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芈宸凑过去:“况且,有件事与大王身子是否有恙,无甚干系。”赢俞看他:“甚事?”
芈宸跪坐于对面:“您可知,太子嬴政实乃吕政!他乃是吕不韦与赵姬所生。”
“胡言乱语!”赢俞勃然变色,站起身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此事千真万确!”芈宸赌咒发誓:“赵姬乃邯郸舞姬,被吕不韦买回去做了侍妾。后被吕不韦赠予当日在赵国为质的大王”
互赠美人本不是什么大事!
赢俞不肯信这个话:“大王在赵何时何日大婚,有记载;嬴政出生于何年何月,更有记载。大王于正月得赵女为妻,次年正月赵女生嬴政难不成赵女怀十三个月生下异胎?”
是嬴子楚傻?还是秦国两位先王都傻?
芈宸:“”他张嘴结舌:“那那就不能是吕不韦的儿子了吗?”
什么?
芈宸凑过去,看着赢俞:“那就不能是吕不韦的儿子了吗?太子若是出身来历不正,便不能为太子。”
赢俞皱眉:“你们想推成蟜为太子?”
芈宸轻笑一声:“赢傒公子亦可!”
赢俞‘哦’了一声,“赢傒公子,亦可?”
芈宸亲自给赢俞斟酒,双手敬上去:“当日,都是在下之过,受了吕不韦的蒙蔽,害了太后。而今不过是为了太后,将功赎罪而已。”
赢俞起身:“此非得有实证呐!”
“有!有啊!”芈宸低声道:“有一吕媪,在赵时侍奉赵姬整整七年。可惜,身子不好,被赵姬和吕家所弃。此人便是证人!她若指认赵姬与吕不韦在婚后亦不清不楚,嬴政之出身,怎会干净?”
“此人你从何处寻来?”
芈宸一副笃定语气,“自是从邯郸寻来!寻到时,人尚不能起身,恨赵姬与吕不韦抛弃于她您放心,此人之言语,必能取信于人。”
赢俞咬牙:“若如此,你便叫吕媪准备着吧!赢傒必是要亲见,问询的!”
“诺!”
“赢傒携赢氏一族”嬴子楚没想到,昏沉过去,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可这一睁眼,就听闻赢傒带赢氏一族前来求见,他坐起身来,看向刘女。
刘女拿了衣袍来,嬴子楚站起身,将衣袍穿上。
韩氏拿了温热的帕子递过来,又重新给大王梳头。
刘女从荷包里掏出一丸药来,她记得女子月事若来,可服用此丸药止痛。女君交代过的,她也确实用过,是能止痛。
她拿过去,递给赢傒:“妾身宫里的,女君亲做的,不知是否能有用。”
“治什么?”
“止疼。”
嬴子楚沉吟了一瞬,接过来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去了。
拾掇好之后,他得上大殿。
临走看了刘女一眼,刘女点头,他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跟往日好似并无不同。
大殿中,朝臣未曾大朝,只赢氏一族便挤满了。
嬴子楚一脸的笑意:“这是作甚?族中有甚大事寡人不知?”
赢傒看着大王,拱手道:“臣祈请两宫太后,请王后,请二位夫人”
嬴子楚眯眼:“何事需得惊动太后?”
“事关社稷,事关秦国,事关我赢氏基业”赢傒看着嬴子楚:“大王,须请两宫太后,请王后,请二位夫人”
嬴子楚认真的看赢傒:“也罢!”说着,看了近侍一眼:“去请!”
夏太后被请来了,她目露担忧:大王看起来异常疲惫。
华阳太后被请来了,她一进来嘴角就沁上了笑意:子楚啊子楚!你若早听母亲的话,你我母子又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两人分坐于大王两侧。
刘女和韩氏一起进来,韩氏抱着成蟜。
刘女怕成蟜在人前说错话,取了丸药给韩氏:“助眠之用。”
韩氏只稍一犹豫,便将药丸给成蟜服用了。只这一段路,这孩子便已经趴在她的肩膀上打盹了。
华阳太后一脸的笑意:“成蟜这是怎么了?快将孩子给我。”
韩氏瞬间便抱紧了孩子,当着这么多人,不知道能否将跟华阳太后不和之事闹到明面上。
夏太后瞥见了,便道:“抱来吧!我不懂政事,听也听不懂!莫要扰了正事。”
解了围,将孩子要了过去。
韩氏朝华阳太后欠身之后便将成蟜抱过去了,夏太后干脆坐于案几之后,叫成蟜躺在坐席上,枕在她的腿上。
韩氏坐于夏太后身后,刘女坐于华阳太后身后,不敢妄动。
赵姬姗姗来迟,重新梳洗整理了妆容之后才来的,白锦衣裹着婀娜的身段,鬓角白花摇曳,宛若出水之芙蓉。
她落座于嬴子楚身侧,歪着头打量大王:“昨夜未歇息好?”说着就回头看刘女:“你服侍的?”
刘女忙行礼:“风寒过人,大王唯恐王后染上。”
赵姬就笑,歪着头看大王:“妾身不怕。”
嬴子楚拍了拍她的手,他注意到赢氏族人对赵姬的打量,也用余光看见华阳太后眼底的那一丝不善。
所以,此次是因赵姬而起?
来势汹汹,退缩不得!嬴子楚这才看赢傒:“兄长究竟要说何事?”
赢傒看着嬴子楚的眼睛:“大王,今日无君臣,只是我赢氏一族上下要问清楚大王一件事。”
“何事?”
赢傒一字一顿:“太子嬴政是否为我赢氏血脉?”
此话一出,嬴子楚猛地咳嗽了出来,胸口翻滚的厉害:“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嬴政自是寡人亲生,乃是嫡长之子!兄长何以说出此等话来。”
赵姬更是直接站起身来,从案几后扑了过去,用头狠命的撞在赢傒身上,她鬓发散乱,指着赢傒:“好啊!好啊!为了夺大王之位,竟然诬陷本后至此!”
说着,就朝下一跪,看着嬴子楚:“大王!您给妾做主呐!这些人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谋反?好大的帽子?!”华阳太后站起身来,“你乃一舞姬,被吕不韦所买,转赠于大王。你所生之子,乃吕家孽子”
“住口!”
“住口!”
夏太后指着华阳太后,胸口起伏。
那边刘女也站了起来,第二声是她喊的。
她颤抖着站起身来,蹭的一下从头上拔出利刃来,指着华阳太后:“太后,妾生来卑贱,不知哪里人士!七岁被吕氏所买,因本分守拙被赠予在赵为质的大王”
说着,她看向赢傒,看向赢氏族人:“妾为婢女,伺候公子起居”说着,便脸红了起来,“妾伺候公子时乃处子之身,此大王可为证!”
嬴子楚说她:“放下放下利刃”
刘女指着华阳太后,手不曾松开:“妾身为公子生女君,养于膝下。在赵数年,除非跟主母外出,从未曾踏出过府门一步,此可去赵国打听,邻里皆可作证。
赵姬一边哭一边点头,看向刘女:“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刘女复又指向赢傒:“自公子大婚,妾便与主母未曾分开。主母与公子感情甚笃,成婚后半年方才发现有孕,成婚后十三个月,生公子正。质子住所,尽皆在赵国的耳目之下尔等不知为质之苦,之难,之境况,便行此等污蔑之事!何意?这是在污蔑王后么?”
她不住的摇头:“不!此污蔑的还有妾!还有太子与女君!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说着,她便将短刃放在她自己的脖颈之上:“妾自问对的起大王,对得起赢氏而今,妾以命证妾之清白,证主母之清白!太子与女君乃大王亲生我以我命为誓,若有半句假话,生生世世为奴为娼”
说完,短刃朝脖颈划了下去!
“不可”
“不可”
“不可”
一片喊声中,剑鞘从大殿外甩了进来,打在了刘女的手腕之上,短刃掉落于地。
刘女朝大殿外看去,就见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那一双眼睛她认识:“女君?”
桐桐手持利刃,一步一个血脚印,从大殿之外走来,看着华阳夫人,又将视线落在赢傒身上,最后将视线一转,落在赢氏族人身上。
嬴子楚心口的这口气一下子就松了,咳了一声,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嘴,将唇角的血偷着擦干净,才笑了:“丑儿回来了?”
“父王!”桐桐看着嬴子楚,抬手将刘女扶了起来。
刘女上下检查桐桐,抬手抱她,耳语道:“莫怕!莫怕!阿母不曾寻死,你告诉过阿母,划哪里能取命,阿母记着呢!”
桐桐拍了拍她:“我未曾受伤,是在咸阳城外,遇刺客刺杀沾染上的血。阿母坐着去吧!”
推走了刘女,她伸手扶赵姬:“您莫慌,正儿在清理护卫,稍后便至!”
赵姬指着赢傒:“丑儿,杀了他!杀了他!他为了王位,要置咱们娘几个于死地。”
桐桐看向赢傒,赢傒也看过来。
她叹了一声:“大伯与诸位族人安坐吧!此一事乃楚国阴谋!不管有多少疑惑,等正儿回来,我们姐弟于众位解惑!”
说着,她放下剑刃,亲手扶住了赢傒:“大伯,此一路九死一生我与正儿险些回不来了。”
赢傒看着跟血串子似得人,问道:“可有受伤?”
“未曾!”桐桐扶了赢傒坐下,转过头见华阳太后惊疑不定,她就笑了一下:“太后,阳泉君芈宸出现在咸阳城外,隐在刺客当中现已被羁押。从秦律,当诛尽全族!”
华阳夫人面色大变,她冷笑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谁让芈宸出城的?他该在府里闭门不出才是!
桐桐却冲着她灿然一笑:你道他为何就出城了呢?芈氏一族,当真以为杀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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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风韵(41)
桐桐没再看华阳太后,而后看向赢傒和其余族人:“若真如诸位所想,芈宸何故冒险行刺?要置正儿于死地。”
赢傒:“”
他看向赢俞,赢俞:“”多此一举!多此一举呐!出身这等事是永远无法自证之事,保嬴政平安,令他说不清楚出身,足以废了他,何必要他的命呢?
一边信誓旦旦,说嬴政非赢氏骨血;一边又非冒险杀他,不置于死地不能安心。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大殿里‘嗡’的一声,小声的交流起来:此确实说不通。
再加上华阳太后一反常态,可见,此事背后干系甚大。
桐桐见安抚住人心了,这才行了一礼:“一路厮杀,形容狼狈,请长辈们容我更衣。”
赢傒点头:“去吧!不急。”
桐桐转身扶了嬴子楚:“父王,儿另有下情禀报。”
嬴子楚顺势起身,跟着往后殿去。
桐桐看刘女:“阿母,帮我取些衣衫。”
“诺!”
刘女跟着了,衣衫打发谁都能去取,她是有话要跟大王说,身边需得有叫人放心的人。
一出来,她就先打发人去取衣裳了,不止丑儿的,还有太子的。另外,亲近的随侍也得更换,需得家常衣衫几套。
她自己则跟着去了后殿,守于大殿之外。
一进大殿,桐桐便问嬴子楚:“父王的身子”她并不知道对方中毒了,只以为宗室进宫胁迫,以嬴政出身说事。
可刚才看了嬴子楚的面色,隐隐有些不对。
她还不能给号脉,这不在她现有的技能里。
嬴子楚靠着柱子,朝外看了一眼:“你阿母告诉你的?”刘氏跟丑儿耳语,原来是说这个。
桐桐:刘女竟然知情?
她没解释,只从腰带里取了竹筒。竹筒里是针袋,此时,竹筒上都有血迹了,但里面是干净的。
桐桐拿了针,抓了嬴子楚的手:“医书有载,试试。”
刺破穴位,而后挤出血。挤出来的血都是黑红色的,桐桐看着他:“父王未请侍医?”
嬴子楚看着一身是血的女儿,‘嘘’了一声:“正儿年幼,此事不能声张。”
桐桐:“”她低声道:“宫中需得彻查,清理!若可行,尽皆更换。”
嬴子楚叹了一声。
桐桐没再说话,如今的背景就是,士子往他国为官,并不为叛国。就像是廉颇那般臣子,不也因为未被公正对待怒而投奔魏国么?廉颇老矣这样的话,就是赵王又想招廉颇回赵,郭开从中作梗,最终未能回国。
之后,廉颇还投奔了楚国,在楚国为将,最后郁郁而终。
当然,这话扯的远了。就是说而今对有些东西,异常宽容。就像是赵高,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在隐宫。但赵高本人,乃赵国人。不仅是赵国人,还是赵国宗亲,王室远宗。
因其母在秦国服刑,他们兄弟数人尽皆出生在隐宫。
隐宫又指太监,因着他们是罪奴,生女为婢,生子去势之后便为内侍。
这样的人放在宫里伺候,他们能视秦国为母国吗?他们能视秦王室为主么?
他们无国,他们只想出人头地,所以,赵高指鹿为马,操纵权势,以至于大秦王朝最终覆灭,奇怪么?
后世吸取教训,知道斩草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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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的必要性。
但现在好似还都没有这样的意识!因此,在桐桐看来,这就是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甚至于是常识性的错误!
但无奈,历史就是这样!后人之所以聪明,那是因为前人吃亏了,我们引以为戒。
可现在呢?正在吃亏。
桐桐在大穴上刺穴位排毒血,叫人能稍微缓解一下。
嬴子楚看着那黑血一点一点的被挤出来,低声道:“华阳太后可以是任何罪责,唯独不能是弑君。”
桐桐‘嗯’了一声。
“为父未曾中毒此事隐匿下来,永不可提。”
桐桐重重的捏了他的手指,而后又‘嗯’了一声。
嬴子楚轻轻笑了一下,“莫怕!莫怕!此事你母知王后不知,夏太后亦不知为父亦不想叫他们知道”
桐桐慢慢的点头,艰难的答了一句:“好!”
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刘女的声音:“太子”
紧跟着,后殿的大门被推开了。嬴政一身血的走来,一进来就看见父亲手指那黑色的血珠,他顿时就愣住了,而后拔了长剑,转身就走。
“正儿!”嬴子楚看着儿子,招手叫他:“过来。”
一路厮杀,嬴政如一把开封的剑,锐气逼人。