐看芈宸:“阳泉君该是辩无可辩!刺客乃阳泉君府上护卫及门客,可作证者数百人之多。也是巧了,我与太子遭遇刺客时,巧遇咸阳诸家子出城秋狝,他们护驾有功,还未及禀报父王。”

    华阳太后猛的抬起头来:这一招好狠呐!不仅引了芈宸入套,更是暗中联络咸阳勋贵子弟去救驾,使得满天下尽知芈家之罪!

    此时再治罪太后和芈家,赢氏宗族不是阻力,朝中不是阻力,当真是想怎么杀便怎么杀!

    大殿中坐满人,此刻却寂静无声:反应迟钝的也琢磨过味儿了,这分明就是将计就计!

    华阳太后掀起的宫变,被太子和安平君反杀了!

    [716]秦时风韵(43)三更

    秦时风韵(43)

    大殿里正议事,侍从禀奏:朝中诸位大人陆续进宫,要见大王。

    嬴子楚看桐桐,桐桐微微颔首:咸阳子出门都带护卫,此次有人带了小伤,但问题不大。他们所带家仆护卫却也有死伤。

    这般阵仗回城,家中焉能不过问。

    这一问还得了,刺杀储君,何等罪责?在大秦,勋贵杀庶人,也需得偿命,更何况以下犯上,刺杀储君?

    他们进宫,本也在预料之中。

    而关于嬴政为吕政之事,只赢氏一族知晓,别人还未曾得到消息。

    嬴子楚吩咐道:“有请诸位大人。”

    “诺!”

    刘女起身,看了韩氏一眼,韩氏从夏太后怀中抱了成蟜,要退出去。

    这大殿之上,太后可留,王后可留,其他女眷,无旨意不可留。

    桐桐见这两人要退,她也要往出退。

    嬴子楚道:“蚕子留。”

    “诺!”桐桐跪坐于嬴子楚侧后方,降低存在感。

    嬴子楚看了赵姬一眼:“王后,你且回后宫歇息。”不可再冲动之下大放厥词了!话何必说那么狠?嘴狠不成,得下手狠。

    正儿和丑儿未说过狠话,可事做到绝处,何须言语?

    而今不用说,朝臣和宗室自有决断。

    他催赵姬:“去吧!去后宫歇息。”

    赵姬:“”身为王后,不该出现于朝堂么?我若是你的妻,你怎能如此待我?若是你处处荣宠于我,宗室安敢因此事便发难?

    别人羞我辱我的因由,不外乎是您从心里压根不看重于我。

    是大王你,给了别人轻贱我的胆量。

    赵姬眼里有泪了,但她不再争辩:无用的!

    她默默起身,拉了吕媪:“若要再审,着人来请便是了。”她肯护我,我便护她!

    桐桐看着吕媪跟着下去了,便默默的收回视线:此人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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